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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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拱侧耳倾听,张居正话音已落很久,他好像才理解明白,突然狂笑起来,拍了拍张居正的大腿,哇啦哇啦了大半天。

张居正认真听着,然后努力还原高拱的话:“你呀,戏演得不错!但有识之士不是瞎子,比如那四位受廷杖的官员,他们就一眼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其实你大可不必那样动怒,居然和冯保联合对那四位官员廷杖,人家只是说了事实嘛。”

张居正有点恼火,心想:“高拱这老家伙这么多年,受到被迫致仕的重大打击,居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说起话来不给人留颜面。他说得倒是轻巧,要我不动怒。可你高拱在内阁时对异己者不也是赶尽杀绝吗?你怎么好意思教训我!”

但他马上就平息了怒火,眼前的高拱已不是他的政敌,只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朋友之一。真朋友讲话就如良药,永远都是苦口的。

他再对高拱说:“自您走后,我是萧规曹随,完全都按您的政治主张处理国事,不敢越雷池半步。如果三生有幸,能得到后人对我的美誉,那这美誉中也有您的一半啊。”

高拱的脸色马上红润起来,因为张居正终于说了句良心话,也因为他好久未受到别人的赞誉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再指了指张居正的心,又指了指天和地。张居正这回好像明白了,高拱是说,做事要凭良知,天地可鉴。

高拱是阳明学的拥趸,张居正也信仰王阳明,王阳明所谓的“良知”不是妇人之仁的良心,而是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的恢宏理想。只有这种理想在一个人的心中生根发芽,才会让人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在实现这个理想的路上,谁阻挡我,就干掉谁,纵然是芝兰当道,也必除之。

“良知”是拯救天下苍生而不是获取“好人”名誉的武器,这是高拱和张居正都深刻理解的真理。

张居正紧握住高拱的手,感动得想再次下泪。但高拱马上就变了脸色,又哇啦了半天。大概他知道张居正在还原他的话上已非常疲惫,所以这次说得比前几次清楚了许多。他说:“这五年来你做得不错,徐阶的眼光很好,当年选了你做接班人。从政治家的角度来说,我敬佩你。但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憎恨你。如果不是你和冯保勾结把我逐出中央政府,现在你这台轿子的主人就是我。你不必劳心费神,恢复你我的友谊,如果你真了解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做好你的首辅,为江山社稷谋福,这才是你最应用心的地方。”

1578年时,已没有人敢用高拱这种态度和张居正讲话。张居正听完高拱的话后没有发火,而是陷入沉思。高拱根本不了解他,正如高拱已不了解自己的过去一样。高处不胜寒,是因为人在高处朋友就少。他在京城中,身边有忠实的下属,有坚定的马屁精,还有视他为救世主的皇帝,就是没有可以坐下来谈心的朋友。

见到高拱的刹那,他突然感觉到高拱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想恢复从前的友谊,然而随着谈话的深入,他已知道这是痴心妄想。高拱不仅不能成为他的朋友,还是他的敌人。

一个时辰后,张居正先走出轿子,然后把高拱搀扶下来,他拼命抓住高拱即将挣脱的手,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但这稻草终于挣脱出去。高拱要给他叩头,他拦住了。高拱也不争取,拱拱手,洒脱地向那群还跪在地上的官员群走去,然后转过身来,从容地跪下去。张居正苦笑,命人叫起那些跪着的官员和高拱。

张居正离开时,从帘子缝隙看到高拱弓着背,瘦骨嶙峋地走向远方。远方是绿色的、温暖的。春天来了很久,夏天的脚步正在天空回响,张居正却感觉到深深的凉意。

陶成喾的叹息

当张居正在1578年二月末苦求朱翊钧允许他回家时,辽东副总兵陶成喾也在苦求。他苦求的不是回家,而是上苍能赐给他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陶成喾有澄清天下之志,也有点小才华,无奈生不逢时,他的上司辽东总兵李成梁一直压着他。明帝国北疆的大部分战役都被李成梁打了,而且百战百胜。陶成喾虽然是副总兵,可中央政府没几个人知道他,他深深地陷在李成梁光芒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春风已吹过长城,站在边墙上,陶成喾向北方眺望,满眼都是生命的迹象。但这万物复苏的美好景象并未使他心情舒畅,他叹了口气,对站在身边的副官说:“既生陶,何生李!”

