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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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余果老亲掌缰绳,对这条路竟似极熟,狂奔一刻,猛地一带左缰,那牲口就转进左边一个山谷,奔至谷内,余果老单手一勒,那牲口应声而止,余果老急道:“下车。”
裴红棂行动也变得利索起来,她抱着小稚,猛地一跃,就跃到一棵老树之下。她问孩子道:“怕不怕?”
小稚摇摇头。余果老也已跃下,却把裴红棂引到一棵树后,交给她一把匕首,从树洞中拉出好几个绳结,急道:“一会儿我说一声砍,你就依着次序一次砍一根。这事很重要,切切!”
裴红棂点点头。这还是她头一次握刀。余果老把小稚扶上树枝,自己就跃回谷中。裴红棂仔细看去,却见这山谷中居然有个小校场,她哪里知道,这里就是当年威正镖局训练年轻镖头们的地方。余果老自知东密五刹甩是甩不脱的,所以放弃大路,要引他们到此决战一场。
这山谷偏僻隐秘,余果老望向校场四周,当年的兵器架都已朽烂了,只孤零零地剩着一个还摇摇地站着,上面插了把锈迹斑斑的大刀。
余果老觉得自己也像那刀一样老了,他还挺不挺得过这一战?他也不知。
望了树枝上的小稚一眼,他相信:刀虽老,钢还是好钢,只要好火痛锤,就又是一把利刃!
那个末路红颜裴红棂此刻就是他的火,而小稚那无辜的眼神也就是击打在他心上的重锤,直要击打出他一份深藏的勇气来。只听谷口声音渐近。土黄、赭红、干青、麻白、黯黑,闪出穿着五色衣服的五个人影,东密五刹,终于到来。其中,土黄布衫的那个人缺了一条左臂,正是昨日被余老人一刀斩落一臂的牛刹高罗。他惨着一张脸,那《牛诉冤》一曲就是他唱的——东密密功果然不同,才一天工夫,他虽受此重创,仍可行动自如了。
只见“牛刹”高罗一眼看见余老人,脸色就一变,口里尖声唱道:
“……筋儿铺了弓,皮儿鞔做鼓,骨头儿卖与钗环铺。黑角做就乌犀带,花蹄儿开成玳瑁梳,无一件抛残物。好材儿卖与了靴匠,碎皮儿回与田夫……”
他的声音尖锐嘶哑,本不适合唱歌,听起来简直就像勺儿刮碗的那种尖噪声。他的声音却被那个穿着一件赭红色衣服的“犬刹”费严打断。
只见那费严长得黑乎乎的,面目凶恶。又听他尖声道:“余老头儿,你这二十六年来,威正镖局牌子还算一直不倒,虽说只剩你一个人,但你可要掂量掂量,那不是光靠你的本事,是江湖朋友不忍心再为难你,看在你一年只接一趟镖的份上,抬抬手就过去了。今年,你好像已走过鸿兴酒楼李大嘴那一趟镖了吧?再接,可就不是一单了,不能怪我兄弟们不买你的面子。”
“何况,我们追杀在前,你接镖在后,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五刹放在眼里?”
裴红棂在远处却听得好奇——原来这老爷子二十六年来都在走镖,而且每年都只走一趟镖,那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煊赫一时的镖局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裴红棂心中疑惑无限,但这些却不是现在应当想的事。只听那“犬刹”费严继续尖声道:“余老头儿,你想好,小心这一下翘辫子了,留下那二十七门孤寡没有活路。”
裴红棂看向那已长满了荒草的校场,这是昔日威正镖局全盛之日教练子弟的地方,余老人站在那儿显得又衰老又庄严。费严一句话后,余老人本有些驼的背就似乎直了。天上,是一天惨日。余老人一反手,就掣出他背后的那把大关刀,刀长三尺,阔八寸,那一天惨日砸在这荒芜的校场中,那刀就是这片惨日中最暗哑的光。然后只听余老人说:“你无权拿我们镖局的孤寡开、玩、笑!”他一字一顿。分明那“犬刹”费严的话已刺到他心中神圣处。世上总有人不肯一切都以滑稽狂荡为时尚,如果有人敢干犯他心中圣地的话,他会一语拦断的!然后他并不侧头,口里却喝出了一个字——“砍!”
