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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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长安,尉迟家宅邸,丫鬟端着银盆走进小姐的卧房,看到帐中小姐还在酣睡,心中稍感奇怪,往日这个时候小姐已经起来在练琴了,怎么今日如此贪睡,她过去掀开帐幔,用金钩子挂上帐子,刚想叫人呢,却发现被子下面盖着的只是一个枕头。

“奇怪了,人跑哪里去了?”丫鬟自言自语着,四下里找了又找,可是依然不见人影,渐渐的她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了,小姐眼睛看不见,平日里又不是喜欢乱跑的人,今天突然失踪,或许…丫鬟不敢往下想了,她担不起这个责任,赶紧找到管家报告情况。

管家一听也急了,小姐可是家主的掌上明珠,好端端在家里睡觉都能丢了,家主怪罪下来大家可都别想好,于是赶紧派出家丁到处搜寻,简直连老鼠洞都寻遍了,依然不见人影。

老爷去兰州办事了,家里没有人主事,管家到底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事瞒不住,越瞒事情越大,赶紧派人飞马去兰州报告老爷,另外加派人手寻找小姐下落,当夜在内宅当值的所有家丁护院都被控制住,一个个的严查,尉迟家院落层层叠叠,警卫森严,没有内鬼从中协助的话,不可能把小姐绑走。

长安城南一隅,奥黛丽从房中走出,狠狠掐了叶天行一把:“你这个死鬼,绑这个漂亮的小丫头来有什么企图?一大把年纪了还想老牛吃嫩草,我掐死你!”

叶天行一把揽过奥黛丽的小蛮腰道:“我有你这棵嫩草就够了,那小丫头是我帮儿子娶的媳妇儿。”

奥黛丽勃然色变,推开叶天行道:“什么!你都有儿子了,那岂不是早就成家了,说,你有几个老婆?我能排进前十名么?”

叶天行苦笑道:“我也是刚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欠他们母子的实在太多,他娘已经不在了,只有想办法补偿儿子了,不管他接不接受我这个父亲,从今以后我都要看着他成长,帮他披荆斩棘,帮他排除一切困难。”

奥黛丽怔住了,她忽然知道为什么叶天行会回来了,或许是那个死去的女人触动了他心中的柔软的所在,让这个无情的剑客变得温暖起来。

“可是,那女孩虽然长的漂亮,却是个残疾啊。”奥黛丽道。

“不妨事,这是他们没找准人,我认识一个神医能治这种病症,十年前他欠我一个情,正好借这个机会还了。”

“不管你这些闲事了,赶紧把人送走,拐带人口可是大罪,你别连累我。”奥黛丽压低声音说道,忽然房中传出啪的一声,紧接着是女孩的喊声:“姐姐,你快来。”

奥黛丽赶紧转身回房,原来是绑来的女孩在吃饭的时候把碗给摔坏了,以往都是丫鬟伺候她吃饭,现在自己吃饭自然不得劲了,奥黛丽赶紧帮着清理碎碗渣子,女孩怯生生的说:“姐姐不生气吧?”

奥黛丽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善良的很,答道:“没关系,这破碗姐姐早就想砸了,一直没得空,这回对亏你帮忙了。”

女孩嘻嘻笑起来,问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叔叔说要带我去治眼睛,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爹爹花了好多钱都没帮我治好呢。”

“当然是真的,叔叔也是个好人呢。”奥黛丽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外边的叶天行,嘴里无声的说出“死鬼”两个字。

“那太好了,治好了眼睛就能看见花是什么颜色,树是什么形状,还有姐姐长什么模样了。”女孩憧憬的说。

“你刚才说你爹爹花了很多钱帮你治病,那你爹一定很有钱吧?”

