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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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过得很辛苦吧。”但我似乎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嗯。但我们都没有问她。”

“有赔偿吗?”

“拖了很久,后来表姐说,真的不想再打官司,阿公也老了。后来就拿了很少的钱。”

她很难过吧,所有认识的亲人都不见了。

我心想。

“老天也会对她的命运有所补偿,受那么大罪。”我勉强说。

“我们也这样对她说,但她有说过,她宁愿不要任何补偿的。”小蓓认真的说。“我觉得上帝真的不公平。”

那之后,我们又乘过了好几站,一直从大安、忠孝复兴到南京东路,穿过城心。我不知道怎么对她说话,她似乎也不得不适应这种缓慢而漫长的停顿。六月的台北已经湿热,往往是清晨的明媚,而后空气一点一点开始氤氲浑浊,直至大中午一场暴雨,这也是台北盆地的寻常脾气。

导演订的自助餐很高级。我们十几个人,围坐在餐厅四周,他拿着话筒说话,我们都不敢吃饭。导演于是就对着话筒说:你们快点吃饭。我们于是就扒两口饭。

我们每个人,都录制了一段视频送给导演。我们在面对自己崇拜的人时,往往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且辅导老师原来跟我们说,这段录像只会给导演一个人看。我是不相信的。但很多人都信。譬如有的人对导演说,自己有一个姐姐身体残疾,她从小就要谦让她,虽然这是应该的,但难免觉得好烦。厌烦中又带着歉疚,于是就把这样的两难说了出来。有个同学出生于警察世家,全村的人都知道他只要考上警察学校,就会维系门楣的荣耀。但他却喜欢文学,考了中文系。也喜欢电影。直到现在他硕士班毕业回到老家,都有老邻居对他说:“那个时候你要是考上警察学校,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都会开心死…”他问导演,我真的应该去当一个警察吗?如果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工作的话…

小蓓的那一段里,支支吾吾反复说:“导演,我真的很珍惜这次课程,我有一天做了一个梦,这也是我的梦想,我们加课了。”我不知道很久以后她会不会成为一个律师或者法官,但我觉得许多事似乎都有微妙的联系。譬如她喜欢导演的电影、小说,譬如她想当一个主持正义的人,譬如她不喜欢台北。这座城市的人情对她来说是有所创伤的。

我记得导演在最后一堂课上,说了他和弟弟的故事。有一个小说叫《遗书》里写过,弟弟一直都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负债累累的弟弟自杀后,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沾着尸水的纸,上面写着“哥哥,你说过会照顾我们家…你辛苦了。”后面还有一句话,说“其实当你的兄弟,也很辛苦。”

许多同学都哭了,小蓓也是。我看见她的哀愁中,有一种特别纯净的东西,势要和那种活着的辛苦做抵抗。我在想,可能一直以来,我所喜欢她身上的特质,就是那一种斗志。那是我失落已久的,对于死亡的不甘、对于他人命运的不甘、对于冷漠的不甘。

我对小蓓说的最后一个故事,是关于我刚到台湾时的室友。无人驾驶的列车一再温吞地爬行,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应该说一件类似的事来回应她对我的震动。我的室友,是我三年前最早认识的台湾人,带我去吃各种好吃的,还常常嘲笑我很土。有天晚上她不肯睡觉一直在打字,我问她在做什么,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后来我发现,她是在为第二天的考试作弊。于是我说我来打吧,我们早点睡觉。她见我打得飞快,大叹一声“你们大陆人真的超吊的。”我心想你才天真,作弊都那么累还不如背一下。我替她买过便当,她还欠我一些钱。我们说好一起过生日,她给我准备了假睫毛和高跟鞋。后来她回新竹拿家人送的生日礼物,死在一个酒驾的厢型车下。为此我还去了她的老家。

她父亲为我们整个班级准备了便当,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拿了便当就走。他叫住我,说,“妹妹你还有一个养乐多。”我一直记得那句话,从那么无助、哀伤的口中说出来。

“妹妹你还有一个养乐多…”

这件事我写过很多次,我对小蓓说。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大概不会一再到台湾来,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也没有再去看她。

对的。小蓓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台北,但我来了四年,看到我表姐毕业。但我想,我以后还是会回去的。但我有一点舍不得你。”

小蓓真的这么说的时候,搞得我还挺难过的。我觉得我说“我也是”实在太怂,我都快三十岁了,所有的舍不得都在记忆力的日渐退化中忘记得一干二净。但我最后还是说,“反正网上联系都挺方便的。”

我是异乡人,最不缺路过。也许我看不到她很久以后的美好的样子,她也看不到我。因为我一踏上那片土地,就受限于倒计时。但我想,那段无人驾驶的路程,应该会一直留在我的心里。我们去赴约,却开了一个巨大的小差,有一点难过,像梦见对方离开。

27、皮囊/蔡崇达

我那个活到99岁的阿太(我外婆的母亲),是个很牛的人。外婆50多岁突然撒手,阿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亲戚怕她想不开,轮流看着。她却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愤怒,嘴里骂骂咧咧,一个人跑来跑去。一会掀开棺材看看外婆的样子,一会到厨房看看那祭祀的供品做得如何,走到大厅听见有人杀一只鸡没割中动脉,那只鸡洒着血到处跳,阿太小跑出来,一把抓住那只鸡,狠狠往地上一摔。

鸡的脚挣扎了一下,终于停歇了。“这不结了——别让这肉体在折腾它的魂灵”。阿太不是个文化人,但是个神婆。所以讲话总偶尔文绉绉。

众人皆喑哑。

那场葬礼,阿太一声都没哭。即使看着外婆的躯体要进入焚化炉,她也只是斜乜着眼,像是对其他嚎哭的人的不屑,又似乎是老人平静的打盹。

那年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很不理解阿太冰冷的无情。几次走过去问她,阿太你怎么不难过。阿太满是寿斑的脸,竟轻微舒展开,那是笑——“因为我很舍得”。

