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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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小妹也会长大的。昨天老傅和少爷来机场接我,简单说了你们的事儿,我看他对你可真是束手无策了。”莫靖则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人和人的相处方式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小时候咱们俩不也总打架么?如果你还想和昭阳在一起,就不要耍大小姐脾气了。”

莫靖言勉强笑笑,心中暗自叹息,很想告诉兄长,她并不是在耍大小姐脾气而拒绝和傅昭阳复合。她扯了扯堂兄的衣袖,“你很喜欢孙维曦么?”

莫靖则反问道:“你说呢?”

“我……”莫靖言斟酌片刻,“我比较喜欢左君师姐。当然,是你选女朋友,我没什么发言权。又或者,只是我和孙师姐不熟……”

莫靖则淡然一笑,“莫莫,感情有时候也要看缘分看timing,这不是自己能‘选’的。”

说话之间,男生们过来喊莫靖则继续大战三百杯。莫靖言回到座位上,在喧嚣的人群里沉默着,一杯杯喝茶。孙维曦看到她在发呆,和旁边的人换了座位,坐到她旁边来。

两个人客套地聊了几句,莫靖言不想强打精神应对,但又不好意思走开。孙维曦看出她的勉强,笑了笑,“我大四时不知道靖则还有个小妹在学校里,不然一定去看看你。”

“没关系的,师兄师姐都很照顾我。”莫靖言转着茶杯,心想,那时候你也不是我大哥的女友啊,来看我做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自己大学时,错过了好多事情呢。” 孙维曦笑了笑,“我认识靖则的时候,他还是攀岩队的队长。那时候我在团委帮忙,他来交社团登记表,因为我是新人,处理起来很慢。他就在旁边指点,比我还清楚流程,表情又严肃又骄傲。后来我听团委的老人们讲,他活动能力很强,为攀岩队拉了一大笔赞助。每次路过岩壁,我都停下来,希望能看到他。但是自己又恐高,看见别人爬都紧张得不行。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接近他,只能从攀岩队的宣传资料上看关于他的介绍。那一篇‘岩壁三剑客’的专访,我几乎都能倒背如流。我很希望,他的大学生活里,曾经留下一些我的痕迹,而不仅仅是一个团委的笨姑娘。”

“那篇文章我也看过,写得真的很好呢。”莫靖言知道那些文字浸透了另一个女生的倾慕,心中五味陈杂,“过去的就过去了,你们现在能在一起,不是比什么都重要么?”

“说的是啊。”孙维曦释然一笑,“我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莫靖言心中一阵辛酸。左君采访了大哥,满怀憧憬地写着文章时,不知道以后会有另一个女生读着她的文字,在字里行间寻找同样的身影;当大哥比赛失利借酒浇愁时,她担心记挂又羞于表示,只能拖着楚羚去喝啤酒,而另一个女生捷足先登给他以安慰。莫靖言不知道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大哥此时是否会是单身一人,是否能等到左君毕业出国的那一天。然而就是在左君所不知道的某一段时光里,命运已经偏离了她最向往的航向。

只是一时矜持,小小的错身,也许就此走上了不同的轨迹,天各一方吧。莫靖言蓦然警醒,暗暗叮嘱自己,“我不能弄丢了最重要的人,不能毫无表示,就和他分离。”她定定地想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直望着邵声的方向。

此时莫靖言终于有机会,面对着傅昭阳和邵声二人,重新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想,如果此时昭阳哥和楚羚在一起,自己一定会觉得忿忿不平,但未必有多么哀伤;然而如果是少爷和“地质之花”在一起,又或者少爷去了云南找月饼师姐,她简直无法想象将如何自处。不,少爷哪儿也不能去。他得留在北京,周末去野外攀岩烤肉,还要带着方拓师弟撒欢儿呢。他得似笑非笑地取笑自己,挑着眉安慰爱哭的莫小妹呢。

他要是走了,自己怎么办?