裴红棂一激灵,知道这一字是喊给自己的。她用尽力气,一匕首就向第一个绳结砍去。然后她眼前一绿,那绳索似缀着什么,一断以后,就向后抽去,飞快不见。却见校场上空有一片绿色的大布天幕般罩了下来。那块布长达两丈,阔有五尺,猛地遮天蔽地地泻下,校场中人无不大吃一惊。
余老人就在那时出刀。他用的是大关刀,这一刀劈出风雷隐隐。惨淡日光中,他白发蓬飞,更显一种极为孤惨的悍勇,他这一刀劈向费严,这招名叫“挽弓挽强”。
费严大惊,疾退,就在他的退后中,他胸前一块作护心用的狗皮已爆裂开来,为刀风所破。那狗皮本经百般硝制,是他护身三宝之一,狗皮一裂,他胸膛裸露,险险让开刀刃,但刀风还是在他枯黄的胸口留下一道红痕,五脏六腑之间只觉翻来覆去的难受。
五牲杀没想到这老头老了老了,出刀还会这么快。只听余老人又喝道:“砍!”然后一刀横抹,直劈向“牛刹”高罗。这一招是大关刀的第二招“用箭用长”。
裴红棂虽为女子,但也觉心情激荡。她爱愈铮十余年,只为在他的宁淡中读出了在旁人身上读不出的两个字:风骨。而今日,她却在一个衰朽老人身上,读出了另两个字:英雄!她望向她刚才砍落的第一块垂下的布幕,上面大大地写了一个字:请。字不好,但意兴豪飞,可能正是此老当年的笔意。她运尽腕力剁向第二根绳,又一幅布幕落下,还是老旧的绿色,但已与前一块绿得不一样。上面也只有一个字:从!
这一幕落下,晃花了五刹的眼,余老人就从布后出招,一刀就劈进了本已受伤的牛刹高罗之心口,高罗惨退,但刀跟着他,他退到哪里刀就进到哪里,他终于避之不过,任由那刀剁进了他胸骨三寸,萎然倒地。余老人全无慈悲,口中又喝道:“砍!”
裴红棂手起刀落,第三字现身,却是“绝”之一字。余老人已使到他大关刀第三招。第三刀名唤“射人射马”,这一刀变抹为削,转削猪、马两刹之双足。二刹疾退,却也打出了他们绝门暗器“射影含砂”。这暗器名列“东密五毒”之一,端的非同小可。好在余老人有蔽身的布幕。对方射影含砂一出,他就不见了。然后余老人第四声“砍”已叫出,第四块布幕落下,余老人以布幕一卷,卷住了那蓬青砂,当布幕荡回原形时,裴红棂才看到上面已被毒砂蚀破了好几个大洞。依稀犹可见到的残字是“处”。静如处子的“处”。
余老人却动如脱兔。他第四招再次劈向“犬刹”费严!“擒贼擒王!”——余老人一喝出口,他不能给对方一口喘息之机来重组反击。他老了,体力不会支持很长久,他不能允许对方反击!
