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真假王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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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达道:“是不是因为墨山约藏国王已经将约素公主许嫁给车师了?”问地道:“正是。约素公主是未来的车师王后,我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带回了楼兰,万一被墨山和车师知道,很可能要跟我们翻脸。不如这就派人立即将约素公主送回墨山,说明经过……”
傲文道:“不行!”刀夫道:“为什么不行?难道要因为这女子得罪车师、墨山两国么?”傲文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刀夫冷笑道:“你倒真有几分王储的口气了。”傲文针锋相对地道:“你心中有当我是王储么?我来问你,我在大漠时,那些杀手是谁派去的?”
问地闻言吓了一跳,忙道:“请王储慎言!刀夫可跟刺客什么的没有干系。说实话,我们一直以为你去了中原,就像王兄说的那样,哪里会知道你去了大漠?”傲文道:“你们本来是不知道,可你们派人跟踪芙蕖……”
问天怒喝道:“傲文!”阿曼达也道:“傲文,你越来越放肆了,你没有证据,竟敢凭空指控亲王和刀夫王子。”
傲文被迫住了口,气鼓鼓地站在一边,若不是要等约素到来,只怕早已经拂袖而去。
等了大半个时辰,傲文憋屈得几近窒息,当他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再忍受这种难言的沉闷的折磨时,未翔居然真的带着约素出现在议事厅门前。
她一身碧衣,愈发清瘦憔悴,温柔的眼睛中满是忧郁悲戚之色。尽管她早料到被带来三间房王宫后会遇见傲文,但当她一眼见到他时,还是忍不住惊呼出声,飞快越过挡在她面前的未翔,跑过来扑入情郎怀中,泣声道:“王子,自我们在绿洲分手,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说着眼泪扑簌簌而下。
傲文见她不顾矜持当众扑过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不禁大为感动,自己也是心神激荡,柔声道:“我也很想你,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阿曼达咳嗽了声,走过来牵起约素的手,道:“约素公主,稀客。”约素料到她就是楼兰王后,面色一红,行礼道:“王后。”阿曼达道:“公主,请跟我来。”牵着约素往后殿去了。
傲文有心跟进去,却见国王一双虎目瞪视着自己,只得垂首不动。议事厅中就此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问地轻轻咳嗽了声,先道:“看来约素公主是特意到楼兰来寻傲文。王兄,这大约是天意,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何不让约素公主先试神物?若是她能穿上彩裙,不正好可以嫁给傲文作王妃么?”
傲文料不到问地会在自己众叛亲离的时候站出来支持自己,既是诧异,又深感困惑,随即心道:“是了,他是怕我揭穿他父子二人派杀手到大漠追杀我和芙蕖之事,所以刻意讨好我。”
问天道:“约素父王因傲文而死,岂能不报父仇?她之前曾有毁坏神物的举动,这次寻来楼兰,说不定正是一个阴谋。”傲文道:“不,约素不会的。姨父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天女,天女说约素一直是真心待我。她本来早就有机会杀我,但她不忍心下手,所以她告诉自己说要等寻到神物再动手,她烧掉彩裙,不过是将它当成了我,预备就此了结恩怨。”
问天对这番言论甚是不解,也对傲文如此痴情于约素很是恼怒,不过他心底深处究竟还是爱惜傲文,便招手叫道:“未翔,派人去请天女、游龙君、笑先生三位来这里。”未翔躬身道:“遵命。”刚出去便又进来禀告道,“陛下,桑紫夫人在门外求见。”
问天皱了皱眉,勉强道:“请夫人进来。”
却见桑紫领着甘奇进来,见到傲文也在场,很是惊奇,先拜见了国王,即赶过来爱子身边,叹道:“傲文,你可瘦多了。”
傲文不免烦上加烦,问道:“母亲来王宫做什么?”他知道母亲绝迹于扜泥城,上次出现在王宫是要刺杀于阗国王希盾,此刻突然又在这个节骨眼儿出现,必有蹊跷。
桑紫道:“阿母有件事来求恳国王陛下,既然你和刀夫王子都在这里,我也就挑明说了。姊夫,请你废去傲文的王储位子,改立刀夫王子为王储。”
在场人除了桑紫和甘奇外,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就连问地和刀夫也不例外。
