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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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刘元庆躺在单间里,目光阴沉地盯着天花板,不能入睡。二十八年的往事,主要是三年来的往事,一幕幕闪现。

三年前的四月十二日,株州市××路的工商行储蓄所被抢劫,死两人,重伤一人,抢走现金120万,那是他和庄大哥一起干的,死的两个营业员有一个是被他捅死的。庄哥教他,走上这条路就别想回头,要心狠手辣,不能留活口!那时他们没料到其中一个女营业员能活下来。他和庄大哥是在郑州结识的,一见如故。他不知道庄大哥的真名实姓,同样庄也不知道他的,他只知道“二兄弟”的家在东北。那次抢线很顺利,庄大哥给他分了三分之一,两人约好再见面的地点和暗号,匆匆告别,临走时两人洒泪拥抱,刘元庆忽然一刀捅在大哥的肝脏!大哥瞪着他,喃喃地说:“你……”刘元庆很快在胸口补了一刀,没让他受罪。

这两刀不是冲动之下出手的,而是经过缜密冷静的思考,说到底,这是依照庄大哥教他的为人之道行事。他不想再干刀头舔血的勾当,可要收山,已到手的40万太少。杀庄大哥还有一个原因很重要,那就是:自己是初犯,没有什么案底,这次抢劫又做得很干净,警方很难查出他来。但大哥是惯犯,难免在过去留下什么尾巴,也难保他今后不再重操旧业。一旦大哥败露,也许会把他引出来。虽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底细,至少,他认得自己的相貌啊。

所以,他决心杀了庄大哥,从此金盆洗手。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等风平浪静后把这120万拿出来做个正经生意。记得看过一本旧武侠小说,名字早忘了,说的是一个大盗金盆洗手,远走他乡扎下根来,对外积福行善。刘元庆的这个决定,就是受这部小说的影响,不过小说中那个大盗最终被儿子擒获交到官府——因为他一直在教诲儿子作正人君子。他解嘲地想,好在我还没儿子。

刘元庆把120万分散存起来,在拉面馆中暂且栖身。三年时光平平安安过来了,他已经打算取出钱换一种活法了,谁料想忽然接到个死亡大奖的通知!

已经是深夜,木板隔墙那边传来一个旅客宏亮的唿噜声,天边隐隐有火车哐哐通通的声音,夹杂着广播员带着睡意的报时。刘元庆紧张地思索者,为明天的行动在心中做了一次预演。他压根儿不信什么“天打雷噼”之类的神话。早在学校里他就接受了彻底的唯物主义教育,不过他按照自己的世界观把唯物主义作了新的剪裁。在他看来,唯物主义可以浓缩为两句十分实用十分精辟的话:作好事甭指望下辈子享福,作坏事也甭害怕下辈子遭报应。在这点上他和庄大哥是心意相通,所以才一见如故。

所以,他相信两起所谓人体自燃是冲着他来的,是来找他寻仇的,庄大哥没死?不大可能,那天他亲眼看着庄的身体变冷变硬,然后把它撺到一个阴沟里,用石块杂物填实。那么是庄大哥的同伙?有可能,因为庄大哥曾把他介绍给两三个朋友,说这是我新结识的伙计。那么,很可能是庄大哥的伙计们发现了庄的尸首,又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他躲在西柏县——很可能是因为他给老家寄过两回线——便决定用黑道上最残酷的手段要他的命。西柏县先头死的两人,仝大星和陈廉,无疑是被错认了,是他的替死鬼。

是祸躲不过,既然如此,他要横下心来,迎上去!他要通过颁发奖金的天火创意室,找到背后主使人。

第二天早上7点40,他迈进了“天火”的门,在这之前,他已踩过两次点,对“天火”的周围环境了如指掌。两个年轻人正依偎在一起吃早饭。刘元庆戴上忠厚木枘的面具,喃喃地说:“我是来领奖的。”他马上瞥见两人脸上浮出十分复杂的表情:紧张、怜悯兼而有之。女的用胳臂触触男的,男的才醒悟过来,忙问:

“请问先生姓名。”

“刘元庆。”

“请问通知你领奖的电话号码?”

“是隔墙小卖店的公用电话,号码我记不清了。”

"好吧,在这儿签上你的名字,这是10万元支票,你拿上到工商银行中心营业厅去领取。

刘元庆傻呵呵地笑着:“恁容易?也不要身份证?”

