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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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一猴急老家话就出来了……先把早餐吃了,豆浆还是热的呢!快喝去……”

江南雨脸一下子红了,她想挣开他的手,却发现自己并不情愿。那两只热乎乎的手,从自己的双手滑到双臂,又突然滑向了自己的腰肢,像铁钳一样猛地把自己收拢在他的怀抱里。她被这突然到来的拥抱吓着了,忙伸手去推,刚一抬头,谢有盼已经闪电般地吻住了她的嘴唇。谢有盼浓厚的男子气味冲入她的身体,刹那间,江南雨的力气就无影无踪了。她任由这个令自己爱慕的男人猛力吸吮着嘴唇和舌头,任凭他可爱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脸,她的腰肢和她的后背。她感到从未体验过的天旋地转,身上滑过一阵强烈的电流,他的嘴唇仿佛在散发着魔力,使她心跳加速,身体发软,头晕目眩。他薄薄的秋衣下面那火烫的身体,几乎要摧毁她几近崩溃的理智了。她紧紧地抱住了他,用的力气之大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南雨,我会保护你的,从那天你送我走,我就下定了决心,用我所有的力量一生一世护着你。我们的力量已经很强大了,他们不会一下子就把我们打垮……”谢有盼紧紧抱着她,克制着身上一股莫名其妙的冲动,轻轻说道。

“有盼,你爱我么?”江南雨突然抬头问道。

谢有盼忙看她的脸,那俏丽的容颜啊,红得像城墙上的晚霞……他们走到一起已经几个月了,二人基本上是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在没人的地方拉过手,却从未有过如刚才这般热烈的拥吻。

“当然……”

不管如何肯定,当她抛出这个问题时,谢有盼竟然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脸不自然地别开。真是见鬼!谢有盼心里骂着自己。

“我要你说……”江南雨盯着他的眼睛,焦急的目光捕捉着他的眼神。

“嗯,我爱你!”谢有盼回过头来,沉沉地说。

“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江南雨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地将脸庞贴在他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谢有盼说完那几个字之后,如释重负。他静静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吻着她的头顶,嗅着她的发香。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一切又仿佛发生得不可逆转。他丝毫不怀疑江南雨对他的爱,他的身体,他的灵魂都感受到了她炙烈的情感。可是这份悄然萌生的爱情,在这风雨欲来的春天,能否结出最后的果实呢?

怀抱着她,可他的眼睛却看着窗外。在窗户对面,几百张大字报已经贴满了教室的侧面,红的像血,黑的像夜。几十个身着绿军装的学生从窗下跑过,像一团卷过去的风。

中午,他们来到学院西边的城墙。这是一段紫禁城的卫城墙,因为多年的战乱和风化,已经残破不堪,可这里成了附近几所院校的学生最爱来的地方,被众人称为“恋爱角”。二人来到城墙根,却怎么也寻不见那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儿。大中午的,正应该是好生意的时候。谢有盼见修自行车的老大爷还在,就拉着江南雨上前问道:“大爷,那个卖煎饼果子的老大爷今天没来么?”

“哦,老刘啊?好几天没来了。”

“怎么?他的身体不好了么?”江南雨调皮地骑上一辆没修好的自行车,摆了一个《东方红》里单臂向前冲的造型。

“身体好着呢!被一群中学生抓走了,说他是敌特,要交给公安局去审查……十几个屁崽子,连推带打,说抓就把他抓了,果子摊儿也给砸了……”

“为啥说他是敌特呢?他卖煎饼果子,和这八杆子打不着啊?”谢有盼惊诧地问道。

“嗐!不就是当年给国民党当过兵么!是傅作义的部队,北平和平解放后就复员了,他不听老婆劝,不想离开北京城回老家去,这不,出事了不是?我就知道,这旧账早晚要查,我在这城根儿底下见得多了去了……”

老大爷一边修车一边回答。谢有盼听了他的话,心里一阵紧张。中学生们都动起来了,据说前几天,清华附中出现了一个“红卫兵”组织,说是中央点头支持的,毛主席还给他们传达了口头指示。

他们背靠背坐在城墙上,俯瞰着东边的北京城,绿色刚刚浮上枝头,春风才吹走最后的寒冷。这曾是他们最向往的地方,为了来到这里,他们都曾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和辛苦。可如今坐在它的面前,他们都觉得这座城市是如此的陌生。

“南雨?”

“嗯?”

“你送给我的那首诗,为什么这样写?”

“嗯?哪里?”

“……纵有沧桑真冷暖,温柔镜里梦难留。梦,你担心留不住么?”

