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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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博和葛守礼一进张府大门,马上有人把他们引到张居正的书房。张居正正襟危坐在书房中,仿佛一直在等待二人。杨博意识到,张居正已有准备,所以很快就进了正题。
杨博说:“东厂是最无良知的,他们是想牵连无辜之人。我愿以身家性命保证,高公是无辜的。”
葛守礼接话道:“我也愿以全家百口性命担保高拱是无辜的。”
张居正的确有准备,可他想不到平生所钦佩的人,竟然误解自己,竟然会把这件事扣到自己头上。他沉默了一会儿,猛地爆发道:“你二人以为王吉事件是我主使的?”
葛守礼一见张居正脸色大变,马上不出声。杨博鼓着勇气道:“不是,但只有您,此时才有回天之力,拯救高公。”
张居正缓和了下口气:“别人非议我,我无所谓。你二人如果也有这样的心思,我很伤心。这件事发生后不久,我就知道了。我特意嘱咐冯保,别四处牵扯。想不到冯保……”说到这里,张居正停了下来,在二人面前提“冯保”,总感觉不对劲。
杨博理解了张居正的顾虑,接过话头说:“冯保做错事,还希望张阁老能矫正。不瞒您说,官员们在外面议论纷纷。”
张居正的气又起来了,先怨恨冯保做事不用脑子,再厌恶那群穷嚼蛆的官员。他总说自己不惧人言,可吐沫星子能淹死人、流言杀人这些格言总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已布置了,”他在椅子上向后一仰,百无聊赖,“水落自然石出,请两位回去等待。记住两件事:第一,高公是我此生中最敬重的人之一;第二,告诉那些嚼舌头的官员,多做实事少胡说!”
两人知趣地站起来,匆匆离开。
张居正刚走出书房,游七急慌慌地来了,说:“吴百朋要见您。”
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张居正满脸狐疑。
游七心有灵犀:“还不是王吉的事。”
张居正想了想,让他进来吧。
他又重坐回书房。吴百朋进来了,神色自若,不等张居正让座,就一屁股坐进了椅子。自从巡边事件后,吴百朋和张居正的关系日益淡化。据可靠消息,吴百朋在背后没少指责张居正,张居正对这位同年的脾性了解,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二人谈了会儿闲话,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居正很不耐烦地说:“你善用兵,还是谈兵事吧。”
吴百朋冷淡地回道:“我来你这里可不是谈兵事的,现在有件事比兵事更重要。”
张居正知道,吴百朋的来意要脱手了,他静静地等着。
吴百朋的嘴如脱缰的野马:“有些官员并无大罪,而有人却无中生有、小题大做,千方百计罗织罪名,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对这类案件,你作为首辅,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张居正冷笑:“这是你臆想出来的,还是确有此事?”
吴百朋也用一声冷笑,针锋相对:“有没有此事,首辅大人您不知吗?”
张居正收了冷笑:“这件事都是东厂搞的。”
吴百朋发出干燥的“哈哈”两声笑:“太监能干什么好事?”
张居正冷“哼”一声:“送客!”
吴百朋想不到张居正用这招,把一箩筐话全都烂在肚子里,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张府。
张居正看着他的背影,先是冷笑,然后凝重起来。王吉案的确已布置好,可就怕中间出差错。本来,他只想让都察院和锦衣卫联审,可担心冯保,于是,他再上疏朱翊钧请求都察院、锦衣卫和东厂三堂会审。
朱翊钧同意。冯保发现自己受到张居正的重视,表示很欣慰。心情大好之下,冯保特意给王吉送去一杯酒。王吉认为是毒酒,坚不肯喝。冯保对别人的不识抬举很愤怒,强行把那杯酒给王吉灌了进去。
王吉用手抠嗓子,吐出一点。他连忙躺到地上等死,可过了许久,他没有死。但冯保告诉他:“你现在没死,不代表你明天后天不死,因为你要经历三堂会审,你要说实话。”王吉狐疑地看着冯保,冯保露出诡异的一笑。
十天后,三堂会审。主审官是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此人大有来头,先祖乃是成国公朱能,老哥是成国公朱希忠。张居正要他做主审,显然是看重了他在朝中的威望,只要他审核的结果,官员们就不会再有话说。代表都察院的是葛守礼,他和冯保坐在朱希孝两边,几乎没问王吉什么话。冯保更是一言不发,甘心做个陪衬。
朱希孝当然想知道王吉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他得不到答案。这并非是王吉不想说,而是他已说不出来。就在今天早上,王吉突然发现自己哑了。他在堂下比画来比画去,谁都看不懂他到底要比画什么。朱希孝突然想到“哑巴吃黄连”这句话,看王吉的焦虑表情,他认定这嫌疑人有一肚子话要说。当他也跟着焦虑时,冯保叹息道:“真是清官遇上哑巴,这怎么审?”
