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朱、刘再联手,围城绞杀张士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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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用黄菜叶

朱元璋击败陈友谅回南京大肆庆贺的1363年阴历九月,张士诚也在他的苏州城大摆筵席,庆贺他的自我晋升。刘伯温曾说过,如果一件事自己能解决,那就不要求别人。张士诚对这句话很有感触,所以当他向元中央政府请求王爵多次遭到委婉拒绝后,索性抛开元政府,在苏州城中自称吴王。始终和他合作的元政府官员达识帖睦迩只能干瞪眼。

达识帖睦迩接受张士诚投降时就说过,一只老鼠接受一只大猫的投降,这是人间最大的闹剧和悲剧。张士诚投元后,达识帖睦迩处心积虑地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些有益国家的东西,可惜,张士诚除了向中央政府送了几石粮食外,什么价值都不创造。

他虽然投靠了老鼠,但他还是只大猫。达识帖睦迩曾对亲信说:“对张士诚,我们没有奇思妙想,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不要触怒他。我懂得处世之道,其中有一条你们一定要记住,不要触怒恶人,恶人一旦发怒,就不是人了。”

张士诚对达识帖睦迩的担忧表示很严重的关切,他向达识帖睦迩保证:“我不会发怒,即使发怒,也不会对你怎样。不过呢,”张士诚严肃申明,“现在我是吴王,你只是个江浙行省的丞相,所以你要按我的方式来。也就是说,你要听我的。”

达识帖睦迩连连点头,开始明哲保身。他眼睁睁看着张士诚在苏州城中大摆筵席庆祝吴王诞生,他眼睁睁看着张士诚组建吴王政府,表面上受元政府领导,实际上已是独立政权。他最后看不下去了,只好闭上眼睛。但张士诚又让他睁开眼,而且对他说:“我弟弟张士信有经天纬地之才,很适合做中央政府江浙行省的丞相。你意下如何?”

达识帖睦迩说:“好啊。”

张士诚对达识帖睦迩的回答很满意,他热情地提醒达识帖睦迩说:“你要不要向中央报告一下?”

达识帖睦迩说:“按程序,是应该报告。”

张士诚说:“你就这样说,你自己太无能,根本做不了丞相,不过你有那么一点点识人之能,在人山人海中一眼就看中了我弟弟的才华,所以,你主动让贤。”

达识帖睦迩说:“好啊。”

张士诚又说:“还有件事,你去嘉兴吧,那里气候宜人,并不比苏州城差。”

达识帖睦迩说:“好啊。”

达识帖睦迩到嘉兴后,张士信派人把他的住所包围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达识帖睦迩就在这座“监狱”中听歌赏舞,喝酒吃肉。

他本以为可以这样到世界末日的,可张士信做了丞相后,没有相印。相印在江浙行省御史大夫普化帖木儿手上,普化帖木儿几年前在福建行省做丞相,可福建是陈友定的地盘,他没有机会有所作为。调到江浙行省后,他发现此地还不如福建,在忧郁中,他衰老得可怕。当张士信去向他要相印时,他多年来的愤懑爆发出来,把张士信骂了个狗血淋头。张士信采用最原始的手段回应他的破口大骂:逼他喝下毒酒,拿走相印。

普化帖木儿壮烈的消息传到达识帖睦迩耳中时,这位明哲保身的蒙古人推开怀抱中的美人,穿起官服,对张士信的看门狗说:“普化帖木儿已死,我不死还等什么!”

话音刚落,有人就端来一杯美酒,酒中不但有酒精,还有毒药。达识帖睦迩一仰而尽,紧随他的同事而去,这一年是1364年,朱元璋和刘伯温正在制定进攻张士诚的作战计划,张士诚则和他的丞相张士信在苏州城里庆祝吴王国展现出的勃勃生机。

张士诚有庆祝的资本,1362年到1364年两年时间里,在未受朱元璋攻击的情况下,他把自己的疆域扩张到了空前的规模。一个北方人要游遍整个吴王国,还是颇费功夫的。他要从济宁进入,这是吴王国的北界然后南下到徐州,继续南下到绍兴,但不能再南下,因为这是吴王国的南界。从绍兴一直向北,再向西,到达汝、颍、濠、泗四州,这就是吴王国的西界。从西直向东走,当无路可走时,你会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这就是吴王国的东界。吴王国的面积达两千余里,吴王国的野战部队有数十万,如果他们站在海边齐声呐喊,大海会翻腾起巨浪。如果他们站在济宁狂笑,泰山会被震得摇摇欲坠。如果把吴王国的金银财宝倒进大海,海平面会上升,如果把吴王国的粮食在平地堆起,泰山就成了个小山包。