“……有盼啊!我原来有很多梦,可是这些年来,它们都一个一个地破灭了。小时候父母都很宠我,说我长大了一定会很幸福,说他们干了半辈子革命工作,为的就是我们在新中国的幸福生活。因此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以说我是在希望的阳光里长大的,可是五七年之后,什么都变了。噩梦一个接一个,到现在我都不知道父母怎么样了。我的梦,已经可怜到只要求他们的平安,除此以外别无所求……当然,你现在是我又一个新的梦了……你可以留住么?”

江南雨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谢有盼的后背感受着她胸腔的振荡,仿佛一字一句都打在他的心上。

“南雨,我们在学逻辑课的时候,朱老师讲的那个‘庄周梦蝶’的典故,你还记得么?”

“记得,是和公孙龙的‘白马非马’一起讲的。”

“庄子梦见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梦里他非常快乐,可很快就醒过来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是睡在凉席上的庄子。于是他问出了一个千年不破的问题:究竟是庄子梦到自己是蝴蝶,还是蝴蝶梦到自己是庄子?孰为真?孰为幻?孰为永恒?”

“真和幻都一闪即过,唯有梦是永恒……有盼,你是我的永恒么?”

江南雨转过身来,钻进他的怀抱,抚摸着他的胸膛。

“我是你梦中的那只蝴蝶,也是你现实中的爱人和革命同志,只要我们有信心,不畏艰难去争取胜利,会永远让你感到快乐的……”

谢有盼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看着暮霭渐渐涌上了北京城。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冰凉,低头一看,原来是江南雨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那只调皮的手摸索着向上滑去,猜测着他,暗示着他。在黄昏里,江南雨两颊绯红,不知是晚霞的映照,还是她跳动的心潮。谢有盼心旌荡漾,鼓起勇气,把自己的手也伸进她的衣服。穿过一层层的障碍,他终于进入了,那是多么美丽的一片土地啊!她在颤动,她在起伏,可她并没有睁开双眼,甚至伸直了身体让他更加深入。谢有盼也闭上眼,用心灵在她的身体上阅读着。那柔软光滑的曲线,几乎要灼伤他颤抖的手了。江南雨在他的手中变得滚烫,她的身体在渐渐膨胀,渐渐拱起,毫无保留地撑满了他的想像……

“你是我的梦,是我注定要做的一个梦……”江南雨喃喃地说。

回到学校的时候,路灯都已亮了。一进校门,他们就被学院里乱哄哄的场景惊呆了。上千人正在广场上集会,跟着台上的人在振臂高呼。

“出什么事了?”

谢有盼一把抓住一个往过跑的学生,是法学会刚入会的。这人被揪得一愣,随即激动地说:“谢会长啊!你不知道么?中央发了指示,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人民日报的头条你没看么?文化大革命的号角吹响了!”

“开始了?这么快……”

广场上人潮涌动,谢有盼呆立当场。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江南雨掐得生疼,才意识到她比自己还要紧张。他只说了声别怕,又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就深吸一口气,走向被火把照耀的广场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风暴,这是惊天动地的浪潮。全国的报纸、刊物和广播,几乎全面出击,向全国人民发出了运动的呼喊。傍晚,学生们在收听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6月1日的广播之后,立刻欢呼雀跃了。学院宣传部和学生会立刻连夜召开了土城革命支队誓师大会,贺卫东任大队长。土革支队几百人冲进了正在召开学院党支部会议的校礼堂,将学院领导和党外教师一网打尽,纷纷捆了起来押到广场,新老两任院长都被摁在前面,接受土革支队的严厉声讨。这就是谢有盼和江南雨看到的一幕。

贺卫东等人率领的土革支队闪电般四面出击,将学院办公大楼彻底攻占,学院领导和教师们都被关了起来。土革支队已经和北京其他的院校进行联合,据说北大和清华都派了代表来,声援他们的夺权行动。

支持学院党委的各组织因为意见相左,支党护校革命公社在这几天并没有做出有效反应。从6月1日到10日,北京城乱成了一锅粥。《人民日报》、新华社等机构推波助澜,使得北京各院校,从大学到初中,甚至小学,都掀起了“打倒走资派”、“向反动学术权威进攻”的运动高潮。据说法律学院折腾得还算轻的,已经有学校出现打死打残以及教师自杀的事件。谢有盼在认真研究形势之后,赶紧和学院团委领导以及各社团负责人召开会议,商讨如何应对这排山倒海的浪潮。

“形势大家都看到了,咱们学院的所有领导和教师都已经被他们抓起来批斗,甚至押到北大那边去批斗,我们已经晚了,我们已经慢了,再不和他们针锋相对地斗争,恐怕就要出现恶性事件了……”

说话的是学院团委的张书记,贺卫东原本也想抓他,却没能冲进把守森严的团支部。才几天工夫,他已经急得一嘴燎泡。

“……可中央已经表态,支持他们夺权,而且要求他们夺得彻底,我们再出面保学院党委,依据是什么?土革支队人多势众,又有外边院校的支持,我们支革公社跳出来反对,会不会自取灭亡?”

