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塞外枭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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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塞外枭雄

硕大的石弹画过一条美丽的弧线,呼啸着从空中掠过,重重地击在城垛的箭塔上,巨大的撞击声有如死神怒吼。烟尘弥漫中,砖石横飞,翻滚的石弹碾过几名士卒后,最终碎裂成数块,石屑与血肉模糊的躯体一同落下。嘶叫声与哭喊声混杂在一起,惊惶失措的守兵们纷纷将弓箭朝城下投石机射去,但大多失了准头,即便偶有命中,也因射程太远,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白松城原本是塞外一座美丽的城堡,城外是一望无涯的草原,围绕着一片方园十余里的白色松林,故因此而得名。这里并非战略要地,平日驻扎的近千守兵也大多由城内居民招集而来,并非久经战火考验的老兵,一旦面对残酷的战争,大多惊慌难定,而此刻的城下却排列着一支盔甲鲜亮、战志昂扬的数万离昌国大军,更何况,领军之人是近年来名震塞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威赫王!

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白松城的老弱病残、妇女孩童齐齐上阵,不惜与来犯之敌拼死一战。但是,整整两曰过去了,敌人并不急于发动进攻,而是在城外两里安营扎寨,布下重围。

早在数年前,城主诺颜察就隐隐预料到这一战,未雨绸缪,已有准备。白松城内囤积着充足的粮草,辎重齐备,城头堆积着大量的滚木、礌石、箭支、沸油等物,以备守城。守卫与城民们也是摩拳擦掌,决心与城主共进退,誓死保卫白松城。

然而,远道而来的敌军远远停在射程之外,并不立刻发动攻击。没宥搦战,没有挑衅,只有招展的旌旗、奔驰的战马,以及在长枪与利刃的冷光寒芒中肃立的士兵。在沉默严明的军纪下,井井有条地进行着攻城的准备。

人们迷感起来,最初的斗志与愤怒在冷静的敌人面前逐渐瓦解,随着大型的攻城器械陆续抵达,威赫王的大军开始调兵遣将,操练士卒,似乎这只是一场轻松的杀戮游戏,那份强大的必胜信念无声无息地压迫在每一个白松城守卫的心头。恐慌开始在人们心中泛滥,望着城下黑压压的数万大军,他们这才明白面对的是几十倍于己的敌人,根本没有胜利的希望。

昨夜,白松城主诺颜察派出一队亲兵趁夜出城,欲要毁坏敌军的攻城器械,,却不曾想被敌人的暗哨发觉,随着矜一声号角响起,千百支火箭由敌阵中袭来,护城河上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原来威赫王早已暗中下令让部下在护城河中倾入数桶遇火即燃的黑油,诺颜察的偷袭无功而返,数十名亲兵于烈火中丧生,逃回来的人也都焦头烂額。

大火到黎明方熄,护城河几乎被烧干,城门外已是一片焦土。谁也没想到,原本是为了阻碍敌人进攻的护城河,却变成了防止己方出逃的屏障。

威赫王并没有派来招降使者,但他的行动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城里的每个人:不屈服,就全歼!

有人认出了残砖碎瓦中几具残破的尸体,却不敢放声痛哭,只发出低沉的啜泣。而就在此刻,围在城外的几十座投石机同时发动,巨大的石弹遮天蔽日,由四面八方袭来,就像是来自苍穹中的猛兽呼啸着扑向青色的城墙。

攻城开始了,白松城和近万城民的命运已不在自己的掌握中。

诺颜察全身甲胄,头戴战盔,身持战刀,披着一件靑色战袍,在城头来回巡视,鼓舞士气,但投石机的攻击由四个方向的城门同时开始,令他顾此失彼。

随着一座座箭塔被大石摧毁、城墙被击破无数缺口后,人们眼中的绝望已是越来越深,他们高呼呐喊只能给自己壮胆,却无退敌之效,一个个麻木地搬运着沙袋,去填补城墙的缺漏。

诺颜察登上尚未被击毁的箭塔,望向敌阵,试图找到威赫王那标志性的金甲金盔与银色面具,却未能如愿。

他是避不见我么?诺颜察苦涩地想着,毕竟曾同朝六载,彼此还不乏相惜之情,虽然如今各为其主,不得不兵戎相见,怕也非威赫王所愿吧。

没有云梯!诺颜察惊恐地发现,在敌军的阵中,密布着各种攻城锤、飞弩楼、投石机、冲撞车等物,却没有—架云梯。以他对威赫王的了解,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威赫王早已料到白松城脆弱的城墙不堪一击,只要攻开城门,铁骑就可长驱直入,根本不须用云梯这样伤亡率极高的战术。

这一刹,诺颜察的心头泛起了一丝动摇,这些年威赫王征战塞外,所向披靡,自己尽管身经百战,却也无可幸免。这必败的一仗,真的还有必要继续打下去吗?白松城是他的母城,他随着离昌王在外征战多年方才归来,却未能给白松城带来任何荣耀,只有无可避免的屠城之灾。城中有他的亲人家眷和儿时的朋友兄弟,为了亲情和义气,他们义无反顾地陪他力抗强敌,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们为自己奉上安乐的家园与最宝贵的生命?