葛守礼紧跟冯保的话后说道:“我看就算了吧,且不说他是谁派来的,单就私入大内,也是死罪。”
如果张居正在,他会听出冯保和葛守礼话外之音。冯保一半高兴一半忧愁:高兴的是,王吉对在东厂的事什么都说不了;忧愁的是,王吉也不能说高拱指使了。
冯保的忧愁却是葛守礼兴奋的:高拱可无忧了。
朱希孝很快结了案,案词是和葛守礼与冯保达成一致的:王吉是社会无赖,侥幸进了大内被捉,胡说八道诬陷高拱指使,想脱罪,交刑部拟罪。
朱翊钧很不满意这结果,他对张居正说:“哪里有这样简单的事?王吉进入大内是偶然事件?背后没有指使人?这不可能啊。”
李太后默不作声,张居正也就不说话,并拿眼去看冯保。冯保得了指示,说道:“皇上,这件事真就这么简单。三堂会审结果也得到了官员们的认可。”
朱翊钧在椅子上来回蹭着。李太后轻轻咳嗽一声,他老实了。李太后轻启朱唇:“张先生,你怎么看?”
张居正略一思索,回道:“三堂会审是权威,没有问题。王吉案可以结案。”
朱翊钧很不忿,但不敢发作。李太后微微点了点头,说:“那就照三堂会审的结果判吧。”
王吉被判斩首,即可行刑。正史说,王吉是冤枉的,流的血非常无辜。这种论调实在让人奇怪,他私闯大内,就是死罪,被斩首何来冤枉?
当然这是个疑案,王吉是怎么进的大内,为什么要进大内,恐怕只有掉了脑袋的王吉本人知道。朱希孝用十天时间调查来龙去脉,也没查出任何结果。他能迅速做出判决,大概也是受了张居正“不要牵连任何人”的暗示吧。
王吉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了。官员们私下议论纷纷,论调无数。都察院葛守礼对张居正说:“这案子总不让人踏实。”
张居正冷冷回道:“你自己心中踏实就好,管别人做什么?”
张居正心很踏实,因为他不会关注这种小事。几乎所有的事在他看来都是小事,只有一件事是大事,那就是富国强兵。富国强兵有很多前提,提高行政效率是眉睫,顺利推行他的执政思想也在眼前。他把两方面同时解决,这就是考成法。
考成法:把权力集中到内阁
富国强兵的理想一直萦绕在张居正脑海,王吉案一尘埃落定,张居正马上执行富国的第一步:整顿吏治。一提中国王朝的吏治,“腐败透顶”是人人脱口而出的形容词。其实,“腐败”是中国政治的常态。之所以腐败,是天长日久、因循守旧的结果。
对于如何整顿吏治,张居正已有了想法。不过1573年,张居正还未专制到极致,所以他找来杨博与吕调阳商量,一开口就奔主题:“现在的各个衙门都是一副场景,几个脑满肠肥的人指挥着一群面黄肌瘦的人,玩命办公。文件堆满办公桌,新纸从东门进来,出去时就满满的文字。实际上,他们整天都办不成一件事。”
虽是直奔主题,可杨博和吕调阳还是听不懂。
张居正循序渐进地说:“前几天翻看我帝国法典,发现太祖时期就有规定,凡是六科每日收到的各衙门奏章,奉了圣旨者,分门别类,送司礼监。还有,各衙门奏章都要附写文本,五日后,送到相应的科注销。还有,地方衙门,每年将完销过的两京六科文件,填写底本,送各科收存,以备查考……”
杨博听得头昏脑涨,打住张居正:“您到底想说什么?”
