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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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好办。”明斗蛮有把握,“印玺在咱们手里,假拟一份圣旨,赐死燕王不就行了?”

这话一出,就连潜伏一旁的乐之扬也觉好笑,冲大师连连摇头,说道:“燕王枭雄之性,可不是孝子贤孙。明先生,换了是你,只凭一张圣旨就会乖乖受死么?”

明斗想了想,摇头道:“不会。”顿了一顿,“话虽如此,覆水难收,就算不动手,晋王也一定记恨在心。”说着看向晋王,目光阴狠。

冲大师双眉一扬,沉声道:“明斗,你想干什么?”明斗笑道:“一不做,二不……”“休”字还没出口,明斗扑向朱元璋,竺因风则扑向晋王。

冲大师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二人狼子野心,节骨眼上跟自己作对,心中深感懊悔,可又骑虎难下。当下一拳逼退明斗,又出一脚踢向竺因风的小腹,二人让过拳脚,稍退又进,招法更见凌厉。

冲大师挡住二人,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此刻擒住皇族,貌似大获全胜,可是权谋之事瞬息万变,一个不慎便有覆亡之危,身在皇宫大内,周围宫人无数、禁军遍布,一旦发觉逆谋,后果不堪设想,纵然不至倾危,如要善后,也会多出许多麻烦。如今之计,唯有奋力击倒这两个蠢材,然后再逼朱元璋就范。

心念及此,痛下杀手,一时拳风呼呼,“大金刚神力”纵横激荡,逼得竺、明二人左右躲闪,微微有些狼狈。

晋王望着三人,脸色忽明忽暗,心中犹豫,去留难定。正心烦,忽听飒的一声,不远处花木分开,乐之扬和朱微跳了出来。

晋王吓了一跳,仓皇后退。乐之扬也不瞧他,自顾自奔向朱元璋,一个死士拦路,乐之扬脚下不停,竹枝急送,刺入对方咽喉。鲜血迸溅,那人捂着颈项仰天倒下,乐之扬转身扶起朱元璋,将他背在身后。

老皇帝见他,惊喜流露,锐声叫道:“是你……”话音未落,忽听朱微发出一声惊呼。

乐之扬与朱微约定,他救朱元璋,朱微刺杀晋王。倘若成功,冲大师一无筹码、二无傀儡,阴谋诡计统统都要完蛋。原本朱微剑法高明,杀死晋王不在话下,她一剑刺出,晋王忙举手中钢刀抵挡,朱微手腕一沉,叮当一声,就将钢刀挑飞,这一招出自“天冲剑”,后面的变化当是纵剑直进,刺穿对方咽喉。换了乐之扬必不手软,可是朱微本性天真,对方又是打小儿敬畏的兄长,临到刺出,望见晋王双目,心头一软,剑势略略停顿。

这一犹豫,晋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身子一矮,避过剑锋,跟着懒驴打滚,骨碌碌滚出数尺。

朱微愣了一下,正要举剑追击,一股巨力磅礴涌来,逼得她气喘不得,接连后退两步。冲大师一拳未已,第二拳飘然送出,朱微为拳劲裹挟,气血上冲,“啊”的叫出声来。

乐之扬来不及多想,一手抱起朱元璋,纵身直上,竹剑斜刺冲大师的颈项。这一剑精奇狠辣,后招无穷。冲大师不敢大意,放了朱微,反掌相迎,掌风所过,咔嚓,竹剑折断了一截。

乐之扬倒退一步,冲大师正要进击,忽觉两股狂飙从后袭来,只得旋身出掌,啪啪两声,挡住竺因风和明斗的辣手。他仓促间连斗四人,顾此失彼,右胁出现一丝破绽,朱微看得分明,一咬牙,纵剑刺出。

冲大师觉出剑风,暗暗叫苦,百忙中反手下扫,当,险之又险,一指弹中剑锋。朱微虎口发热,长剑歪歪斜斜地向左偏出。冲大师则是指尖迸血,竟为“秋神”剑划伤,这时劲风忽来,乐之扬挥舞断竹刺向他的小腹。

冲大师避无可避,猛地运气沉身。扑,断竹中的,好似刺中一块铁板,乐之扬虎口剧痛,手臂发麻。冲大师横移一尺有余,莹白的面孔闪过一抹血红,刺中处痛彻肺腑,经脉来回振荡,大有滞涩之感。他只怕明、竺二人趁人之危,顾不得审视伤情,反手一掌扫开乐之扬,力贯双足,腾空跳起,呼呼两脚踢出,逼得明、竺二人连连后退。

