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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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运基一手掐着张嘉田的脖子,一手抓了张嘉田的短发,听了雷督理的话,他揪起张嘉田的脑袋狠狠往那水泥地上一撞,然后才松手站了起来。张嘉田一翻身也爬起来了——爬起来之后原地晃了晃,他一屁股又跌坐了下去。魏成高赶紧上前搀扶起了他,然而他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甩胳膊把魏成高甩了开,他也不高声叫骂,只在嘴里咕哝了一句“操你妈的”,随即猛然又扑向了陈运基。
他二十多岁,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那陈运基三十出头,也是条虎背熊腰的好汉。这两人若是重新打作一团,后果可是不堪设想。雷督理站到两人中间,眼见不好,对着张嘉田就是一脚:“混账!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这一脚踹到了张嘉田的大腿上,张嘉田被他踹得向后一晃,随即站稳了。瞪着眼睛转向雷督理,他梗着脖子,从牙关中挤出了字来:“你别管!”
说完这话,他伸手把雷督理向旁一扒拉,一把就抓住了陈运基的衣领。雷督理踉跄了一步,眼看这二位又搏斗起来,便是气得吼道:“陈运基!他混账,你也混账?”
陈运基一言不发,一拳把张嘉田打得撞上
了砖墙。魏成高知道这位陈师长身手不凡,所以站在一米开外,苦口婆心的劝道:“陈师长,好啦,好啦……”
他也知道这一仗是劝不开的,但是不说点什么又不像话,只能干巴巴的“好啦”不止。眼角余光瞟到雷督理一头冲进了房内,他以为大帅这是气得不管了,正想不着痕迹的也进行撤退,哪知就在这时,雷督理拎着手枪和马鞭子又冲了出来。
举枪向天连开了三枪,雷督理用枪声震慑住了那正厮打不休的两个人。然后把手枪往白雪峰怀里一扔,他冲向那两个人,抡起马鞭子开抽!
他不分敌我,一视同仁,劈头盖脸往死里抽,热汗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虞天佐看了一分多钟,这才走上去,连劝带哄的夺了马鞭,又回头对着魏成高等人连连的使眼色。魏成高一直也在等这个机会,眼看张陈二位大将已经被雷督理那一顿鞭子抽成花瓜了,他们连忙一拥而上,趁着二位花瓜没有继续开战,众人分工协作,硬把花瓜们兵分两路的朝着相反方向架走了。而雷督理气喘吁吁的站在原地,忽然又道:“魏成高你留下!”
魏成高把手里的张嘉田交给了莫桂臣,转身跑了回来:“大帅。”
雷督理先是对着虞天佐一点头:“见笑了。”然后对魏成高说道:“你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督理把虞天佐安排进了公事房里间的卧室里
,让他自己烧几口鸦片烟玩玩,自己则是走去厢房,把魏成高盘问了一番,想要知道这平时都不大说话的张陈二人,是为了什么打作一团的。
魏成高有一说一,如实的汇报了一番,雷督理听了,不禁大皱眉头——原来要说这原因,实在是小得不值一提,无非是张陈二人在牌桌上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口角,这本是常有的事情,双方各退一步,少说一句,也就过去了。然而张嘉田本不爱打这个麻将牌,他被迫坐在牌桌前,并且一坐就是老半天,心里已经是很不耐烦,便不肯退这一步。而那陈运基师长是个有名的厉害人物,从来只有他说人、没有人说他的,张嘉田跟他拧着来,他自然也就要一句顶一句的回敬过去。两人如此交锋几次,便都冒出几分真火气了。
在这牌桌上,顶数张嘉田的官最大,他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帮办身份,脾气与派头也都已经是帮办式的了,万万不能允许一个师长对自己“犯上”。而从另一方面看,这牌桌上也顶数张嘉田的年纪最小,最小的张嘉田——爹又不是督理总统——而能做最大的官,这事本身就够活活气死人。
陈运基早就看张嘉田刺眼,如今得了机会,索性翻脸,指着张嘉田的鼻子开骂。他的话粗,张嘉田的嘴更野,两人越骂越不成话,旁人想劝都插不进嘴去。如此对吵了几回合之后,张嘉田忽
然急了,抡起椅子就砸向了陈运基,于是二人动手,开始武斗。
雷督理听完了这前因后果,问魏成高道:“是嘉田先动的手?”