副官安慰陶成喾已安慰烦了,但仍然是平和的口吻:“大人必有建功立业名扬四海的那天,只是等个机会。”

陶成喾发出最沉重的叹息说:“这机会太不好等,自张居正大人担任首辅以来,这群蒙古人的野性就不见了。即使有那么几个还存野性的蒙古人,都被李成梁搞了。苍天啊,我这是什么命啊!”

陶成喾说得没错,但不全面。李成梁在辽东对付的不仅有蒙古人,还有逐渐崛起的女真人。正如陶成喾所说,李成梁天生就是打仗的料!

李成梁祖籍朝鲜,爷爷是个小军阀,后来归附明帝国,被任命铁岭卫指挥佥事(铁岭军区政委)。明朝武官可世袭,李成梁的老爹后来继承父职,可到了李成梁时,他就无法继承老爹的位置了。原因是,李家已落魄不堪,而要继承这个职务,必须要花钱上下打点,李成梁没有这个钱,只能靠自己。他原想从文,可头脑不够,直到四十岁时才是个秀才。

但天不埋没人才,1566年,一位京官巡抚辽东,发现了正在军中服役的李成梁。没有人知道二人是如何相识的,我们只知道,这位京官回京后,向朱厚熜强力推荐李成梁,认为北疆若牢固,非用此人不可。

首辅徐阶对这件事很重视,要张居正全面调查李成梁。当时李成梁只是个低级军官,根本没有指挥作战的实践,可张居正却如发现石头中的美玉一样发现了李成梁。徐阶听从了张居正的意见,让他继承了老爹的职位。第二年,李成梁因作战有功,被升为辽东副总兵。1571年,蒙古人入侵,辽东总兵王治道战死,在张居正和高拱的努力下,李成梁被任命为代理总兵。张居正上台后,他被扶正,从此在辽东光芒四射了二十二年。

张居正非常器重李成梁,并且对他在辽东西防蒙古人、东防女真人信心百倍。二人常常有书信往来,谈时局、谈边境,谈人生、谈理想。也正是在张居正的全力支持下,李成梁才能大展拳脚,并取得持续不断的胜利。不过在当时就已有人指出,李成梁的战功有水分,因为明明可以把敌人一网打尽,他却总不能大获全胜,这叫玩寇养兵。每当有人指责李成梁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行为时,张居正就极力袒护,并写信给他,要他放心对付蒙古人和女真人,朝廷只要有他张居正,边疆就有他李成梁。

李成梁对张居正可谓感激涕零,自然尽心尽力地守卫边疆。陶成喾感觉李成梁的光芒射得他睁不开眼,这实属正常。李成梁在军事上是个天才,和戚继光不相上下。他亲自训练了一支特种部队,士兵配备最现代化的火枪“三眼铳”(可连发三弹),当冲锋时,这支特种部队先在战马上发射三眼铳,一般情况下,三枪过后,就能冲垮敌军。当三颗子弹打完后,只需吹吹枪口的烟,换个握法,就成了近战的致命武器——铁榔头。

李成梁就是靠这支现代化部队和他的用兵如神,取得了各种各样的大捷。1578年二月朱翊钧大婚期间,李成梁送来劈山之捷报,为朱翊钧的婚礼锦上添花。朱翊钧心花怒放,亲自率领群臣到祖庙焚香告祖。张居正更是大欢喜,险些忘了老爹已死,特意为李成梁写下了“将军超距称雄略,制胜从来在庙谟”的诗句。李成梁在劈山战役中所表现出的军事才能,震惊天下,连很不喜欢李成梁的《明史?李成梁列传》叙述此段时,都给了“师出必捷,威震绝域”“边帅武功之盛,二百年来未有也”的评语。

劈山之捷虽成于1578年二月,但因缘于1577年五月。该年五月,横行北方的蒙古速巴亥大军进犯辽阳。有人提醒这位猛夫,辽东总兵李成梁不是善茬,速巴亥嗤之以鼻。夜晚宿营时,速巴亥正在制订明天的计划,李成梁带着他的特种部队突然杀到。由于没有准备,速巴亥被杀得丢盔卸甲,狼狈而逃。这是李成梁百里奔袭、直捣龙潭的经典战例。

