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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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下个月月底出差,要在你的城市转机,”他激动地告诉我,“我们大概有半天的时间在一起!”

接着,我们花了整整一个礼拜计划那半天要干什么,每一天都像两个打了鸡血的傻逼,在分享吃喝玩乐攻略和突发奇想中开始和结束一天。到头来我们发现,那半天的每一分钟都被安排满了,根本就不现实啊。

但其实我的心里是踏实的,不慌不乱,因为我很早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有一阵子,我妈来我租的房子里,替我打扫卫生。她打电话到我公司里来问我:“女儿,你的家里怎么到处是垃圾,我替你打包好扔掉了啊?”我一阵警惕,“什么东西?”“就是很多健身房的什么卡啊,游泳馆的签到牌啊,还有什么烘焙会员,你又不去这些地方……”“放下来!”我马上打断她,“不要扔,一个也别扔!”

她当然不知道,那是我费了很多心思收集回来的。

我不运动,但是在和男朋友的交往模式里,我是爱运动,精力无限的。我接他的电话前,不是刚游完泳回来,就是刚打完网球回来,一身臭汗,我还让他闻闻。所以,每隔几天我就陪同事去健身房走一圈,捡回几张废弃的课程签到卡,把它们丢弃在我家里的各个角落。

除此以外,我从报刊亭里买回来成捆成捆过期的商业报、英文时事报,把它们捣鼓成七零八落、看透了的样子。这个并不在我们的交往模式里,但是我觉得它们能让我看起来神秘一些。

如果可行的话,我甚至考虑学一点浅显的小语种,等到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用别的语言给朋友打电话,漫不经心地聊几句。有一阵子,我每天都在琢磨这个事,上班的时候,我跟着网站视频念几句法语,因为代入的是生气的情绪,又太入戏,所有同事都在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自然,我也没有停止过购置一些得体的新衣服,一些又可爱又有质感的配饰、内衣、睡衣、袜子,甚至发带和指甲油。其实,只要稍加留意,从头到脚,都有可以花心思的地方,而越是细节上花的心思,越是容易反映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尽管之前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见面,但总有一天会见面,这是肯定的。就像一手打造起一个完美的布娃娃,我在一点一点地拼凑起一个理想的自己,等待时机成熟,就把她推上舞台。我只希望,等到他来检阅我的时候,会发现我的世界是丰富的,有很多的内容。

而不是只有他。

也有过那么一两次,我们闹分手,决定再也不用见面了。

提出分手的必定是我,原因没有别的,他的手机突然坏掉,或是不小心睡过去一整天,要么,干脆只是忘了开手机,仅仅这样,我们就彻底失去了联系。对于异地恋的人来说,失去联系就是人口失踪,就是世界末日,就是一切可以想到的最坏的事。

在那样的时候,我只能捧着手机,眼巴巴地看着他的微信头像上那个熟悉的剪影,等着它右上角突然冒出一个红色的提醒数字。如果消息一直不来,我会怀疑是办公室信号不好,便握着手机举到窗外接信号,一举就举到手臂酸痛为止。这种时候,对面女同事没有意见,我自己却要发问了,这样的恋爱真的有劲吗?

“我们永远不要见面了,也一个字都别联系了!”后半夜,在他惶恐地重新出现时,我恶狠狠地打下这样的字,然后就关了机。

但是接着我就傻了。不联系他,我还能干什么呢?那些一模一样的读者调查表,那些一模一样的书,光是想想就让我有撞墙而死的冲动。我看着房间里一堆堆崭新的睡衣、裙子、袜子,甚至一双可有可无的丝绒手套,惊恐地发现,准备和他的见面就是我生活中最愉快的部分,就是支撑我不绝望地度过每一天的全部梦想啊。

所以,当我重新开机,毫不意外地看到满屏幕消息提醒,看到他大段大段声泪俱下的道歉、解释和承诺时,我马上就哭着原谅他了。我们根本就是绑在一起的苦命鸳鸯,早就没法离开对方,独自应对那么寡淡的世界。