过了好半晌,问天才道:“立傲文为王储是君臣多次商议的结果。桑紫,傲文虽然是你的爱子,可他也是泉苏大将军的骨血,你素来不问政事,这件事还是不要多管了吧。”
桑紫正要说话,阿曼达领着约素重新走了出来。傲文见约素泪流满面,忍不住上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阿曼达却不回答,只将约素的手交回到傲文手中,回到座上,低声对丈夫说了几句。问天点点头,道:“好,既然傲文坚持认为约素公主是跟他最有缘分的人,就请出神物,让公主试上一试,如果你能穿上,那么你就是傲文的新娘。”
傲文又惊又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旋即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姨父,多谢姨母。”
阿曼达命侍女取出神物,亲自捧到约素面前,道:“公主,你一直跟在傲文身边,该知道这件彩裙的意义,一旦你穿上了它,你就是未来的楼兰王后,生生死死都是楼兰人,你可有想清楚?”约素含泪微笑道:“从我逃离墨山王宫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决定无论是生是死,都要跟傲文在一起。”
阿曼达便举起彩裙往约素腰间围去,那裙裾立即生出一股奇妙的反应,手往前时裙片便往后,往仿若有只无形的手在抵挡一般。约素和傲文相视一眼,脸色同时变得煞白。
问地道:“呀,果然是有魔力的神物,看来约素公主并不是真正的楼兰新娘。”傲文大声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阿曼达又试了几次,终于失望地放弃,命侍女将神物收好,叹了口气,道:“傲文,看来约素公主确实不是你的新娘。这是神示,任谁也无法改变。”
问天道:“来人,先带约素公主下去歇息,去叫芙蕖来。”
傲文却死活不肯放开约素的手。问天重重一拍桌子,喝道:“傲文,你是想要造反么?来人,抓住王储,带约素公主走。”
未翔便带侍卫上前强行分开二人,将约素带了出去,她已是泣不成声,却是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傲文被侍卫强行拉住手臂,追赶不成,眼睁睁地看着约素从眼前消失,心中登时又空空荡荡地失落了起来。
桑紫走过来,斥退侍卫,柔声安慰道:“傲文,你不要难过,你跟约素公主也许是真有缘分。”傲文道:“可是她的确穿不上神物。”桑紫叹道:“这不是约素公主,而是因为你,因为你并不是真正的楼兰王储。”
阿曼达道:“桑紫你说什么?”桑紫回过身来,昂然道:“姊姊,姊夫,既然王储和神物都关系到楼兰生死存亡的命运,我也不能再隐瞒了,傲文其实不是泉苏的孩子,他和须沙是一胞同生的孪生兄弟,都是希盾的儿子,整个事情经过甘奇最是清楚。”
她的语气极为平静,犹如一阵清风吹过积层百年岁月之久的街道,露出来的真面貌却完全部是原来的样子,吓了众人一跳。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缩在门边默不作声的甘奇。甘奇不得已,只得道:“傲文王子确实是希盾国王的儿子。”
原来昔日桑紫年轻时曾热恋希盾,不顾他是被放逐的落魄王子、又已有妻室的事实,二人在一起呆过一阵,然而最终希盾还是返回了结发妻子菃秋的身边,只不过他不知道桑紫当时已经怀孕。桑紫后来在父亲阿胡家中生下来一对双胞胎兄弟,她思念情人,不顾父亲阻挠,抱着其中一个孩子偷偷去找希盾。希盾接纳了她们母子,但并不知道桑紫生了两个儿子。不久后阿胡派手下人追来,将桑紫母子重新夺了回去。再后来,希盾如得神助,成功复国,登上了于阗王的宝座。当时桑紫已经嫁给楼兰大将军泉苏为妻,希盾却没有忘记她手中还有自己的骨血,派出精干人手从泉苏府中夺走了孩子,那被武力抢回于阗的孩子就是须沙,而另一个孩子则被当作泉苏将军的亲生子抚养长大,即是傲文。桑紫爱傲文却又不愿意抚养他,只因为他其实是希盾的孩子。这一事实只有死去的泉苏大将军以及阿胡、桑紫及甘奇知道,本打算永远隐瞒下去。可当傲文被围困在墨山王宫时,阿胡爱惜外孙心切,派甘奇到于阗军营将实情告诉了希盾,这才及时阻止了父子相残的人间惨剧发生。
桑紫道:“我原本打算永远隐瞒下去,甘奇在墨山将傲文身世告诉希盾后也没有敢告诉我,我一直以为希盾并不知道真相,直到几日前他派人送信给我,说他已经知道傲文是他的孩子,他很开心他的一个儿子将成为于阗国王,另一个儿子则将成为楼兰国王。我不能让他得逞,我宁可傲文不当王储,也不能让他得意。”
问天听完经过,喃喃道:“难怪,难怪。”国王不停地绞着双手,呼吸明显变得凝滞粗重起来。他现下终于明白了,难怪傲文能两次从希盾手中脱险,原来他们是父子关系。
问地也恍然大悟地道:“难怪希盾国王要趁傲文不在王都时派人来亲王府行刺,除掉王兄和刀夫,他的亲生儿子就是新一任的楼兰国王了,这一招够毒!够狠!”