张居正笑了:“我是想说,为何明文规定的事,在现实中却销声匿迹?”
这也叫问题?吕调阳不禁觉得可笑:“很正常,法纪条文浩如烟海,时间一长,形同空文,这也是规律吧。”
张居正板起脸来:“这绝不正常!有法不依,不如无法,有令不行,不如无令!我想治理这股歪风邪气,你二位有何建议?”
杨博考虑了一下,慢吞吞地开口道:“我突然想到高公。”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王吉案刚结束,“高拱”这两个字对张居正而言是敏感词。杨博并不是没脑子的人,怎么这时候提高拱?
张居正看着杨博,杨博还是慢悠悠地说道:“高公当年下大力气整顿吏治,结果得罪了好多人。第一次离开内阁,就是因为这个。”
张居正释然,杨博说得没错。在当时的明帝国整顿吏治,很冒险。要整顿吏治,必须要在原有基础上重建制度和机构。一旦重建,就会被切身利益者攻击违背祖制,这是大罪。
吕调阳就有这种担忧,他试探性地问张居正:“不知您准备建立什么制度和机构呢?”
张居正坚毅地摇头道:“不必建立什么新制度和机构,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如果一项政策不考其终,做事不加屡省,当政者没有综核之名,做事者常怀有苟且之念,就算是尧舜复活、晏子为相,也难以有所作为。”
杨博点头叹息道:“张阁老说得对。现在朝廷,每遇衙门言官议建一事,朝廷曰‘可’,置邮而传之四方,言官的责任就算完了,他们根本不必关心建议是否实行。六部议除一弊,朝廷曰‘可’,置邮而传之四方,六部的责任就算完成,根本不必关心弊病是否真的被清除。如此一来,所有的奏章题本都成一具空文,这就是程序腐败啊。”
吕调阳见说得很热闹,不禁激动起来:“是啊,我以为应订立严格章程,凡是朝廷政令、奏章题本,都应严格考察其执行结果,凡不能按时完成者,从严惩处。”
张居正笑了:“吕大人,你这又是订立新制了,就不怕那些人找麻烦吗?”
吕调阳哑然,尴尬地笑。张居正说:“根本不必订立新章程,我担任首辅第一天就和皇上说过,遵循祖制。《大明会典》里对这块早就有了规定,何必画蛇添足!”
杨博做吏部尚书多年,对《大明会典》倒背如流,此时不由得唉声叹气:“咱们又回到原点了,固然有规定,可如何监督执行啊?”
张居正说:“很简单。各衙门制三本账簿,一本记载一切收文、发文的章程计划,这是原本。在这许多的项目计划中,把例行公事无须考查的,全部剔除,再把剩下的制成同样两本账簿:一本送各科备注,完成一件,注销一件,如有过期未完成的,就由该科提出弹劾;另外一本送内阁查考。”
杨博听了,不禁大惊失色:“张阁老,您这是要把行政权和监督权都集中到内阁啊!”
吕调阳也听出来了:“张阁老,这可是破天荒的,皇上能同意吗?”