“不必了,你签上名就行。”

刘元庆笨手笨脚地签上名,仍怀疑地问:“真的?拿这张纸就能领到10万元?”

两个年轻人脸上的怜悯之情更重了。自打公安同志来过之后,他俩知道,每个被写进领奖名单的人实际上是在死亡签到簿上签名。“没错,你一去银行就知道了。”

刘元庆千恩万谢地出了门。刚一出门,他就以猞猁般的敏捷悄悄返回,他听见何小姐正在打电话,低声说:

“对,刚领走。这会儿出了大门。”

刘元庆扑过去摁断电话,亮出锋利的厨刀:“妈的贱×,你们敢玩老子!快说,是谁指使你们干的?刚才给谁打电话?”

寒光闪闪的厨刀横在眼前,小伙子脸色惨白,何小姐更是花容失色,他们齐声央告着:

“饶命!是别人让我们发奖,我们确实不知道那人是谁,领奖人名单是那人提供的,我们确实不是有意害你呀!”

刘元庆从他们的哀告中听出了马脚:“但至少你们知道这是死亡大奖,对不对?”

两人老实承认:“对,知道,刚刚知道。”

刘元庆暴怒地喝道:“妈的,知道了你们还来害我!”他一把扯过何小姐,用厨刀在她脸上划了一个十字,鲜血汹涌奔流,何小姐尖叫一声昏晕过去,“妈的×,快告诉老子,背后那人是谁,否则老子割下她的脑袋!”

男的先是被吓蒙,随之反应过来,悲愤地喊:“小何,小何……我跟你拼了!”他随手拎起转椅,向刘元庆狠命抡过来,刘元庆只好推开怀里的何小姐,蹦出一步,躲开他的第一波攻击。这时四名警察已经冲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不准动!举起手来!”

刘元庆象是被困的野兽,咻咻喘息着,他知道这次失算了,他原认为“天火创意室”是通黑道的,估计他们绝不会通警,没料到警察就埋伏在外面。但他以过人的奸诈随机应变,决定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被死亡大奖吓得神经失常的人。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不要10万元!我不想被天火烧死!”

他从口袋里掏出银行汇票,抛在空中,趁警察们一幌眼,他猛地把厨刀杵到自己肚子里。警察惊叫一声,连忙捉牢他的双臂,他的肚子被割破了,血水和肠子从破口处涌出来。刘元庆低声央告:

“公安同志,快打死我,我不想被天火烧死。”

他昏过去了。警察中有一人是学过战地救护的,迅速把肠子塞进去,拿一只空碗罩住伤口,撕碎他的衣衫草草做了包扎,然后,把他和何小姐一道送到××医院急救室里。

在郑州市局公安大楼里,局长一边听庞科长汇报,一边紧盯着电视屏幕,录像带上记录着××医院急救病房里的情形。刘元庆已从手术麻醉中醒过来,慢慢转动着脑袋,茫然扫视着天花板,庞科长说:

“刘元庆的伤势不是太重,已脱离危险。他的行凶看来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你想嘛,两个获奖者都已经被活活烧死或自杀,他自己也得了死亡大奖。性格越内向的人,在神经失常时越容易作出暴烈的行动。”

“小何的伤势怎样?”

“已做了手术,肯定会留下疤痕,今后恐怕要做两三次整容手术。”

局长不满地说:“只能怪我们保护不周!让一个无辜的姑娘终身留下伤痕,不仅是面容上的,也是心灵上的。为什么在做保护工作时不把问题考虑复杂一点?”

庞科长羞愧地低下头,局长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沙发扶手,停一会儿他忽然问:“你们是否注意到,刘元庆似乎发现了秘密摄像镜头?”

他让技术员把录像带回放。录像中刘元庆慢慢转动着脑袋茫然四顾,当他的目光与大伙儿相对,也就是与摄像镜头相对时,有一个只可意会的停顿,然后他的目光立即滑开。刚才大家没注意到这一点,经局长提醒,大伙儿觉得确实是有这么点意思,莫非刘元庆发现了秘密摄像镜头,只是佯装不知?那么,他恐怕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个狡猾的惯犯。局长问另一路侦察的老李:“你们谈谈。”

