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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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鋆本就是试探,恭亲王的话他一字一句都没有放过,一听这话就知道恭亲王并不反对开这个“万茶大会”,只是觉得自己身份贵重,不愿亲临而已。
宝鋆多机灵,方才在话里就已经留下了余地,此时连忙转向道:“王爷,您没听明白。我只说要王爷当评判,这京里的王爷可不止您一位啊。”
“呵呵呵,油嘴!”恭亲王笑骂一句,“不知哪位王爷要在你身上倒霉了。”
“醇郡王如何?”宝鋆赶忙跟上一句。
“老七?他肯吗?”恭亲王犹豫地问。
醇郡王是道光帝第七子,恭亲王的亲兄弟,也是当今皇上的叔叔,他与同治帝的关系论起来还要近则一层,因为其嫡福晋就是慈禧太后的胞妹。如今虽只是郡王,但晋升亲王是迟早的事情,恭亲王担心他也恃身份,不肯管这闲事。
“王爷是他六哥,宗室最重规矩,您说句话,七爷不敢不听,就算要在醇王府的大堂办,恐怕他也得答应。”
见恭亲王还有些犹豫,宝鋆再加上一句:“京商答应的六百万两,再加上其余九个入选的茶商必定都有报效,这下子,只怕一千万两还说少了呢。”
恭亲王实在是被那见底的国库吓着了,思来想去只得下定决心道:“好,就照你说的办,回头我和老七去说。这‘第一’就许给京商了,你要李万堂先把银子交上来解了国库的燃眉之急。不过要通知各地茶商选茶来京,今年是无论如何来不及了,再说既然名字叫‘万茶大会’,来的茶商少了也不成话,就定在明年开春采收春茶之后办吧。”
“喳!”宝鋆喜得又给王爷打了个千。为了这件事,李万堂给了他二十万两的好处,银票现就揣在怀里,不必得而复失,自然欢喜。
宝鋆出了王府的大门,一眼看见李万堂在石狮旁等候,招招手唤过他。
“这事儿办的不容易,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哄得王爷答应了。”
“多谢大人从中周旋。”李万堂像是早有预感,并不意外地答道。
“亏你能想出卡军饷这条计策,王爷急得团团乱转,现在这当口,别说你要‘天下第一名茶’,就是要封‘天下第一名人’,只怕王爷也应了你。”说罢,宝鋆与李万堂一起笑起来。
“你真是聪明,就算不喝茶的,听了这‘天下第一’的名头也一定要买来尝一尝,你们京商这一次等于捧到了聚宝盆,还不大发利市赚个盆满钵满。”宝鋆说着瞟了李万堂一眼。
“都是多亏大人帮忙,到时候京商必定不会忘了大人。”李万堂恭敬地答道。
宝鋆要听的就是这句话,满意地点点头。“王爷要你速速缴上那六百万两,快筹银子去吧。”
第4章
请最懂茶的人制茶
古平原忙于秋茶的采收,有一阵子没来铺子里了,见货品分类摆放整齐,处处打理得井井有条,满意地点点头。
“大哥。”古平文从后面迎出来,自从当了掌柜的,历练了半年有余,他现在也显得干练了很多,脸上早已不是当初见生人说话就脸红的样子。
兄弟两个到铺子后面的房中坐定,聊了聊铺子的生意,古平原告诉弟弟,最近家中茶园里出了一件怪事。
事情发生在十天前,古平原正在与茶工一道采收茶叶,抬眼看见小妹古雨婷走了来,她每天这时候都来给大哥和茶工送饭,稀奇的是今天手里不知拖着什么东西,显得十分沉重,边走边招呼自己。
“大哥,你快来看看!”
古平原赶过去看时,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妹妹真是胆大包天,手里拖着的居然是一条死狼,看这狼灰毛铁背,獠牙外露,个头着实不小。
“这、这是怎么回事?”古平原怕那狼没死透,赶紧让妹妹松手走到一边。
方才古雨婷上山,刚刚走过山脚,就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从草丛中蹿出来,回头一看是一只大狼正凶狠地望着她,嘴角流着涎,看样子就要扑上来。
古平原明知没事可是一阵后怕,急急问,“后来呢?”
“我本打算把饭菜喂给它,吃饱了不就不咬我了嘛。”古雨婷的样子很是认真。
哪有这个道理,古平原哑然失笑,“难道你的饭菜里有毒,把它毒死了?”
“大哥你别冤枉我,给你做的饭菜怎么可能有毒!”古雨婷叫起来,“我才刚动了这个念头,这狼忽然就倒在了地上,不吭声不吭气,不一会儿蹬蹬腿就死了。我想狼皮剥下来冬天可以给娘做个褥子,于是就把它拖过来了。”古雨婷一点不见害怕。
“你胆子可真不小。”古平原蹲下身细看,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狼头道:“你看看,这里好大一处伤,像是用石头砸的。”他又摸了摸,“头骨都砸碎了。我在关外听猎人说,狼这东西‘铜头铁尾豆腐腰’,头最硬不过,能一块石头把狼打死,这人好大的手劲。”
古雨婷懵懂中问道:“大哥,你是说有人救了我?”