连退三大强敌,冲大师总算缓过劲来,他翻身落地,运掌护住全身,冲着明、竺二人叫道:“朱元璋逃了,谁也别想活。”

那二人应声醒悟,朱元璋如果逃脱,必定反击,那时一呼万应,后果不堪设想。心念及此,两人弃了冲大师,直扑乐之扬。

冲大师心头一动,反身冲向朱微,他深知乐之扬对这小公主的情意,若能生擒朱微,必能逼他就范。大和尚行动如风,耸身之间,腾身半空,五指大张,苍鹰搏兔一般抓向朱微的咽喉。

不料五指未到,眼前光芒忽闪,朱微不躲不闪,举起宝剑径直迎来,“秋神”剑寒气森森,激得冲大师周身发冷。他没想到这小公主娇娇怯怯,出剑如此凌厉果决,心头一凛,错步转身,移到朱微左侧,手爪继续向前抓出,谁知朱微的长剑随着他身法转动,势如斗柄指南,剑尖不离他的手心。

冲大师冷哼一声,手腕转动,五指伸缩若电,想要空手夺剑,不料朱微一抖手,剑花朵朵,飘如瑞雪,绕过他的爪子,直奔大和尚周身要害。

这一招“武曲剑”玄妙莫测,冲大师吃了一惊,收手后退,盯着朱微满心诧异。他先前看见朱微对付晋王,以为她剑法不过如此,故而生出轻敌之心,谁料一个照面,对方剑法精妙,与之前判若两人。

若是杀人争胜,朱微不免手软,此刻一心自保,反而发挥出了“奕星剑”的妙处,这一路道门剑法讲究后发制人,不争而争,随敌人而变化,故而这几剑守中带攻,杀了冲大师一个措手不及。

冲大师一退,朱微缓过一口气,转头望去,乐之扬挽着父亲以一敌二,东倒西歪地陷入险境,慌忙纵身上前,运剑刺向明、竺二人。

乐之扬见机,使出“飞影神剑”。两人并肩出手,顿成合璧之势,相生相成,威力陡增,剑影离合变化,明、竺二人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冲大师吃过苦头,一瞧便知根底,将身一纵,扑向乐之扬的身后的朱元璋。

乐之扬背着老皇帝,受了拖累,施展不开,冲大师这一下攻其必救。乐之扬如果转身应付,势必乱了剑招,联剑之势一破,必然落入挨打境地,但若置之不理,“大金刚神力”之下,朱元璋必死无疑。

乐之扬无法可施,一咬牙,正想转身应敌,冷不防一道白色人影纵身暴起,横空撞向冲大师。冲大师猝然遭袭,急急停身,挥臂横扫,砰,白影倒退数尺,冲大师也噔噔噔倒退数步,胸中气血翻腾,瞪眼望去,冷玄带着镣铐,颤巍巍站在那里,面皮涨红发紫,口唇开合两下,扑,吐出一股血箭。

“冷公公。”乐之扬喜不自胜,生平第一次对冷玄生出好感。

冷玄咽下一口鲜血,看了看双脚,锐声叫道:“断锁!”朱微会意,转身挥剑,叮,斩断他双脚镣铐,待要再断双手之锁,冲大师早已挥拳攻来。

冷玄哼了一声,伸出双手食指,点点戳戳,伸缩不定。

“阴魔指?”冲大师神色微变,沉身坐马,双拳轮番送出,拳风指力交接,发出一连串嗤嗤异响。

冷玄与明斗有杀父之仇,两人见面,明斗大肆殴辱。天幸冷玄内力浑厚,没有当时送命,加上冲大师出言阻止,方才逃过一劫。他假意昏死,麻痹对手,紧要关头发难,解了乐之扬的危局。换在平时,冷玄的武功胜过冲大师不少,今日内伤沉重,功力大打折扣,每使一记“阴魔指”,都是牵心扯肺,五脏六腑似要翻转过来,斗了数合,便觉力不能支,步步后退,尽落下风。

虽然如此,冷玄缠住冲大师,乐之扬和朱微缓过气来,联剑对敌,且战且退。事关天下成败,竺因风和明斗也使出浑身解数,纵不能攻破对手布下的剑网,只要将其缠住,也是大功一件。乐之扬带了一个朱元璋,凭空多出莫大的累赘,进退两难,只能原地打转。晋王也怕父亲脱身,心急火燎,呼呼喝喝,指挥一干死士四面围堵。