“嗯,可能是吧。”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奥黛丽闲着没事,将叶天行带来的包袱解开了一角,同时很随意的问道。

“我叫尉迟佳。”

尉迟…佳!长安城里姓尉迟的人家可不多啊,与此同时包裹里的东西也露出了真容,是一个尾部有烧焦痕迹的古琴。

若是什么神兵利器,奥黛丽未必认得,可人家怎么也算是长安艺术界的从业人士,焦尾琴再不认识就丢大人了,古时候的四大名琴之一现身长安是不久前的事情,首富尉迟光斥资巨万买下此琴收藏,长安城满城皆知啊,如今此宝物竟然和它的主人一起来到自己面前,如何不让奥黛丽震惊。

奥黛丽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冲出去将叶天行推到墙角,逼问道:“这小丫头是尉迟光的女儿?”

“是啊,我没告诉你么?哦,可能是我忘了,尉迟光的女儿配我叶天行的儿子,难道辱没了她?”叶天行一脸的无所谓。

奥黛丽悲愤难耐,摆手道:“我真怕了你了,尉迟家势力有多大你不知道?他们想查什么事情没有查不到的,你这样做是会害死我们大家的,趁他们还没找来,赶紧走!”

叶天行挠挠头道:“我把这茬忘了,好吧,我这就动身,等办完事情再来找你。”说罢进屋道:“小妹妹吃饱了么,咱们要上路了,这回叔叔带你飞一回。”

尉迟家已经动用了一些关系,每个城门的守军手里都多了一张画影图形,只要能堵截到画上的女孩,就有一千两的花红,当然对外只是说尉迟家走失了一个小妾而已,小姐丢了这样的大事谁也不敢泄露。

凭着叶天行的功夫就算杀出去也没人挡得住,可是他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是自己做的这件事情,所以他选择了晚上出城。

晚上城门都关闭了,除了紧急军报之外,再重要的事情也不能擅开城门,长安是一座大城,巍峨的城墙上每隔五十步就有一盏灯笼和两个哨兵,夏夜的城头,凉风习习,让人只想瞌睡。

一身黑衣的叶天行身背尉迟佳出现在城头,他站在垛口上对背后的女孩说道:“小妹妹,抓紧了,叔叔要带你飞了。”

城墙上的风很大,尉迟佳虽然是盲人,但是感觉很灵敏,她知道身处高处,便紧紧抓住了叶天行的肩膀,叶天行深吸一口气,纵身而下,双手双脚展开,衣服之间的褶皱舒展开来就如同蝙蝠的翅膀,整个人如同一只大鸟消失在夜空中。

“伙计,那边有动静,好像有人跳下去了。”一个起来尿尿的哨兵推了推同伴。

同伴睁开惺忪的睡眼看过去,打个哈欠道:“你眼花了吧,城里水井梁头歪脖子树多的是,谁没事上城墙上寻死啊。”

第57章 祸起萧墙

兰州,巡抚官邸,甘肃巡抚温大人亲自将尉迟光送了出来,双方亲切话别,气氛非常融洽。

上了轿子之后,尉迟光的脸色就逐渐冷了下来,下面人办事太不力了,芝麻大的小事居然越闹越大,要劳烦他亲自出马去走巡抚大人的路子,虽然事情算有点眉目了,但是代价也是相当昂贵的,这如何不让他恼怒。

尉迟炯和韩世河的轿子跟在后面,此时两人心中都是惴惴不安,家主做事素来严酷,想必此事过后必然惩处他俩。

回到住所之后,尉迟光下轿直奔后堂,尉迟炯和韩世河赶紧紧随其后,到了二门就被卫士拦住,两人不敢前行,对视一眼皆是愁容满面,片刻过后,里面传出话来,让两人在书房门口等候家主接见。

两人赶紧来到书房门口,这是一座幽静的小跨院,院子里没有树木,也没有桌椅,地上铺着的青石板都被太阳晒得滚烫,两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来回踱步。

过了一会儿,尉迟家兰州分铺的账房抱着一厚摞账本过来了,也不敢搭理尉迟炯,直接走进书房,尉迟炯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他身为兰州方面的当家人,这些年可没少做手脚,光是银子就捞了不下五十万两,账本更是乱糟糟一团,虽说没人能查清楚这烂账,但是家主是何等人,办事狠辣果决,人家根本不需要查清楚你贪污了多少钱,只要知道你贪污就足够了,家族内部执行家法又不需要通报官府,说杀你就杀你。

