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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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是一个芊子少,骗子多的时代了!

戴文祺几乎被滋扰得居无宁日。然而,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忍耐力和克制力。并且,一点儿也没后悔。

一天又有一批不速之客登门入室。是各方各面的记者。他们不肯善罢甘休地“采访”他,用一个又一个或愚蠢或心思暧昧甚至可能动机不良的问题无休止地纠缠他。他们使他感到,他们仿佛与时代的某种恶念达成了默契,要合谋起来将人世间的真爱变作糠料,发酵了去饲更多的人们似的……

他终于被激怒。拍案而起,大发雷霆,将他们统统赶出了家门……

转眼到了一九九六年。

三年里,他几乎寻找遍了与本省邻界的几个省的各县各村。有时是他的画家朋友陪他。有时是那女教师陪他。更多的日子是他自己在寻找。他性情变了,话更少了,白发更多了,也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寻找的信念,却越发的执著了。

他又获得到了一条线索,是那女教师教过的一个女学生提供的。她在本省某县妇联工作,协助进行过农村人口普查。从各个方面分析,那线索是相当可靠的,意味着芊子也许就在本省境内的农村……

他毫不迟疑地动身去到了那个县。县妇联热心地为他安排了一辆车,载他去某村。那是两省交界处的一个小村,也是一个穷村,隐蔽在深山的褶皱里。那一天大雨时停时下,几处公路被水淹了,年轻的司机只得绕行。到了那个村,家家户户的农舍上空,已经飘起着袅袅的晚炊的烟缕了。雨尽管小些了,但丝毫也没有停的意思。

司机在车里坐等他。一个小女孩儿将他引到一户农家的小院外,那小院是用树枝编围起来的。显然的,树底下生长出了根须,滋发了新的生命。绿叶重叠,被雨淋得青翠欲滴,很是悦目。

小女孩儿说:“就是这家,你自己进去吧!”一说完扭身就跑,仿佛院里放着恶狗,跑不及会被追咬似的。

院内的农舍,很矮,倾斜着。由几截树干支撑。望去使人感到,若抽移了树干,立刻便会倒塌。房顶草少说也有十年没换过了,变黑了,朽结在一起了。吸雨不淌,仿佛更沉了。糯黑的粘糕似的压着房顶,窗被压斜了,门被压歪了。门窗的上一半儿,被低矮的房檐含着。窗框和门框,是旧得不能再旧了。木质被风雨侵蚀得发白了,朽骨似的。门一侧挂着一串儿干红椒,经雨淋洗,红得抢眼。

院子不大,扫得很干净,并没有狗。有几只鸡在窝里缩头探脑,还有几只鸭在院里趾高气扬地踱来踱去,不时对扇双翅,发出惬意的嘎嘎的欢叫……

戴文祺的目光被那一串红椒吸引住了。他在雨中呆望着不动。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对红色极其敏感的男人。他眼前仿佛又浮现着当年的芊子了——双腿偏乘着一匹枣红老马,红绣鞋红棉裤红袄,一只手儿掀起着红盖头的一角儿,仿佛在笑眯眯地羞意含情地望着他,仿佛想要对他说:“可把你盼来了!我料到你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啊!”

房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啸叫,听来很是NFAA3人。那是一种类人非人似兽非兽的啸叫。起音如象吼,尾音又拖得如鹤唳。啸叫声过,一切归寂。

“有人吗?”

久不闻答。

又大声问了一次,房子里还是没人回应。

他推开院门,走入了院子。犹犹豫豫趔趔趄趄的,终于走到了门前……

“家里有没有人啊?……”