“我们通过西柏县的吉中海,在刘元庆汇过款的邮局里查到了他家的地址,是黑龙江伊春林业机械厂。两笔钱都不多,各为300元,400元。通过黑龙江的同志了解,刘元庆在家时没什么案底,但为人阴狠,众人皆知。他们说了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细节。刘元庆曾与一位王姓青年结仇,某次过年时他找王姓青年拜年,笑容满面地握手,握手时竟然折断了对方的小指!可他一再说是误伤,王姓青年只能吃哑巴亏。三年前,刘元庆外出打工,再没回黑龙江,听说他一直在河南。”

老李停顿片刻,局长仍瞑目沉思着,很久才睁开眼说:“继续。”

“他是3年前离开家乡,一年半前到西柏县拉面馆干活,这中间有一年半时间的空档,他到哪儿去了呢?我们重点排查了这一年半来河南的和邻近省份的未结疑案,发现湖南省株州市××工商行储蓄所被劫案值得考虑。那次是两个劫匪,一胖一瘦,都用黑沙蒙面,看不清容颜,但瘦的那人,从身材和脸盘轮廓看与刘元庆很相似。”

局长说:“我知道那个案子,储蓄员死二伤一,还有什么线索吗?”

“重伤的那人在昏迷中听到二人对话,其中一人明显为东北口音,这个刘元庆也是东北口音。”

局长沉思很久:“我觉得老李的调查很有价值,老实说,我不太相信小庞说的‘神经失常’,正常人即使神经失常,恐怕也做不出在姑娘脸上划十字的暴行。建议对刘元庆突击提审,看他有没有什么案底,至于‘死亡大奖’与这件事的深层联系,目前还不明朗,以后再说吧。”

第三天,市局老资格的审讯员阚明乾坐到刘元庆面前。这是在公安局审讯室里,手术未愈的刘元庆坐在轮椅中,一个身强力壮的男护士在后边守护着,老阚亲切地和疑犯拉着家常:

“别担心,小刘。虽说那天你对小何姑娘下手残忍,但我们都知道你是因惊吓失去了自控能力,法院量刑时会充分考虑这一点的,你要配合政府,把自己的事讲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刘元庆可怜兮兮地说:“局长,我怕。我不想被天火烧死,我这辈子没干过亏心事,为啥让我得这个下场?”

“那都是迷信,别去想它。你是黑龙江伊春人?”

刘元庆抬眼看看老阚,点点头。

“我们查过你的历史,没啥事,你是三年前离开家乡出外打工的。”

“嗯。”

“三年来,你只给家里寄过两回钱,分别是一年前和半年前寄回去的,也就是说,才离家乡的一两年中,你一直没寄过钱,那时你的境遇一定很差,对吧。都干过什么工作?”

“什么都干过哇,跑堂的,建筑队的小工,火车站装卸工……”

“都是在什么地方?”

“多了,郑州、洛阳、武汉……记不清了。”

“到过株州吗?”

刘元庆又抬眼瞅瞅,非常迅速地回答:“没有。”

“没有?”老阚冷笑着说,“那为什么在三年前的四月十二日,在株州××路工商行储蓄所留下了你的指纹和录像?看看吧,这是指纹。”

刘元庆注意地盯着投影屏幕,上面是一个放大的指纹,但刘元庆清楚记得,作案时他们一直戴着手套,不可能留下指纹的。他假作痴呆地问:“这是我的指纹?留到株州了?局长,你一定弄错了。”

老阚当然知道指纹的来历——是昨天才从医院里取出来的,他不想在这点多纠缠,冷笑着,换个方向对犯人施压:“还有这盘录像,请看吧。”

录相带上清楚显示出一壮一瘦两个身影,正用手枪和刀指着储蓄所业务员。刘元庆当然认出,这就是庄大哥和自己。乍一看到死去的庄大哥在眼前晃动,他的眼神不禁颤栗了一下。老阚敏锐的目光没有放过这一点。录像带上两人脸上都罩着黑沙,根本看不清外貌,刘元庆生气地抗议道:

“这又不是我!我不认得这俩人是谁?”

“哼,你以为你的脸上蒙着黑纱,就无法认出你们?你们傻呀,现在电脑是无所不能的,只需稍作处理,就能显示出你的真面目。你睁大眼睛看吧!”