问天转过头来,狠狠瞪着傲文。傲文也如五雷轰顶一般,失去了以往所有的自信与骄傲,高贵王子的翩翩风采荡然无存,露出惶然不知所措的神态来。他有心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然而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
议事厅静穆可怕,连一根针掉在地方都能听得见,人人仿若被镇住了心神。光阴陡然停了下来,这短短一刻仿若成了长年累月的煎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问天才一字一句地道:“来人,缴了傲文的兵刃,先押去冷宫软禁起来,等候发落。”
未翔早惊得瞠目结舌,国王又说了一遍,他这才反应过来,上前亲手摘下傲文的佩刀。傲文呆板木讷得仿若石头一般,也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图,任凭侍卫将自己带了出去。
桑紫终究还是母子情深,不依不饶地道:“姊夫,我是忧惧楼兰的未来才主动告诉你真相,你怎能下令关押傲文?若不是傲文历尽千辛万苦,你能寻得回神物么?”
问天对这位每次一出现就要弄出一番惊天动地之大事来的小姨子极是头疼,刚要回答,忽听得外面喧哗声大起,不断有人高叫奔跑。未翔正要出去查看究竟,一名侍卫已急奔进来叫道:“陛下,游龙君遇刺了。”
问天大吃一惊,忙亲自赶出厅来。穿过甬道,侧庭的月门旁围了一堆侍卫,却见萧扬仰天躺在花丛边,腹部插着一柄短刀,深没至柄,鲜血染红大半个身子,气息奄奄。惊鸿正抱着他的头垂泪不止。
萧扬道:“陛下……”问天忙蹲下来道:“游龙君!”萧扬道:“傲文王子……他……他不是……”问天道:“不是什么?”随即醒悟,道,“你放心,我已经知道了傲文的身份。”
萧扬却再也没有力气说完下面的真相,眨了两下眼皮,就此晕了过去。
问天道:“快召大夫!”又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侍卫阿库道:“我奉命去别苑请游龙君三位来议事厅,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看到芙蕖公主闪身而过,直朝宫门冲去。笑先生说她脸上黑气极重,肯定是魔障发作,得追上去看看。我们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又过来一名侍卫,说是国王只召游龙君一个人,我便陪着天女去追笑先生,看能不能帮上忙。走不多远,忽然听到背后游龙君大叫了一声,等我们回来就发现他这副样子了。”
问天道:“那行刺的侍卫是谁?”阿库道:“我以前没有见过,很年轻的样子,应当是新来的。”
问天转头见未翔愣在当地,叫道:“未翔,还不快去追捕刺客!”未翔浑然没有反应。阿库推了他一下,道:“侍卫长,快下令封锁宫门!”