但地盘大、经济强、军队多,并不等同于是强国。一个国家的强盛必然要以清明的政治为基石,张士诚吴王国的政治,至少在朱元璋和刘伯温看来,并不清明。

朱元璋认为张士诚的政治不清明,是从张士诚的生活奢侈作为着眼点的。张士信自封为元政府的丞相后,就在杭州城里大建办公居住楼,这座楼几乎占满了杭州城最繁华地段,险些超越了张士诚在苏州的吴王宫。这座最璀璨的建筑里有最体现中国园林水准的楼台亭榭,以及世界上最古怪的石头,还有当时西方君主们见一眼就要流口水的天下名画。张士信房间里挂满了名画,就像是贴墙纸。他专门有一间房间摆满古玩,数目之多,几乎就是个古玩批发市场。他的歌女比丞相府的卫队还要多,他的厨子比歌女还多。他吃的可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精细到极致的食物,做一只麻雀,就需要十几个厨师,耗费两个时辰。张士城兄弟过的生活,连最奢侈的神仙看了都要瞠目结舌。朱元璋说:“如此穷奢极欲,不亡何待?”

但刘伯温对张士诚兄弟政治浑浊的着眼点却另有不同。刘伯温和朱元璋的生活环境不同,自然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刘伯温年轻时不愁吃穿,肉体上体验着小资的生活。而朱元璋始终挣扎在饥饿的贫困线上,对别人稍微吃得好一点的情景就怒目圆睁、痛不欲生。

刘伯温说,在能力范围内,奢侈点也不是大缺点。明明有钱,却过得和苦行僧一样,那是守财奴,是在标新立异。这种人不懂得享受生活,拿苦难惩罚自己,有点变态。张士诚富得流油,就是每天吃三斤重的龙虾,也是吃得起的。

刘伯温说,张士诚的政治浑浊不在于他的生活穷奢极欲,而是他对所有知识分子都有好感。如你所知,大多数知识分子都眼高手低,理论和实践不能同步,倒霉的是,张士诚积极拉拢的那群知识分子几乎全有这样的问题。张士诚和徐寿辉有共同点,那就是知足常乐。他们对人生的看法就是:人生是个过程,在有限的时间里,千万不要委屈自己。身心的幸福才是人生第一要义,其他所谓开天辟地之功、震荡宇宙之能,倒在其次。正因为这种对人生深切感悟的思想,所以稍有点远大理想的知识分子却会离他而去,而剩下来的,自然就是享受人生之徒。

其实,人生到底该怎么过,中国人历来就没有高明的看法。中国人从古到今,所追求的完美人生就是成功。对于“成功”这两个字的解释很功利,也很窄。成功就是,发家致富,要钱有钱,要美女有美女,要大房子有大房子,要地盘有地盘。很少有中国人想过,所谓完美的人生,其实是身心的幸福。人生一世,短短几十年,无论你身心疲惫地活着,还是身心畅快地活着,你都会死去。如果身心疲惫地活着能使你感到幸福,你就去活。问题是,你什么时候见过身心疲惫的人会幸福?

当然,张士诚的人生观没有错,可放到现实中来,就错得离谱了。他在享受人生的同时,应该注意一下周边的环境,物质和精神的享受都是外来货,稍不小心就会被那些无法幸福的人夺走、砸碎。这个人当然就是朱元璋。朱元璋是个变态人物,因为自己遭受过苦难,所以对没有遭遇困难,特别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享受幸福的人,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恨。几年后,朱元璋用他一系列的残杀功勋的手段证明,他就是个下三滥的暗黑人物,蛇蝎一样的心肠,看不得别人好,他最喜欢看的就是让别人匍匐在他脚下痛哭流涕请求他饶恕,他偏不饶恕。

张士诚和朱元璋截然不同,张士诚喜欢看到别人开心快乐,他虽然不是纯正的知识分子,但对知识分子在元王朝几十年来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于是他对知识分子好,他对知识分子们说,你们若安好,便是晴天。