画面定格在瘦子身上,变为面部特写。画面刷地换了一帧,头像轮廓没变,仅仅脸上黑纱似乎淡了一点,刷,又换了一帧,黑纱的网眼又淡了少许。画面刷刷地更换,黑纱逐渐隐去,刘元庆的容貌逐渐浮现!他紧闭着嘴巴,目光阴狠,头像缓缓转过360度,重新变为正面像。

刘元庆短促地低唿一声,就象见到一个死人突然还阳,他的面色死白,双腿微微发抖。原来电脑还有这样的神通!老阚密切地注视着他,把他的异常表情看得清清楚楚,但同时老阚又捏着一把汗。这些图像确实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因为任何电脑也不具备透视功能,除非在储蓄所安置了X光摄像机。眼前这些图像是从近几天刘元庆的录像中剪辑下来,加以电脑编辑后弄出来的。他不能让刘元庆有思考的余地,立即逼问:

“没错吧,是不是你的尊容?现在,把你杀人劫钞的经过作出交待!”

很遗憾,狡猾的刘元庆已度过了最初的震骇。他也意识到电脑不大可能透过黑纱,透视出他的面容,即使能,这种证据也是不能上法庭的。他慢慢地,甚至幸灾乐祸地在自己脸上堆出憨傻的外壳,佯作惊怒地喊:

“这明明是我呀,我啥时跑到株州过?局长,是不是电脑弄错了?”

他有意把“电脑弄错”几个字咬得很重,老阚知道这是冰凉的讥讽,不得不承认,这回是输惨了,公安局精心布置的这些奇兵未能奏效。老阚严历地说:

“当然是你!什么时候到过株州你也很清楚,回去想一想,老实交待!”

他草草结束了这场审讯。刘元庆不依不饶地哭叫着:“我真的没有干过坏事呀!政府不能冤枉我呀!”哭喊时牵动了伤口,他用手捂着肚子,咬牙忍受着剧疼,但从他的目光深处分明能读出一丝得意。老阚不得不承认失败,挥挥手,让男护士把刘元庆推出去。但就在这一刹那,刘元庆的双眼突然瞪得很大,瞪得几乎裂开,似乎一阵剧疼突然使他屏住气息,缓过这口气后,他极度绝望极度凄厉地高唿:

“天爷!我坦白,是我杀人……”

他的唿喊戛然而止。在老阚和护士的瞠目结舌中,他的身体忽然爆射出一团强光,一团强烈而又柔和的,被人形外壳紧紧包裹着的强光。然后,黑色象涨潮一样从下而上,迅速漫过他的全身,所到之处皮肉消失,显露出灰色的骨架。护士扔下轮椅,双手捂着眼睛踉跄后退,他的眼睛被强光灼伤了。只有到了这时,老阚才把眼前的景象同“人体自燃”联想起来,他大唿道:

“快,灭火器,灭火器!”

灭火器很快拿来,就在泡沫开始朝外喷时,老阚突然改变了主意,他高叫着“不要喷!”一个箭步上前,夺过灭火器,把喷嘴朝向门外。

门外走廊中很快堆出一座泡沫山。具有讽剌意味的是,这是老阚在这次失败的审讯中唯一正确的决定,为法医保留了一个完整的标本。这具标本后来用喷塑法固定,摆在郑州市局的法医解剖室里。审讯室的摄像镜头也留下了极为清晰完整的起火镜头。

技术专家们日夜研究这些资料,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无可置疑的结论,那就是:

没人知道这场“天火”是如何燃起的。

一点眉目也没有。

六、10万金卡

刘元庆的死讯传到西柏县后,西柏人真的垮了,从精神上垮了,患上了集体性的歇斯底里症。人人自危,人人谈论人体自燃,人人担心自已身体会突然起火,或亲人死于天火,人人怕接外地的电话。在这种恐惧气氛中,只有算卦这门行业空前繁荣。大街小巷到处是卦先儿,其中大部分是自学成才,因为西柏县并没设立什么“算卦速成培训班”或“算卦函授班”之类机构。可能这些卦先儿们头天还在找人算命,第二天就置备好行头上街操练了。县政府对此无可奈何,因为禁不胜禁,撵不胜撵,算卦先儿的生命力旺盛得就象节节草一样。

吉中海不胜其烦,这一天为算卦回潮一事又挨上级一顿尅,吉中海大为恼火,就恶作剧地想出一个招数。不想试行之下竟然有奇效!那天,他让一个新进公安不久的警校学生装做求卦的,挤在人堆中听一会儿,身上手机忽然响了,年青人大声问:

“哪一位?什么,天火教,你开什么玩笑!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然后他装模作样听一阵,把手机交给卦先儿,困惑地说:“你接,什么天火教的电话,一定要你接。”卦先儿疑疑惑惑地接过手机,里边有人阴森森地说:

“天机不可泄露!妄泄天机者必遭天火焚身!快滚!”