忽见一名只穿着贴身内衣的侍卫跑了过来,尚不知道宫中发生了大事,不知所措地叫道:“侍卫长,你交给我看管的那名女子刚才打晕了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她……她好像还拿走了我的戎衣和兵刃。”
未翔再无疑虑,上前单膝跪地,禀告道:“陛下,刺客名叫梦娘,原是马贼头领,是我带进宫来的。”问天道:“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未翔道:“我不知道梦娘要行刺游龙。而今大错既已铸成,我不愿意再多做辩解,请陛下从重治我的罪便是。”
原来未翔昨夜跟梦娘一夜缠绵,极尽风流旖旎。他反复思量,不能让梦娘从此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恨马贼的人成千上万,但只要傲文王子能高抬贵手,不再追究前怨,那么梦娘在扜泥城中就是安全的。他知道傲文为人外冷内热,是以定了一个计划,带着梦娘进宫,先安置在自己的值班房中,预备先用话套住傲文,再让她当面赔罪,说不定能就此有所转机,哪怕要他辞去侍卫长之职,卸甲归田,他也愿意。哪知道今日一早事情连连不断,他竟再也没有顾得上回房看梦娘一眼。然而此刻他已经明白过来,梦娘一切悔悟的话都是谎言,她事先早布下陷阱,主动投怀送抱,不惜以身体引诱他上钩,表示要当年向傲文王子谢罪,最终目的只是要利用他带她进宫,好让她有机会杀掉马贼最大的敌人游龙,好为她的阿跌复仇。一想到那些绵绵情话原来都是谎言,他既懊悔又神伤,只是一切都于事无补了。本来还有心自请领兵去追捕梦娘,然而微一迟疑,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问天见未翔自认罪名,一时不及盘问更多,叫道:“来人,拿下未翔。”
未翔不等侍卫动手,主动摘下腰间佩刀,双手奉过头顶。王宫侍卫俱是他下属,然而他亲口承认勾结马贼刺杀游龙,扰乱宫室已是不争的事实,又有国王亲自下令,只得上前收了其兵器,押往王宫地牢囚禁。
等了一刻功夫,王宫酋大夫终于赶到。他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医师,在西域享有盛名,见萧扬伤在要害之处,入刀又深,人只剩了最后一口气,若是稍微挪动就会立即送了他性命。也不命侍卫抬走,就地在他身子下挖了一个灶,在灶里升起文火,慢慢焙烤。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萧扬身子烘热,元气略复,血脉恢复流动,渐渐有黑色淤血从腹部伤口渗出。酋大夫命侍卫按住他肩膀和四肢,蓦然拔出短刀。萧扬大叫一声,身子因剧痛而弓了起来,随即跌落在地,重新昏死过去。
酋大夫早熬好一帖热膏药,趁热糊到伤处,流血顿止。他擦擦额头的大汗,道:“抬他走吧,能不能活过来就全看他自己的毅力和造化了。”
侍卫弄来一块门板,将萧扬搬放上去抬走。惊鸿心中挂念,不及与国王等人招呼,匆匆跟着去了。
刀夫的目光一直落在惊鸿身上,直到她离开才回过神来,问道:“伯母,那女子是谁?”阿曼达道:“她就是天女。”心中有太多疑问,转身道,“桑紫,甘奇,你们跟我来。”
忽见笑笑生急奔了过来,嚷道:“我没有追上芙蕖公主,她跑得实在太快了。”阿曼达忙问道:“芙蕖人往哪里去了?”笑笑生道:“抱歉,我追出宫就不见了她人影。王后,请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得私下对你说。”
阿曼达便随笑笑生走到一边,急问道:“到底什么事?”笑笑生肃色道:“王后,芙蕖公主是在大漠幽密森林中沾染的魔气,她此刻旧病复发,心中再次受到黑暗力量的诱惑,多半有可能重新往幽密森林去了。请王后速速派人往大漠方向去追。”
阿曼达回头叫道:“未翔!”话一出口才记起未翔已被捕下狱,一时想不到合适得力的人选,便走过去与丈夫商议道,“夫君,芙蕖再次失踪,不如先放未翔出来,命他戴罪立功,去找芙蕖回来。”
问天决然道:“不行!王后,芙蕖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我跟你一样爱惜她。可未翔身为王宫侍卫长,公然带领刺客进宫行刺游龙,我已经有愧于丝路上那些仰仗游龙保护的商旅,如何还能因私废公?”蓦然得到了某种提示,想到未翔担任侍卫长几年,甚得人心,难保王宫中不会有与他交好的侍卫暗中纵他逃走,忙叫道,“来人,立即将未翔锁去军营,交给泉川将军看管。”
笑笑生这才得知萧扬在宫中遇刺,大是意外,顾不上更多,匆忙赶去别苑查看究竟。
问地道:“王兄,王宫中接连出了这么多大事,人手难免不济,不如由我和刀夫带兵去追捕马贼,顺便还可以寻找芙蕖。”问天道:“好,有劳王弟,王都的精兵尽归你差遣。”又叮嘱道,“今日之事,包括约素公主和傲文身世均不可泄露出去。”问地一愣,随即应道:“王兄有命,不敢不遵。”当即领着刀夫去了。
问天和阿曼达回来厅中坐下,反复询问桑紫和甘奇,确认傲文是希顿之子无疑。桑紫道:“姊夫,该说的我都说了,这就请你将傲文还给我,我要带他回去蒲昌海。”
问天默不作声,只转头看了王后一眼。阿曼达忙道:“出了这么多事,你不能再回蒲昌海了,你还是先留在王都才好。”上前牵了桑紫的手,领着她和甘奇一道走了出去。
问天闷闷坐了好大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冷宫而来。看守的侍卫忙开了门,领国王进去。却见傲文坐在墙角,将头深深埋入双膝中,一副极度沮丧的样子。
侍卫叫道:“王子,国王陛下到了。”傲文却恍若未闻,既不起身行礼,头也不抬一下。
问天挥手命侍卫退出,自己也靠墙坐下,一时间,又想起傲文小时候便常常领着他这般坐在王宫的台阶上看星星,百感交集,又如往常那样去抚摸他的背,道:“好男儿要永远昂着头,挺着胸,难道你忘记了么?”