1578年二月,速巴亥卷土重来,发誓要活捉李成梁,以雪前耻。当他驻军于劈山(辽宁开原南)时,又有人提醒他,小心李成梁又搞夜袭。速巴亥哈哈大笑,李成梁不会那么蠢,一招不会用两次。

李成梁当然不蠢,他猜到速巴亥的心思,于是又一次百里奔袭,直趋他的劈山大营,用特种部队先放枪,再冲击。这一次,速巴亥又被打得落荒而逃。李成梁斩杀了四百多蒙古士兵。

李成梁的战法,是陶成喾永远学不来的。绝顶的军事家用兵没有章法,只凭随机应变,用王阳明的说法就是,刹那间的感悟,这就是致良知。

所以,当陶成喾站在城墙上叹息时,连老天都不怜悯他,纵然给他机会,也是浪费。不过,有时候老天会犯迷糊,不小心把那些假象机会扔给当事人。现在,陶成喾就接到了老天爷犯迷糊掉下来的一个“机会”。

1578年三月十六,一支七百余人的蒙古武士突然出现在陶成喾的防御区前。这是支奇怪的蒙古骑兵,他们带着大量辎重,带着锋利的武器,如风暴一样席卷而来。探子来报告陶成喾时,陶成喾正在喝闷酒,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酒杯落地,但马上恢复平静,内心深处建功立业的欲火熊熊燃烧。

他穿上战袍,上了城墙。

“多少人?”他问副官。

“不到八百。”

“他们的精气神如何?”

“很沮丧。”

哇呀呀,陶成喾叫了起来:“这可真是上苍的成全,来啊,给我出城,杀!”

副官拦了一下他:“大人,我看情况有异。”

“什么意思?”

副官说:“他们不像是进犯的,倒有七分像投降。”

陶成喾马上变得沮丧起来:招降固然有功,但哪里有斩杀敌首大啊!

他正情绪低落时,有人迅速来报告说:“这批蒙古人是来投降的,希望陶大人能收留。”

陶成喾的情绪跌入谷底,举头向天:“苍天啊,我的命啊。”

副官催促道:“大人赶紧出门纳降啊。”

陶成喾转动眼珠,突然吼道:“哇呀呀,这是蒙古人的奸计,来啊,开城门,给我杀!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定能取胜!”

几名副手都拦他,正如几只羊想要拦住饥饿的老虎一样。陶成喾已冲下城墙,踢了几个士兵的屁股,喝令他们大开城门,他要出城建立丰功伟业。

当时的情势是,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陶成喾大开城门。当他在城门前严阵以待那支蒙古骑兵团时,阳光温和地洒在他的脸上,这让他的脸突然燥热,像是被火炉烤到一样。

那支蒙古骑兵团进入他视线,并越来越近时,陶成喾惊讶地发现,这支来侵犯的蒙古武士居然连个像样的战斗阵形都没有,人数虽然多,各个也英姿飒爽,可整体看上去却是乱糟糟的。

副官理直气壮地说道:“大人请看,他们就是来投降的。”

陶成喾神经兮兮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吼道:“胡说!蒙古人狡诈,这里肯定有阴谋,传令,进攻!”

说完,陶成喾抽出腰刀,第一个冲了出去,他的人和胯下的马现在已合二为一,成了一支射出去的火箭。

他的属下们喊道:“快,保护大人!”几千名士兵一股脑地跟在陶成喾后面,冲向了那支蒙古骑兵团。

当冲进对方阵营时,陶成喾听得很清楚,其中一个看上去是头目的蒙古人用蹩脚的汉语说:“我们是来投降的,不要动手。”陶成喾哇呀呀大喊,掩盖了那位蒙古武士的呼救。宝刀在手,功勋我有,砍!

他对着一位还没有抽出刀的蒙古人,砍了下去。“咔嚓”,人头落地,躯干在马上晃了两下,栽了下来。

陶成喾兴奋得发狂,心里想:都说蒙古人所向无敌,看来只是扯淡。

几千名士兵抽刀,看着蒙古人的头颅猛砍猛杀,如同快刀砍西瓜。半个时辰后,陶成喾的刀已卷刃,沾满黏黏的污血。侥幸活下来的蒙古人掉头就跑,陶成喾下令:不许追击,这是诱敌之计,赶紧数人头。

人头的结果出来了:四百七十七个半。

陶成喾仰天大笑:“李成梁啊,你的劈山大捷砍的脑袋不如我的多啊。”

副官皱着眉头:“大人,这些蒙古人根本没有抵抗,肯定是来投降的,杀降不祥啊。”

陶成喾抽了他一嘴巴:“你给我闭嘴,看看这满坑满谷的人头吧,荣华富贵,千古大名就在这里,你还在这里说丧气话,真该死!我们是天下无敌的,毫发无损,斩敌首四百七十七个半!赶紧找到那半个脑袋,报捷,报捷!”