“大人,危险!”随着亲兵的一声呼叫,一枚巨石在空中翻滚着,朝着诺颜察身处的箭塔飞来。

诺颜察知道,铁面无情的威赫王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从决定率军追赶自己开始,两人的私交就已断绝。但是威赫王也决不是一个嗜杀的人,所以他宁可多耗时间运送修建攻城器械,也不愿用云梯快速攻城,因为那样只会让更多无辜的士兵送命。如果自己死了,威赫王应该可以放过白松城的民众。但是,身为离昌国的股肱重臣,他的责任不允许投降,更不允许把穆答王子交出去,或许就这样死在城墙上,倒也不失一种带着尊严的解脱。

心念电转间,诺颜察蓦然拔出腰间长刀,大喝一声,朝着巨石劈去。那是一块方园近丈的巨石,重于千钧,人力难挡,他这螳臂当车的一刀实与送死无异。

一道人影忽然闪了过来,一把抱住诺颜察,两人一同由箭塔上摔下,总算避过巨石加身之劫。

被大石击中的箭塔由中部断裂,碎石纷如雨下。

救下诺颜察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位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他并没有像其余人一样穿戴盔甲,而是身着绛红色的华袍,显示出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他就是诺颜察不惜与威赫王数万大军为敌,也要拼死保护的人--离昌国的穆答王子,也是诺顔察唯一爱女的丈夫。

“岳父大人,你这样做又是何苦?”穆答王子似乎已经看出诺顔察心萌死志,话语中隐含指责。

诺颜察长叹一声:“殿下,我有负重托,虽已尽力,但却已不能保你安全,不但愧见君王,更是愧见这些白松城的子民啊……”

穆答王子抖去身上的泥沙:岳父不必气馁,别忘了我们曾在神座前立誓与威赫王周旋到底,,如果白松城挡不住他,我们不妨再往他处,就算最后死在他手里,离昌国数十万民众也都心知肚明,断不容他这样的弑主之人活在世上。而且父王和弟弟也迟早会看穿他的野心,且看他还能得意到几时?”

诺顔察默然不语,穆答王子永远活在他自己的幻想世界之中,相信人性中的善良与仁慈,相信邪不压正,相信他离昌国正统太子的身份足以唤醒臣民对威赫王权势的反抗。所以,他此际还会有心拂去身上的灰尘,还妄想着东山再起,还希望父亲能够病愈重振朝纲,期盼着兄弟安吉王子能够念在亲情的份上,在最后一刻放过他……却不知,在塞外草原的残酷斗争中,只有一条铁律:强存弱亡!

如果诺颜察能用旁观者的身份去公正的做出选择,他也宁愿让强悍铁血的安吉王子成为下一任离昌之王,而舍弃只知仁义道德却根本不通时务的穆答王子。

一个月前,离昌国王忽染重疾,威赫王在病榻前请愿废太子穆答而重新立二王子安吉为太子,顿时引发朝中混乱。

那安吉王子虽年仅十八岁,但自从六年前威赫王加入离昌国后,便一直由他带在身边教诲,随其征战塞外诸国,立下赫赫战功。反观穆答王子虽身为太子,却整日只知读史观书,虽满腹经纶,亦颇有治国之才,但却并无引人注目的军功。在塞外草原的历史上,各族征战不休,此消彼亡,朝代更迭极快,生存更重于发展,穆答王子虽有长兄的血统,却并不被大多朝臣所拥戴。威赫王的提议虽出乎常理,却得到多数人的支持。

离昌国建国不过十余年,虽一统塞外,但各族异心不息,随时有可能重新作乱。此际离昌国王重病在床,不理朝政,一旦驾崩后未能及时新立君王,离昌国极有可能就此四分五裂。当下群臣各执一词,分为两派,以诺颜察为首,包括了几位开国老臣,皆是力主由穆答王子即位,但仍被手握军权、并得到大部分军中将领与各族族长支持的威赫王所压制,双方争执愈演愈烈,最终引发一场宫廷政变。