这个想法让莫靖言心中无比惶恐。抬起头,看见邵声的身影,她一瞬间心潮澎湃。周围人声鼎沸,但她只清楚听得他的声音,为了他的每一句玩笑话忍俊不禁。她想起此前二人相处的每一寸时光,无拘无束,欢乐开怀。

而此刻,邵声和兄弟们在一起,推杯换盏尽情说笑,仿佛不认识她一样。莫靖言安静地远望着他,因为这种陌生的疏离感而略有失落;但心中也有轻松和庆幸,还好,两个人还没有被命运和生活分开,她还有机会审视内心,还有大把大把的时光和他共处。

酒过三巡,众人喝得都不少,邵声和大周送莫靖则二人回酒店;傅昭阳陪着莫靖言走回宿舍。因为思睿提前通风报信,寝室的女生们同时拥到窗前,想见证二人破镜重圆的历史时刻。

“我前两天,递交了博士入学申请,明年三月下旬入学考试,可能还需要准备一下。”傅昭阳戴着她送的围巾和绒线手套,手套的指尖已经磨薄,他蜷起手指,“已经有些旧了,是我当时用的不仔细。”他牵起莫靖言的手,“不知道,明年能不能送我一副新的?”他微笑着,安然的笑容在初冬的夜晚让人心中煦暖。

莫靖言和他执手而立,路灯昏黄的光束笼在二人身上,轮廓被描上朦胧的光影。她想起自己多年来的心愿,从最初见面的十四岁,到初恋的十八岁,再到两年后的今天,其实在傅昭阳身边时,最期待的就是这样平静的相处,他给了她心神安定的力量,他曾经让自己想起来就心头温暖。这种恬静的画面依然是她心中的珍藏。

然而一切的一切,大概也就是如此了。莫靖言心思澄明,知道这不是一个童话故事的美好结局。或者说,她和他之间,早已经不是王子公主披荆斩棘、迎来幸福生活的童话了。

她愿意和他这样无言静对,彷如时间不再流逝。然而彼此的沉默并非源于默契,而只是出于对这分安宁祥和的贪恋。莫靖言更向往的是另一幅画面,是另一个人描述的未来,那才是她此时此刻最想实现的梦想:高耸的岩壁下绿草如茵,山花烂漫,他们说笑打闹,他们养了一只大狗,在山野间撒欢儿地奔跑。

她轻轻地抽出手来,抬头静静地看着傅昭阳,他嘴角蕴着笑意,眼神中满是期待。此时莫靖言心中并没有扬眉吐气的喜悦,而是充满了愧疚和哀伤。小小的少女心思,盘桓心头多年的迷恋,竟然有一日,如同清晨的雾霭般在阳光中悄然消散。懵懂青稚的感情,已无声无息走到了尽头。

她眼底渐渐蒙上雾气,将头扭在一旁,喃喃道:“对不起。”

傅昭阳一愣,依然微笑着,“莫莫,我知道,你一时做不了决定。以前亏欠你的,我一点点弥补,直到你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不,不会了。”她摇了摇头,扯了扯嘴角,“昭阳哥,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傅昭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莫靖言,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眉头轻皱,“莫莫,你是认真的吗?”

寝室里的女生们隔着玻璃窗,看到二人突然拥抱在一起,不禁异口同声叫了一声,“呀”。思睿洋洋自得,“我就说么,莫大今天肯定劝说莫莫了。”

“哎,那莫莫……她怎么跑了?”蒋遥指了指楼下。只见莫靖言从傅昭阳怀中挣脱,转身跑开,留下他一个人木然地站在楼前。

不多时,楼梯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在门前停住。思睿冲过去拉开门,莫靖言站在门外,正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莫莫?”姐妹们围上来,关切地问。

她摇了摇头,颓然坐在床上,倚着墙,抑制不住下滑的泪水。

“你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不和傅队和好?”思睿不解,“这不是让两个人都难受么?”