这会儿,他在微信里面欢呼着倒计时,“还有十二天就能见到你啦”,“还有十天啦”,“七天啦”,“五天啦”。

我把QQ空间里面一篇名叫《情侣之间要做的100件事》的日志复制给他,并且标注出了我们在时间允许范围内,可以做的十件事:手牵手逛街,当街接吻,分吃一个冰激凌,一起坐摩天轮……那最后一件,就是一起去宾馆开房,然后关掉手机,度过一段只有两个人的时间。

每天晚上在阳台上和他打电话,内容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见面场景彩排。第一句话说什么,怎么开始接吻,怎么抱我,又怎么在街头打情骂俏地推搡,细致到推搡的力度、位置,我们都怀着新奇一一来一遍,最后,男朋友就拉我进了宾馆。

滋滋的电磁波那边,另一个昏暗的地方,我能感觉到男朋友汗湿的手掌、胸膛,它们贴近我,向我传递滚烫的兴奋。男朋友意识模糊,慢慢拱向我的身体,感冒一样的声音,开始在耳边呼呼噜噜,接着,他就进去了。

“见面就好了。”他说,我们各自精疲力竭,揉着酸痛的手指。

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的事情,明天中午就能见面了。我的男朋友,善良的,慢吞吞的,有些木讷的,但是亲热的时候是滚烫粗暴的男朋友,电话里无数个吻,无数根抚摸的手指,无数滴汗,都会化为摸得到碰得着的存在。

“见面就好了。”我喃喃地重复道,腹部再次涌起一阵阵刺痛的热流,直抵心脏。

3

约定的地点是地铁站门口,一会儿,男朋友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我提前一小时准备就绪,连衣裙是新的,凉鞋是新的,内衣是新的,手链是新的,指甲上的指甲油是新的,就像过年的小孩穿戴全新去拜年。我看着地铁站门口玻璃中的自己,有种脱离实际的隆重的好看。

地铁站的电梯不断输送三三两两的人上来,我警惕着那个方向,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刘海。因为刘海也是新卷的,一不留神它们就会从中间岔开,呈现出一个尴尬的“八”字,所以,要不停地撸顺它们。

天气还好,虽然是夏天但不是很热,只是有一些知了在吵。等了一会儿,男朋友还没有到,我从包里掏出口气清新剂,往嘴里反复喷了几次,确保万无一失。又等了一会儿,我开始猜测男朋友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他会什么时候亲我呢。想到这里,我开始模拟对他说话的语气,防止到时不知所措。

“谁让你亲我的?”我对着空气撒娇,“凭什么?烦啊。”回味了一下,觉得通通不对劲,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是羞涩地抿嘴笑起来,但马上,又开始担心笑得有些做作,回过头凑近墙上的玻璃,重新练习几次。这时候,身后有人抱住了我。

我愣了几秒,猛然弹开,嘴里也不轻不重地带出了一句:“神经病啊。”

“吓着你了吗?”一个年轻的男人走到我面前,满脸笑容,“不好意思啊,我想给你个惊喜的。”

我抬头看向这个人,慢慢缓过来。他比我印象中要高一点,精神一点,背着一个双肩包,整个人腾腾地升起一种积极的、阳光的气流。“哦,没事的。”我说。

我们客气地友好几句,走到路边打车,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得吓人,倒不是真被他吓着了,而是,我一刻也不停地在猜测他是什么时候到的,在一旁看了我多久,看到了什么。越想,我就越难给他好脸色,只得沉默着。

“我们去路口那里打车好吗?按我们的计划是先去摩天轮,对吧?”他说,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声音没有了平时被微信过滤后的朦朦胧胧,更显得干净利落。我点点头,跟着他往路口走。

在他身后,我有意无意地抬眼观察他。他没有穿运动服,而是一身简单的白T恤和米色休闲裤;鞋子倒是慢跑空气运动鞋,最新款的;背包是登山包,鼓鼓囊囊的;头发也许刚理过,又做过发型,整洁得体。怎么看,他都是比较开朗又受欢迎的那种人。我盯了很久,在心里努力把他和我的善良的、慢吞吞的、有点木讷和土的男朋友对应起来。

“来吧。”他突然停下来,把手伸向我。而我显然还没有成功地把他和男朋友完全对上,竟然愣在原地,僵住了。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不露声色地放下了手,体贴地让我走在前面。