刘伯温说,张士诚正是出于这种高尚情怀,用了一大批知识分子,但这些知识分子全是半瓶子醋。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弟弟张士信也特别喜欢知识分子,所以在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上极尽柔和,有一件事可以证明。元末著名画家倪瓒在杭州隐居,张士信喜欢名人字画,就派人带着顶级的绢布和钱财请倪瓒作画。倪瓒那种清高的腻歪劲儿一上来,就让人难以忍受。他生气地说:“我又不是你们王府的画师,你让我画我就画啊。”说完,就把绢布撕了,叫人把金钱带回给张士信。

如果倪瓒面对的是朱元璋,他就是九头鸟也死了九回了。可他太幸运,遇到的是张士信。张士信对倪瓒很不礼貌的回复超然度外,还夸奖倪瓒有上古知识分子的风度。

这件事不久,张士信带着一群知识分子到湖上游玩,忽然闻到一艘迎面而来的小船上飘来他从未闻过的香味。他对身边的人说:“这艘船上的人肯定是个懂得享受人生的人,我要拜访他。”可当他登上那艘小船时,发现居然是倪瓒。他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的事,不禁恼了,说:“我还以为你清高,穿粗麻衣服,吃残羹冷炙,想不到你是个花花大少。他妈的!”

接着就是一顿臭骂,倪瓒一语未还。张士信骂完了,就跑回自己船上,想了想刚才的举动太失礼,于是主动邀请倪瓒到他船上来。倪瓒又摆起了架子,摇着船走了。张士信只是一笑,任他耍清高。

后来有人问倪瓒:“张士信那样侮辱你,你为何不还口?”

倪瓒大言不惭地回答:“我那时要是出声,我就也是一个俗人了。”

其实,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果他面对的是朱元璋,他根本说不出这句话来,他不说话就是最大的罪恶。依朱元璋的性格,会将他肚子剖开,放进铅块,然后缝合,再把他推进湖里喂鱼。

张士信对任何知识分子都有种“放纵”的心态,这是一种毫无理性的溺爱,所以,难免会出差错。他最喜欢的三位知识分子黄敬夫、蔡文彦、叶德新,虽然读的是孔孟之书,行的却不是孔孟之道。知识分子身上最卑劣的诸如无独立精神、谄媚主子的特点全被他们滴水不漏地继承了。

如果说这三位知识分子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还真找不出确凿的证据来,只有一首歌谣可以证明这三位的确不是好鸟:丞相做事业,专靠黄菜叶,一朝西风起,干瘪!

“丞相”说的是张士信,“黄菜叶”自然指的是黄敬夫、蔡文彦、叶德新,而西风,指的是朱元璋,干瘪,说的就是玩儿完了。

刘伯温说,张士诚的政治不清明,就是因为他重用了一大批伪知识分子,这才是他无法成就大事的根本所在。

据说,那首歌谣是苏州城百姓传播开来的,而且还被煞有介事地写进了《明史·五行志》中,这实在很可疑。张氏兄弟在苏州城的人缘特别好,而且当时没有人有那样的眼光预料到张士诚后来的失败,普通百姓怎么会编造这样的歌谣放到他们伟大仁慈的领导人身上?这首歌谣很可能是朱元璋本人或者是他的走狗们“事后诸葛”编出来的。因为我们找不到“黄菜叶”为非作歹的证据,他们可能只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导引张氏兄弟享受人生上了。即使这是真的,也不是他们的错,上有所好,下必从焉。

“专用黄菜叶”,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泼脏水,胜利者对失败者总有这样的优势。前提是,你必须要是胜利者,否则,你连喝脏水的资格都没有。

注意明玉珍

朱元璋对张士诚发动全面战争的计划,其实在鄱阳湖之战后不久就已开始。1364年,朱元璋称吴王,忽然就大发雷霆,说:“张士诚这人也敢称吴王。现在有两个吴王,正如一山有两只老虎一样,谁是活的吴王,很快就见分晓。”

他发了一通火后,就想到了一个问题。他问刘伯温说:“我倾巢出动去打陈友谅时,你说张士诚绝不会动,事后证明果然如此。这是为什么?”

刘伯温说:“简单得很,张士诚的理想不是这些,他喜欢满足。况且,他的兵团跟我们交战多次,屡战屡败。他有点怕了。”

朱元璋问:“现在他就不怕吗?”