果然,书房里传出家主的笑声,很爽朗,很愉快,仿佛是遇到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这下尉迟炯更害怕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嘴唇发白,虚汗直流,韩世河见他跪下,也跟着跪倒,大掌柜做的事情他当然有份,眼见东窗事发,他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

下午的阳光依旧猛烈,两人跪在滚热的石板上,后背依然是冷汗直流,擦也不敢擦,走也不敢走,只能这样等待着家法处置,一直到了黄昏时分,家主才拎着一本总账出现,笑眯眯的看着尉迟炯道:“这账本和天书一样,大哥你得教教我怎么看?”

尉迟炯张了张嘴,居然一个字说不出来,家主刚要发话,忽然外面跑进来一人,风尘仆仆的分明是星夜兼程赶来,此人大伙都认识,是长安府里的一名管事,他千里遥远的赶来肯定是家里出了大事!

尉迟光冷冷看了一眼尉迟炯,招呼管事进了屋,不一会儿就传来一声脆响,不知道是哪个花瓶遭殃了,这可是罕见的现象,一般来说家主生气的时候不会摔东西,而是笑,让人渗的头皮发麻的那种笑,可是这次居然如此失态的摔了东西,说明家里出了极大地事情,肯定要比兰州方面失职和贪污的事情还要严重。

一时间尉迟炯和韩世河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家里出了事情,想必家主就要立刻赶回去吧,那样就好,在他赶回长安的这段时间里,应该能把账面上的窟窿堵上,虽然不能自圆其说,但起码责罚不会那么严酷了。

但尉迟光并没有走,他依然留在了兰州,尉迟炯和韩世河也没有受到任何责罚,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就让他俩回家了。

午夜时分,韩世河的卧房,房门被轻轻叩响,四掌柜警觉的问:“谁?”

外面是压低声音的回答:“我。”

韩掌柜赶紧披衣起床,拔开门闩,外面站的自然是难兄难弟尉迟炯了,韩世河刚想点灯,被尉迟炯拦住,“别,小心有人监视。”

韩世河拿着火刀火镰的手僵住了,监视这个词让他不寒而栗,家主没有责罚,并不代表此事就过去了,反而如同一把刀悬在头顶,让他寝食难安。

“大掌柜,咱们把银子凑了交上去吧。”韩世河道。

尉迟炯轻轻掩上门,说:“我就是来和你说这个事的,亏空其实不多,加在一起也就是八十多万两,可是大多数都分下去了,你说这兰州分号谁没落到好处吧,大家伙都买了房子置了地。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变现,填不上这个窟窿你我就得死!”

“不能吧,咱们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昏话,我和他是堂兄弟,他的脾气我能不知道?当初为了争家主的位子这家伙可没少杀人,不出意外的话,咱俩都活不过月底了。”

“那…怎么办?”韩世河颤声道。

“要在以前可能就只有等死了,可是如今却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今日长安急报你也看见了,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肯定不是好事,家主的虎卫已经星夜启程回长安了,身边就只留了五个人。”

虎卫是尉迟家最后的王牌,这支人数不过百余的精锐力量是尉迟家历代收养的孤儿组建而成,武功高强,绝对忠诚,战斗力相当强悍,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随便投入使用,倘若当初进攻十八里堡的是虎卫,恐怕也不会败得那么难看了。

韩世河是聪明人,自然听出尉迟炯话里的意思,他迟疑道:“难道说咱们要…”

“对,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他死了,我就是家主,你就是大掌柜,若是不拼的话,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尉迟炯的眼睛在黑暗中竟然闪着绿色的幽光,如同狼的眸子,韩世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但还是坚定的说:“好,大掌柜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尉迟光彻夜难眠,因为尉迟家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户部尚书对茶马走私极为愤怒,一心要根治此弊端,若不是朝廷政令不通,地方大员各行其是,恐怕尉迟家早就完了,他此次前来兰州,其实并非为那个什么十八里堡而来,而是为了进一步贴近巡抚大人。