走在他身前,我纠结着刚才是不是伤到他了,太莫名其妙了啊,明明这就是我每天都苦苦盼着见面的男朋友,现在他就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想到这里,我竟然又开始担忧他正在身后观察我,像我刚才观察他一样。每次在公共场合被别人盯着走路,我的走姿都极其不自然,恨不得爬着走掉,现在我的走姿也会不自然吗?这样一想,我几乎不太会走路了,右脚明显绊了左脚一下,整个人顿了顿。

“怎么了,脚怎么不对劲?”果然,他问。

“嗯,受了一点小伤。”我漫不经心地回答。接着,就真的像个脚受了伤的人一样疙疙瘩瘩地往前走,直奔到一辆出租车跟前,没有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

我们两个并排坐在出租车里,广播里放着相声,司机时不时发出阵阵诡异的狂笑,我和他也跟着轻松起来。坐了一会儿,我从手机里找出要去的游乐园的大众点评页面,翻摩天轮的照片给他看。“有点脏哦?”我说。他把手机接过去,看了几眼,又指给我看:“像兔子笼有没有?”“不像啊。”我笑了出来,“神经啊,不像。”

我抽回手机,他却没有松手,这直接导致我往他的方向栽了一小截,而他顺势亲住我。

没有犹豫,他很快把舌头伸了进来,开始兴奋地搅动。我也并没有挣脱,而是静下来细细分辨这完全陌生的味道。舌头表面是凉湿的,也许刚刚被冰矿泉水浸润过,隐隐又闪过口香糖的苦甜,但这些都没法盖过那股抿嘴太久发酵出来的无精打采的浊气。我把脸别开。

坐飞机好几个小时,不开口说话,嘴里会有味道——为什么会有人连这样的常识也不知道,还要直接把舌头伸过来?并且,究竟凭什么觉得刚见面就抱别人是惊喜呢?也太不见外了吧。

也许是觉得这样比较亲昵,他拍了一下我的头,说:“小丫头很害羞啊。”就这样,我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又被这个突兀的举动彻底击碎,我能感觉到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车子颠了几下,才发现堵车堵得厉害,根本就没有走多远。相声还在继续聒噪着,我们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跳动,半小时过去了,一小时过去了,各自沉默下来,再也不说一句话。

我想起前天晚上,我和男朋友在电话里预演的那些事,想起无数个日日夜夜,我们开着微信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睡觉,一起醒来,数着倒计时盼着见面,当时肯定一点也不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尴尬万分地堵在车子里。

在我感觉要永远困在这里时,司机终于开口建议我们,游乐园还是别去了,等我们到了那里,也已经关门了。我们两个沉默了一会儿,发现半天也已经过去一半了,他小声提议直接去最近的宾馆,做最后一件事,我没有表态。

在宾馆的大厅里,我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去前台办手续。我盯着他的背影,想起每天在电话和微信里的男朋友,那个温和的,慢吞吞的,有点土气,但是亲热起来有些粗暴的男朋友,那个感冒一样的声音,滚烫的吻。越想,我就越觉得跟眼前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是哪里弄错了吗?我会不会认错了人?还是说,从一开始就弄错了?也许在那个朋友的聚会上,我根本就是看到了一个人,而加了另一个人的微信。

慌乱中,我走出了大厅。

我漫无目的地乱走,最后钻进一家咖啡馆的卫生间里,鬼打墙了几次,终于成功坐在马桶上,脑子里一团乱麻。这时我收到男朋友的微信:“你在哪里?”

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头像,声音也还是那个像感冒一样朦朦胧胧的声音,我猛然惊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跟你说啊,我遇到奇怪的事情了。”我说。

一年以来的那么多日日夜夜,遇到任何事情,我都是这样,点开他的头像,告诉他,跟你说啊,我遇到一个什么样的事情了。那么,任何问题都能化沉重为轻松,走向一个安全的出口。

男朋友的电话马上打进来,“怎么了啊,你在哪里?”

“对不起。”我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对不起,你不要怪我。我刚才差点跟别人开房间了。”

“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吗?”他说。

“对不起。”我泣不成声,鼻涕也流下来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已经逃出来了,刚才我好无助。”

男朋友又问了几遍我在哪里。“求求你不要问了。”我近乎哀求地对他说,“可不可以像平时一样就在电话里跟我聊聊天,什么也别问,只是聊聊天?”