刘伯温说:“我说张士诚怕,是他的满足感导致他怕。他不想主动出击,但如果我们进攻他,他就不会怕了。几年前,我们对他发动进攻后,很快他反攻就是证明。所以,打他并不比打陈友谅容易。”

朱元璋把刘伯温请进密室,说:“几年来,每次军事行动,您都白天掐指,夜观天象,闻风嗅雨,使我兵团势如破竹,我对您那出神入化的超自然能力相当佩服,也能审而用之。现在,您能拿出消灭张士诚的计划来吗?”

刘伯温沉思了一会儿,说:“有四步。张士诚的疆域南北狭长,中隔长江、南北兵力支援不便,所以,第二步,先扫清他在长江以北淮河以南地盘。泰州、徐州、淮安、宿州等地是我们的第一波攻击区,接着再扫荡淮河下游。第三步,攻湖州、杭州。第四步,围困苏州。”

朱元璋问:“为何不直捣黄龙,直取苏州?”

刘伯温说:“湖州和杭州是张士诚延伸出来的手臂,如果我们打苏州,湖州和杭州必定倾力援救苏州,我们取胜的把握不大。如果先把湖州、杭州拿下,对苏州形成钳形包围,张士诚必败无疑。”

朱元璋说:“您这个分析还是有点道理的,我思考一下。”

朱元璋正要进入思考状态,忽然发现刘伯温漏了什么,他问:“您的第一步呢?”

刘伯温说:“第一步很关键,如果第一步走不好,下面三步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朱元璋等着,刘伯温望向西方,那间密室里暗无天日,只有蜡烛,西方到底在哪里,朱元璋可不知道,只有等着刘伯温说出答案。

刘伯温说:“注意明玉珍。我们要和他拉好关系,明玉珍不是张士诚,一旦他在我们倾力打张士诚时,从西面来,我们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朱元璋笑了笑,说:“您这话有点太抬举他了,他有这样的本事吗?”

刘伯温说:“当然有。”

明玉珍在遥远的成都说:“刘半仙,你讲话要负责任啊!”

明玉珍在1366年离开人间,年仅38岁。如果能给他多一点时间,朱元璋的明帝国将会多一个劲敌。

明玉珍是随州(今湖北随州)人,有人说他本姓珉,因当时白莲教鼓吹“明王出世”,所以明玉珍参加革命后,就改了姓。这可能是恶意的诋毁,因为明玉珍参加徐寿辉的革命队伍后,始终把自己看成是徐寿辉的下属,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王。

明玉珍22岁那年被乡亲们推举,开始革命,参加了徐寿辉的天完兵团后,因敢打敢拼又特别重义气而被徐寿辉刮目相看,在天完帝国平步青云。

1353年,天完帝国遭到元政府军的围剿,危在旦夕,在一次保卫战中,明玉珍的右眼被飞矢击中,从此失明。这年年末,徐寿辉被元政府军驱赶进沔阳湖,在沔阳湖中,天完帝国一夜数惊,形势极为复杂。明玉珍和他的卫队就站在徐寿辉门前,充当起了徐寿辉的门神。徐寿辉感激得热泪盈眶,心里暗暗发誓,把明玉珍当成是他此生最好的兄弟。

1355年,天完帝国光芒四射的大将倪文俊突袭沔阳城,重创元政府军。天完帝国恢复青春,为了扩大战果,徐寿辉让明玉珍到夔州(今重庆奉节)筹备军粮。明玉珍在未骚扰四川百姓的同时奇迹般地圆满完成任务,他的军粮使天完帝国重新在南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徐寿辉又是感激得一塌糊涂,泪水横流。

1357年阴历三月,明玉珍兵团突然出现在四川行省重庆城下,元政府的重庆守军大惊失色,还未等布置防御,明玉珍已攻陷重庆。进入重庆后,明玉珍三令五申军队纪律,他的好心肠感染了重庆百姓,重庆人说,他是重庆有史以来最仁慈的统治者。明玉珍以重庆为中心,在三年时间里,东征西讨,把四川行省渐渐地变成了天完帝国的后花园。他正踌躇满志地准备再为天完帝国建立赫赫功勋时,1360年,陈友谅把天完帝国的瓢把子徐寿辉杀了。

