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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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杀手说,我们现在看不到它。它只在夜间出没。

我觉得脊背发凉,追问,它是谁?

女杀手说,它是一种大型蜘蛛。你看,到处都是它们布下的天罗地网。

果然,四处的枝杈上都有若隐若现的蛛丝浮动,但它们柔若无骨。飞翔的小鸟自由活泼,冲劲很猛,蜘蛛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网住它们?

女杀手看出了我的疑惑,说,这种食鸟蛛的个头很大,有六只眼睛、八对腿。它会喷网,喷出的蛛丝蛋白质含量很高,非常强韧,能承受4000倍于蜘蛛体重的重量。它布好了网,就躲起来。如果是小昆虫入到网内,食鸟蛛并不吃它们,留着它们挣扎来做诱饵。鸟看到小虫,就会飞过来,这下就误入了食鸟蛛的网。它的网很粘,鸟就飞不动了。鸟也会狠命扑腾,食鸟蛛的耐性很好,在鸟儿耗尽气力之前,它不会发动进攻。等到鸟儿筋疲力尽了,食鸟蛛就爬过来,分泌毒液将猎物麻醉。然后食鸟蛛就不断吐丝,直到把鸟死死地捆住,包裹得紧紧的,好像一个圣诞节的礼物。

我惊叫起来,当这个类似鸟巢的东西编结起来的时候,小鸟还活着?

女杀手说,是的,那时鸟儿还活着,它能看到天空,却再不能在天空飞翔。它的血肉很快会被蜘蛛毒液溶解,这时食鸟蛛就会像小孩子吸酸奶一样,安然地慢慢享用小鸟。

我下意识地四处巡睃,寻找这血腥凶手,回答我的是呜咽的罡风。看得见的杀戮和看不见的阴谋就潜伏在我们身边,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女杀手说,你不必伤感,大自然就是这样循环往复,比如这些树,是大象的餐桌。

我问,这是什么树?大象非常爱吃这种树,连树皮带树杈,连这树枝上尖锐的钉子也一道卷进肚子。我常常想,大象的胃黏膜一定像铁砂纸。

女杀手开心地笑起来,大象的唾液很黏稠,能包裹住尖锐的刺槐,让自己不受伤害。

我惊叫起来,说,您是说,这种长满了钉子的树叫槐树?

对啊。刺槐原本就发源于非洲。女杀手奇怪我的惊奇。

由于京剧《玉堂春》的广泛流布,洪洞广为人知。洪洞有棵老槐树,我们似乎觉得老槐树是中国特产。元末兵荒马乱,因天灾兵祸,大量人口死亡,黄河下游赤地千里,渺无人烟。而山西境内风调雨顺,人丁旺盛,于是搞了个移民输出。每次迁移都以洪洞县为集散处,在广济寺旁设专门机构,发放迁移资费。这棵大槐树,是国槐。

在非洲土地上生长的是刺槐,在中国被称为洋槐。它的花期比国槐早,每年四五月份就开花了。而国槐要等到七八月。国槐的叶子前端是个急尖,洋槐的叶子是椭圆形的。果实也有分别,国槐是念珠状荚果,洋槐是扁平荚果。

有的资料上说,刺槐是可高达25米的乔木,但我在非洲所见的刺槐都是几米高的灌木。是不是因为大象、长颈鹿、斑马等动物的啃食,让洋槐再也长不高了呢?

原来洋槐是看人下菜碟呢!

如果年降水量为200~700毫米,刺槐就茁壮成长,变身大型乔木。

如果年降水量低于200毫米,它就摇身一变成了灌木丛状态。不过别看它变矮小了,却长得飞快且树冠浓密,甚至可以超过以速生闻名的杨树。

刺槐生性朴实、任劳任怨,可以在干旱贫瘠的石砾、矿渣上生长,可以忍耐3‰的土壤含盐量。它自身具有根瘤菌,可以固氮,自我造肥,自我营养。

洋槐于是成了稀树草原上动物们的大恩人,丛林区提供了生物的栖息地,提供食物,成了旅馆兼饭桌。

朝气蓬勃的女杀手笑着说,根据科学家们的最新研究结果,如果没有一些动物来啃叶子,刺槐反倒会遭到伤害。

我大不解,怎么会这样?刺槐有自虐倾向吗?动物不来啃食,它反倒不自在了?

女杀手说,动物学家们从1995年开始,把六棵刺槐用带电铁丝网围住了。这样就没有任何动物能够啃食刺槐的叶子。他们又找了六棵刺槐树作为对比,让它们暴露在野外,供长颈鹿、大象和其他食草动物尽情食用。多年过去了,结果发现,在铁丝网保护下的六棵刺槐树不仅没有长得更高,反倒比没有围住的刺槐树的死亡率高一倍。

我疑惑,这是为什么?