政治学会的裘会长发了言。众人纷纷点头称是,中央的指示不啻于给了众人一记闷棍,原来只是派系论点之争,如今要转向针锋相对的全面斗争,真有些担心不自量力。谢有盼见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就站起来说道:“我认为不完全是这样。《五一六通知》并没有说谁是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走资派,也没有说那些人属于‘反动学术权威’,一个浅显的道理,全中国所有的党政干部和人民教师,不可能都是‘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也不可能都是‘牛鬼蛇神’。前几天的中央社论,支持运动是肯定的,但是也没有说要把所有的党政干部都划进牛鬼蛇神,上海交大的团委昨天来过电话,说他们已经联合起六个系的系会起来保校领导和教师了,效果还是不错的,据说上海市委还是支持他们的。我们学院领导和广大教师里,肯定有一小撮是‘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但是也要认真甄别一下再盖棺定论,不能一棍子全打死。我看学院里大多数同学还是比较反感土革支队的夺权行动的,即使是他们内部,不少人也是盲从,意见并不坚定。”

众人又纷纷点头称是,他们每个人的宿舍里也都有派系,有土革支队的,也有这边的,还有相当一部分“逍遥派”,其实都是墙头草,哪边厉害了,就混进去举举手喊两声,动真格的时候,这些人大多就跑去教室看书了。

“我觉得谢有盼同学说得对,他们能贴大字报,咱们也能贴啊。他贴五百张,我们就用一千张给他们糊上!我们也用横扫牛鬼蛇神的名义,但是要保证自己的同志不受无辜的打击……像他们那样,把老院长摁在地上磕头,还带个高帽子,不是咱无产阶级革命者的手段,而是法西斯的手段,是必须要抵制的!他们可以搞联合,我们也可以搞,连清华附中的‘保皇派’红卫兵我们也能拉过来……”

法律系学生会主席王江是个暴脾气,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前天晚上土革支队的人冲进法律系教研室,要抓走最后的几个党外教授,法律系学生会在王江的率领下奋起反击,在楼道里和土革支队打成一团,双方人员都有负伤的,王江以鼻青脸肿的代价打断了贺卫东的鼻梁,短时间内,那小子不能再振臂高呼了。

“就这么定了!以支党护校革命公社的名义向全校发出呼吁:保护学院党委和教师中的好同志,反对不分青红皂白肆意抓人的反革命行为!要求用合理的方法揪出藏在学院中的走资派和反动学术权威,向一切想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为名义,实际上在进行反革命迫害罪行的反革命分子,实行坚决的反击和斗争!王江你们来刷大字报,要用光所有的纸,把北京法律学院在一夜之间彻底改头换面!”

“没问题,我们有三千多张大纸,管够用了!”王江兴奋地摩拳擦掌,脸上的青紫瞬间狰狞起来。

“老裘,要辛苦你和其他院校的保皇派联系一下,争取得到他们的声援。另外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的,有无斗争经验可以借鉴?”

“妈的!我下午就带人去办!”

“张书记,新市委给不少学校都派了工作组,你能不能和团委北京市委通个气儿?最好给我们也派个工作组过来指导一下。”

“这个有些困难,我已经试过了,各校的工作组态度也不一样,有的支持红卫兵,有的支持校党委……看看吧。”

“最后呢,最重要的是发动广大同学支持我们,学院广播站落在土革支队手里,一定要夺回来,我带队,需要三四十个人,老六你准备一下演讲稿,我们攻下来你们就广播。”

“人再多带点吧?贺卫东他们不会甘于广播站被夺,会全力反攻的,你们攻上去后,我们的大字报也就准备好了,到时能带几百人去支援你们。”

在男生宿舍401房间,老大邬名章和老六胡根进同谢有盼坚定地站在一起,另外两人则跟了老三贺卫东。

“人越多越好。同学们!大家要记住,真正的斗争已经开始,大家要义无反顾,全力以赴,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只要我们坚持真理,坚持正确的革命方向,全校师生一定会支持我们,党中央和毛主席也一定会支持我们!毛主席万岁!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跟着谢有盼振臂高呼。江南雨恰好走进团委办公室,见自己心爱的人站在凳子上,正带领大家高声呼喊。他的眼睛血丝遍布,凶光毕露,他声嘶力竭的样子是如此可怕,竟让她不寒而栗。

夺取广播站的行动比想像中要困难得多。贺卫东并非等闲之辈,已经想到保皇派的人有可能来打它的主意,就派了重兵把守,二十几个人日夜守卫,有的人还有棍棒等武器。冲上去的第一批人被打了回来,整得头破血流,哇哇地叫着。

“他们人不少,还有家伙,堵在楼梯口,冲不上去!”