商人和官员打交道,自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全凭金钱说话,温巡抚是个实在人,要了尉迟家一成的干股,尉迟光咬咬牙答应了,其实心里也在流血,这也就罢了,反正钱花的是正路,可是自家堂兄尉迟炯那些钱花的可都不是个地方,近百万的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吃喝嫖赌笼络人心,当自己不知道呢,要不是念在他以往帮过自己,早就办了他了,这次查账不过是给他个下马威而已,如今是非常时期,兰州不能乱,人心不能乱,所以尉迟炯暂时还不能动。

这些事就已经很棘手了,家中又传来消息,说是女儿失踪了,尉迟光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唯一的软肋就是这个女儿,尉迟佳是他和亡妻的爱情结晶,从小体弱多病,还是个盲人,尉迟光在她身上倾注了全部的爱,只要是女儿喜欢的东西,哪怕价值连城也会买来,焦尾琴就是个例子,可是珍爱的掌上明珠突然失踪,如何不让他心力交瘁。

这是有人在和自己作对,究竟是什么人暂且猜不出,但对方肯定是有所图,只要能那女儿平平安安的接回来,什么代价都无所谓,事后再找回场子便是,所以尉迟光硬是没亲自回长安,只是派遣虎卫回去而已,虎卫不光武力强大,侦缉搜捕的能力也很强,有他们在尉迟光就能放一半的心。

次日下午,尉迟光赶往城南的牲畜栏视察,尉迟家的骆驼骡马等大牲口等圈养在这里,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账目、实物、现银都要审核,昨天看了账本今天再来看实物再正常不过了。

尉迟炯和韩世河两人都没有跟来,如今他俩已经被家主暂时解除了职务在家闭门思过呢。

家主的车驾走在城外的土路上,四周静悄悄的很不对劲,要知道这条路应该是车马喧嚣才是啊,尉迟光敏锐的察觉到危险的存在,刚想呼唤卫士,忽然破空之声传来,他迅速趴在车厢底部,十几支羽箭呼啸而至将马车串成了马蜂窝。

外面人喊马嘶乱成一团,显然是被伏击了,尉迟光身边只有五名虎卫,可是对方足有数十人,从他们发射的箭矢数量就能看出来,尉迟光算不上身经百战,但是经历过的危险状况也不少了,他当机立断掀开车厢下面的出口跳了下去。

五名虎卫已经倒下了两人,拉车的马匹、车夫和随行的几名账房、司库也被射死,而且射穿他们的箭矢和平常的羽箭有所不同,箭杆粗壮有力,箭镞呈三棱状,精钢打造,对方分明是动用了民间严禁拥有的军用武器——床弩。

“家主快走!我们顶着!”剩下的三名虎卫挥着长刀挡在尉迟光身前嘶声叫喊着,情况紧急,尉迟光也来不及说什么,只能用力的点点头便朝着反方向拔足狂奔。

背后马蹄声轰响,几十名身穿铠甲手握长矛的士兵冲了过来,在铁骑的冲击下,三名虎卫根本支撑不了许久,尉迟光头也不回的狂奔着,一边跑一边将身上累赘的东西抛下,一来能减轻重量,二来能吸引敌人去捡从而减慢追击速度。

但那些人根本不上当,留下一部分人解决虎卫,剩下的十余骑紧跟着尉迟光追过来,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尉迟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伏击者到底是尉迟炯的人还是十八里堡的人,在他的估算中此时元封已经被叶天行杀死,所以十八里堡人找他寻仇也是可能的。

尉迟光跑得很快,可两条腿终归跑不过四条腿,追兵已经到了二十步以内,偏偏他又被一块石头绊了下,整个人飞出去趴在地上,摔得血头血脸,抬头就看见前面有一骑正张弓搭箭瞄准自己。