“这还用问?”
“那是谁救了小妹呢?”古平文听着,也是颇为好奇。
“不知道。可是茶园里最近总丢东西,值夜的茶工连铺盖都丢了。后山上还时常有烟,等我赶过去时,火已灭了,像是有人在举炊。我走山路的时候也总觉得背后有人在盯着我。”
“会不会是侯二爷派人搞鬼,自从上次收茶不成,他就恨上了大哥,总在茶商中说,早晚要报一箭之仇。”
“什么仇不仇的,谁跟钱都没仇。”“说曹操,曹操到”,大摇大摆走进来的正是侯二爷。
古平原定的店规是“笑脸迎客”,甭管是谁,进店是客,他见了侯二爷虽然心里腻味,但是依旧笑着拱拱手:“侯二爷,哪阵风把你吹来了,莫非是府上短了什么东西,又何劳亲自光顾,派人来知会一声,我们自然送到府上。”
“哪阵风?是你古家茶园的香风啊。古老板,听茶工说,你家茶园里种出了一味好茶呀,怎么样,不请我品一品吗?”
“哪有这种事,侯二爷只怕是误听人言了吧。”古平原不想和他打交道,今年的秋茶也不打算卖给他。
侯二爷见古平原想都不想便是推脱,脸色稍微一沉,却又露齿一笑。
“古老板,之前我们可能有点误会,不过生意上的事不能闹意气。只要你家的茶真正好,我今年一定给个好价钱,你看怎么样?”
“茶好坏且不论,古某经营茶园并非是为了务农,今后我古家的茶自产自销,不劳侯二爷费心了。若是茶叶卖得好,或许也能跟侯二爷攀个同行,到会馆里一同坐坐。”
“你要当茶商?”侯二爷狐疑地问。
古平原脸上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哼,只怕你还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吧。贩茶第一要紧的是茶引,第二则是茶路,第三才是茶叶本身,这前两样你有吗?以为凭借一块破茶田就能当茶商,若真如此,全徽州岂不多出来几百几千个茶商了。”侯二爷一脸的鄙夷。
“事情总是从无到有,做了才知道有没有,若不去做那便永远没有。你说的茶引和茶路,眼下我确实双手空空,不过自会想办法,不劳侯二爷费心。”
侯二爷还没听完就气得一甩袖子出了门。古平文既担心又佩服地看着大哥:“这人是咱们徽州茶商里的一霸,既然盯上了咱家的茶田,可不会善罢甘休啊。”
“不用害怕。”古平原看着侯二爷的背影,不屑地一笑。
“大哥,咱家的茶园真的种出好茶了?”
问到这个,古平原也不免有一丝兴奋,他把随身带来的小包一解,拿出一包用桑皮纸裹好的茶叶,小心地打开来,接着煮水冲茶,待茶叶在杯中舒展开,他将杯子往古平文面前一推。
“二弟,这是咱们家刚刚采收制好的秋茶,你来品一品。”
古平文不好意思地搔搔头:“我可不像大哥,从小就跟着白老师学了一手品茶的绝技,我其实不懂茶……”
古平原打断他:“种茶人家,即使不懂品鉴,至少也能尝出茶的好坏,你倒是尝尝看。”
古平文依言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呷了呷,又舔起一片茶叶在口中嚼嚼,末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把茶杯放下。
“怎么样?”古平原问道。
古平文的脸色犹疑不定:“我记得大哥移来的茶树是松萝,这茶叶虽香,但却……我说不清,但这和松萝山上所产的松萝不一样,这却是肯定的,难道大哥在制茶时用了别的办法?”
古平原摇摇头:“我就是想种松萝茶。你知道我们徽州产的茶,目前要属毛峰和松萝好卖,所以我花大钱请了制松萝茶的师傅,这茶树是松萝,制法也是松萝,不知为何制出来味道却不对。”
古平文又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品着滋味道:“可是大哥这茶却别有幽香,我倒是觉得这香气与松萝各有千秋。”
古平原苦笑道:“那有什么用,人家茶商要买的是松萝茶,我们拿出来的茶没有松萝的味道,人家自然不认,除非你能说出一番道理,或者自创个牌子,奈何这其中的道理我却不知。”
古平文低头想了想,忽然喜道:“有了,大哥你何不去找闵老子问问。”
“闵老子,那是何人?”