魏成高苦笑着点头:“是,因为那时候陈师长说了几句特别难听的话。”
“说什么了?”
“原话我学不上来,反正大意就是……就是骂帮办是兔崽子。唉,帮办不是年轻小伙子嘛。”
“兔崽子?这么说,陈运基连带着把我也骂了?”
“没有没有,他没提您。”
“嘉田要是个兔子,那老斗不就是我了?”
“唉,陈师长那人您也知道,是霹雳火爆的脾气,一急了眼,就逮着什么说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是我想,他应该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雷督理点了点头:“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看嘉田当了帮办,眼红了。”
魏成高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但是不便太积极的附和,便只是陪着笑了笑。
雷督理闭上眼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丢人现眼!传我的命令,把他们两个全给我关禁闭!我今晚儿有事,明天再发落他们!”
第八十八章 视而不见
雷督理打发走了魏成高,独自坐在屋子里,慢慢的吸完了一支香烟。
张嘉田这回真是动了气了,竟然敢对着他瞪眼睛,还敢伸手把他扒拉了个踉跄。雷督理总觉得无论到了什么时候,自己都是制得住这小子的,然而在方才那一瞪一扒拉之中,他窥到了这小子六亲不认的一面。
这一面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仿佛是印象中的张嘉田变了样子。但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气昏了头,疯狗似的逮谁咬谁,也是有的,尤其他还是“英雄出少年”,拥有着一省帮办的地位与权力。想到这里,雷督理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对张嘉田提拔得太快,少年得志,未必就是好事。
不过不这么着也不行,张嘉田那一夜不止是他的救命恩人,张嘉田对他根本就是以命换命。这样的大恩,不回报也不对。
这一回,让他批评张嘉田,他心里过不去,让他批评陈运基,他又是除了心里之外,哪里都过不去。陈运基连帮办都敢往死里揍,足以看出他的不好惹,况且他对雷督理一直是忠诚的,雷督理对于这样剽悍的干将,拉拢还拉拢不够,怎敢还往外推?
雷督理想到最后,心中多少有了一点主意,于是起身出门,去见虞天佐。
虞天佐守着一套烟具,但是并没有摆开架势烧鸦片烟。懒洋洋的歪在床上,他见雷督理进了来,便笑着问道:“办完了?”
雷督理摇摇头:
“这有什么完不完的,先把他俩各找地方关起来,明天再说。”
虞天佐哧哧的又笑:“你这位帮办,确实是太年轻了点儿。年轻的人,血气方刚,就容易冲动。”
雷督理摆摆手:“罢了,别提这事了。有什么官司都留到明天再打,咱们有日子没见了,我今天什么都不干,专门招待你。”
虞天佐把烟盘子向床边一推:“那你给我烧几口烟吧!”
雷督理在床边坐下了:“谁不能烧?怎么还盯上我了?”
“怎么着?你升官当了巡阅使,我这做老哥哥的,没资格劳动你了?”