“我和他说清楚了,我们两个……再不可能了。”莫靖言缓缓说道,她拉上窗帘,隔开大家询问的目光。

她不知如何对身边的朋友们解释,更不想在此刻对任何人陈述自己对邵声的怦然心动。她知道这必将在朋友圈中引发轩然大波,无论是自己,傅昭阳,或邵声,一时间都无法妥善应对。

莫靖言哭了一气,渐渐平静下来,心中的那个身影越发清晰。夜里她点着应急灯,拿出左君所写的专访,一个字一个字读了一遍,其中介绍了攀岩队几位成员加入的原因以及各自的攀爬特点。其中写道,邵声的绝对力量并不是最出类拔萃的,但胜在思路清晰、判断准确,有着良好的岩感,知道在每一个节点应该做什么动作。文中形容他“自知且能自省,对自身有着良好的掌控力”。

莫靖言反复读着描写他的文字,看着配图上那张小小的笑脸,心中既有豁然开朗的欣喜和甜蜜,又因为揣测他的心意而惴惴;但有一件事无比坚定,不管未来怎么迷茫坎坷,她也不想和邵声分开。

是的,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这样子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时候听了许多当年的歌。这一段配了《遥望》十多年前,一切都是欣欣向荣、高速发展的。但是社会的节奏似乎还没有今天这么快,尚未完全进入这种信息爆炸的时代。所以那时候歌中的爱情似乎也更温婉一些、矜持一些。那时年少无知的我们你们他们,听歌中唱“年少无知的感伤”,很多怅惘也不过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我们有了些大人的模样,很多当年认为惊天动地的大事,现在看来,不过是生活中的沧海一粟。左君、莫莫、楚羚,都是我很喜欢的姑娘,她们是我少年时见过听过的种种爱情。*******************争取周二再更

第十八章  咫尺

学校翻修的礼堂在新年前夕投入使用,于是元旦晚会举办地点从室外改为室内,门票供不应求。晚会当天舞蹈团表演的节目是中国古典舞《踏歌》。莫靖言高中时的舞蹈老师曾受过《踏歌》创作者的指导,当初为她编排的《踏莎行》在神韵间与《踏歌》有三分相似。因此她跳起来更加形神合一,行云流水,团里便指认她担任领舞之一。

莫靖言因此拿到了两张所谓的“家属票”,回到寝室她没有声张,而是想着如何邀请邵声来看自己的演出。想来认识两年多,他即将毕业,似乎还从没有看过自己正式登台。她很希望邵声能看到聚光灯下的自己,看到她最美好的姿态。

如果现在还有夜晚的攀岩训练就好了,便可以看似若无其事随口问一句,“你们俩要去看新年晚会么?我正好有两张票。”想到这儿,莫靖言有些气馁。自天气转冷,训练取消之后,她和邵声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除去堂兄回国时的聚餐,便只有在校园里的偶遇了。

莫靖言鼓起勇气,在BBS上给方拓发了一封信,问他要不要来看晚会;随即又发了一封给邵声,写了同样的内容,只是多加了一句,“我也叫了方拓”。短短两行字,她反复修改数次,斟酌措辞,尽量让自己的邀请看起来不显得唐突刻意。即使如此,发送前她的心还是提到嗓子眼,好像所有心事就此昭然若揭。她忐忑地等着回复,又给二人追加了一封信,“一票难求,就不要向别人炫耀是从我这儿拿到的了。”

方拓很快发来回信,连着写了几个“好呀好呀”,又说,“师父在实验室要很晚才回来,让我先帮他拿票。”

隔了两日,邵声回信说:“票已收到,多谢。”简短平淡,和印象中戏谑促狭的他截然不同。

莫靖言略有失望,回复道:“举手之劳,就当是感谢你平时指点我练习。”

演出当日,台上长袖翻飞,步履翩跹。莫靖言站在焦点位置,甩袖回眸,一颦一笑之间,心中都在想,台下那么多双凝视的眼睛,邵声是否身在其中。歌词唱道:“相亲相恋,浴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喜悦和期盼自心底满溢,她身形婀娜,心底丝丝缕缕柔情都萦绕在缠绵的水袖上。

一曲既罢,莫靖言换下演出服,忍不住到观众大厅里去寻邵声和方拓。她记得自己拿到的票在观众席边缘,于是贴着边缘的过道一路走过去。到了指定的座位附近,只见方拓聚精会神听着台上的相声,时而捧腹大笑。他身边的座位空荡荡的,堆满了旁边观众的大衣。

莫靖言轻轻拍了拍方拓的肩膀,他讶然回头,又笑逐颜开,“谢谢莫莫姐的票,你们跳得真好看。”说着他将身边的座位清理干净,“不用再跳了吧,坐下来一起看呀!”