双方生死相搏,性命系于毫发。众皇族心弦紧绷,屏息注视,每逢乐之扬一方遇险,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见其脱险,又才稍稍放下,这么心上心下,一惊一乍,心情紧张之甚,当真生平未有,短短一炷香的工夫,恍若度过百年光阴。

这边打斗激烈,四周却是静得出奇。月亮升上树梢,昏蒙蒙笼罩一层雾气,树上的寒鸦叽叽咕咕,仿佛轻声叹息,一只黑猫弹丸似的从屋脊上跑过,奔跑中回头一顾,绿幽幽的眼瞳仿佛两团鬼火。

景物越发模糊,上至明月,下至草木,渐渐没入一片烟霭。水雾自池沼中升起,起初薄薄一层,飘浮水面之上,渐渐汇聚变浓,好似池沼暗藏蛟龙,大口大口地嘘云吐雾。

水气一团接着一团,夜色里幽幽发白、聚而不散,先后吞没假山池沼、花木草树,渐渐的人物也被笼罩,只见形影,不见面目。

乐之扬苦斗良久,本已陷入绝境。这一阵雾气来得不早不晚,反而成了绝佳庇护。明斗和竺因风不能视物,要么缩手缩脚,要么乱打一气,这么一来,对手护住全身就无大碍。

冲大师也看出不妙,连连挥掌驱散雾霭,掌风所及,雾气散而复聚,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白如牛羊乳汁,似要在虚空中流淌起来。

“大金刚神力”至大至刚,声势浩大,冷玄只看雾气流转,就能猜测出冲大师的拳路,反之“阴魔指”以阴柔见称,来去全无征兆,于雾里出手更是诡谲莫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有迹可循,另一个无处可寻。原本冲大师占尽上风,三四招下来,两人攻守易位,冷玄出指不绝,冲大师只有招架之功,但觉对方的指力若有若无、倏来倏去,稍一疏忽,有就败亡之虞。

冷玄略占上风,有了说话机会,于是嘎声叫道:“小子,快走!”乐之扬一愣,诧道:“你叫我么?”

“不叫你叫谁?”冷玄大为愠怒,“圣上安危第一,你还磨蹭什么?”

乐之扬会意,朱元璋身系天下,他一日不死,一日便有转机,如今之计,先逃出此间再说。他耳力聪灵,雾里反占便宜,听出朱微方位,靠近她低声说:“把手给我。”

朱微一愣,交出左手,两人双手相握,乐之扬转身就跑。明斗和竺因风明知道二人意图,可是身边雾气缭绕,眼前白茫茫一片,跟着追赶一程,对头时隐时现,始终难以把握行踪。

两人又懊恼、又不解,不知这怪雾从何而来,可是丢了朱元璋万万不可,到此地步,也只有硬着头皮穷追不舍。

乐之扬奔跑一阵,雾气消散,四周清明起来,回头望去,远处三道黑影如闪电般掠来,其中一人头脑光光,反映月色,幽幽发亮。乐之扬心往下沉,暗忖冲大师赶来,冷玄一定凶多吉少,倘若被这三人赶上,再也没有脱身的机会。

惶急中,忽听朱元璋在耳边低语:“去御花园。”乐之扬一愣,反问:“御花园在哪儿?”

“跟我来。”朱微拉着他急向左转,进入一道回廊,七折八拐,又钻入一条巷子。

宫里殿阁林立、繁复曲折,此时成了绝佳的掩蔽,冲大师等人纵有追踪之能,要在这千檐万瓦里找出三人也不容易。冲大师大呼小叫,上下指挥,将人分作两拨,竺因风在下,冲、明二人在上,从高处观望对方行踪。

乐之扬兵来将挡,拽着朱微只在屋檐下、墙根边行走,身处视野死角,决不轻易暴露。冲大师居高临下,也不过看见少许形影,时隐时现、殊难把握,几次追错方向,心中暗骂乐之扬奸猾。

穿过几座宫殿,均是空无一人,乐之扬心中怪讶,说道:“奇怪,怎么没人?”朱微应声一愣,也道:“是呀,怎么没人?”