两人异样的神情并非一惊一乍。自朱元璋废除宰相,设立内阁后,内阁就是皇上的秘书处。阁臣没有行政权和监督权,只有建议权。张居正这一招环环相扣,六科控制六部本是法律规定,然后用内阁控制六科,这无异于内阁控制了六部。
这并非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在内廷,也就是冯保把持的司礼监。人人都知道,任何文件,不经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印,就不具法律效力。所以从某一角度而言,是司礼监在控制着六部和六科。张居正的“考成法”表面看是为了提高行政效率,实际上是从司礼监手里夺权,然后把权力集中到内阁。
杨博和吕调阳很担心张居正说服不了冯保,交出这一天大的特权。但他们不知道,或者是假装不知道张居正和冯保的关系。
二人的担心并非多余,人人都喜欢权力,这是本性。冯保虽然被去了根,但对权力的热爱和正常人没有不同。要冯保同意内阁控制六部而撇开司礼监,这简直比登天还难。
张居正胸有成竹,他找冯保谈,谈的问题很简单。他说:“帝国残破不堪,非经大阵仗不能挽救。你冯公公也是胸怀大志之人,有良知之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帝国这样消沉下去。我要拯救这个帝国,非得到您帮助不可。”
冯保受到如此重视,不禁飘飘然。
张居正看他入套,接着说道:“只是想请冯公公以后在我送上的奏疏上不必为难,用好你的笔和你的印。”
冯保大概听明白了,本来司礼监就是个橡皮图章,但橡皮图章却是有个人意志的,张居正现在是想让这个橡皮图章仅有的一点个人意志都要消失。
冯保一肚皮不高兴。“这不符祖制吧。”他慢吞吞地说。
“我说的正是祖制,”张居正从袖中掏出一叠纸,放到桌子上,敲了敲,“里面都有明文规定。”
冯保当然知道,朱元璋时代,他们做太监的就是木偶,皇上要他们写“一”字,他们绝不敢写“二”字。
他思虑很久,再次断定张居正和其他首辅不一样,不是很难对付,是无从对付。他使出最后一招:“太后和皇上那里……”
“这需要冯公公帮忙。”张居正把他拉到一条船上。
“这……”
冯公公要跑,张居正哪里给他机会,急转直下道:“您不是说过吗,先皇离世前,也让您担当一定的责任,您现在是想推脱?”
冯保哑然,最后露出会心的笑来:“张先生,真是厉害,我服了。”
几天后,张居正拿到了朱翊钧同意实行考成法的圣旨,半死不活的明帝国隐隐醒来。
考成法的实质其实就是,地方官不作为,六部就问责;六部不负责,就由六科纠正;六科有问题,内阁就会向六科问责。考成法无非就是让官员们赶紧办事,提高行政效率。
张居正的思路如下:我给你的命令就是你的真理,你不必在命令上冥思苦想它的对错,所以你得到我的命令后必须立即去执行。
在考成法的实行下,整个明帝国的吏治满血复活。张居正大权独揽,成为明帝国有史以来最有权势的内阁首辅。
考成法在整个帝国推行后,首先在苏州府发生奇效。苏州府是帝国财赋重地,但多年来官员和当地地主勾结,财赋始终收不上来。考成法实施后,苏州府官员再也不敢推诿,聚精会神办理政事,很快,就将苏州府多年来所欠赋税收了上来。
这就是行政效率的提高,但事物都具有两面性,考成法也会被人钻空子。
周倍阳事件
考成法实施的几个月后,1573年十一月,替代吏部尚书杨博的张瀚向张居正递交文件说:“为了鼓励官员,建议让六部、六科选拔推荐廉能官员。”张居正欣然同意,他也想看看考成法实施后,催生了多少廉能官员。
张瀚虽初登吏部尚书的宝座,但因为是张居正推荐上来的,所以倾尽全力张罗此事。在他督促和操持下,各地长官纷纷上报优秀人才的名单、简历和政绩。只一个月的时间,工作就大功告成。
张瀚不无谄媚地对张居正说:“若是从前,非拖延两三个月不可。自您的考成法出台,看这效率,简直快如闪电啊。”
张居正也很欣慰,看了看名单,全国各地共上报申请奖谕官员三十五人。他大致浏览了下名单,就分送给六部科审查考核,这不审不要紧,一审问题就出来了。
吏科言官上疏说,推荐名单中有一人不符合规定,不但不能给予奖励,而且应该惩处。张居正看了混在珠里的这个鱼目,名叫周倍阳,时任广西巡按御史,他是张居正最货真价实的老乡——湖北江陵荆州人。