诺颜察连夜带着穆答王子离开,威赫王淸肃异党后,随即率军追赶。

这两个月来,诺颜察带着穆答王子东奔西逃,威赫王一路紧追不舍。诺颜察沿途分别得到九个城堡的支援,但被威赫王率军连破九城,白松城已是他们最后一道防线,而如今城外已被大军重重围困,一旦城破,就再无生还的机会了。

这几年来,威赫王东征西讨,声望极髙,他更有一种蛊惑人心的特异本领。虽然废长立幼之举不合情理,但是在不知不觉中,诺颜察与穆答王子反倒被离昌国民视为引发内乱的逆党,即便心有不服者,亦被威赫王的武力所慑,不敢稍露反抗之念,越来越多的各部族战士加入威赫王的追兵之中,此时看来,围困白松城的军力已近十万之众。

又一轮飞石投来,其中一颗击穿了东城门。

城外的数万大军齐齐欢呼,声规云天。

诺颜察心头一沉,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反倒再无犹豫的余地,他面现坚毅之色,握紧战刀:

“殿下快回到府上去吧,记住,如果有敌人来到,务必立刻表明你的身份,否则会被乱军屠杀的。”

穆答王子愤声道:“我去和你一起挡住敌人,还要当面质问威赫王。”

“他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让你死在乱军之中才不必担负试主的罪名。请记住,你只有活下去才可以保护我的女儿,哪怕屈膝求生,亦有最后的希望。这是我对你郑重的请求。”

穆答王子一愣,想到爱妻与将要出世的孩子,不由心头一软:“好,我答应你!”

我尊贵的王子啊,你从不缺乏勇气,只不过总是看不淸楚这个残酷的世间。诺颜察望者穆答王子离去的背影,默默地想着。旋即翻身上马往东城奔去。

这是一场敌众我寡、胜负早定的战争,唯一的悬念是威赫王将会如何处置穆答王子,这也是诺颜察最后的寄望。

白松城,东门。投石机终于停止了。

对于城墙上的守卫来说,城门洞开意味着最后一道屏障的消失,每个人都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的就是一场屠城血战。对死亡的恐惧与对敌人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身体颤抖、让精神振奋、让声音嘶哑、让血脉喷张。他们在令人屏息的寂静中,等待着敌人铁骑的攻杀。

然而,敌人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拥而上,大举冲锋。身披重甲的攻城死士在钝重战车的掩护下缓缓前行,掌中的战斧闪着寒光,引弓待发的骑兵松缰而驰,最后是手持利刃与重盾的步兵。他们步步为营,决不贪功冒进,只有在威赫王严明的军纪下,才能束缚住士兵们欲要冲杀肉博的欲望。

几百辆战车的粼粼声响,上千匹战马的铁蹄踏地,数万名士卒带着杀气的沉重脚步,集合成这天地间最令人惊怖的死亡之曲,传入到毎一个白松城民的耳中。他们已是敌人眼中必杀的猎物,却还不知道冷静的敌人将在何时下手?这样的等待是一种煎熬,原来快要沸腾的热血渐渐止息,惊惶不安像潮水一样在心头蔓延,最终被绝望和恐惧所替代。

如果是在平原作战,此刻只要有一个人丢下兵器转身逃命,必然会引发无可逆转的溃决,但是他们只能困守在孤城中等死,唯愿能在利刃加身之前多杀几个敌人。

这一刹,他们的心理处于最微妙的时刻,他们既可能是不战而逃、甚至跪地求饶的懦夫,也可能是再无畏惧、放手一搏的死士。一切将取决于威赫王发出进攻号令的时机。

号角响起,前行的战车、骑兵、士卒骤停。两骑越众而出,径往白松城下而来,当先者胯下一匹白色战马,素净不沾一尘的纯白色战袍迎风飘起,隐隐露出袍下闪闪发亮的金盔金甲,脸上却是戴着一张银色的面具,面具上画着奇怪的符号;随在其后的红马上是一位亲兵装束的战士,铁盗遮住面门,只露出一双眼睛。

破损的城楼上一阵骚动,金盔金甲、银色面具--那是威赫王独一无二的标志!有人想要放声喝骂,有人想要呼喊求饶,有人想要出城对战,有人想要突施冷箭,,,,,,但是谁都没有动,经历过方才生与死之间剧烈的心理变动之后,更多的人选择了观望。

“我现在进入白松城,只想与老朋友说几句话。我不要求你们放下武器,但我要求你们保持镇定,不要试图发动攻击。因为城外的十万大军决不会容忍你们冒犯他们的统帅,更因为我,不是为鲜血而来!”白袍金甲的大将开口道,他并没有放声大喊,但那宁和甚至带着一些温柔的声线却如一道细丝般钻入每个人的耳中,方圆二里的人们都听得淸清楚楚。”

他淡淡一笑:“不必怀疑,我就是威赫王!”