邵声没有来,这个事实让她心中沮丧,莫靖言不发一语,只听方拓还在小声评论道:“刚刚台上的女生们都很漂亮啊,不过离得太远啦,我没看出哪一个是莫莫姐呢……我猜肯定是总在前面领舞的那两个之一。”

莫靖言点了点头。

方拓又说:“哎呀,就是明明是古典服装,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像藏族舞啊?”

“律动上是有些借鉴。”莫靖言恹恹地解释道,略一迟疑,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来的么?”

“是啊。傍晚师父说,他们几个研究生同学约好了一起去吃火锅。哦,他还说你演出一定成功,就不用预祝了。”

莫靖言既失落又委屈,轻轻“哼”了一声。

方拓看她不快,笑嘻嘻凑过来,“我知道,我是沾了师父的光。其实,你本来是想请他来的吧?”

心事被看穿,她又羞又气,撅嘴瞥了方拓一眼,“小破孩,问那么多干吗?”

“多明显啊。”方拓依然促狭地笑,“本来,一定是莫莫姐想要感谢师父的耐心教导,我就是搭了个顺风车么。”

莫靖言哭笑不得,不知如何应对,于是拿胳膊肘推了推他,“别那么多话,安静点看演出。”

她想,今天这曲目还真是符合心境,让人一下想到那首《竹枝词》——“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踏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她原本满心希冀,认为邵声一直以来对自己也颇有好感,至少也是关系亲近的朋友;而他今天忽然爽约,让莫靖言不禁怀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真的“非比寻常”,还是仅仅是自己的臆想。

新年过后便进入繁忙的考试周,莫靖言只见过邵声两次。一次是在食堂,她进门的时候邵声恰好将托盘交到清理台,看见她笑了笑说,“来吃饭啊。”之后便推门而出。

第二次是在教学楼,邵声作为助教在楼上的教室监考,两人在楼梯口遇到,莫靖言正和班上同学一边走一边抱怨考试题太偏,此前熬夜复习都没抓住重点。她看见了走在前面的邵声,故意没有打招呼,而是略微提高了音量,暗自希望他能回过头,挑眉一笑,揶揄自己两句。他果真回头了,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便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莫靖言有些憋气,自从心意渐渐明朗,她在邵声面前便开始心跳加速,再也不敢随意说笑,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另有意图的搭讪。而就在她踌躇犹豫之间,邵声已经走远。

直到寒假回家邵声都没有和她联络,方拓打过一次电话问她什么时候走,是否需要去送站,结果发现他自己还比莫靖言早走一天。她行李不多,于是和几个高中同学约了在车站见面。在去往火车站的地铁上,莫靖言不禁回想起去年此时,是邵声坐在旁边,拎着行李送她去车站。那时他说,“你要知道什么事、什么人对你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小困难小问题,努力克服一下就好。”而自己问过,什么人对他最重要。结果只换来他的白眼,和一句“不关你事”。

记忆是神奇的宝藏。在发觉喜欢一个人之后,此前和他有关的时光片段便渐渐清晰起来,在脑海中交错出现。他的每一句话,每个细微的动作表情,不需刻意铭记,但原来一直存在于心底。就如同你拿到一张久远的老照片,忽然在上面发现了当时并不认得的新朋友。老旧的记忆因此忽然变得新鲜起来。

她和邵声之间有太多的记忆可供反复回味咀嚼,从最初哼着《打靶归来》的“保安小哥”,到安然躺在岩壁下畅想未来的意中人,一次次见面轻松愉悦,一句句对话让人忍俊不禁。莫靖言心中生出无限的期盼来,隐隐相信,邵声如自已一样期盼着夜里在岩壁下的会面。只是他向来以礼相待,所有的亲近和玩笑都不越雷池一步。她在假期中常常会想,少爷对自己究竟是没有感觉,还是因为诸多避忌,而将这一丝好感深埋于心?

莫靖言给自己鼓气,暗想,没关系,我们之间还有好多时间。就算毕业了也可以通过方拓师弟继续联系,粘着你一起去野攀。就算现在碍于好友之间的情谊你不能接受我,等上一年两年又有什么关系?