周倍阳是1562年的进士,1571年被调到广西担任巡按御史。当时广西境内府江瑶人叛乱,占据了从桂林直到苍梧的桂江流域,进攻永安完州荔浦县城,州长和武装部部长都被瑶人活捉,导致桂江交通中断,各县城市,光天化日之下都紧闭城门,形势异常严重。
张居正当时正主持帝国军事,得知此事后马上给新上任的广西巡抚郭应聘去信说:“这股盗贼为患日久,之前的地方官为了隐瞒,姑息养奸,所以才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的意见是,对付盗贼如对付身上的烂疮,必迅疾除之,绝不姑息。你可集结广西境内所有武装力量,务必一战而成,消此祸患。”
郭应聘虽是文人,却很能打,尤其是对付内部叛乱,曾在镇压福建上杭古田叛乱时立下赫赫战功。他和张居正私交也不错,所以一接到张居正的信,马上集结六万军队,向府江瑶根据地推进。
人马未动,粮草先行。郭应聘知道这么多人,补给是大问题,于是向坐镇贵阳的周倍阳请求粮草。周倍阳自来广西后,就闷闷不乐。这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果不能立下震天动地的大功,肯定离不开这里,可现在有机会立功,却被郭应聘抢了。于是他扣押粮草,搞小动作,使郭应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府江瑶的叛乱非但没被平息,反而渐呈燎原之势。
幸好,张居正调集资源全力支持郭应聘,瑶人的叛乱才渐渐被平息。但周倍阳嫉贤妒能、贻误战机的臭名已传开,只因为后来朱载垕去世,朝廷空气极度紧张,没有人关注他罢了。
张居正执政后,空气缓和,言官们又发现周倍阳是张居正的老乡,所以不太敢发声。最应该弹劾周倍阳的是郭应聘,可郭应聘也看在张居正的面子上息事宁人。于是,周倍阳在广西继续当他的巡按御史。
张居正发现问题时,大惑不解。很多人都知道周倍阳是副什么德行,怎么会有人举荐他呢?他对张瀚说:“考成法的实施正是关键时刻,严刑峻法的精神连同层层负责的机制已深入人心,言官们在这个时候弹劾周倍阳,我们必须要查清楚。否则,会冷了其他官员的心。”
张瀚昼夜加班,像老鼠一样追查,终于追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原来,推荐周倍阳的是吏部右侍郎崔永年。崔永年和周倍阳好得能穿一条裤子,他们从小长大,既是同乡,又是同年,这种关系使他们唇齿相依。周倍阳去广西做巡按御史时,崔永年哭得昏天黑地,如同死了爹妈。他对周倍阳说:“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把你搞回京城。”遗憾的是,两年来,他一直没找到机会。现在终于有了机会,他都没和周倍阳打招呼,就推荐了他。推荐周倍阳前,他也想过周倍阳的劣迹,但兄弟的情感糊住了他的心,他大无畏地把好兄弟的名字写进了推荐书里。
张居正得到调查结果,拍案而起,发誓必须严肃处理这件事。他马上找来张瀚、葛守礼和吕调阳商议。
张瀚先发言:“崔永年假公济私,玩忽圣命,理当贬黜。不过……”他停下来看张居正,见张居正毫无示意,他继续说道,“崔永年和周倍阳进士考试的主考官是杨博大人,杨博刚去世,门生就遭罢黜,外面的人恐怕会对张阁老您说三道四。”
张居正何等聪明,已听出张瀚的真实用意。张瀚最想说的其实是这两人都是张居正的同乡,张居正虽口口声声不拉帮结派,可朝中权势人物,谁不拉帮结派?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拉帮结派,尤其是不和同乡打成一片,你的位置就很悬。他这是为张居正考虑,张居正没有说话。
葛守礼鲁莽地插话了:“张大人糊涂啊!张阁老一再强调秉公执法,不分亲疏远近。尤其现在,考成法已颁行,就应当违法必究,管他是谁的门生,谁的同乡,考成法面前,人人平等。你提到杨大人,杨大人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徇私枉法。如果杨大人在天有灵,肯定会严厉惩处这两个浑球儿,防止玷污他的清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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