话音一落,他麾下的战士们同时举起刀枪狂吼:“威赫王!”

整个白松城仿佛在这数万人齐声的呼喊中颤抖起来。

诺颜察闻言惊讶莫名,此时此刻威赫王已是胜券在握,根本没必要孤身犯险要求入城,如果城中众人一拥而上,将其乱刃分身,十万大军中仅有几千威赫王的亲兵,其余多是塞外各部族的勇士,难保对其忠心,一旦主帅横死,势必大乱,能否一举扭转战局?

他无法确定!仅听那十万士兵狂热呼喊威赫王的名字,恐怕只要白松城稍有异动,必会被夷为平地。刹那间,他又为自己涌上这样的念头而感到一丝羞愧。既然自诩为是离昌国的英雄,威赫王愿意冒险一见,他又怎能行此卑鄙行径?

诺颜察大声道:“威赫王,既然不为鲜血而来,是为了和平么?”

威赫王长啸一声:“诺颜察,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我就会把和平放在你的手上。”

诺顔察哈哈大笑:“好!请入城吧,我们先叙旧,再谈国事!”对左右下令道,“传我将令,让威赫王入城,任何人都不许轻举妄动。”眼角扫见周围士兵早已放低了刀枪弓箭,心头苦笑,自己的命令已是多余。

草原人最尊勇士,且不论威赫王是否真心愿意给白松城带来希望中的和平,就凭他敢孤身入城的勇气,就足以换得所有人的敬意。

威赫王与那亲兵策马前行,白松城内外签时鸦雀无声,每双眼睛都注视在他们身上。

威赫王的十万士兵俱是得他号令不得喧哗,城内的人则是未从急转直下的变故中缓过神来,不知做何应变。

但看威赫王那悠然的骑姿,仿佛在告诉每个人,无论亊态如何变化,一切都尽在他的拿控中。

诺颜察亦是仅带一名亲卫,出城相迎,两人在空中击掌三下,对视而笑。

威赫王并没有解开面具,整个离昌国,除了国君与锦夫人,能够见到他真面目的人,决不超过五个。

“三年前,你们的城主诺颜察被敌人围困在喀什山的一座无名山峰上,随身只有三十多人,枪钝刀断,无粮无马,而敌人的兵力足有三千,是他的百倍,并且还抓住了他的数名手下,在山下严刑拷打,借此逼迫他投降,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威赫王与诺颜察打过招呼后,竟对跟随诺颜察的那名亲卫发问。

那名亲卫久闻威赫王之名,今日在这等情形下初见,万万料不到他会朝自己说话,语气还意外的亲切,一时愣在当场,望着那诡异的银色面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

威赫王自顾自地回答:“他假意投降,朝敌人接近,趁机发箭射死人质。然后令手下化整为零,藏身于雪山中,渴饮雪水,饥食树皮,伺机伏击,夺过兵器与马匹后再杀向敌人。一直纠缠了二十多天,毙敌五百余众,等我率军前来营救时,他只剩下了十一个人…

诺颜察哈哈大笑:“都是些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什么?其实那时我几度陷入绝境,但却知道你必会派兵来救我,只要多坚持几天,就可以有一线生机,不然也撑不了那么久。”

威赫王淡然道:“不错,你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未罝身于完全绝望的死地,就始终不肯放下最后的希望,而且根本未想过你的一意孤行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什么样的劫难。所以,我毫不留情地连破你九城,并且直到现在重兵围困、又把白松城的城门击毁后,才现身与你相见。若不然,你还会抱着最后的希望与我死拼到底!”

怒火从诺颜察的脸上掠过:“如果你是来嘲笑我的,那就请回去吧。”

“我并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说出琪实。你如果不是那么固执,那九城的战役中会少死很多人,我也不会有意放你和穆答王子逃生。”

“你有意放我?”诺颜察大是震惊。回想这两个月的逃亡过程,确实有几次险死还生,本应被截断的退路竟然无人埋伏,当时还暗笑威赫王虽然用兵如神,却总留有破绽,但假设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那就另当别论了。

威赫王没有直接回答诺颜察的问题,但他那透出冷厉与自信的目光已说明了一切。

“你胡说!”诺颜察大喝道,“不要装出一副体恤战士性命的模样来掩饰你指挥的错误。假使依你所说,你明我会反抗到底,却还故意放我走,那就意味会因此死伤更多的人。嘿嘿,如果!你真有本事在映岩城把我抓住,后面的五城之战根本不会开始。”

