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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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怎么。”是啊,他跟她说过:他二十七号回来。难道真是自己看走眼了?难道是她太想他了?什么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思想里这么深刻了?她记得她看到那个背影的时候,差点就要冲到前面去,去看看是不是他回来了……她不明白自己心慌的原因是不确定他是否回来还是因为……他的背影那么真实……

  晚上临睡前,卓理给袁岂凉发了一条短信。他一般只在这个时候会有回短信的时间,她改了很多遍短信内容,由最初的‘你明天回来么?’改为‘你是二十七号回来吧?’又改为‘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再改为‘真没想到,你已经出差六天了,真是弹指一挥间啊。’最后改为‘舅舅说你明天回来,舅妈说你后天回来,你到底哪天回来啊?’

  选择‘大冰山’,发送。紧紧的把手机握在手里,等回信。她真的只想证实,很想证实,今天在尊尚看到的那个背影……是不是他的。

  电话突然响起,卓理看都没看就接起。

  “虫娃……”——季竞堂的声音。

  眼神瞬间变黯,卓理有气无力地回,“啥事儿?明天我要上班,不能陪你演戏。”

  “不演戏。明天你下完班我带你去玩吧,算是给你这两天卖力演出的酬劳。”但凡季竞堂发现什么好玩的,从来都是和卓理一同分享。卓理是个小P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去哪里她都要跟着。想到这里,季竞堂的嘴角不禁浮过一丝笑容。

  “去哪儿玩?”卓理终究还是个贪玩的女孩。

  “‘圣光。’”

  “‘圣光’?那不是贵族子弟去的地方么?”她听万晓烟她们说,伍丘实那公子哥儿就天天往那儿奔,那里什么玩具都有。想到伍丘实,卓理又突然觉得他是个神奇的存在。神奇在于,她根本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

  “我们也许可以……冒充一下贵族。”

  “……”

  “你胆小了很多。”

  “我去!”

  季竞堂嘴角一直挂着宠溺的笑容,即使只是对着手机,他的表情都依旧是温柔:卓理,小虫娃,多少年都是不变的好对付。

  而电话这头,卓理却坐在唐家卧室的大窗台上,双手抱着脚腕部,脑袋斜在膝盖上,张望着窗户外的景色。心里一直回转着这个名字:大冰山……大冰山……大冰山……

  这段时间不长的分别,卓理清楚的感觉到:她爱上他了。

  因为她不能否认她很久收不到袁岂凉短信时的沮丧,她不能否认接到电话发现不是袁岂凉时的失落,她不能否认她就连看那扇透明的玻璃窗户都能看到袁岂凉的脸,她不能否认她如此深刻的记得袁岂凉的一颦眉一微笑,她不能否认这一切陌生的感觉……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她一直以为爱情很俗套,一直觉得思念这种东西很飘渺,如今,她发现,所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的远观爱情理论才真正是狗屁。

  她想,她是真的成了于秋水口里的‘恋爱中的小女人’了。

  ……

  ……

  袁岂凉是否回来这件事,卓理终于在周一的中午知道了个清楚。

  因为,这天中午她在电梯门外看到了他。

  只是,电梯在十八层只停了不到十秒钟的时间,电梯门就又重新关上。因为,电梯外那个灰色的身影和那个白色的身影都没有进来。卓理睁着大大的眼睛,她矛盾的希望电梯门外那个灰色的身影是袁岂凉,又同时希望不是。不过,当身旁的林培摇晃着她的手臂,格外气愤地说,“那白裙子女人是白萦吧?她怎么又贴上你家冰山了?”时,她最终确定:那个灰色的,双手抄在黑色西裤口袋里的,眼角抬都没抬向她的男人——是袁岂凉。

  身体里有一个致命的器官酸酸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看到了她的短信么?应该看到了吧,他这样的身份,手机应该常年不停机,常年保持开机,怎么会看不到呢?可是,他为什么不回他短信?刚才电梯里只有三个人,他为什么不进电梯?

  这一遍一遍的思绪不停的回转以后,卓理突然无比厌恶袁岂凉,厌恶他的阴晴不定,厌恶他的忽冷忽热,厌恶他的面无表情,厌恶他的视若无睹……她恨死他了!

  唐家。

  卓理先回家,坐在客厅里等着袁岂凉的回归,她的手一直揉着T恤的一角,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臭冰山,烂冰山!!!