明玉珍悲痛不能自已,陈友谅欢天喜地地把讣告派人送来,希望明玉珍能效忠于他,就像当初效忠徐寿辉一样。明玉珍擦干左眼的眼泪,让人把使者带到城外斩首,然后三军穿孝,为徐寿辉发丧。在徐寿辉的尸体缺席的葬礼上,明玉珍号啕大哭,如丧考妣。他在徐寿辉的空坟墓前发誓,将永远把他当成自己今生的主人,并和陈友谅不共戴天。

陈友谅在龙湾之战惨败后,明玉珍集重兵于三峡。可很快就有消息传来,陈友谅退守武昌后,很快就恢复了元气。明玉珍思量许久,让军队解散了。

从明玉珍那只左眼看出去,陈友谅是这样的一个人:有着无懈可击的组织能力和控制能力,在所有能力上,陈友谅甩了徐寿辉几条街。但是,从他那只丧失了功能的眼睛,用心看出去时,陈友谅就是这样一个人:贪欲十足,不仁不义,凶残跋扈,不可一世。

每当他走在重庆的山路上,他就会用那只丧失功能的眼睛来看陈友谅,越看就越恨。他对身边的谋士刘桢说:“陈友谅这孽畜居然拿着天完帝国的资本擅改国号,大逆不道!”

他的谋士刘桢趁势说道:“您可以称王。”

明玉珍说:“那我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皇帝(徐寿辉)?”

刘桢说:“称王,不改国号,不改元,谥徐寿辉为应天启运献武皇帝。”

明玉珍动心了,他用那只健全的眼睛看重庆,重庆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山水仿佛涂抹上了一层牛奶,煞是好看。他在起伏不平的重庆山路上走着,向东方看去,什么都看不到。因为山高水远,就是用心来看,他也必须要翻过无数奔腾的河流,越过千姿百态的高山,穿过密林,在羊肠小道上崎岖行走多年,才能走出四川,看到陈友谅、朱元璋和张士诚。

他说:“我已有了全蜀,纵是应天启运献武皇帝在,也有理由封我为王,那我就称陇蜀王吧。我要在这里建立新中国,把蒙元的陋习涤荡干净。我要恢复汉人的荣耀和光芒,我要在高山之巅,大河之畔,宣讲新中国的光辉。”

他那只左眼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把他的谋士刘桢晃得心摇神迷,于是说:“大王你占据全蜀,这是个聚宝盆,沃野千里,这又是个鬼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倒不如建立政权,积聚人心,找准机会,与群雄逐鹿,如果胜利,那就是在整个中国建立新中国。”

明玉珍那只丧失功能的眼睛都要射出光芒来,他说:“这事要从长计议。”

只计议了一年,1363正月,明玉珍即帝位,以重庆为都城,国号大夏,改元天统。大夏帝国在四川行省冉冉升起,谁都不敢视而不见。因为明玉珍本人就是个做开国皇帝的料。

他第一步就是构建帝国的行政区划,他把他的地盘分为八道,设置府、州、县三级。府的最高军政长官为刺史,州为太守,县为县令。

第二步,轻徭薄赋,“十取一”,这在那个时代的众多政权中,是最轻的赋税。他让军队的士兵在没有战事时屯田,保证了士兵的体力和源源不断的军粮。

第三步,信仰始终如一。在称帝后,明玉珍从没忘记自己发迹的思想源泉,他始终说,自己信奉的是弥勒教,他的大夏实际上是已成白骨的徐寿辉天完政权的延续。

第四步,扩张地盘。在这一步上,明玉珍走得很谨慎,他曾多次把主力投入汉中战场,和军阀李思齐、张良弼争夺陕西,成效显著。他又曾对云南发动总攻,却无功而返。

有一天,他闲极无聊,就摊开他的疆域图,他的左眼睁得好大好圆,因为这份疆域图,已足够他生活了:东界在夷陵(今湖北宜昌),西界在中庆(今云南昆明),南界在播州(今贵州遵义),北界到兴元(今陕西汉中)。

明玉珍在四川不辞辛苦,万分操劳,终于把大夏帝国建设成一个百姓安乐、士气高昂的山林里的大帝国。由于昼夜不眠的工作,他的左眼变得越来越大,这正好弥补了数量上的不足。

所以,他虽然只有一只眼,却比有两只眼的人看得更远,看得更透。

对于这只奇异的大眼,朱元璋根本未放在眼里。刘伯温提醒他要注意大眼明玉珍时,他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注意他什么?他只是个龟缩在山林里的独眼猫头鹰。