映岩城是他逃亡途中的第四城,那一次他本已自愿赴死,却意外地逃出生天,从而怀疑威赫王的用兵之道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神奇。

“如果你那样为穆答王子尽忠而战死,就还会有人以你为傲,随即出现下一个诺顔察,也将会死更多的人,与之相比,五个城池的民众根本算不了什么?你最好记住,我放你不是因为心软,而是要把你迫入真正的死地,然后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件事。”威赫王说完,率着那位青袍亲兵径入白松城,满脸惊详的诺颜察兀自沉思。但他已隐隐感觉到,威赫王固然会带來白松城的和平,但他也要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

诺颜察与威赫王相识六年,其间数度携手作战,亦有杯酒言欢尽吐心声的时刻,但直至今日,他却依然看不透这个谜一样的人物,或许除了锦夫人外,根本没人能真正了解他。

四人由东门入城,所经之处,人们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诺顔察留意到白松城民们望着威赫王的眼神,尽管夹杂着愤怒与不甘,但更多的,是畏惧、崇敬与感激。按草原战争的惯例,投降可保平安,一旦顽抗,必将遭受屠城的命运。白松城从决定相助诺颜察伊始,就已做了最坏的准备,却不料威赫王竟会手下留情,皆感其恩德。

威赫王突然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了一礼:“穆答殿下。”

穆答王子原是混入人群里,想不到被威赫王一眼识出,只得出来相见:“威赫王无须多礼,你能号令十万重兵破城而不攻,重仁重义,穆答替白松城民谢谢你。只要能保住性命,城中的财物皆可尽取。”

“不必。我已与手下约定,只要谈判成功,决不会动用白松城的一草一木。”威赫王这句话一说完,旁边的民众发出隐隐的欢呼声。

诺颜察身躯微微一震,穆答王子与那些民众或许只为保住性命与财物而庆幸,但他带兵多年,深知那些在血腥与战火中饱经锤炼的塞外勇士们的心态。他们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着,每—次战役后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屠城无疑是一场卸下所有重负的狂欢,他无法想象威赫王用什么方法约束手下,他只淸楚地知道,假设自已在破城之后不允战士屠城,甚至不许取用财物,那么也许当天晚上就会发生哗变。

他不得不承认,威赫王是他征战三十余年来,平生仅见的枭雄!

“另外,还要请穆答殿下随我一起去诺顔察大人的府上,我想和你们好好谈谈。”

穆答王子有些紧张:“谈和平条件么?”

“这仅是一方面。安吉殿下另有事情托我转告你。”

“安吉弟弟,他、他还好吗?箅来我已有半年多没见他了。”穆答王子戒心渐去,脸上表情略不自然。

威赫王淡淡道:“只要一切顺利,你就有机会见到他了。"面具后的目光斜斜射向诺颜察,似有千言万语。

对上威赫王视线的这一刹,诺颜察心口如被插入了重重一刀。别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他与穆答王子翁婿之间相处多年,自然懂得他脸上的古怪神情、望着威赫王的奇异眼神是出于什么缘故:那是一种内心渴望却无法得到的遗憾,更是一种深入骨髄的妒忌!

穆答王子最渴望的事情决不是当上离昌国的国君,而是像弟弟安吉王子一样得到威赫王的信任与教诲。出于内心的骄傲,他不能将这样的念头诉之于众,但他却是恨不能与安吉地位互换。

诺顔察霎时心如死灰。私下里,他真切地明白自己不惜拼尽全力、甚至赌上整个家族与城池的性命相助穆答,并不仅仅因为他娶了自己的女儿,而是在穆答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无可取代的英雄,他要为这个地位而做出自己的回答与证明。

然而,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哪怕经历了这两个月的生死逃亡,哪怕自己赔上了全部身家性命,哪怕有九个城堡为此而牺牲……在穆答的眼中,他依然比不了威赫王!

而威赫王,他早将这一切了然于胸。所以他才有意在一个巧妙的时刻谈到安吉,好让穆答陡然间露出能够被诺颜察看穿的神情。

诺颜察这一生,参与了无数战争,大大小小受过数十次伤,但经历的所有痛苦邰抵不过这一刻的致命。

即使当投石机攻破白松城门之时,他也还努力保持矜最后的自尊。他以为尽管威赫王可以夺取他的性命,但却永远无法夺取他的骄傲。

然而,就在此刻,他已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他深恨自己刚才没有死在投向箭塔的巨石下。

他彻底地输了!真正的失敗,总是在猝不及防间,铭心刻骨地击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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