我命休矣,尉迟光悲哀的想到。

第58章 老李

这天下午元封领着人从兰州去往河口镇,刚上路就遇到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十几个骑士纵马追赶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眼看骑士就要开弓放箭射死那人,元封迅速发箭,羽箭几乎同时命中目标,骑士应声落马,那中年人也中箭栽倒在地。

看到老大出手,少年们也纷纷抽出腰刀冲上去,对方看他们人多势众气势汹汹,倒也不敢缠斗,拨马便走。

此事蹊跷,那些骑士身穿皮甲手持弓箭长刀和十八里堡的保丁倒有些类似,居然敢在兰州郊外公然杀人说明他们很有背景,元封不敢久留,命人将那商人救起迅速撤离现场,绕道去往河口镇。

元封救人纯粹是出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商人背上中了一箭,倒下的时候太阳穴撞了一下,看样子伤得不轻,人已经昏死过去,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说明身份的东西,只好先把他放在马车里。

颠簸了一路,终于抵达河口镇,此次前来河口镇是为了支持光明盐的首次发售,昨日由楚木腿带队,第一批打着十八里堡字号的光明盐抵达了河口镇,听说巡商分府的官员都去道贺了呢,衙役们更是帮着维持秩序,私盐生意做到这份上也算是空前绝后了,就连以前的兰州李家也没这么嚣张啊,不过十八里堡人做事很地道,从不仗势欺人,私盐的价格也够公道,给衙门的孝敬也是以前不少,总之他们接手私盐买卖,没有人不乐意。

生意做大了,很多问题接踵而来,货物多,客户多,来往的银钱也多,私盐生意和贩马不一样,批零兼营账目复杂,这牵扯到银钱的问题,又舍不得用外边人,只好先找几个本子记着,等元封他们来了再做打算。

那个商人在路上就接受了医治,箭矢被剜出,敷上了金疮药,可是当他醒来之后却说不出自己的姓名,问他是被何人伏击,就更加说不出来了,看来是那一下摔到脑袋了,河口镇商家云集,这人又是商人打扮,想必有人认识呢,于是元封便让人领着他沿街走了一遍,可是居然没个人认识他,元封无奈,只好暂时收留此人,没名字不好称呼,众人便称他为“老李”。

老李的脑子受到重创,众人也不让他干什么力气活,就留在铺子里扫扫地,收拾个桌椅板凳,烧茶倒水啥的,先这样干着,等以后又机会去凉州、长安这种色目人聚居的地方之时,再帮他打探自己的身份。

在十八里堡众人眼里,元封就是神童的代名词,凡事只要让他拿主意准没错,现在私盐生意做大了,凡事都要立个规矩才行,要不然谁都能定价,谁都能从柜上支钱,那不就乱套了,所以楚木腿才把元封从兰州请来定个章程。

可是元封也不懂这一套啊,你若是问他行军打仗筑城扎营,或者刀法箭术啥的,他能给你说一大通,可是这买卖行上的玩意,没学过啊。

面对厚厚的账本,元封一头雾水,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劲,但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只好道:“先这样记着吧,以后慢慢再想办法。”

“这怎么能行呢?”忽然旁边有人惊呼道,众人一看,竟然是老李在说话,他在帮元封倒茶的时候瞥见了账本,情不自禁的发表了看法,但是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下人不能这样没规矩。

老李这人很忠厚,平时话语不多,干活利索又勤快,大家都很喜欢他,此时他忽然对账本提出看法,难道说账本激起了他的某些回忆?

元封饶有兴趣的问道:“老李,你说说这账本有何不妥之处?”

老李道:“首先不是这种记法,应该用格子分开,日期,账目、数额、经办人分别填写,同样的科目要在两本以上的账本上记载,互相对照防止错漏,然后再汇总到总账上以便查找,另外这数字是不能随意改动的,谁改的谁加盖名章以示负责,账本更不能随便撕毁,就算是墨汁打翻在上面也得留着。”

元封眼睛一亮“老李,你以前是账房吧?”

“这个…不好说,这记账的规矩我也是懂点皮毛,至于以前在哪里学的,真的想不起来了。”老李说着,烦恼的锤着自己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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