朱元璋冷哼一声,悻悻道:“不用说了,这个是朕作法自毙……”其他二人听得奇怪,可是时机紧迫,无暇多问。

原来晋王假传圣谕,下令宫女太监撤入皇城,不得在宫中停留。要知道,朱元璋生平言出法随、决不宽贷于人,宫女、太监稍不如意,立马人头落地,久而久之,再荒唐的旨意也无人胆敢违抗,纵觉事有蹊跷,也只能乖乖地依令行事。是以寿宴上打得天昏地暗,并无一人赶来过问。朱元璋定下的严规峻法,此刻反噬其身,事到临头,连报讯的人也找不到一个。

又转一个弯儿,花香袭人,草木蓊郁,亭台阁楼隐隐在前,显得错落有致。天上斜月玲珑,清辉洒落人间,当真良辰美景,可惜无人鉴赏。乐之扬只顾埋头狂奔,借着花木掩盖行踪,一溜烟跑到一座假山前,忽听朱元璋叫道:“停!”

乐之扬应声止步,朱元璋手指假山,喘息道:“那、那边有个洞,里边有块石头,你、你把它移开。”

乐之扬心中狐疑,将老皇帝交给朱微,伸手探入孔洞,果然有一块凸出的山石。他用力一掀,石头骨碌滚开,下面露出一块石板,左侧有槽,可容手指扣握。

第七十九章 背后其人

“摸到石板了么?”朱元璋停顿一下,“用力搬开……”

乐之扬搬开石板,摸到一根凉冰冰的铁杆,忽听朱元璋急声道:“将铁杆拉起来。”

乐之扬愣了一下,抓住铁杆向上拉起,咔嚓,数尺外一块青石板突地弹起,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入口。

“下去……”朱元璋话没说完,朱微已然扶着他跳进地窟。乐之扬百忙中将石板、石头复位,方才跟着二人进入。

刚进地窟,乐之扬便觉脚下竟有阶梯,至于入口石板,足有三尺来厚,背后镶嵌了一个精钢把手。

乐之扬下降几步,抓住把手,匆匆阖上石板。只听一连串细微响声,机括互动互移,把手自行插入一个凹槽。石板由此闭合,倘若不知假山内的机关,再也无法从外面开启。

直到此时,乐之扬才算放下心来,松一口气,颓然坐倒在阶梯上面,但觉浑身酸软、头脑空空,忽然之间没了力气。

密道之内,尽是朱元璋粗重的喘息。老皇帝肺疾甚重,平素不免咳嗽,可他生于饥馑疫病,父母兄弟全都病死饿死,唯独他一人存活下来,后来苟全于乱世,一同起兵的同伴不知多少死于非命,朱元璋能够脱颖而出,扫荡群雄,不能不说他心志之坚、命运之强,远远超乎常人。当此非常之时,未免泄露行踪,他竟以极大毅力止住咳嗽,乐之扬心知肚明,也暗暗佩服此老毅力了得。

思忖间,忽听上方有人说话,正是冲大师的声音:“奇怪,应该就在这一带,怎么一下来,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明斗咳嗽一声,说道:“竺老弟,周围你都搜过了么?”

“怎么没有?”竺因风气哼哼说道,“以我的轻功,方圆数里之内,一炷香就能走一个遍,刚才我转了一大圈,连个鬼影儿也没看见。”

略一沉默,冲大师又说道:“竺兄的追踪功夫是大草原上练出来的,追踪百里,鲜有闪失,除非……”

“除非什么?”明斗问道。

冲大师道:“除非此间暗藏密室!”话一出口,地窟三人心头大震,忽听砰然巨响,夹杂石块碎裂之声,分明冲大师正在敲打假山。

乐之扬冷汗迸出,忽觉黑暗中一只手悄然伸来,他顺手接住,但觉娇小凉腻,似在微微发抖。乐之扬轻轻摩挲那手,心头涌起一股甜蜜:“就算发现这儿又怎样?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就算死了,也好过隔了一道宫墙,忍受无穷无尽的相思之苦。”意想及此,不以为苦,反以为乐,这一场牵动天下的大劫难,对他来说竟是说不出的幸福快乐。他握着少女纤手,感受她的温暖,嗅着她的芬芳,心中如痴如醉,恨不得这一刻永远停留。

朱微害怕乐之扬暴露身份,之前时时回避、以防嫌疑,心中的思恋之苦并不比乐之扬稍弱半分,有时午夜梦回,总是梦见与情郎分离,醒来时泪流满面,心中无限惆怅。此刻地窟漆黑,朱元璋一无所见,朱微但觉乐之扬的手温暖有力,虽然危急在上,也觉心中安稳,似乎只要乐之扬在旁,再大的凶险也能渡过,想到这儿,禁不住歪过身子,轻轻地将头搁在乐之扬的膝盖上。

乐之扬有所知觉,伸出左手,轻轻抚摸朱微的面颊,滑腻温软,软如绸缎,光如精瓷。朱微意乱情迷,顽皮起来,轻轻地在他手心吐了一口气,暖如春风,直透心田,同时伸出纤纤食指在他手心写画,一笔一划,先后写了四字,连起来就是:“你想我么?”