看着光荣负伤的同伴,谢有盼火从中来,这是血的斗争,是真刀真枪的斗争。

“日你妈的,老子有年头没见血了!同学们,为了保卫学院的老一辈革命家们,坚决和反动派们斗争到底,跟我上!”

谢有盼抄起一条凳子腿儿,一撸袖子,当头冲进了大楼。后面几十个人纷纷效仿,操起各种能用的武器,杀气腾腾地跟了上去。

“冲啊……”

谢有盼高喊着冲上了二楼。没想到就这么一阵工夫,土革支队的人竟然搭起了工事。十几张桌子把楼梯挤得严严实实,土革支队的人躲在后面,拼命扔着板凳和砖头。一块砖头带着风砸来,谢有盼侧身一躲,后面的一个同学前胸被砸个正着,登时就仰倒了,几口气翻喘了几下,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谢有盼大怒,将手中的凳子腿儿扔了上去,那棍子翻着跟头越过一堆桌椅。只听见后面一声惨叫,估计是中了。土革支队的人见来者不善,哇哇地高喊着,桌椅板凳和砖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排除万难,不怕牺牲,去争取胜利!冲上去!”

谢有盼咬牙挨了几下,冲到敌人的工事前面,奋起神力,一把将下面的桌子腿儿举了起来。老大和老六见了,也冲上去帮他,几人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一声向上推去,奇迹出现了,十几张沉重的桌子被他们举了起来,楼梯已经露了出来。后面的同学也冲上前来,齐心协力向上推去。土革支队搭起来的工事倒成了支革公社的武器。上面的人往下无法使力,犹豫之间,那一大堆桌椅板凳已经跃上了他们的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土革支队十几个人就被压在了下面。

谢有盼一马当先,跳过障碍物直奔广播站而去。楼道里漆黑一片,迎面黑糊糊地上来两人,抡起棍子就打。谢有盼心中冷笑,老子当年玩儿菜刀打群架的时候,你们还是光屁股娃哩。他轻松地让过两根棍子,一个箭步,左手成刀状,硬梆梆砍在左边这人的咽喉上,紧接着右手成拳,从右边这人的鼻梁上横砸了过去。这都是父亲教过他的招数,一个是打七寸,一个是打横梁,都是一招制敌的狠招。果然,左边这个倒在地上拼命地咳嗽了,右边那个捂着鼻子翻了白眼,鼻血像瀑布一样从手指间冲下来。

一招得手,谢有盼夺了一根棍子,拉开架势,挥舞得上下翻飞。土革支队的人见来人是谢有盼,本来就有点怵,又见他竟功夫了得,再抵挡就力不从心了。谢有盼带着大家杀开血路,一窝蜂般冲进了广播站。一男一女还在声嘶力竭地冲着话筒喊,见他们冲了进来,女的吓得住了嘴,男的视若无睹,仍然咬牙喊着。支革公社的一个强壮的队员上去,拎住那人的脖子,把他狠狠地扔了过来。

“你们这些反革命分子,竟然敢进攻我们革命组织的堡垒?这是向文化大革命的恶毒进攻!”

面对这么多棍棒,这小子竟然还能骂出来。谢有盼愤怒之余,倒还真有些佩服他。等走出逆光的地方,才发现他竟是宿舍老四王齐富。

“你他妈的才是反革命……”

团委的人火了,某人一板凳把王齐富砸倒在地。女播音员发出一声尖叫,扑到了王齐富的身上。谢有盼大怒,一把抓住打人者的衣领子,恶狠狠地说:“你干什么?我们是来攻占广播站的,不是来打人的!我们是革命者,不是法西斯!带他们下去!”

“谢有盼,你他妈的少跟老子来这一套,老子不怕死,你们打死我,老子是革命烈士!你为了那个反革命的破鞋女人,公然和无产阶级为敌,充当走资派的走狗,我们土革支队决不会善罢甘休的!有种你就打死我!老大,老六,你们要不立刻和他划清界限,咱们兄弟情义也就尽了,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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