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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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我。从头天深夜11点半到第二天下午两点，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我想想，还是加了一句不必要的解释：“偷情。”

“是吗？”仝宁表情很平静，但他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突变。他想了想，说：“我记得案卷中说，那天中午你们大致是同一时间到家。”

“对，我们坐同一辆出租回厂，在离厂门口500米处才分的手。”我说，“你的记性很好，能记得这样的细节。”

他摇摇头：“可惜我当时没把你俩的回厂时间联系到一块儿，反应还是太迟钝。”他盯着我：“说吧，说详细点。”

在他的盯视下，我叙述了那天的全过程。“仝哥，我不能保证池小曼的清白，但可以保证在那14个半小时内我们一直在一起。坐出租返回特车厂后，我们在厂门外500米处分手，她坐车到厂口，我步行回家。三几分钟后她就打电话喊我过去，我想这3分钟内不足以杀死一个人吧。”

仝宁摆摆手让我暂停，认真地追问：“你说的3分钟，是你到家后3分钟，还是你们在出租车那儿分手后的3分钟？”

“分手后3分钟，接她电话时我刚刚进屋，都没来得及和宋晴说一句话。”

仝宁思索片刻问：“你们在四号楼时一直在一块儿？”

“一直。只有上午11点钟我出去买早点，大概分开了不足15分钟。也许她在这15分钟里打过电话，遥控某个情人去暗杀她丈夫？我想可能性不大。噢，你可以查查那时宾馆的电话记录，还有她手机的通话记录。”

“噢。”他沉思着，“我们会查宾馆电话的，她的手机我们早就查过了。许劍，明天你恐怕要到公安局去做个笔录。我想你知道这段证词的分量。”

“我知道我知道。”我苦笑着说，“如果不是怕宋晴……我早该坦白的。我保证，这段证词完全真实。”

得到我的证言肯定是一个大突破，但仝宁并未显出欣喜的样子。也许我的证词使案情更复杂化了。现在池小曼有了不在现场的过硬证据，但她的其它疑点该怎样解释？这个怪圈其实也一直让我困惑不解。这个案子里肯定有公安局（和我）尚不了解的某些旁枝，某些深层秘密。仝宁近乎自语地问：

“池小曼为什么一直不供出你这个证人？要知道，这对她的脱罪至关重要。”

“她想保护我。她对我做过许诺。”

仝宁微微一笑，显然他认为这种解释过于天真。他说：“你放心，我们会对你的隐私保密。”

“算啦，保不住的。”我苦笑道，“你们的口风那样紧，但好多内幕还是传出去了，像池小曼的四个情人，现在全厂谁不知道。仝哥，其实决定向你坦白时我也下决心向宋晴坦白。长痛不如短痛，要不遮遮掩掩的倒是一笔钩肠债。很可能她不会原谅我，那我也认了，谁让我犯贱呢。”

仝宁考虑一会儿，又问：“你刚才说是深夜11点半打电话约池小曼出来，池小曼也立即答应了？她丈夫那时正睡在她身边吧。”

我敏锐地察觉，纵然我和仝宁相熟，但他对我的证言并未完全采信。实在说来，这段“半夜呼情人”的情节的确不合人之常情。我没有多解释，简短地说：“色胆包天，男女情热时是顾不上后果的。”

仝宁大概没有认同我的解释，但他点点头，不再追问。我看着他的表情：沉稳，冷静，喜怒不形于色，心想这些年中仝哥真是修炼得臻于化境了，难怪他从心理上难以认可我和小曼的疯狂。但我在心中揶揄地想：你自己呢？你当年对我和贾小刚干那种事时考虑到后果了吗？

有人敲书房门，随即门被轻轻扭开，郑姐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问：老仝，你们用不用换茶水？我笑着说不用，我们聊得热乎，还没喝水呢。我没想到，仝哥竟立时拉下脸，冰冷地说，我们正在谈工作，不喊你，你莫要打扰。你不知道我的规矩？郑姐很尴尬，讪讪地退回去，关上房门。临出门时她向我瞥了一眼，那目光可以说十分怨毒。