  袁岂凉回来的时候,卓理已经凝聚好一束愤怒的光,只听‘chua’的一声,卓理的如火的目光便飞快地锁住了门口那个灰色,不过,那火在接收到袁岂凉的视线后,瞬间熄灭。因为,袁岂凉根本没给她对视的机会,他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直接一脚踏进了书房,关上门。

  她突然觉得,手足无措。

  直到吃午饭的时候,袁岂凉才出来。她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男人必会无视她,所以,她便也不再自作多情的企图从他眼里知道些什么信息了。也正因此,她看不到袁岂凉疲倦的眼睛里装着两颗漆黑的瞳孔,而那两颗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是她的身影。

  袁岂凉在心里暗暗自嘲。他何时已经变得这样小心翼翼了,小心翼翼到只敢在她没看他的时候偷偷打量她。那天晚上,一接到唐之善夫妇的举报电话,他就提前结束了江城的工作。季竞堂这个人的资料他掌握得很清楚:年轻,有为,人品好,和卓理有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似的的友情,最关键的是,他未婚。伍丘实临出国前,十分认真的叮嘱过他:如果季竞堂想要卓理,那么,神仙也拉不回她。这不是危言耸听,这也不是夸张陈词,他昨天中午为了提前解决完事务所的事,不得不把客户拉到饭桌上的时候,亲耳听到他们的互相表白。

  她说她爱他。

  他说他只要她。

  眯了眯眼睛,袁岂凉强迫自己收回那道黏在她身上的视线,在她斜对面坐了下来。

  “哎,终于又齐了。”邵芝菀端上最后一道菜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解了围裙,在唐之善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用一种慈爱的、温柔的目光逡巡着坐上两个年轻人,又转向唐之善,幸福地笑笑。

  唐之善也舒展开他的眯眯眼,道,“开饭了!”

  卓理原本是“无食不欢者”,此时此刻,却没有多大的胃口。尤其她还听到袁岂凉这样说——

  “姨父姨妈,前段时间修车行帮我办了保险理赔。昨天他们通知我,我的车已经修好,所以,以后还是不在这里麻烦姨父姨妈了,晚上我开车过来取衣服。”

  她的心“咯噔”一下,差点连碗都没拿稳,直接抬起头怔怔地看向袁岂凉。

  唐之善原本一手端着饭碗,一手还夹着一块小鸡腿,袁岂凉这话之后,他的鸡腿直接掉在了餐桌上。这让他的表情极度不娱,飞速地扫了一眼卓理以后,他拧着眉毛开腔,“是这丫头惹到你了吧?”

  卓理目光里凝聚的火气越来越浓,转向唐之善的时候已经是怨恨了。唐之善了然道,“年轻人,有什么事情要摊开来讲讲比较好……”

  邵芝菀也忍不住开腔,“岂凉,怎么突然就要搬回去呢?这边住得好好的……”语气里明显有着其他意思。

  “姨父姨妈不用多说,我原本就是要回家住的。”

  “不然,待会儿你和卓理谈谈?你们这样……”

  “有什么好讲的!我和他根本没话可讲,舅舅,人家要回家你还套着人家不放干嘛!吃饭!”卓理恼怒的打断了唐之善的‘多管闲事’,话毕又开始认真的扒饭,扒到一半,她干脆把碗放下,在唐之善和邵芝菀双双诧异的目光下,嘟着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嘴道,“我吃饱了,先去上班了!”她想,她再多呆一秒,她都怕自己控制不住冲到袁岂凉面前,揪着他的衣领摇晃他‘你到底又怎么抽风了?’‘你是不是在江城被门挤到脑袋了?’的冲动。

  背好包在门口换鞋的时候,邵芝菀匆匆赶到玄关处,安慰又挽回性质地道,“下午下班早点回来,算是给岂凉一个送别晚宴吧。”

  “我晚上有活动,不回来了!”