费严退,还是退,口中大声地喘气,心中已在后悔惹上了这个老丧门星。裴红棂虽不解武功,但敏感于节奏,已看出余老人是要借威正镖局当年的七块旧布幕之哗然落地惑敌心志,助己意气,激发杀心,昂扬斗志,她也已见出余老人那大刀之间的顿挫之迹。
余老人第五声“砍”开口的同时,裴红棂已砍下第五根绳索,一个“读”字从天而降,这一下配合更为默契,余老人这时的一招叫做“杀人有限”,却是一式阴平刀法,以阴平对阴毒,“羊刹”张天翅本一直没出手,跟在余老人背后准备暗袭,可那块布幕一落,余老人忽然不见了,然后,他在自己喉间读出了一抹凉意。他惊诧了下,大关刀还能运出这等平寒小巧的招术?随着他喉间一抹鲜血飙出,他瞪着眼颓然倒地。
不可能——“羊刹”在倒地之后还觉得不可能:没有人能在练成大关刀后还可以用大刀使出女子们才会用的“小解腕十七手”。那是匕首的招术呀。
但今天余老人做到了。所以张天翅死了。但就在余老人杀死张天翅之际,犬、马、猪三刹已有了一息之机。他们重提一口气,立在场中,互相背靠,六只怨毒的眼睛罩定了余老人。是他,在没打招呼之下出了手,也是他,已杀了自己一方的两个人,一手破了五刹阵。他们非杀之不可。
自己一方是死了两个人,但余老人杀气已泄。所以,反击的时候到了。
余老人果然被迫在避,回过神的三刹的反击极为激烈,满天都是砂,飞砂,不能沾上一星半点的砂!而他们三人脚步凝重,空谷校场中传出巨石滚地般的声音,像一只只大象在这空谷中踏着,他们踏的是余老人已经不多的生命。
——飞砂走石、尸解天下,这正是五刹酷绝天下的绝技!余老人的刀却像这狂砂巨石中努力不倒的一面旗。旧旗。风雨飘摇中的旧旗。白发萧驳的旧旗!
裴红棂看着余老人,才发现,他原来真的只剩有一只手好用了,那是右手。而他使用的大关刀分外沉重,本来就是该用两只手来握的,他塌了一肩,只有用右手的肩窝夹住大关刀柄。裴红棂忽然很后悔很后悔请余老人出这一趟镖,为什么还要拉上这一个耿介老人呢?自己娘儿俩死就死吧。死说不定反而是和愈铮的团圆。
为什么要再拉上这老人呢?
树洞里还剩两根绳。
“余老人怎么还不喊砍?”裴红棂想,她的手心已全是汗。她望向场中,余老人明显已更落下风,他忽喉头一耸动,但没叫出,好在裴红棂与他似已有了心灵感应,在他出口前,手已剁下,一个大大的“侠”字从天落下。
一线之机,只有一线之机,余老人获得了一丝喘息,但他要她连砍两个绳结!可他张口要再叫“砍”字,丹田之气却已全运在刀上,喉中竟出不了声,这一急急得他满脸通红。他已老了,他在苦战三个年轻人,他只有这一个机会!他要最后一块布幕!可他喊不出,喊不出!
裴红棂也不知自己是否真懂了老人的刀意,但她砍断第六根绳后,不知怎么,一咬银牙,挥刀向第七根就砍去。拼了——她想,拼了!当时拼却怒颜红,就是这样一怒,这样一红吧?如果她错,那她自刎谢余老人于泉下!
最后一个字格外刺目,那是:“气”。
——“请”、“从”、“绝”、“处”、“读”、“侠”、“气”。
——请从绝处读侠气!
裴红棂只觉自己女性温柔的胸中也热血一炸。余老儿长啸进招,大关刀最后三势“列国有疆”、“苟能制敌”、“岂在杀伤”一气奔涌而出!
裴红棂想:请从绝处读侠气!
——余老人刀意疯了,那刀意居然把七大块布幕的底端削碎,满天碎布中,他出招。
这一招天地无语,日光哑然。
三刹大惊。
惊也要避。
但如何避?
“愿时光停顿在此一刻。”裴红棂想,“小稚在树上,让他好好看看,好好记住今日的旧校场,记住五刹,记住这日光,记住老人的刀,还有——一个老人在惨日下如何出招!”
记住——“侠气”。
当此绝途。
记住侠气!