张居正回京

由于那四百多颗人头是在长定堡砍的,所以这次屠杀被称为长定堡大捷。陶成喾先把捷报送呈李成梁,李成梁琢磨了半天,敲着桌上的捷报对属下们说:“这事啊,有点诡异。”属下们没有吱声,李成梁继续说,“这事啊,张阁老能看出门道。”

捷报书从李成梁转到辽东巡抚张学颜,张学颜对这道捷报半信半疑,但他还是把捷报送到了北京。朱翊钧看到这道捷报时,张居正已走了三天,可他还是一跳三丈高地喊道:“快去请张先生。”

有人告诉他,张先生已走了。

朱翊钧马上颓唐起来:“这可如何是好……”随即又兴奋地转起圈来,“这样大的喜事,张先生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如果张先生在,他该如何处理?”

吕调阳小心翼翼地说:“该赏。”

朱翊钧满脸红光:“当然该赏,可怎么赏啊?你说,如果张先生在,他该如何赏?”

张四维站出来说:“皇上已成年,况且张阁老走时也嘱托您要亲自裁定国家大事,您说怎么赏就怎么赏。”

朱翊钧兴奋得直搓手:“啊呀,好,我试试。这样,传旨,长定堡之捷是祖宗洪福助佑,内阁拟旨,一应人员,都行封赏。内阁首辅和其他辅臣,辅佐有功,一并从厚封赏。”

吕调阳和张四维正退步出去,朱翊钧突然叫住他们,让兵部马上派人,带着捷报书星夜兼程去给张先生看,让他赶紧拟出具体的赏赐来。

吕调阳和张四维互望了一眼,眼神相同: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还是离不开张居正啊!

1578年四月上旬,长定堡大捷的奏疏送到湖北江陵张居正府上。张居正看了奏疏,沉吟不语。许久,他才发出一声叹息,自言自语道:“哪里有这样容易的大捷?李成梁兵强马壮,用兵如神,取得劈山大捷时还损失了二百多人,可陶成喾的士兵连受伤都没有。这实在太神奇,不符合常理。”

但皇上已下旨进行封赏,他张居正也不想违抗圣旨。不是他不能,而是他想给朱翊钧面子,给他亲政的信心和尊严。他拟了奏疏,陶成喾、李成梁,包括蓟辽总督梁梦龙、兵部尚书方逢时和左、右侍郎都加俸晋级,内阁的吕调阳、张四维、马自强、申时行也都封赏。

他在给朱翊钧的奏疏中说:“这场胜利是祖宗洪福和皇上圣武所致,应该普天同庆。”不过,他在奏疏中留了一句话,“据说这批蒙古人是来投降的,不过还未经证实。”

发出奏疏后,他再给蓟辽总督梁梦龙和兵部尚书方逢时去信,要他们认真查究这件事,等他回京后,务必要把真实、详细的报告交给他。

当朱翊钧在京城用从未用过的皇权时,张居正辞别老母,坐进他那台巨无霸的轿子中,向北京出发。离开江陵境时,他无意间望了一眼故乡,1578年五月十一日的故乡美得让他窒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他也许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故乡,从此,他的故乡再也没有见过他。在轿子中停滞的光阴中,他浮想联翩。此次回京,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大概是预兆,一种很不好的预兆。

抵达新郑时,他又去看高拱。高拱这次病得更厉害了,离鬼门关只一步之遥。高拱没有和他争吵,而是说起了知心话,张居正感动得要命。临走前,高拱在病床上请张居正帮他办一件事,他希望张居正能在皇上面前求情,给予他符合其身份的身后恤典。张居正答应了他。

高拱苦笑,活到最后,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死后的恤典居然还要仰仗政敌!张居正没有这么多想法,他始终把高拱当成好人,直到高拱的著作《病榻遗言》问世后,他才知道高拱“有仇必报”的决心和毅力,不会因为他帮忙而动摇。