雷督理向床里挪了挪,一侧身也歪了下去:“你要是说这话,我算是没了法子,只能再伺候你一场了。”
说完这话,他伸手把烟盘子拖到了自己眼前,开始摆弄那一套烟家伙。虞天佐当即笑呵呵的连着道了好几声谢——脸上笑着,口中谢着,心里恨着,各自为政,互不耽误。
雷督理连着烧了几个烟泡,然后凑到烟灯上吸燃了一根烟卷,歪在床上,和虞天佐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论京中新闻,声音不高,漫不经心里透着一股子亲近。谈着谈着,他说到了自己就任巡阅使这件事情上去。当初两人说好了,是他来捧虞天佐上台,结果捧着捧着,虞天佐还在原地踏步,他一声不吭的自己先升了一级,怎么讲都是不对劲。他早就预备着要向虞天佐做一番解释,虞天佐今天忽
然来了,那么来得正好,正好做他的听众。
虞天佐守着一杆烟枪,先是静静的听着,等到雷督理把这一席话说完了,他才推开烟枪,爬起来喝了两口浓茶,然后一抹嘴唇答道:“唉,老弟,你这话其实都多余说。咱们兄弟还用得着分得这么清吗?谁上不是一样?你要是出力把我捧上去了,我就职之后,自然是要出力拽你一把。现在你上去了,对我不也是一样?所以这都没关系,你要是因为这个,怕我心里记恨了你,那你真是小看了我。”
雷督理含着一点笑容,连连点头:“你的为人,我当然是知道。只不过我当你是我亲大哥一样,对着你,我是心里有什么,嘴里就说什么。”
“是。”虞天佐伸了个懒腰,从身边烟盒里也抽出一根香烟点了火:“咱们这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当初咱俩认识的时候,我还是小伙子呢,你还是小孩呢。”
话说到这里,这屋子里的空气就变得亲厚融洽起来了。两人窝在这一团沉沉的烟雾之中,又嘁嘁喳喳的谈起了闲话。末了还是虞天佐先反应过来:“几点了?”
雷督理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五点多了。”
虞天佐把半截香烟往地上一扔,坐了起来:“我说我怎么觉出饿了呢,中午没正经吃,专等着晚上这一顿呢!走,上我家去。”
雷督理欠身下床,张罗着要走。然而虞天佐忽然又向他一招手:“
且慢!你太太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雷督理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虞天佐晚上请客,还带着叶春好一份。
“带女人干嘛?”他随口答道:“不够碍事的。”
“你那太太要是还碍事,我家那个婆子就该杀了。你别反悔,赶紧给你太太打电话。放心,我今晚儿不胡闹,消消停停的请你们两口子吃一顿。”
雷督理转身往外走,口中喊着白雪峰,让他往府里打电话,让太太往虞宅里去。说起来是给虞天佐面子,其实他自己也有点想再见叶春好一面。叶春好这一回的反应,让他无论如何没看明白——她方才见了他时,若是或冷笑或垂泪,或者哭天抢地的冲上来给他一个嘴巴子,他倒是更能理解。
雷督理让白雪峰去给太太打电话,自己随着虞天佐坐上汽车,一路前往了虞宅。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这边的宴席已经预备得差不多了,叶春好也到了。
她这到达的时间,真是合适极了。虞天佐本就觉得这个女人温柔可亲,是个好的,如今越发感觉她一举一动都是恰到好处,不是个傻娘们儿。三个人围着一张圆桌,不分宾主的坐了下来,虞天佐抄起一甁白兰地,直接问叶春好道:“弟妹,这个你行不行?”
叶春好笑着摇了摇头:“我是没有酒量的人,喝这个实在是不成。”
“少喝点儿嘛!”说完他扭头去看雷督理:“你发句话,少喝一点儿行
不行?”