算命先儿吓得脸色惨白,立即收拾行头,撒腿就跑。这么着演了几场,卦先儿没有一个不震跑的,到后来,其余卦先儿都听到这个风声,不敢上街了。

星期六晚上,吉中海上街溜达,发现卦先儿们已经一扫而光,不免暗自得意。走过拐角,见白须飘飘的卦先儿关铁口还昂然端坐在那儿,吉中海大为恼怒,阴着脸上去质问:“关老头,别的卦先儿都跑了,就你胆子大?”

关铁口嘻皮笑脸地说:“公安同志,我不怕。我又没有泄露天机,我怕啥!别的卦先儿都是傻×呀,没想想,咱们泄露的是啥天机?全是胡日鬼嘛,啥鸡巴天机!其实我这人最不信鬼神,咱天天胡吹瞎说,要是有鬼神早就不容我了。画匠不给神磕头,我不信那个邪。公安同志,你积福行善,睁只眼合只眼,别坏我的生意。这两天生意正火,叫老关头挣个棺材钱,死了不给政府添麻烦。”

吉中海倒给他弄得哭笑不得,只好硬着嘴巴说:“不许给老百姓胡说八道!”

“那是那是。不瞒你说,我实际是在安定团结哩。我对谁都发宽心丸,说没事没事,消灾弭祸,否极泰来,放心回家吧。只有个别当官的我诈诈他,看他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有,至少叫他少睡两晚安生觉。”

“你咋知道谁是当官的?全县的人你能认识完?”

“那还不容易!只要是有实权有油水的官,一说话,味就不一样,顶风能臭30里!”

吉中海忍不住要笑,赶紧转身就走。走了十几步,老关在后边紧唤他,“公安,公安,我还有话说呢。”吉中海走回来,老关头神神秘秘地说:“公安同志,案子破了没有?人体起火实在蹊跷,是不是外国特务发明的玩意儿?我揣摩着一定是科学杀人!”

吉中海摇摇头,苦笑着过去了。科学杀人!算命先生的结论是科学杀人!他解嘲地想,真不愧是用唯物辩证法武装起来的新时代算命先生啊,他们的水平是旧社会卦先儿们望尘莫及的呀。

他信步朝弟弟家里走去,一边品味着“科学杀人”这四个字。实际上,这个结论早就唿之欲出了。因为,几起自燃现象与10万元奖金的高度相关性,基本已排除了“自发”的“偶然”的人体自燃,它一定是人为的。既然是人为,那就不会是什么巫术魔法,而只能是某种不为人知的科学手段。

这本是顺理成章的推理,但公安局的同事,包括吉中海都迟迟未做最后的结论。他们毕竟不是算卦仙,可以凭着直觉或一得之见贸然下结论。侦查机关在下结论前起码要弄清两点:犯罪主体和犯罪动机,而这两点现在都不明朗。

如果是科学杀人,那它必定是某种极为尖端的科学手段,在研制时一定投入几千万及至上亿的资金。再加上发给每个死者的10万元巨奖,也是一笔巨大的投入。谁有这样的雄厚财力?谁有可能做这些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投出巨资,只是为了杀害偏僻小城里几个普通人?

吉中海为此常常把脑袋都想炸了,仍然无法得出能自圆其说的推理。他曾考虑是否是某些国家,比如伊拉克或美国,选中了这个偏僻县城试验一种杀人手段,但这种推理未免过于纡曲。或者,是某个邪教组织用这种邪恶的方法杀人,以期引起百姓的恐惧潮,从而扩大邪教的组织?

筛选了所有的设想,仅最后一种还比较符合逻辑。那么,会是什么邪教呢?奥姆真理教,法轮功,人民圣殿教,拯救世界未日行动?这里有一个重要的缺节:不管是哪个邪教,它既然选中西柏县作试验场,就必然与西柏县存在某种联系:或者派人来踩过点,或者派人来就近观察民众对此的反应。一句话,邪教组织应该向西柏县派有至少一位代表。

这个代表是谁?

吉中海在脑子里筛遍了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士。仍旧找不出一个怀疑对象。长时间的无效思维使他十分郁怒,他要尽一切力量,尽快勘破这个案子,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西柏县的无辜百姓,尤其是——他的侄女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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