这个场面弄得我也跟着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仝宁平静地说：来，咱们继续聊吧。莫理她，从来没个眼色。

按说妻子来给客人换茶水是很正常的，是主妇的待客之道，仝哥的过度反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刚才我还在佩服他“喜怒不形于色”呢。最后我终于悟出点道道：郑姐的本意恐怕不是换茶水吧，她是不放心仝宁和当年的“金童”呆在一块儿。她还是嫉妒啊。

而仝宁之所以发脾气，是因为熟知她的心理。

我不免摇头。像郑姐这样风声鹤唳地活着，实在太累。我想其实她并不真切了解这些“金童”们与仝宁的关系。那并不是同性恋，而只是仝宁单方面的狎行。这些金童长大后都对仝宁抱着微妙的敌意。所以，认为近40岁的我与仝宁重逢后还会旧情复燃，实在太可笑了。

我走时郑姐没有露面，出于礼貌，我对卧室里喊一声：郑姐我走了。郑姐在里边应了一声，仍未露面。我听出她的声音中带着哭声。

我真可怜她，也可怜仝宁。

从仝宁家出来是8点半，我不想立即回家。我已决定，一回家就向宋晴坦白，但最好等到戈戈睡熟之后。我来到和小曼第一次约会的“伊人”咖啡厅，要了一杯咖啡，独自啜饮着打发时间。回想起一年来的风风雨雨，直如隔了一个世纪。正如我早就担心的，我的生活已经被这场婚外情搅得七零八落，而且这场大乱肯定还没有到终点。

直到现在我不敢保证池小曼是清白的，她身上还有几个不小的疑点。但至少我说出了自己该说的话，担起了自己该担的责任，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也觉得自己像一个男人了。

有一点可以肯定，不管池小曼能否完全脱罪，我与她之间肯定没戏了，再也不会有床笫之欢了。在我和宋晴谈话之前，这是我必须事先做出的决断，否则我没脸求得宋晴的宽恕。偷情一般都成不了正果，在与小曼情热之中我一直对此很清醒的，只是没想到结局来得这样快。

我扫视着咖啡厅，顾客们成双成对，其中定会有不少是情人吧。不过他们都处于我和小曼的早期阶段。他们陷在情热中，不知道什么样的结果在等着他们。

旁观者清。

能看清结局的还有过来人。

10点钟我回到家，戈戈已经睡熟，宋晴倚在床边等我，我一进屋，她就用询问的目光看我。她对公安局长的约见担着心呢。没等她发问，我立即竹筒倒豆子，如实坦白了所有的情节。这段奸情对她不啻是情天霹雳，但她听我陈述时竟然一直很平静。我不禁对她生出一些惧意来。我想如果我俩调个个儿，是她突然向我坦白有一个热恋中的情夫，我能不能撑住表面上的平静？恐怕不行。

我坦白之后，等着宋晴发落。但宋晴闭口不谈我和小曼的奸情，只对我今天的行为做出评价，说：“你做得对，一个男人应该担起自已的责任，否则我会看不起你。”

又说：“池小曼宁可背上杀人的嫌疑，至今不交待与你的关系，我倒挺佩服她的侠肝义胆。”

我很尴尬，不知道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讽刺。考虑到她平时过剩的爱心，我想她对小曼的宽容也许是真心的。我说：“我没法为自己辩解，只希望你给我一次改错的机会。我保证……”

宋晴打断我的话头，干脆地说：“说这些还太早，等池小曼的案子结了再说不迟。不过……从今天起，是你睡沙发还是我睡沙发？”

我红着脸说：“是我，当然是我睡沙发。”

我把被褥枕头抱到沙发上，在那儿一直睡到被宋晴赶出家门。每天早上，我得早早把被褥枕头抱回床上，不想让戈戈看到。好在戈戈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有时半夜他起来小便，睡眼惺忪的，没有看见沙发上的我。白天，当着戈戈的面，宋晴照常和我说话，戈戈一出门她就冷下脸不再理我。我心甘情愿地受着她的冷落。谁让我犯贱呢。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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