他没有说话,过了很久,他轻叹一口气:“那好吧,我陪你聊聊天。”

男朋友像往常一样,在电话里吻我,拥抱我,和我亲热,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汗湿的手指、滚烫的嘴唇和胸膛。感觉到那个真正的男朋友又回来了,我慢慢恢复了平静,破涕为笑。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才发现自己就这样坐在马桶上握着手机睡了过去。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是男朋友发来的:“飞机要起飞了,你回家好好休息。”

“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我问。

“会的,我一直在这里。”他说,“你打开手机就能看见。”

候鸟 / 卤猫

不再让你孤单

文 / 咸贵人 青年作者 @咸贵人

完了,迟到了。一睁眼九点,我抓起桌上的杯子在凉水管上直接接了一杯水灌进肚里——早上一杯水清肠防止便秘,大钟教的。对了,今天大钟结婚。5月20日,真是好日子。扎堆儿一样,酒店都要贵几倍,但人说了,结婚这事儿,马虎不得。我抓起桌上的红包朝他家奔去。

到的时候婚车已经准备出发了。我连连道歉,大钟穿得人模狗样,拍着我的脑门儿对我嚷嚷,说还好没让我当伴娘,否则坏了他的人生大事。呵呵,我说你滚吧,我当伴娘这么漂亮,不得把你亲媳妇气死。大钟来不及回嘴就被三姑六婆抓走了。太惨,从此以后又多了一批人问东问西。我朝他摇了摇头,大钟给了我一个中指。我摸摸怀里厚厚的红包,寻思着要么不给了,反正他也不会问我要,想想不行,有点缺德,还是换成一堆报纸吧。

大钟是我的发小,初中的时候我突飞猛进地长到了一米七五,从此酷到没朋友。和我称兄道弟的他直到高中才勉勉强强长到一米七八,并停滞于此,至今未变。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是我罩他。

大钟高中开始早恋,单恋。对方是文科班的班花水杉,也是校花。水杉偏偏和我关系好,因此大钟对我十分感激,认为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惜水杉那时候从没用正眼瞧过他。谁让他学习那么差。哦,我也差。

那时候流行写信,每天自习我都陪着大钟写情书。直男脑子不行,写出来的句子不是肉麻到让人作呕,就是根本不知所云。所以这事儿自然交给了我,大钟就负责跑腿给我买零食。那个夏天真是幸福,全世界的冰激凌不论五毛还是天价,我都吃了个遍。吃完写完,大钟抄写一遍,第二天我放到水杉抽屉里的信海中。人家收了,不知看没看,反正从没回。

哎,你傻站那干吗!赶紧上车接新娘!都几点了来不及了!大钟朝我喊叫几句,我猫腰钻进了他的迎亲大队伍里。抬头看到了车上挂的香水瓶,味道真是庸俗,一股子的甜腻,就像兜头泼了一盆花瓣浓缩精。

高中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跟这香水一样浓墨重彩,觉得即便天崩地裂也可以为她做任何事情。大钟也是,他见缝插针,水杉渴了就光速去买饮料,冷了就立马脱外套,热了就跟学校申请要买空调,因主张奢华带坏风气差点被叫了家长。

那时候水杉一心考北大,我心想这瞎了,大钟复读一百遍也考不上。

车子向前行,走走停停,竟然堵在了三环上。大钟坐在头车里给我打电话,说全怪我迟到,万一破坏了他的终身幸福跟我没完。我说你跟我说个屁,谁让你等我,没有我新娘子娶不到了?他说你这不是废话吗,不是说好要做彼此一辈子的天使吗?我直接挂了。有病。

高三那年水杉成绩一路领先,全校师生都看好她。没人认为她考不上北大。大钟就蔫了,明恋三年,殷勤献尽,屁用没有。离高考还有一个月,我们三人行,水杉一眼都不看我俩,一路高冷默念英语作文,走到车棚发现自行车座上被人用马克笔写了三个大字:考不上。