刀落。
“马刹”罗虎立毙。
“猪刹”朱正背裂,再毙。
“犬刹”重伤在额,遁,余老人补刀,杀之。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刀下一遁无踪。
校场上,只剩下余老人白发萧然,拄刀而立。
易水萧萧襟袖冷,看此翁白发拂如雪!
——乃识阔落此衰翁!
小稚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以后多年他还记得:他从没曾那么痛痛快快地哭过。在惨日下,旧校场中,无声地大哭着。
第五章 一个人的镖局
杀了五牲杀后的余果老选择的下一步居然不是前行,而是——回临潼。
回他那个破落的小院。
如果那个小院也可以称为镖局的话。
车回到临潼时,已是黄昏,地上的湿气似乎很重,余老人很累,他的风湿可能犯了,但他没有说。
裴红棂二话没说,挽袖下厨。
——不要对自己说我是裴尚书之女、肖御使之妻——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我首先是一个女人,而外面,是一个战斗罢的老人,一个赶车累了的二炳,还有一个有待长大的小男人。她想起那个小男人时,脸上就有了笑意——小稚,所以那晚她的面疙瘩汤做得格外香,连余老人看着锅底都有一种想再吃一碗的神情。
“可是没了。”
裴红棂笑道:“可是没了。”她看着这个老人,心里升起一种“父亲”的感觉。她在她那个当朝一品的父亲裴尚书身上都从没体验过这两个字的意蕴。
——父亲。
二炳在厅堂中升起了一堆火,余老人可以烤烤他的老寒腿。他饭后没睡,也叫大家别睡,包括小稚。
裴红棂问:“为什么?”
余老人道:“我们还要等一个人。”他的目光中颜色深了一层:“敌人。”
“一个会‘大手印’的敌人。”
余老人脸上的神情便在火光里沉默。但火光的跳跃倒显得他面上的神情变化不宁。多少年了?二十六年了吧。他看着火光把自己映在墙上的侧影,似想从中找到自己当年的样子。
二十六年前,他还只有三十九岁,威正镖局名传天下,大关刀下,折尽英雄无数。他轻轻一叹,但与那人的一战,却令他此后一肢全废,半肩塌裂。今日在旧校场,他刀废五刹时,看到了五刹的腰牌,就明白,那人也是东密的,而且地位远较五刹要高,也就猜到,裴红棂这档事,若是五刹折翼,那人一定会出手。他一出手是否又会是当年摧毁了自己这一臂一肩的“大手印”?大手印为密宗绝技,但密宗之中,能修到身密、口密、心密从而有机会修炼并精擅大手印的人也不会超过七个。余老人想到此,他的手就在微微颤抖。当年一败,他至今犹记。但今日,今日他已是衰朽之年,是否还能扛得住那诡秘驳难的大手印,带着这主仆三人在那人手下逃生呢?他无把握。所以他选择退回临潼,他要——以静制动。但这静也是一种令人难堪的静呀。在四月底的夜晚,这个老人,护着裴红棂母子,烤着火,在等待这一生唯一败过自己的大敌。这种心境,在暮年的慷慨里,是否也夹杂着一丝无力的惶惑?
好在裴红棂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她心里有一份歉然。她也明白这个六十有余的老人驱车一天,刀劈五刹后,想来会有的疲惫。她要帮他撑过去,何况马上似乎还有大敌。但能点燃一个衰龄老者斗志的是什么?就像——能够点燃那些潮阴的木头的是什么?
火光中,裴红棂忽然抬起脸,一张美丽的脸。她笑道:“小稚,你不是一直想问余爷爷他那把刀的分量吗?”
火光中的小稚清怯可爱。余老人抚抚他的头,忽然有一种家的感觉。他一生未曾婚娶,开始是为了事业,后来是为了负累。这种感觉他还是第一次经历。他把小稚抱到膝间,这孩子像他母亲,很乖很懂事的。余老人心里有些苦涩又有些欢欣地想:“自己这一生无子,没想临老却直接捡了个外孙子。”他开口道:“刀不在重,而在势。我那把刀一共十三斤七两。”然后他让小稚摸他那把刀。
裴红棂道:“这么多年来,这个威正镖局就只有老爷子一个人、一把刀?”