“我在镇上开店半年,从来买杂货的街坊口中也知道了不少附近的事。这闵老子是徽州第一制茶师傅,原名闵汶水,一辈子茶不离手,说起茶叶来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所以大家给他起了绰号叫‘闵老子’。”
古平文接着说道:“论起品茶制茶,这位老人家可是一流好手,听说他住在松萝山的桃花渡,大哥若能找他问问,或可解开疑惑。”
侯二爷回到铺子里,伙计们见他面色不善,都躲得远远的,只有朱志硬着头皮站在一旁。侯二爷用指节敲着花梨桌面,眼珠不停转着,忽然招了招手,朱志赶忙凑过来。
“那个古平原敬酒不吃,看样子非灌他一杯罚酒不可了。”
“东家,人家现在有县太爷撑腰,可是今非昔比了。”
“县太爷?”侯二爷脾气上来了,“我舅舅可是在巡抚面前都说得上话,会怕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朱志不敢言语了,又听侯二爷道:“去,把你大伯再叫过来。”
“他、他病了……”
“死了吗?”
“……”
“我问他死了吗?”侯二爷眼里的凶光让朱志低下头去。
“没有。”
“没死就要来,有他的好处。若是不来,给长毛通风报讯抓曾大人的弟弟,这个罪名……”
“东家!”朱志吓得往地上一跪,“我知道了,我这就让他来见您。”
松萝山离着徽州最北面的休宁县城不远,松萝茶便是因此山得名,山上的“让福寺”有“倾千年缸水,种宝树松萝”的传说,而桃花渡就在让福寺的山脚下。
古平原独自一人来到桃花渡,经人打听,顺着渡口旁的一条小路走了一个时辰,便来到一处山坳。
“真是神仙居所。”古平原一见此处,便暗赞一声。山坳里种着几亩茶田,茶田中开了一条小道,尽头盖着青瓦白墙的一处小居,墙外层层翠竹,屋后一泓清泉。只是在茶田里还有一眼井,不知有泉水还要这井何用?
再走近些,古平原更是惊奇,眼前这片茶田虽然不大,却错落有致地种着十数种茶叶,古平原能认出的有“老竹”、“猴魁”、“毛峰”、“松萝”、“瓜片”等,可是认不出的还有好几种,尤其是一株茶树,他很疑此就是传说中的“涌溪火青”,但这种茶不能移栽,一移便死,几百年来只有十几株活在云雾萦绕的黄田,所产茶叶都是进贡之物,寻常人别说尝尝,看一眼都办不到。
古平原听老师说过这种茶树,但没见过,正在疑惑不解,就听那处小居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见了古平原不由得一怔,古平原赶忙走前几步,一拱手。
“请问这里是闵老先生的居所吗?”
少年慌忙还礼:“正是,请问您是……”
“哦,我叫古平原,是歙县古家村人氏,知道闵老先生的大名,特意带了种好茶来请他老人家品鉴。”
少年听了道:“这可不巧,我伯父去山上的让福寺了,那里的主持请他去品茶论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我去山上找他。”
少年忙摆手:“不成。不成,我伯父怪脾气,最恨人家在他品茶的时候打扰,你要是去了,非被赶出来不可。”
“那好,我在这里等。”
少年又打量了古平原几眼,叹口气道:“那好吧,不过我可没有吃的给你。”
古平原笑一笑:“不要紧,我带了干粮。”
一等就等到天黑,闵老子这才回来,细一看是个略有些驼背的老头子,走路蹒跚,论起样子来实在是貌不惊人。
“这是谁啊?”闵老子一见家中有生人,皱起眉头问道。
古平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少年抢着说:“大伯,他说是喜欢喝茶的,带了好茶叶来让您品一品。”
“呵呵,你有什么好茶叶是我没喝过的?”闵老子一脸瞧不起的样子。
古平原刚要开口,闵老子忽然一拍脑门:“坏了,我的拄杖忘在寺里了,得去取来,可别让那帮和尚当劈柴棍给烧了。”
说着竟自顾自地起身,头也不回就这么走了。
古平原看看那少年,少年瞥了他一眼:“你也走吧,等我伯父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呢。”
古平原性子坚忍,越是不如意越能坦然自处,心道,好个闵老子竟然如此慢客,不过有本事的人脾气都大,我既是来求人,多等上一时半刻也无妨。
想着他便又坐下,那少年无可奈何地伸了个懒腰:“随你,不过我可要睡了。”
这一等时间更久,直到定更,闵老子方才慢悠悠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看见古平原还在,斜着眼问道:“你还在这儿,想干什么啊?”
古平原站起身,恭恭敬敬地一揖:“久闻‘闵老子’的大名,今日不喝上几杯老先生亲手冲泡的好茶,晚辈绝不离开!”
闵老子听了这话,脸上方才放缓和了些,也不答话,走到窗边案几旁,白炭煮水,又拿过一套成化窑的茶具,都是比平常所用小上一号,但精致无比。
就见闵老子动作如风,转瞬间沏好了茶,自饮一杯,另一杯不用说是给古平原的。
古平原不敢怠慢,知道闵老子这一下已带出了考问的意思。无非是,要我品你带来的好茶?先喝我一杯茶,说得出茶的好处,便是同道中人,否则你便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