又想,朋友们如果知道了,是否会惊讶?是否会祝福?他们又该如何面对傅昭阳呢?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叹口气,就觉得自己庸人自扰。邵声的心意尚且不明了,就已经假设了这么多可能。

莫靖言一时希冀,一时揣测,只盼着假期快些过去,等天气转暖就又能在岩壁下和他重逢了。

开学后第一周,莫靖言在BBS看到方拓上线,二人聊了几句,简单交换了假期见闻。莫靖言忍不住问道:“这学期少爷还给你安排了特训么?我能继续去蹭么?”

方拓很快回复,“我回来就问了师父,他说最近夜里太冷,岩点冻手。”

莫靖言有些失望,“哦,酱紫啊。”

方拓发了个笑脸,“:)莫莫姐你也想爬了?我也是啊,手痒痒得想挠墙。”

莫靖言心想,我何止想挠墙,简直想挠人。少爷忽然之间就无声无息,好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训练的生活一下少了盼头,变得平淡乏味起来。

虽然夜间方拓不再特训,但攀岩队的日常练习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大多数队员在家蛰伏了一个假期,吃得好睡得好,难免添了几斤秤。这段时间乍暖还寒,不大适合岩壁练习,队员们便拿出更多时间进行有氧和重量练习,恢复体能。

方拓在BBS上对莫靖言诉苦,“我跑20圈只比假期前慢5分钟,引体少做两个,就被师父训了一顿。他好魔鬼!”

又说,“压筋的时候师父痛下杀手,简直是在废我武功啊!!!因为他说在家练习不了跑步和力量有情可原,柔韧性也荒废了就罪无可恕。”

莫靖言笑,“本来就是,隔天练习几分钟就好。”

方拓打了一串省略号,“……我每天吃太多,弯不下腰。”

莫靖言大笑, “哈哈哈哈。”

方拓发消息说:“我觉得,师父最近脾气不好。”

莫靖言想了想,回复道:“因为你底子好,少爷才严加要求。他们马上毕业,迫切希望新队员能早日挑起大梁。你在队里,应该知道他们那一批老队员对这个集体是怎样的感情。而且这一批高手就要走了,你如果不抓紧练习,的确可惜。你体谅一些,他对你是恨铁不成钢。”

方拓发了个笑脸,“嗯。我特别爱和莫莫姐聊天,真像个大姐姐,让我觉得心境平和。”

莫靖言在屏幕这端哑然失笑。不知何时这些形容词竟然也和自己关联在一起,仿佛昨天,她还是别人眼中懵懂天真、娇声娇气的莫小妹,现在居然成了小师弟眼中心境平和的大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继续更欢迎大家踊跃冒泡

第十八章(下)

三月刮了两场大风,骑车走路的人都歪歪斜斜的,林荫道上掉了一地枯枝。大风吹开一树树浅嫩明艳的春花,长空一碧,煦日和暖,前几天还穿了羽绒服的学生们纷纷换上薄绒衣和风衣,还有俏丽的女生已经穿上短裙。校园里的气氛随着气温的上升而热闹起来,在兴致昂扬的朋友中,莫靖言显得有些郁郁寡欢。开学后她明显感觉到邵声的疏远,夜里的特训依然没有恢复,她怯怯地发了一条站内信息,问他现在夜里的气温是否已经可以练习了。

邵声回复说:“正在准备毕业论文答辩,时间有限。”

她又问,“那你放弃方拓了?”

他说:“怎么会,还有攀岩队的日常训练呀,我给他加码了。”

莫靖言委屈,心想,你明知道我不能参加日常训练。

她有些难过,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和傅昭阳彻底分开,他的朋友就要和自己划清界限了。她实在没什么借口去找邵声,只能企盼在校园里游荡时和他邂逅,或者是从思睿和方拓那里听到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而平素看似悠闲的邵声在毕业前变得异常忙碌,他忙于准备毕业论文答辩,每周去有色金属公司实习两天,用方拓的话来说,现在要和师父攀岩需要提前一周预约。莫靖言夜里自习或慢跑时,路过岩壁都会放缓脚步,或者是进去转一圈,期待着下一刻他慵懒的声线自身后响起,带着若有如无的笑意。然而每每都是失望,一个人拉上铁门,悻悻离开。

隔了一两周,她在教学楼前遇到方拓,忍不住说道:“现在天气暖和,咱们晚上一起去练习吧。如果少爷有时间就去指导,没时间就咱们一起玩,你说怎么样?”