传出哧哧的嬉笑声。

他听出是孩子的笑声。于是打消了顾虑,一只脚迈入门去……

门内光线幽暗。戴文祺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站了一会儿,定睛之下,才渐次地看清眼前的那一个家况——灶间居中。惟锅台、水缸、柴堆而已。碗橱,也算是有的。不过是在土墙上铲出了几行凹处,用旧塑料布铺了底儿。左一扇门,右一扇门。左门掩着,右门敞着。他将另一只脚也从外边迈入进来,先轻轻走到右门前朝屋里看——一张旧床,床头并摆着两只旧木箱,木箱上也铺了块花塑料布,看去质地早已变脆,起码铺二三年了,上面摆了一面小镜,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黑漆匣子,此外别无他物。四壁是用报纸糊了的。连顶棚也糊了。他感觉主人糊得极仔细,黑体的标题错落有致,分明的是在糊时颇动了番心思,不似他在别的农家见过的样子,报纸铺得歪歪斜斜,一行行黑字横七竖八,看着使人眼晕心乱。他暗想,倘天晴,阳光照进屋里时,这小屋倒也会显得清洁,尽管看出日子过得是这么穷,这么寒酸。窗台上还放着一只阔口儿的罐头瓶,瓶里插着些扫帚梅,和另几种他叫不出名的花儿。那些花儿散紫翻红,开得野趣盎然,看出主人的生活心劲儿却是那么充足似的。能于穷困之中泰然度日,这一股执著令戴文祺的心为之怦然一动。床上的被子叠得也齐齐整整,床单补过,是花的,已洗掉色了,看不清花样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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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靴(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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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已转过身去了,但转身之际,恍惚觉得墙上,就是床头所靠的那面墙上,似乎是挂着一面相框,内镶一幅大照片。他想那必是女主人的照片无疑了。于是又转过身来,冒着忌讳,进入屋里,走近细看。这一看之下,戴文祺顿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汇冲心头,一颗心被冲得骤然间剧荡了一下似的,觉得自己全身血液汇冲的速度是那么急骤,仿佛每一条大小血管儿都在身体里发烫起来了——那不是别人的形象,乃是他自己的形象。他自己当年扮演许仙的形象!多颜多色的彩线绣在一块旧布上的形象!白驹过隙,岁月荏苒,三十余年弹指一挥间,彩线的色泽竟依然保存得那么鲜艳。使当年的“他”看去神态栩栩,光彩照人!那所谓“相框”,其实是用剥去了皮的细柳梢儿精心编制的。他的彩绣上罩了一层极薄的塑料膜,宛如镶在玻璃之后。他不禁地又上前一步,伸手抚摸其上那一朵牡丹。他看出了那些怒放着的花瓣儿,分明的是被染成浅红色的。但他又怎能想到,那乃是被当年一个痴情又纯情的十六岁乡下少女的初潮经血染红的啊!

突然,掩着门的左屋里,又传出哧哧的嬉笑声。

他慌忙退出右屋,脚步轻轻地走到了左屋门前。此时他已确信,这便是他千辛万苦要寻找的芊子的家了。身在她家,竟使他心内顿生魂兮归来般的亲切之感……

他轻敲几下门,屋内没人问话。

他犹豫片刻,进一步打消心中忌讳,缓缓将门推开了……

这左屋比右屋要大出半间,也用报纸从四壁直糊到屋顶,糊得也如右屋那么认真仔细。靠着迎门那面墙,摆着一张双人大床。床框自然都已旧得本色全非了,床单也自然都是补过的。屋地中央,是一张旧方桌。桌下隐放着四只旧的高脚圆凳。凳腿间的横撑,都换过了。有的换过一根,有的换过两根。都是用剥了皮的树段取而代之……

戴文祺先看到的人,是大床上的两个孩子。他们都只着短裤。床上有个盆。盆里有水。水是从屋顶滴落下来积在盆里的。他们互相往身上撩泼雨水寻开心。他们各自都已身上水漉漉的。床单也一片片地湿了。

他想,这大概便是芊子的两个儿子了!

不错,他们正是芊子的两个儿子,而且是双胞胎,但他们早已不再是小孩儿。尽管他们的身躯看去才八九岁的样子,其实按年龄都已是二十七八岁的成人了。是在芊子被嫁卖过来的第二年就出生了的。他们是两个侏儒,而且是一对儿先天的痴傻人,还是——两个盲人;如果没有芊子做了小母亲之后那一种天高地厚无私无怨的母亲的呵护,他们是活不到现在的……

“孩子们,不要那么玩水哟,把床单弄湿了,妈妈回来会生气的。惹妈妈生气多不好呀……”

戴文祺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大床边。内心里,对两个淘气的孩子尤其萌生起了一种久而久之似的亲爱感。没见到男主人,也就是没见到芊子的丈夫,甚至连这个家里有男主人的迹象都一点儿没看出来——这使他暗自庆幸,窃喜不已。他想,也许芊子的丈夫死了吧?果而如此,那么真是老天垂怜于我了!那么我就可以顺顺利利的将她们母子三人都接走了。从此我戴文祺不但有妻子,而且同时有两个儿子了。从此夫妻恩爱,父子相慰,安享天伦之乐,何等的美好哇!

两个“孩子”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停止了互相泼水。但是却没立刻向他转过头。他们各自的一只手仍伸在盆里,脸对着脸,僵而不动了。如同两个电子玩偶,因遥控器不灵了,姿态定住了似的。

“妈妈洗一次床单多辛苦呀!你们的妈妈呢?她干什么去了?”