余老人点了点头。
裴红棂望着他,知道这背后必然有一个好沉重的故事。她要问,一个能让一个人二十六年来坚守下去的故事是什么?它的内核必然有着某种勇慨、某种侠气、某种在一个老朽的身体里还在燃烧着的希望与光彩。她要把它引出来,烧掉这夜中让余老人无奈的沉默与暮气。
裴红棂说:“犬刹说,老爷子二十六年来,每年都出一趟镖,而且也仅出一趟镖?”
余老人目光空空地点头。
裴红棂有些尊敬地望他半晌:“能说说吗?”她知道,余老人一定是不惯诉说。她轻轻接道:“我只想让小稚听听,一个人,一个男人的经历与他的大半生。”然后她轻轻一叹:“这对他很重要。”
“因为,他,已没了父亲。”
余老人的目光停在小稚头上,轻轻揉了下,半晌开口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二十六年前,我们威正镖局最红火的时候,我接了一趟镖。其实那趟镖并不大,只是主人是跟东密有怨隙的人。东密杀了我们九个镖头。最后我出马一战,对手是东密中的高手‘大手印’龚海。”他的目光似回溯到从前。半晌半晌,他轻轻道:“我败了。”
其实,难道仅“我败了”这三个字这么简单吗?不,败的过程相当曲折。他与大手印龚海动手时,就猜自己技逊半筹,悔恨自己早离师门一年,没有把大关刀最后三招参透,但他犹有一拼——他有气!当年大关刀余孟称霸行内、扬威江湖,靠的也是一股凛然正气。可东密捉住了十几个镖师的家属,以此相挟。他每出一招好招,对方就适时杀一人,他心内忧狂如沸,但对手并不提要挟的条件。大手印龚海是东密在中原武林的一块牌子,他们要他胜,而且是一个人胜。所以要挟虽要挟,却并不明目张胆地要挟,斗到最后一招时,余老人拼了,拼出了一式他以前没有学过以后也没想到的招式。但那一招他只出了半招,因为他的眼角瞥到,东密徒众悬在镖师家属头上的刀又举起了,他心中一软,迟了一迟。只一迟,他左肩中掌,从此一臂一肩皆废。
如果不是好友鲁狂喑及时赶到,捉了对方重要人物“小佛子”要挟交换,那一战,只怕威正镖局一败涂地。
余老人轻轻一叹,但败就是败了,至今二十六年过去了,每念到龚海那遮天蔽日的大手印,还是觉得,挡无可挡,避无可避。这是二十六年来他心头的一大阴影。他知道,只要阴影存在,他就是败了,而且是——一直败着。年轻时他激扬勇毅,相信这世上没有他过不去的坎。但至今,二十六年,他还是不知该如何破解龚海那狂涛巨浪般的大手印。
“后来,得一好友之助,这趟镖算摆平了。但为了东密的面子,镖银还是被劫去,只是没伤镖主。镖主虽不要赔付,我还是赔了他。从那以后,威正镖局开始了走下坡路的日子。”
那段日子他真不愿回忆,他拨了拨面前的火,半晌道:“长安现在是有个悦字分局吧?”
裴红棂不知他怎么问及于此,她开始后悔勾起了余老人伤败的经历,点点头说:“是。”
余老人轻轻一喟:“他们的总局在洛阳,你知道他们的总局局主是谁吗?”
裴红棂摇摇头,她哪知道这些。
“他叫宁烽。”
出了一会儿神,余老人轻声道:“他原来就是威正镖局三大副总镖头之一。”
裴红棂一愣,原来如此。
威正镖局当年一个副总镖头也能独创出如今这一大摊事业?看来余老人当年果然不凡。裴红棂轻声道:“原来悦字总局局主当年也是你老手下,后来怎么另立门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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