女杀手说,它们受到了蚂蚁的侵害,蚂蚁招来了桑天牛,桑天牛会损害槐树的树皮,减缓槐树的生长速度,增加死亡率。而不断被啃食的刺槐就不会招惹这种蚂蚁。不允许食草动物啃食刺槐害大于利。

哦,大自然秘不示人的循环图!

下午茶到此告一段落,我们又要出发了。我问女杀手,您一年到头在野生动物保护区内工作,一定看到过很多杀戮?

她垂下眼帘说,是的。

我说,当您看到一个弱小的动物就要丧生的时候,是否会激起拯救它们、制止这一恶行的冲动?

她说,是的,这种感受主要集中在刚开始工作的时候。我偷偷告诉你,有一次看到一头狮子马上就要吃掉一只小长颈鹿,我出手救了小鹿。但是,现在我不会这样做了。

我说,看到的杀戮太多了,心已麻木?

女杀手说,不是。后来我明白了,如果这个弱小的生物不死去,那个大型动物就会死去。大自然已经这样运行了无数年代,自有它的道理。任意去改变它,反倒是人类的狂妄。我已经可以心境平和、安之若素地看待这种轮回了。那个被吃掉的弱小动物从此进入了一个庞大的躯体,未尝不是它向往的变化。不管怎么说,出牌的是上帝,而我们,不应插手上帝的牌局。

在矢车菊般湛蓝的天空中,我环视周围,看到一群群动物袅袅飘浮的灵魂。

20 七车连撞列车晚点40多个小时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如此泰然?为什么我们就做不到这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自在?

进入赞比亚境内后,我一直急着打探“非洲之傲”何时将行进在坦赞铁路上。

又一次临时停车了。这是一个小镇,破旧的房屋,睁着巨大白眼球的羸弱民众,数不清的裸身小孩,还有非洲女子花花绿绿的旧裙……

我常常待在车厢最后面的观景台,沐浴在风中。景色优美时,观景台常常聚集很多人,边观光边聊天。干旱贫瘠地区,树木寂寥,观景台经常空无一人。我爱在这种时刻去,坐在长椅上,无所事事地闭上眼睛,听凭风将所有的头发吹得奓起,把头脑中来自人世的烦恼都消弭于异国的空中。此地视野甚好,当车开过弯道,火车如蜿蜒长蛇,人就像坐在蛇尾上的小昆虫。自己很安全,风景很壮丽,有御风而行的快乐。我刚开始像煞有介事地戴上“非洲之傲”专配的风镜,后来想到如此难得的胜景,戴风镜有隔鞋搔痒之感,索性裸眼看去,心旷神怡。

大约晚上七点钟,一阵乐器声响起,由远及近,既亲切又很有力度,这是招呼大家去餐车吃晚饭啦!

每天固定的时候,乘客们都会听到这种如露水般明澈温柔的召唤声。从一上车,我就好奇它是如何发出来的?声量有变化,距离有变化,不可能是一个固定的声源。不过,我的客房位于车厢的一端,每当我听到声音时跑出去查看,那声音已经在下一节车厢响起。在“非洲之傲”上,行为要合乎礼仪,不好意思追赶过去一探究竟。于是我决定蹲守。约莫着快到饭点时,提前把客房门虚掩着,当音响如约奏起时,我装作无意中推门而出,终于看到了声音的发源处——一个美丽女子,怀抱一件类如小型竖琴的乐器,像一张弓,边走边弹拨,音量虽不算大,但很柔美,余韵悠长。

就算招呼大伙儿吃饭的小细节也如此富有诗意,让人感叹。

走进餐厅,有制服笔挺的服务生走过来,将一朵芬芳玫瑰别在客人胸前。对于这种贵族规则,欧美客人们有司空见惯的怡然,我也赶紧把受宠若惊的心态藏好,做出安之若素的样子。

庄重的衣服,都是不舒服的。舒服的衣服,都像没澥过的芝麻酱,柔软流畅、随体赋形。比如睡衣啦,比如旧时皇家和知识分子预备长时间端坐的袍。幸好我以中国丝绸化解了这种矛盾。不止一次,汗流浃背的英国绅士指着芦淼的丝绸唐装竖起大拇指,说,你这个真是太舒服了。我本来腹诽芦淼的这种衣服像个会功夫的武侠,看到洋人赞不绝口,也就不敢再批评他的着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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