他将一只手抚摸在其中一个“孩子”头上。不料那“孩子”将头一摆,倏地蹿到了床里边。另一个“孩子”也随即蹿到了床里边。他们互相保护地搂抱着,循声望向他……

戴文祺这才看出他们原来是俩瞎子。他们的黑眼球儿都那么小,并且向上翻着,被眼皮所遮,在四只眼里形如微缩了的黑色的残月。他也看出他们不是两个孩子了。他们脸上的肌肤松弛而多皱,像两只小沙皮狗的脸。他们都向他龇牙,口中发出怪声,朝他这个进犯到他们家里来的陌生人做威胁恐吓之状……

戴文祺不禁地倒吸一口冷气,连连后退数步,脚跟绊在门槛儿,险些仰栽了出去……

那时刻他又听到了一声NFAA3人的啸叫!

他毛发乍起,猛然地发现,一张单人床上也躺着个人——一个躯体虚肥、面目臃肿的男人。秃头硕大,乱须绕腮。啸叫正是他发出的。他的脸看去倒并不凶恶,似乎对别人也没什么危险性。但他的啸叫声的确令人惊恐,将戴文祺着实的吓了一大跳。他叫过之后,张大嘴,打了个无声的长长的哈欠,一翻身,将脸朝向了墙……

芊子的两个侏儒儿,忽的像两只小兽似的从床里边一齐蹿到了床畔,继续向他龇牙,口中继续发出怪声威胁他恐吓他,仿佛随时会一齐扑蹿到他身上啃咬他似的……

戴文祺仓皇地逃到了院子里。他惊魂甫定,站在院门那儿吸起烟来。自从开始寻找芊子,他也就开始吸烟了。

雨终于是停了。雨后斜阳迟现在趋晴的西天,望去那么洁净,那么清新。一道彩虹弧空横架,绚丽而高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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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靴(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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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在按喇叭……

戴文祺如同没听见,一大口接一大口吞烟不止……

小司机下了车,走过来问他:“戴老师,见到您要找的人了吗?”

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对他寻找芊子这件事儿,其实是略知一二的,也不想知道的太多,根本不发生好奇心,所以一路上并不问他什么。只不过暗觉他这个人念头古怪,想法迂腐罢了。他不说“你要找的芊子”,甚至也不说“你要找的女人”,偏偏说“你要找的人”,就使戴文祺感到,于自己重如泰山的一件事,在他看来不但轻如鸿毛而且可作笑谈。这种感觉使戴文祺不喜欢对方。

戴文祺摇了摇头。

小伙子打开院门,将身体闪在一旁,以催促的口吻说:“那就走吧!”

戴文祺烟在指间,指在唇边,听不懂似的瞪着对方。

小伙子一笑,启发弱智儿童思维似的问:“戴老师,您今晚想住在这儿吗?”

他仍听不懂似的瞪着对方。

小伙子又一笑:“那么让我这么问您吧,您今晚能住在这种地方吗?”

戴文祺终于怅然若失地摇了摇头。

“这不得了嘛!您既不想住在这儿,也不能住在这儿,那咱们就趁早打道回府吧!”

“不!我找了几年才找到她,见不着她一面,我不走!”

“可她明着是不在家嘛!您一不知她去哪儿了,二不知她几时方能回来,何苦的傻等她呢?我肚子都饿得咕咕乱叫了!这村子这院子明天不会无影无踪,您要找的人也就不会从此消失,咱们明天再来一次行不?”

小伙子好说歹说,总算将他请出了院子,哄到了车上。他们互相妥协,在车里继续等半个小时……

他两眼一眨也不敢眨地望着小院门,惟恐一眨眼之际,芊子归来了,进家去了,而自己却没看见她。对于司机,那半个小时似乎显得格外漫长。他插放了一盘音带,于是车内响起一个小女子娇滴滴甜腻腻软绵绵异常性感的低歌浅唱:

春花和秋月它最美丽

少女的情怀最真心

人生如烟云它匆匆过呀

要好好儿的去品尝……

对于戴文祺,那半个小时却似乎只有五分钟那么短……

音带的反面儿也听完了,半个小时过去了。小司机回头看他一眼——双方有言在先,他再无话可说,径自喟叹而已……

于是小司机将车开动了。车驶出村子没多远,陷在一片水洼中。小司机一通手忙脚乱,徒劳无益。

一个背柴人顺路而来。柴捆很重,压得那人低弯着腰。

小司机下车拦住那人,请求替他找几个村人来帮忙,还说了些绝不让村人们白帮忙的话。因为车在水中,下车必湿鞋,戴文祺没下车。

那人将柴捆放下时,他才看出是个女人。她的头发用一块旧毛巾包着。她一身打了补丁的旧衫旧裤,已洗得混了色,不蓝不黑的。她的脸清瘦,灰黄,憔悴。她的眼睛很大,深嵌在眼窝里。眼神儿于迟滞中隐含着几分忧伤……