乐之扬只觉一股情火从心底蹿起,热辣辣直冲双颊,也用手指写道:“想啊!”朱微又写:“有多想呢?”

“千想万想!”乐之扬激动起来,运指如飞,“想一辈子!”

朱微心中酥软,情绪起伏难定,停顿一会儿,才写道:“既然这样,我死也无憾!”

乐之扬热血灌顶,头脑滚热,忘了朱元璋在侧,便要伸手将朱微搂入怀里,这时间,忽听冲大师说道:“假山里没有。”

这话好似一桶冰水浇在乐之扬头上,他心火顿消,理智回归,想起大敌在前,忙又侧耳聆听。只听明斗说道:“不在假山,又在哪儿?”

“也许在地下。”冲大师说完,响起笃笃闷响,似有巨象踩踏地面。乐之扬一颗心还没落下,顿有高高悬起,此间空洞,踩踏上方石板,声音必与实地有异,冲大师一旦踩中,地窟必然暴露。

正焦急,上方石板一震,冲大师已然踩到,接着停下脚步。乐之扬浑身一紧,气贯全身,只待冲大师掀开石板,立刻奋力出手,求个同归于尽。

忽听冲大师悻悻说道:“没有……没有地洞!”

乐之扬一愣,伸手向上摸去,发现丈许方圆都是精铁浇铸,并以三角铁架支撑,与其说是石板,不如说是一扇极牢固的钢铁门户,纵然用力踩踏,发出的声音也与实地无异。

乐之扬松一口气,暗暗佩服设计这一机关的巧匠,忽听冲大师又说:“可惜,古严没来,有他的蝙蝠,对头休想逃掉。”

“怪得了谁?”竺因风冷哼一声,“他长得怪模怪样,装扮成太监也没人肯信。”

乐之扬听得好笑,心想:“你的样子又好看多少?让你蒙混进宫,也是禁军瞎了眼。”

忽听明斗说道:“和尚,你既然来了,冷玄一定死了。”

“不死也差不多了!”冲大师叹一口气,“他挨了我一拳一脚,应该离死不远,可惜雾气太浓,让他逃了。”

明斗怒哼一声,厉声道:“他是我杀父仇人,不是你拦着,我早就一掌将他毙了。”

“实不相瞒。”冲大师淡淡说道,“冷玄与我有点儿渊源。”

“什么渊源?”明斗气愤难平,“他是你爹么?太监生秃驴,真是天下奇闻。”

“你懂什么?”冲大师语声中蕴含怒气,“冷玄早年落难,家师对他有救命之恩,此人最重恩怨,有仇必偿,有恩必报,若不是他顾念旧恩,今日我也无法得手。哼,也是他太过托大,他武功远胜于我,却不料智胜于力,我不用武功也能胜他……”

“大和尚。”竺因风冷不丁开口,“和尚,那一阵怪雾是什么来路?难道这宫里面有鬼?”

“这个么?”冲大师沉默一下,“倘若不是鬼呢?”

“什么?”竺因风冲口而出,“不是鬼,难道是人?”

明斗忽然啊了一声,叫道:“不对,你、你说的那人莫非、莫非……”结结巴巴,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没错。”冲大师意味深长地道,“除了那人,还能有谁……”

“不可能。”明斗嘶声高叫,“那人不该在这儿,再说……他怎么会救朱元璋?”

“这个我也想不明白。”冲大师长叹一声,“倘若真是那人,事情大大不妙。也罢,我先回去,帮助晋王料理后事,你二人继续搜索,找不到朱元璋,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什么意思?”明斗大怒,“你要过河拆桥?”

冲大师冷冷道:“你连晋王也想杀,还有脸回去见他?”

明、竺二人一时默然,冲大师步子匆匆,很快去远。寂静时许,明斗才说:“竺老弟,大和尚说得对。你我跟他不同,都不是当奴才的坯子,晋王那个庸才,不值得咱们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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