雷督理刚要开口,然而一句话没说出来,叶春好那边已经做了回答:“那我喝一点葡萄酒吧。”说完这话,她对着虞天佐又是一笑:“虞将军以热情之心来待客,我这个客人自然也不装假。能喝的酒,我就喝一点。”
虞天佐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很对心思,连连的点头:“这话对了。你是我的弟妹,我肯定不能拿酒灌你;可你要是一点都不喝呢,这酒席又显着有点没意思。”
叶春好不再说话了,只是微笑着一点头,然后扭了头去看这房内的陈设。虞天佐这人虽然言谈偏于粗鲁,但是对于西方文明也挺热爱,今日所请的饭菜,也都是西餐。虞宅的听差络绎的上菜上酒,屋子里一乱,他二人这一段谈话也就被打断了。雷督理连连的瞄她,见她神态自若的吃喝,嘴唇被那紫红的葡萄酒染了一点颜色,面颊也微微的有点绯红,像是热了,也像是化了一层淡妆。偶尔虞天佐拿她和自己开句玩笑,她也肯向自己这一边笑笑——不是冲着自己这个人笑,是笼统的冲着自己这个方向笑。
外人瞧不出异样来,只有雷督理自己察觉到了:从开始到现在,她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睫毛慢慢的垂下去,他盯着杯中的酒,这回可真是气大发了——亏他今天还觉得她挺美,还觉得她瞧着像个好人,原来这些天自己不在家,这个无情的毒妇,已
经修炼成精了!
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雷督理又向前扫了她一眼,她正垂了头,用小叉子叉了一只虾仁往嘴里送。忽然放下叉子抬了头,雷督理以为她终于是忍耐不住要看过来了,却没想到她只是端起汽水杯子喝了一口,喝过之后又侧过脸去,换了一支餐叉使用。
雷督理收回了目光,有那么一瞬间,他气得昏了头,险些返老还童,倒到地上打几个滚——在他当年真是个“童”时,他生性擅闹,确实是经常要在地上滚一滚的。至于他闹得有没有理,这滚应不应该打,那他倒是从来不考虑。
憋气窝火的,雷督理吃完了这一顿晚饭。而和童年时代的他相比,如今的他终究还是有了天大的进步——他不但没有当众打滚,甚至脸上都没有露出分毫怒色来,对着虞天佐是该说就说、该笑就笑。
当着虞天佐的面,他和叶春好告了辞,也和一般年轻的小夫妻一样,出门同上了一辆汽车。这时天已经是黑透了,汽车发动起来,他默然的坐了片刻,冷不防的听见叶春好说了话——叶春好对着前头的汽车夫说道:“你在前头的路口停车吧,我坐后头的汽车回府去,你不必送我了。”
这汽车夫是专门跟着雷督理的,雷督理近来住到了帽儿胡同,帽儿胡同也就成了这汽车夫每日的起点与终点。听了叶春好的话,汽车夫刚要回答,然而雷督理却是发
了话:“不必,我也回家拿几件衣服。”
汽车夫“是”了一声。而叶春好侧过脸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对于雷督理的话,是充耳不闻。
第八十九章 红粉多情
雷督理十分愤怒、六分好奇、三分留恋的跟着叶春好回了家。
他坐在汽车里时,就一直在等待着叶春好开口,她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哪怕是在汽车里和他撕破脸皮吵起来了,他也乐意奉陪。如果实在不肯说话,那么瞪他一眼,也算她是个长了人心的。然而这个毒妇真是绝,一路上竟然就真的对他一眼不看、一句不理。
她不理他,他不便给她脸,于是也保持了沉默。及至汽车开到了家门口,他二人分别从左右下了汽车,叶春好在府门前先停了停,见那白雪峰也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了,这才低头打开自己手中的小皮包,从中取出了一串钥匙。钥匙全用一枚银闪闪的环子穿起来了,是沉甸甸的一小团。她从中卸下一枚顶小的钥匙,转身递向了白雪峰,一团和气的微笑道:“白副官长,这是楼里那座大柜子的钥匙,大帅平时常穿的衣服,都在楼上那几只立柜里挂着,你要是觉得那里头的衣服还不够齐全,就把那大柜子打开,那里头总是应有尽有的了。”
叶春好对待白雪峰,向来是客气的,白雪峰先前也常同她合作,管理雷督理的生活琐事。如今她这么温温柔柔的把钥匙递了过来,他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伸手接了钥匙——接过之后,他的手僵在了半路,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很不合适:雷督理回来是干什么的?自己这最会“揣
摩圣意”的人,怎么此时就糊涂起来、还当真预备给他找起衣服来了?