傲文抬起头来,却是满面泪痕,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问天温言道:“姨父今日不该那样对你,不该当众下令缴了你的兵刃,伤了你的自尊。就算你是希盾的儿子,可你也是桑紫的孩子,依旧是我们楼兰的王子。你寻回了神物,为楼兰立下大功,姨父本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可是……可是……”
傲文道:“可是我终究还是希盾的儿子,对么?”问天叹了口气,道:“傲文,姨父要废除你的王储名号,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你依旧是楼兰王子,但不能再留在王都了。你在北边本来就有一大片封地,这就回去你的封地吧。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楼兰,去于阗找你的生父,我决不会阻拦。”
傲文翻身爬起来,单膝跪下,道:“傲文生是楼兰人,死也是楼兰鬼。请国王陛下下令,派我去南部边境领兵,我将竭尽全力抵御于阗的入侵。”
问天大奇,道:“你当真愿意这么做?”傲文道:“不错,傲文敢在神殿天女神像前以鲜血起誓,绝不背叛楼兰。”
问天扶起了他,道:“如果这么做能令你心里好受些,你就去吧。但你不能带走约素公主。你该知道,眼下的局面,须得派人联络了墨山国王后,才能决定如何处置她。”顿了顿,又道,“不过姨父会尽力帮你,我会派人去车师找昌迈谈上一谈。你想见约素公主,这就去吧,她被软禁在后宫里。”
傲文沉默片刻,摇头道:“我现在不想见约素,不想见任何人。”问天道:“那好,你这就去取兵符,带着你的侍卫们动身赶去边境。”傲文欠身道:“傲文遵命。”昂然出去,没有丝毫迟疑。
问天望着傲文的背影,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孤立感。一日之内,被寄予厚望的王储被揭发出原来是对头希盾之子,稳重精干的侍卫长则引领刺客进宫,刺伤了深孚众望的游龙,当真是匪夷所思,恍若做梦一般,却又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实。他悄立许久,直到侍卫催促,才回过神来,又赶来别苑探望游龙。
萧扬人犹在昏迷中,仿佛石化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惊鸿和笑笑生守在一旁,均是束手无策。
笑笑生见国王进来,愤愤不平地质问道:“游龙武艺高强,若不是事先毫无防范,怎么可能遭人暗算?未翔这小子平日看着不错,他为什么突然跟马贼勾结起来了?”问天歉然道:“实在抱歉,本王也不清楚。眼下未翔人关押在军营塔狱中,任由几位审问处置。”笑笑生道:“审什么审,还是等游龙醒过来再说。”问天道:“好。几位有任何需要,随时告知本王。”
笑笑生见国王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眼睛只盯着惊鸿不放,蓦然醒悟,叫道:“天女,国王有话问你。”
惊鸿满心悲伤,不欲再管其他事,笑笑生又叫了一声,她才不得不放开萧扬的手,随二人走到外面。问天道:“实在抱歉,本来不该在这种时候来打扰天女,可是事关我楼兰的命运,本王不得不冒昧询问。”
惊鸿道:“陛下是想问王储人选之事么?”问天道:“是。想必二位已经知道,傲文不是泉苏大将军的骨肉,而是于阗王希盾之子,本王已经下令废除他的王储位子,派去边境领兵。”
笑笑生道:“那么陛下是打算立刀夫王子为王储了?”问天道:“本王实在不能下这个决心。天女,你是神仙,请你告诉我,神示的王储到底是谁?”