从朱元璋那两只凌厉的眼中看去,明玉珍虽然头脑清醒,勤政爱民,但气场不大,难成气候,而且离他太远,他没有担心的理由。

可刘伯温却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我们命运不济被张士诚拖住,他神经错乱地攻我们的西线,我们可能要腹背受敌。”

朱元璋“哦”了一声,说:“这好办,我去和他建立深厚的友谊。”

1365年秋,朱元璋派人带着一封信来到重庆。重庆人民载歌载舞欢迎了这位使者,使者后来说,明玉珍很给他们吴王的面子,在重庆,他吃的瓜果是新摘下来的,他吃的烤鱼端上来时还在鼓动着嘴巴,可见新鲜程度。他吃的烧鸡公,是一只活鸡直接扔进锅里的。总之,他在重庆过得非常滋润,过了许多天嘴瘾。

明玉珍对这位使者说:“我早就听说吴王朱元璋是天下第一等豪杰,一直想和他见面却没有机会。如今你们吴王居然主动来要和我建立深厚的友谊,我真是喜出望外、不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了。”

朱元璋的信写得很卑微,开头就是“吴王奉书夏国皇帝”。然后就吹嘘起来了:“我击败陈友谅这个超级巨无霸只用了三年。元王朝这个巨无霸已行将就木,你我应通力合作,一起搞定他。到时候,你在四川称你的皇帝,我在应天称我的皇帝,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

明玉珍睁圆了他那只大眼,想从字里行间看出朱元璋的真实想法,最终,还是让他看出来了。朱元璋是想对张士诚开战,担心我攻击他的西线,这明显是缓兵之计啊。

他的谋士刘桢提醒他:“朱元璋是个奸猾之徒,他说将来灭元后和你相安无事,各过各的,这简直是糊弄小孩子的话。”刘桢当时站在他右边,他只好把头转到右边,用那只大眼睛看了一眼刘桢,问:“依你之见,该怎么办?”

刘桢冥思苦想,许久,才摇头说:“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如果真的和张士诚联手攻击朱元璋,也未必能取胜。所以,只好见机行事了。”

明玉珍说:“我根本就没有想和他成为敌人的意思,他现在来信要和我建立深厚友谊,这正合我意。我给他回信,答应和他建立友谊。”

刘桢说:“信中要把咱们的实力亮一下,别让他小瞧了咱们。”

明玉珍说:“这是必然的,我虽然不打他,但也不是纸糊的。”

于是,明玉珍在给朱元璋的回信中说:“蒙古人已奄奄一息,汉人的复兴指日可待。我这个人没多大本事,我的帝国也没有多大能量,只是有二十万在血腥中成长起来的兵团,北面,我可以开辟汉中战场,东面,我们可以开辟荆楚战场,西面…那是您,我们是同盟,没有开辟的必要。吴王你尽管放心地干你的事,我不敢说我是你坚实的后盾,但不会给你制造麻烦,是肯定的。”

朱元璋接到明玉珍的信后,对刘伯温说:“你瞧,我就说他没什么气候。”刘伯温说:“实践出真知,没有这封信,咱们也不敢确定他真的就没有什么气候啊。”

明玉珍不是个雄才大略的人,他和徐寿辉、张士诚都有共同点,他们的人生是减法,减掉一份人欲,就多了一份天理。朱元璋则是加法,在雄才大略的幌子下,竭尽全力地追求永不满足的欲望。为此不惜把千万人送上战场,再让他们走上死亡之路。

明玉珍没有雄才大略,却有忧患意识。他在重庆那简陋的宫中睡觉时,唯一的那只眼只闭一半。他每天都要处理无数政务,太阳未升起,他就坐在办公桌前,月上柳梢头,他还在那里坐着。他每天接待的知识分子不计其数,听他们大谈治国之道。在听的时候,他聚精会神,很多次都忘记眨眼。于是,他眨眼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他就不眨眼了。

1366阴历二月六日,明玉珍忧劳成疾,在病榻缠绵了一个月后驾崩。在他生命中最宝贵的几分钟里,他把儿子和几名忠臣叫到床边,对他们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未驱逐蒙古人回他们老家。我死后,你们千万不要暴躁,四川是天堑,守着这份家业就好,不要出去争霸,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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