“我倒没意见,天天爬也没问题啊。”方拓挠挠头,“只是师父估计来不了了。”

莫靖言好奇,“他毕业论文还差很多么?”

“不是啊……师父最近在学西班牙语,在附近学校报了晚课。”

“不会吧……”莫靖言心中诧异,“他说去欧洲攀岩,难道要在西班牙长住?”

“不是西班牙啊,是巴西……只不过葡萄牙语班太难找,师父说,学点西班牙语也差不多。”方拓觑着莫靖言的脸色,声音渐低,小心翼翼地问,“莫莫姐,你不知道么?”

莫靖言强作笑颜,扯了扯嘴角,“知道什么?少爷怎么忽然想去那么远旅行啊?”

“不是旅行啊……”方拓支支吾吾,“那天师父和公司HR打电话被我听到了,他不让我告诉别人呢。他们公司要选人去巴西两年,师父他……申请了。据说入职后培训一两个月,就直接去那边工作。”

莫靖言心中无比震惊,呆呆地站在原地。巴西,足球,桑巴舞,串在长铁钎上的烤肉……除此之外,她对这个国度几乎一无所知。堂兄去了美国,想起来已经是很遥远的地方,两年多只回来了一次。而巴西,莫靖言连它在地球仪上什么位置都不是很确认。南美似乎也是很辽阔的一片土地,巴西到底在上面哪个方位,距离中国有多远,她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这个熟悉的名字,陌生的国度,是她从未想象、也无法触及的遥远。

又到了紫藤盛开的时节,学生活动中心门前再次出现了速溶咖啡的宣传摊位,连音箱中播放的几首歌都和去年相差无几,莫靖言本来是背了书包去图书馆自习,路过时不禁驻足,心中隐约有一种奇妙的预感。果然,和一年前一样,《All I Have to Do Is Dream》轻快跳跃的曲调重又响起,让人忍不住想要摇摆身体。

第一次听这首歌,她和邵声并排坐在岩壁下的海绵垫上。起初他不过是悠闲地躺在那里,戴着耳机闭目养神,被她骤然调大了音量,愠怒地跳起来,看到是她,反而笑了起来。别人眼中难以亲近的他,对她却有那么多耐心,无论她是小气的、妒忌的、焦虑的、失落的、伤心的,他都会静心听完她的话。而他的话语同时又像是神奇的咒语,念上几句,她心口上的阴霾便散尽了。

第二次听这首歌,她看到“地质之花”和另一个男生牵手而行,心中无比轻松。或许就是因为知道邵声没有选择别人,潜意识里希冀自己才是他心中唯一重要的人。

啊,是这样么?他是从什么时候在她心中安营扎寨的呢?悄无声息,便已经成了最难割舍的人。在离别即将到来之际,莫靖言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对于邵声的感情,远比原本以为的要更加深刻和久远。

她站在广场边缘,煦暖的春风带来紫藤馥郁的甜香,她抬头望着歌声缭绕的咖啡摊,于是隔着往来的喧嚣人群,在那么多青春昂扬的面孔中,看到了自己最想见到的人。而巧的是,他也在路边驻足,安静地望着她的方向。

邵声和她目光相遇,只停留了那么一秒,便笑了笑,转过身去。

莫靖言顾不得矜持,闪身绕过行人,小跑着穿过广场。站在他身旁时,她气都喘不匀,心中百感交集,几乎要哭出来。

“莫莫,怎么跑得这么急?”邵声笑,“上课要迟到了么?”他说得云淡风轻,好像二人并没有长久不曾谋面。

“要是不跑,你,你就走了……”莫靖言鼓足勇气,“明明看到了,你怎么不理我?”

邵声“哦”地应了一声,目光瞟向教学区,“我们今天组里开会,说毕业论文的事情,我得赶紧过去。”

莫靖言忍不住扁扁嘴,“我还以为,你是忙着去学西班牙语呢。”

“也要啊,不过不是今天。附近没有学习葡萄牙语的地方,只好学个类似的,有些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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