  “什么活动?如果是和同事的活动,就暂时缓缓……”

  “一秒都不能缓,舅妈,你别劝我,我晚上不超过十点不会回来。”穿好鞋子,再不理会邵芝菀在身后的劝解,卓理飞一样的跑下楼。

  

  四十回

  卓理很早就听闻‘圣光’这个富家公子‘销金窟’。她原本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娱乐城,会有一些棋牌类的玩具,会有一些很好喝的酒,可以唱歌打麻将,如果这家娱乐城背景雄厚,指不定还会有一些特殊服务。不过,当她的目光在季竞堂带她来的的这个大包间狂扫了一番之后,她霎那间明白:她真的是,太没见过世面了。或者该说:她太小瞧富贵公子们口袋里面的钱和品味了,起码是小瞧了伍丘实的品味。

  这里有很大的嵌入式液晶显示屏,专供电子竞技游戏。这里有各种卓理见过的,没见过的游戏器械,纷繁的物品挤进卓理的眼球,可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杂乱。

  转头去看已经打开了电子游戏设备的季竞堂,卓理纯属好奇的问,“这里一夜的消费是多少?”

  “不知道。”季竞堂坐在圆圆的软皮椅上,转过头来笑嘻嘻地冲卓理招手,“过来,教你玩一款游戏。”

  季竞堂教卓理玩的游戏是一款类似于CS的枪战游戏,除了这里的射击工具是实打实的两把游戏用冲锋枪让卓理觉得刺激到爆外,更让卓理惊诧的是——这里的游戏居然是联网的,虽然联的是‘圣光’内部顾客网,但是,在眼前那台巨大的显示屏里,卓理和季竞堂的‘战友’和‘敌人’还是很多很多的,这说明:来‘圣光’销金的人还真不少。

  游戏中,卓理脑袋上顶着的名字是——小虫娃,季竞堂脑袋上顶的名字是——大头怪。

  卓理原本就是一个乐于玩网络游戏的人,加上心情沮丧,因此,这款叫做‘圣斗’的游戏今天很得她意。尽管这款游戏高仿真,枪要打上画面人物的心脏部位才能一击毙命,卓理还是一路杀退许多敌人。她边用手中的冲锋枪猛烈射击,边把画面的所有‘敌人’都想象成袁岂凉的样子。

  于是,这间包间里便只听得到环绕立体音响里传来的‘嘚嘚嘚嘚’的枪声了。

  季竞堂关掉显示器的时候,卓理还没完全从游戏中抽出神来……或许该说,还没完全从对袁岂凉的憎恨里回过神来。

  “你今天怎么了?”季竞堂把遥控器放在随手可触的茶几上,表情认真。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卓理突然就觉得委屈,用一种她自认为委婉却根本没经过大脑想的思维问,“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忽冷忽热若即若离阴晴不定到底是因为什么?”

  季竞堂温和的笑容凝固住,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就明白了卓理问题里的深层含义:她,遇上爱情了。他印象里的她是一张白如纸的小丫头,疯起来的时候像个小男孩,没心没肺的,每天都会对他说‘竞堂哥,我以后就嫁给你做老婆吧’,他从不以为意。在她高二那年,卓意以卓理要面临高考为由让他不要再带她四处玩,可是那时他就坚定的觉得,还没有什么男生能够左右卓理的情绪,即便是他,仍旧不能。可是,现在的她,他眼前的她,却颠覆了他的认知。

  “卓理。”季竞堂用一种十分严肃的腔调喊她的名字,在她的眼里成功捕捉到了惊诧之后,他收起了笑容,“你还记得你高二那年生日许的愿望么,那个,你当着你家人的面,说出来的那个愿望。”那个令步入社会以后的卓意十分紧张的愿望。

  “……”,卓理低下了头,算是回避了这个问题。不是她不记得,是她不想说。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感受到一股来自于季竞堂的,不知名的,压力。

  “我去洗手间。”

  她是真的想去洗手间,捧一泼水,好好的洗洗脑袋,然后,以一个清晰明了的思维去和季竞堂聊一聊,他的变化。只是,她似乎忘了,她根本不知道洗手间在哪儿。而最令她感到沮丧的是:包间外的一路上根本连个服务生都没有。

  等到她七晃八晃上了个洗手间,再从洗手间回包间的路上,她在‘圣光’偌大的大厅里看到了一大堆起哄的男人们和妖野的女人们。这些人把通往她和季竞堂那个包间的路堵了个水泄不通,等到她好不容易一路高喊‘借过’才挤出了人群时,她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让你三杆!”——这是季竞堂的声音。

  他不在包间?