惊鸿道:“我虽是神仙,然而上次为了阻止你们楼兰、于阗两国交战,我用尽神力引发了日食,而今已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龙受苦而无力相助。即便我知道未来的国王是谁,我也不能泄露天机,不然只会给楼兰带来更大的灾难。陛下,王储就在你心中,你需要做的只是扪心自问,到底谁有资格做楼兰的王储。”
她的话饶有深意,令人回味。问天有心再问,却见惊鸿已经转身步进内室去了,他不由得又将征询的目光转向笑笑生。
笑笑生忙摆手道:“我可不知道什么天机。陛下,你的烦恼在于你下定不了决心,你的彷徨困惑只能靠自己解决,神仙也帮不了你。”问天再无话说,只得默默去了。
过了数日,问地亲王来报,未能追捕到梦娘和马贼,但刀夫却在城中找到了芙蕖公主。
问天很是诧异道:“是在王都找到芙蕖的么?”问地道:“是,不久前有人发现公主兴高采烈地在大街上蹦来跳去,刀夫上前叫她时,还被她狠狠打了一下。”
问天牵挂爱女,忙亲自出殿来看,却见芙蕖立在阶下,正呵呵傻笑着,忙上前问道:“芙蕖,你去哪里了?有没有事?”芙蕖笑道:“我很好,好得不得了。”推开父王的手,径自往后宫去了。
正诧异间,有侍卫来报道:“游龙君终于醒了。”问天忙亲自赶去探视。
刀夫一心惦记美丽惊人的天女,道:“我们也去看看。”话音刚落,便觉得有异物蓦然钻入了体内,忙伸手去挠,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问地见儿子脸色有异,问道:“怎么了?”刀夫又摸索一遍,还是没有异样,这才道:“没事。”急追上国王,跟着来到别苑。
萧扬人虽清醒了过来,身子却相当虚弱,无力说话。问天略略一看,便让众人退了出来,命侍卫去召酋大夫来为游龙开药安养。
侍卫道:“酋大夫今日一早已经在家中去世了。”问天道:“什么?”侍卫迟疑了下,道:“他们全家都莫名死在家中,不仅死状吓人,身体还冒出脓水,似乎是中了什么剧毒。”
问地忙道:“酋大夫是王宫大夫,若是有人对他全家下毒,怕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整个楼兰王室。王兄,臣弟请命去调查这件怪案。”问天道:“好,有劳王弟。”
问地遂领着刀夫出来王宫,正遇到桑紫和甘奇。问地笑道:“桑紫夫人,你可是咱们楼兰的巾帼英雄,不惜大义灭亲,揭露了傲文的身世。”桑紫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他,昂然离去。
刀夫低声问道:“父王是真的喜欢桑紫么?”问地一惊,斥道:“胡说什么?”刀夫笑道:“父王喜欢她直说便是,我有法子能令她主动来对父王献媚。”
问地道:“你知道桑紫是什么人吗?那可是昔日的西域第一美女。她这些年虽然过得并不如意,可要她对什么人主动投怀送抱,那可是天下最难的事。”刀夫道:“父王去官署办公事吧,我也去办我的事。”高深莫测地一笑,招手叫了几名侍卫,上马跟踪桑紫而去。
问地不知道一向鲁莽的爱子为何突然变得深沉起来,料来是因为傲文被废王储受到了鼓舞,也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担心,摇了摇头,径直来到官署。却见官署前人涌如潮,许多百姓争相报告亲人邻里得了可怕的怪病——眼睛充血,面部肿胀发黑,咽喉不适。
问地见这些症状与侍卫描述的酋大夫死状甚是相符,不由得吃了一惊,心道:“如此看来,酋大夫全家暴毙就不是下毒那么简单了,似乎染上了一种疫病,也许是瘟疫,也许就是西方传说中的黑死病。”一念及此,当然不敢再去酋大夫家中察看,命吏卒将报官的百姓驱散。
进来官署,正好遇到几名吏卒推攮着一名戴着手铐的年轻男子过来。那男子一见到问地便大声叫道:“亲王,快救救我!”问地奇道:“咦,你不是那个向导么?”
那男子正是向导阿飞,楼兰向导是世袭职位,他私下离开王都已有数月,今日突然归来官署,当即被当值官吏以擅离职守罪下狱。阿飞急道:“亲王,我有急事要进王宫,请你通融一下,暂时放了我,我办完事自会回来自首。”问地哪有心情去理会一个小小的向导,挥手命人押入大牢,等候处置。
阿飞大叫道:“我知道瘟疫是谁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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