他傻了眼,迟迟疑疑的回头去看雷督理,然而雷督理背着手,已经昂然的走向了大门,在经过叶春好身边时,他低声说道:“你也不必和我撇得那么干净。”
说完这话,他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往里去了。白雪峰抓住这个机会,连忙逮住叶春好的目光,可怜巴巴的向她拱手求了求,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太太,大帅是为了您回来的,您就跟着过去看看他吧。”
说完这话,他见叶春好手中的小皮包还敞开着,便轻轻巧巧的将那小钥匙向内一投。叶春好见了他的举动,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意,只平静的一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去瞧瞧。”
白雪峰陪着笑后退一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大帅爱闹家务,就让他两口子闹去好了,闹破天了都没关系,只要别祸及自己就好。
雷督理在前头走,叶春好在后头跟着。他能够听见她那高跟鞋踏在水泥路面上发出的笃笃声,然而把持住了心神,坚决的不肯回头。他不能对着这么个毒妇妥协——当初若不是她行为不检,故意的气他,他何至于要把林子枫兄妹叫过来喝酒?他若不是因为喝酒醉了,又何至于睡了林胜男?这要是旁人的妹妹,睡就睡了,花几个钱打发掉也就是了,可那是林子枫的妹妹。林子枫的妹妹
,能是他可以随便打发的吗?
这事说来说去,他虽有错,但错并不全在他一人身上。本来他那一天回来对叶春好坦白此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心虚得很了,她却全然不能谅解他,他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她那边就疯子似的闹起来了。
兴许天下的女人,闹起来的样子都有相似之处。雷督理和冯氏前妻斗争了许多年,当时猛的见了叶春好这横眉竖目的怒相,先是吓得向后一退,以为她要扑上来打人,退过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为丈夫,完全不必害怕这位年轻娇嫩的新太太,故而振作夫纲,开始拍桌踢凳,发作雷霆之怒。
叶春好闹得凶,他比叶春好更凶。横竖论起“闹”这件事情来,他乃是个行家。他从小就是个能闹的,闹得他亲娘对他百依百顺,闹得他那弟弟在他面前如同避猫鼠一般——他那弟弟是在爱上了玛丽冯之后,出于一种同性竞争的心理,才开始对他不恭的。
总而言之,他从小到大,在家庭内是战功赫赫,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会闹得有头无尾。他不知道叶春好这是什么意思,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是依旧在同自己赌气。一鼓作气走进了楼里,他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坐下了,不提拿衣服的话,也不看人,单是自己拉开那茶几下的小抽屉,翻翻捡捡的找出了一盒香烟。眼角余光瞥着一道珠帘外的叶春好,他看那叶春好目
不斜视,居然就这么一路往楼上走去了。
他找到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决定坐下来再等等。
叶春好走到了楼上卧室里,进门之后先关了门。后背靠在门板上,她闭上眼睛,半晌不动。
平时日夜不见这个人,倒也罢了,反正她忙忙碌碌的有事做,总能设法把身心都占住。不见他,也不去想他——想了就是伤心、就是生气,想他做什么?
可是没想到,她不想他,他反倒又回来招惹她了。这算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另有一处新公馆了吗?难不成和那边也闹翻了,所以转过头来,又想同自己重做恩爱夫妻?
紧接着,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一番分析——为什么一定是闹翻了呢?林子枫可能让自家妹妹和他“闹翻”吗?他这一趟回来,也许只是想回这个家了。这个家舒服,是他住惯了的好地方。他那时候为了追求自己,曾经为自己住了几个月小四合院,不是后来把他住了个忍无可忍吗?
想到这里,叶春好走到床边坐下来,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好像那里头堵了什么东西,她要用蛮力把它震落一样。然后又站起来走到桌边,桌子上摆着一壶微烫的新茶,是女仆提前预备好了的,她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心里想象着自己若是个女将军或者女皇帝,一定就要发下命令,把楼下那人关押起来,若不悔改,便不赦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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