  为了确定这个声音是否来自季竞堂,卓理停在原地,很顺利地,她陆续听到了季竞堂的声音。这个认知让她收住了前往包间的脚步,转而朝人群密集处进发,经过几分钟的推挤,她终于在一台大绿桌前看到了一手拿着桌球杆的季竞堂。他正颇带挑衅地看着桌角处一个穿着大黄色T恤的年轻男子。

  桌球这种游戏,卓理可是很懂行的。在季竞堂的早期教育下,卓理早就是个好手。她原本还在纳闷为什么在这样高档的地方还会出现这样街头的玩物,看见球桌边围的这么些人之后,她忽然明白:桌球这种游戏,雅俗共赏。

  季竞堂在挥杆之前从人群里捕捉到了卓理,她的眼睛正亮晶晶的锁着他的球杆。嘴角略弯之后,季竞堂便在众妖艳女人的欢呼声里一杆到底,将黄衣男子未挥进洞里六个球全数的打进了洞里。

  在一众的欢呼声里,有一个一手握着拉罐,一手抄在口袋里的灰色身影立在楼上,目光清冷的看着楼下这一幕。

  ……

  ……

  原来,他是她的一秒钟都不能缓。

  如果说伍丘实让袁岂凉感到威胁,那威胁只限于友情,他还看得出来卓理对伍丘实全无爱情。可是,就刚才那个在人群中不慌不乱气色正常还有空和她对视的男人,却让他头一次真正亲身体会了‘情敌’这个词的涵义,因为,她眼里有他。缓缓下楼,袁岂凉突然不受控制的萌生出一种冲动,这种冲动促使他快速的走向了一个地方。

  ……

  ……

  季竞堂并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争执对抗的人,他和这位黄色T恤公子拼球完全是一时兴起。他未曾料想到的是,这样的一时兴起会令他一晚上有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和一群陌生的挑战者玩挑战的游戏。

  卓理却很是兴奋。虽然她不喜欢太吵闹的环境,但她却很喜欢看季竞堂在人群里发光发热,她就崇拜他伪装在低调里的华丽本事。她从小就知道,季竞堂是一个玩什么都很厉害,玩什么都走在人前的那种,最关键的是,即使他这样贪玩,他仍旧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对于卓理来说,季竞堂,就是一个天才。

  不过,那只是她没完全见过袁岂凉‘发光发热’之前。

  当‘圣光’的一个红领结小弟十分恭敬的邀请季竞堂移步某个僻静的地方时,卓理紧随其后。辗转了几分钟,在一个大包间门口,红领结小弟礼貌地对季竞堂说,“请。”

  季竞堂冲卓理传递了一个‘跟着我’的眼神,然后,率先推门而入。

  季竞堂进门后的想法很如常:只是一个矫情挑剔的挑战者而已,能让服务生以‘圣光’老板的名义来邀请他,无非两种身份,要么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要么是和白家有着很大交情的名流。

  进门之后的卓理却是反常至极。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样一种感觉,就是,刚踏进那个紫红色的大门时,她的心跳就奇迹般的加快,然后,她的脑海里,她的眼前,就不停浮动着某个人的影像。等到她抬眼去证实这种感觉的时候,她只觉得:神奇。

  黑暗中,袁岂凉看不到卓理的表情,他此时此刻,意不在她。

  黑暗中,卓理也看不到袁岂凉的表情,她此时此刻,正悄悄捏紧着拳头。

  袁岂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伸手用遥控器打开了包间内的大灯,霎时,包间内恍如白昼。

  季竞堂抬手挡了挡眼睛之后,面无表情的打量了包间内的环境——这包间里除了有一副大桌球,还有一副小台球。他一眼就被那桌小台球吸引了。

  走到了小台球边,袁岂凉目光凝聚,用一种说不清的冷清语气吐出四个字:“迷你台球。”

  季竞堂了然的点了点头,细细地打量一遍袁岂凉后,换作一脸轻松,“我不会,所以,不奉陪。”

  这话说完后,季竞堂原本是应该转头便走的,只不过,当他见到袁岂凉略低下头,拇指和中指轻轻弹开那一帮小钢球,再三两下把小球全弹进洞里之后,他霎时间却不动了,连带着,卓理也张着诧异的瞳孔看着袁岂凉那只神奇的右手,内心却被深深雷住:这……这不是玻璃球的玩法么?

  “季先生,你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袁岂凉这厢又转回到大桌球旁,拿起一根球杆,以一种十分挑衅的语气道,“既然季先生只会这个,那么,我奉陪。”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赢这个男人。

  季竞堂显然不是这么容易被挑衅的男人,对袁岂凉的话,他像未曾听见一样,目光牢牢盯住那副小台球,然后,微笑道,“我要……比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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