自他从湖北出发的那天开始,朱翊钧就一直催他,但南方已进入雨季,道路泥泞难走,所以直到1578年六月十五,张居正才被巨无霸大轿抬进了北京城。

第二天,本来是早朝之日,但朱翊钧为了接见张居正,免了早朝。两人一见,朱翊钧就要从龙椅上下来,搀扶跪倒在地的张居正,但他屁股才抬起,又放回去了。张居正走的这段时间,他成长了不少。张居正明显能感觉到皇上的变化,忽然之间,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他眼中的自信和高傲肆无忌惮。

他对张居正说:“这次您回家,可谓忠孝两全了。”

张居正说:“这都是皇上您的恩赐。”

朱翊钧又说:“张先生旅途劳顿,真是辛苦。”

张居正叩头。

朱翊钧又问:“沿途庄稼如何?”

张居正说:“一片大丰收。”

朱翊钧点头:“这都是先生的功劳。”

张居正回答:“都是皇上的功劳。”

朱翊钧看了看张居正,突然说:“先生走的这段时间,有人搞小动作。”

“小动作?”

朱翊钧点头说:“户部员外郎王用汲攻击陈炌,说他受人指使搞赵应元。可他奏疏里又提我,说我应该大权独揽。你瞧这事,张先生,你还是处理一下吧。”

张居正变了脸色,这件事恐怕没朱翊钧说的那么简单。

当天下午,他就去了内阁。内阁除了吕调阳请病假外都在,正准备给他接风洗尘。

独裁者宣言

张居正还未坐稳,就向张四维索要王用汲的奏疏。

张四维一面把王用汲的奏疏恭敬地交到张居正手上,一面说:“我已拟旨把王用汲革职了。”

张居正“哦”了一声,打开王用汲的奏疏,认真地观看起来。马自强和申时行发现张居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完最后一个字,张居正“啪”地一下把奏疏拍到桌子上,怒骂:“混账王用汲!”

张四维三人噤若寒蝉,内阁里静得只有张居正的喘气声。王用汲的这道奏疏用心极深,看似是攻击左都御史陈炌,其实是希望朱翊钧能乾纲独断,不要把权力下放给一些野心家。而他所指的野心家正是张居正。

张居正平和了很久,才问张四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人在千里之外,他怎么就攻击上我了?”

张四维把经过一说,张居正可就更气了。这件事的原委是这样的:张居正在老家办理父亲的丧事时,湖广的官场大佬们全都来了,只有湖广巡按御史赵应元没有到。赵应元是1565年的进士,在江湖和庙堂都有口碑。张居正回湖北时,沿途所有地方官都千方百计地巴结。当时赵应元正巡按湖广,极端厌恶官员们的这种行径。所以张居正在老家葬父时,他借口已完成巡按工作,正在办理交接而不能前来。

这是个不错的理由,可张居正就是不舒服。这当然不能怪张居正摆谱,也不能说他心胸狭窄,任何人到了他那巅峰的位置,都有脾气,这是权力惹的祸。他身边伶俐的人马上注意到了主人的情绪,于是把消息放了出去。

也活该赵应元霉运当头。按制度,京官巡按一地结束后,需回中央都察院报到,可很多人已不遵守,这条规定成了摆设。赵应元也没有遵守,请了病假说回老家养病。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是张居正的人,并且主管这件事。他立即发现此时是向张居正献媚的最佳时机,于是弹劾赵应元。在张四维的支持下,赵应元被免职。

但问题马上来了。有消息灵通的人得知,陈炌弹劾赵应元是受佥都御史王篆指使,而人人都知道,王篆是可以和张居正对上话的人,属于张居正心腹中的第一梯队。身为户部员外郎的王用汲见张居正不在朝中,于是拍案而起,上了那道奏疏。

这可能是反对张居正的个案,但经过反夺情事件后,张居正变得神经敏感,他说:“反对声音还是这么大,真让人心寒!”

张四维谨慎地说道:“王用汲只是投机取巧,况且已被我驱逐,张公可放心。”

张居正冷酷地看了张四维一眼:“我怎能放心?皇上虽然大了,可毕竟没有人生经验,王用汲的奏疏非常蛊惑人心,一旦听了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秦始皇固然创下丰功伟绩,但他的帝国才存在几年?一艘巨轮,没有好的舵手,必将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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