他的头当时正探在车窗外。她看了他一眼,迅速地就转过了脸。她的眼神儿在那一瞬间烁亮了一下,立刻又黯淡了。不过戴文祺没看出来……

她的柴捆用块破塑料布蒙着。她也不说话,背向他,弯腰掀去了塑料布。接着,解开了捆柴的麻绳儿。再接着,一抱抱地将她的柴往水里铺,直铺到车前轮下……当然的,她的鞋袜和裤腿也就全湿了。裤腿一直湿到膝部。小司机乐了,喜出望外地说:“高!好办法!”她便闪到路旁,背对着车,眼望远方……汽车没费什么劲儿就碾着柴开出了水洼。

小司机停住车,探出头朝后挥手喊:“老乡大婶儿,多谢了,后会有期!”

戴文祺也回头望。隔着车后窗,他望见她正站在水洼中,弯腰捞起她的那些柴。她对小司机的话毫无反应……

戴文祺说:“你只谢谢人家怎么行?把人家那么多柴全弄湿了,一句‘后会有期’就算了?”

小司机说:“那依您怎么着?咱俩用嘴去把她那些柴吹干?”

他不愿和小司机斗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让小司机给那女人送去。

小司机说一百元太多了!这个穷村里的女人,不是常能见到百元大钞的,别把人家吓着,给十元就行,没拾元的只给五元保证她也会挺高兴的!

他火了,瞪起眼睛训斥:“我愿给多少就给多少,你NB023唆什么?快去!”

他从车后窗望着小司机追上那女人,望见那女人被浸湿了的柴捆所压,腰弯得更低了。她只顾一步步往前走,并不伸手接钱。钱拿在小司机手里,小司机那只手一直伸向她,他倒退着伴她走。略前一步,还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对她说什么。戴文祺望得分明,那女人若肯接钱,是连脚步都无须停一下的……

小司机一脸愧负“使命”的表情回到车上,将钱还给他时悻悻地嘟哝:“她好像又聋又哑。好像根本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

车驶出十几里后,戴文祺突然高叫:“停车!”

车刚靠路边停住,小司机刚要转身发问,听他又大声说:“调头!往回开!回那村子!”他意识到,那女人一定便是芊子!

小司机虽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但听他语气严厉,岂敢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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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靴(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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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车又往回开……

在那片水洼前,车停了。小司机说再往前开,必会再次陷住……

戴文祺不待他说完,已打开车门下了车。他也顾不上择路,跑过那片水洼,溅起了一阵水花儿……

他一口气儿跑入村子,冲入芊子家小院,直至她家门前才气喘吁吁地驻足……

此时,天已黑下来了。

门,插着。

窗帘,垂着。

他从窗帘上的破洞窥向屋内——但见芊子的背影坐在那大床上,左臂搂着一个痴傻儿子,右臂搂着另一个痴傻儿子。他们受过了惊吓似的,寻求庇护地都将头偎在她怀里……

他轻轻敲窗,芊子的背影一动未动……

“芊子!芊子!我知道你肯定是芊子!原谅我刚才没认出你来!我是戴文祺呀!我是当年演许仙的那个‘戴小生’啊!你不能不开门见我一面啊!”

窗子黑了。显然,是芊子将灯拉灭了……

“芊子,芊子,难道你忘了你当年偷过我一只戏靴吗?难道你忘了,你当年在旷野雪地用身子暖过我吗?”

屋里肃静无声。

“芊子,芊子!我找遍数省找了你好几年啊!你跟我走吧!你两个儿子也可以一块儿跟我走!我绝不嫌弃他们。我愿做他们的父亲!你的傻丈夫由我来联系送他去福利院,寄养费我承担!”

戴文祺泪潸潸下……

屋里,却依然的肃静无声……

“芊子!芊子!”

屋里传出一声NFAA3人的啸叫……

戴文祺浑身一凛,双膝一软,跪在窗前的湿地上了……

那小司机不知探到了另一条什么样的路,又将车绕驶到村里来了……

他连拖带拽地将戴文祺弄出了芊子家的小院,弄上了车……

第二天,戴文祺央求县妇联的人陪他再到芊子家,帮他劝说芊子。人家也不都是闲人。人家也有人家的日常工作。人家劝他别急,答应安排出时间一定陪他去。后来又对他说,陪他去并不是上策。万一芊子还是不愿见他,陪他去的人也是不能强迫的呀!莫如先派人以妇联的名义前去替他试探清楚芊子心里究竟怎么想的,然后再作主张……

隔了两天,县妇联的一位女干事去了……

她早去晚归,回来后转告他——任凭她磨薄了双唇,芊子就是心坚如铁,不肯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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