我们面面相觑了几分钟,大钟走上去用手把三个字抹掉了。抹了好几次,终于掉光了。水杉看了一眼,推着车子走了。

第二天,又出现了,依旧是三个字:考不上。红色的马克笔写在灰色的车座上格外明显。大钟没吭声,上去依旧抹掉。

第三天,又是。

第四天,重复。

第五天开始,大钟干脆不上晚自习了,蹲在车棚等着。实在饿得不行,去小卖部买了一包辣条,果不其然,一回来,就出现了三个字:考不上。

大钟气疯了,跑回教室嚷嚷着要搜每个人的身,查一下谁包里有笔就知道!我说他幼稚,谁杀完人还把刀放包里等着你。今天算了,明天继续蹲守吧。大钟怒气冲冲地抹掉了字,结果放学的晚上,又出现在了车座上。

三天后的市“一模”,水杉考砸了,直接跌出了年级前十,市前一百都没进去。大钟莫名其妙因祸得福,居然考了个第九。

揭榜那天,“考不上”三个大字依旧神出鬼没。水杉崩溃了,第一次看见她哭。校花连哭的时候都那么动人,楚楚可怜,让人一时看呆,不知如何安慰。大钟默默地走了过去,一脚踹倒了水杉的车,说:这车不要了,从今天起,我送你。

大钟把自行车直接停在教室最后一排,紧挨着巨幅高考倒计时牌,跟班主任说自己得了强迫症,总幻想丢车,看不见车子做不了题,后来班头看着多辆车子也无所谓,就默许了。

从此以后,三人行变成了两辆车。大钟春风得意,像回到了90年代,骑着自己的大二八就能演甜蜜蜜。我骂他傻逼,把人家送进北大自己也考不上。大钟说无所谓,他不上北大,随便北京哪个学校都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迎亲队伍磨磨唧唧开到了,一系列繁杂又弱智的规矩,折腾一番,大钟终于抱着新娘从楼里走出来,后面跟着庞大的伴娘团,好不傲娇。大钟喜气洋洋,一脸中了六合彩的模样,幸福得叫人想骂街。

哦,那年最后,水杉没有考上北大,我们一起进了北京××院,依旧是铿锵三人行。

不出意外地,大二的时候他俩牵了手。大钟约我出去喝酒,喝完了打台球,他赢了,买单的时候突然抱住我。我吓傻了。他说兄弟谢谢你,我结婚一定请你当伴郎!哦,伴娘!

他妈的,当年说话当放屁。

到酒店交了份子钱,婚宴就算开始了。一样俗套得无以复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虚假煽情,无中生有,一个人和一只狗都能被这司仪说成天作之合。

我入座了亲友团,看到了水杉,俨然贵妇范儿。

是的,大钟娶的不是水杉。他们临毕业分手了。大钟凌晨喝醉,哭倒在马路中央,狂唱《半岛铁盒》:“为什么这样子,你看着我说你已经决定……”我说你醒醒,因为水杉现在的男朋友开法拉利。他说去他妈的法拉利,姓法的都不是好东西,跟法西斯一模一样。

其实也不全是水杉的错。大四课少了,我和大钟开始凑桌打网游,耽误了他和水杉一起泡图书馆的时间,但饭还是大钟每天按时帮她打好,我提到她宿舍的,因为水杉讨厌食堂人多拥挤油烟味满满。可女人最怕冷落,一丁点都不行。红杏为什么出墙?还不是墙那边阳光更多更温暖。

那个时候我俩打游戏打到水深火热,争斗心太强,霸服那天大钟简直乐疯了,截了图发给水杉看,才发现水杉怎么不上QQ了。跑去宿舍找她,得知她出去约会了。

大钟像当年蹲在车棚等待作恶者一样蹲在女生宿舍楼下一下午,看见水杉从富二代车上下来,彬彬有礼,觉得自己可能误会了。我拍拍他的肩,说没误会。你看那富二代的眼睛里,写满了暧昧。大钟说我去他妈的暧昧,那是老子的女朋友,嗖就冲了上去。男人啊,不在青春里打过架,怎能算爱过。富二代没还手,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捂着肚子猫着腰站在车旁,水杉上来啪地一巴掌,当然打在大钟脸上。从此四年单恋、两年相处正式掰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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