这句话在后来的生活中很经常听到。外婆去世后,阿太经常到我家来住,她说,外婆临死前交待,黑狗达没爷爷奶奶、父母都在忙,你要帮着照顾。我因而更能感受她所谓的“舍得”。

阿太是个很狠的人,连切菜都要像切排骨那样用力。有次她在厨房很冷静地喊哎呀一声,在厅里的我大声问,阿太怎么了?“没事,就是手指头切断了”。接下来,慌乱的是我们一家人,她自始至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病房里正在帮阿太缝合手指头,母亲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和我讲阿太的故事。她曾经把不会游泳的、还年幼舅公扔到海里,让他学游泳,舅公差点溺死,邻居看不过去跳到水里把他救起来。没过几天邻居又看她把舅公再次扔到水里。所有邻居都骂她没良心,她冷冷地说:“肉体不就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

等阿太出院,我终于还是没忍住问她故事的真假。她淡淡地说:“是真的啊,如果你整天伺候你这个皮囊,不会有出息的,只有会用肉体的人才能成才。”说实话,我当时没听懂。

我因此总觉得阿太像块石头,坚硬到什么都伤不了。她甚至是我们小镇出了名的硬骨头,即使九十多岁了,依然坚持用她那缠过的小脚,自己从村里走到镇上我老家。每回要雇车送她回去,她总是异常生气:“就两个选择,要嘛你扶着我慢慢走回去,要么我自己走回去。”也因此,老家那条石板路,总可以看到一个少年扶着一个老人慢慢地往镇外挪。

然而我还是看到阿太哭了。那是她92岁的时候,一次她攀到屋顶要补一个窟窿,一不小心她摔下来了,躺在家里动不了。我去探望她,她远远就听到了,还没进门,她就哭着喊,我的乖曾孙,阿太动不了了,阿太被困住了。虽然第二周她就倔强地想落地走路,然而没走几步又摔倒了。她哭着叮嘱我说,要我常过来看她,从此每天依靠一把椅子支撑,慢慢挪到门口,坐在那,等一整天我的身影。我也时常往阿太家跑,特别遇到事情的时候,总觉得和她坐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安宁和踏实。

后来我上大学了、再后来到外地工作,见她分外少了。然而每次遇到挫折,我总是请假往老家跑——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和阿太坐一个下午,虽然我说的苦恼,她不一定听得懂,甚至不一定听得到(她已经耳背了),但每次看到她不甚明白地笑,展开那岁月雕刻出的层层叠叠的皱纹,我就莫名其妙地释然了许多。

知道阿太去世,是在很平常的一个早上。母亲打电话给我,说你阿太走了。然后两边的人抱着电话一起哭。母亲说阿太最后留了一句话给我:“黑狗达不准哭。死不就是脚一蹬的事情吗,要是诚心想念我,我自然会来看你。因为从此之后,我已经没有皮囊这个包袱。来去多方便”。

那一刻才明白阿太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才明白阿太的生活观:我们的生命本来多轻盈,都是被这肉体和各种欲望的污浊给拖住。阿太,我记住了,“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请一定来看望我。

28、一次告别/韩寒

也许很多人不知道,我在小学的时候是数学课代表。后来因为粗心和偏爱写作,数学成绩就稍差一些。再后来,我就遇上了我的初恋女朋友,全校学习成绩前三名的Z。Z是那种数学考卷上最后一道压轴几何题都能用几种算法做出正确答案的姑娘,而我还是恨不得省去推算过程直接拿量角器去量的人。

以Z的成绩,她是必然会进市重点高中的,她心气很高,不会为任何事情影响学业。我如果发挥正常,最多也是区重点。我俩若要在同一个高中念书,我必然不能要求她考差些迁就我,只能自己努力。永远不要相信那些号称在感情世界里距离不是问题的人。没错,这很像《三重门》的故事情节,只是在《三重门》里,我意淫了一下,把这感情写成了女主人公最后为了爱情故意考砸去了区重点,而男主人公阴差阳错却进了市重点的琼瑶桥段。这也是小说作者唯一能滥用的职权了。

在那会儿,爱情的力量绝对是超越父母老师的训话的,我开始每天认真听讲,预习复习,奋斗了一阵子后,我的一次数学考试居然得了满分。

是的,满分。要知道我所在的班级是特色班,也就是所谓的好班或者提高班。那次考试我依稀记得一共就三四个数学满分的。当老师报出我满分后,全班震惊。我望向窗外,感觉当天的树叶特别绿,连鸟都更大只了。我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借了一张信纸,打算一会儿给Z写一封小情书,放学塞给她。信纸上印着“勿忘我”“一切随缘”之类土鳖的话我也顾不上了。我甚至在那一个瞬间对数学的感情超过了语文。

之后就发生了一件事情,它的阴影笼罩了我整个少年生涯。记得似乎是发完试卷后,老师说了一句,韩寒这次发挥得超常啊,不符合常理,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同学中立即有小声议论,我甚至听见了一些赞同声。

我立即申辩道,老师,另外两个考满分的人都坐得离我很远,我不可能偷看他们的。

老师说,你未必是看他们的,你周围同学的平时数学成绩都比你好,你可能看的是周围的。

我反驳道,这怎么可能,他们分数还没我的高。

老师道,有可能他们做错的题目你正好没看,而你恰恰做对了。

我说,老师,你可以问我旁边的同学,我偷看了他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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