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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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国使者大声叫道:“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割地称臣罢了!”
几个宰相又都吓得不敢回答,聚在一旁商量好好久,终于定下妙计:厚贿金人,以缓其进兵之期。
蔡攸的弟弟蔡绦道:“金使这次来恐怕是来探我们的虚实,不如以其无礼而斩之,令金人莫测我虚实。或者将这金使拘禁起来,无论如何莫要让金人知道汴梁情实。”
宰相唯恐这样会刺激得金人加速南下,哪里敢听?决议集金三万两,派使者前往金军求和。这时大宋朝廷的财政状况比去年年底的津门政府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万两贵金属一时竟难以筹集,只好求皇帝出祖宗内帑,得金甕二,命书艺局销镕为金字牌子以授遣金使者。
可怜当初太祖皇帝雄心万丈,尚有武力收服燕云的野心;至太宗以下武力不足取,也还有存钱买燕的想法。结果一百多年的买燕钱存下来,到了赵佶这里却拿去屈膝求和,赵匡胤兄弟若地下有知也只能在棺材里吐血了。
而在北边,宗望在收取燕京后进军便越来越不顺利,攻保州不克,攻安顺军不拔,转而围中山,又被詹度所阻。
欧阳适坐镇塘沽,既然不出一兵助宋,也不发一矢助金,只是大开城门,收罗逃难良民。宗望屡屡受挫,正有悔意,忽然莫名其妙收到了大宋皇帝派使者屁颠屁颠送来的大笔钱财,全军上下无不欢呼,士气大振,人人盛赞赵家皇帝既有钱又会做人,咱们还是赶紧舍了中山府,到汴梁串门吧!而宗望先吞弱宋后攻强汉之心也更加坚决!
第一九二章 秦桧(上)
金兵还在数百里之外,汴梁就已全盘慌乱。大宋朝廷除了降罪己诏之外,并没有拿出更具体的行动来安定人心。而朝中诸公私下里更都忙着分遣子弟家人逃往江南四川。公卿如此,何况平民?一时间汴梁群情如沸,有能力逃走的都在预备后路了!
要想逃跑,第一件要准备的事情就是把带不走或者很难带走的东西都换成能带走的财物细软。这个时候,有两件东西在汴梁大受欢迎!
第一件是汉部的纸通货——包括汉部所发行的信用交子、国债券和林氏东海钱庄的银票。汉部纸币合法的使用范围其实本应该只局限于辽南,但由于这纸币十分坚挺,所以其真正使用的范围早已渗入到大宋、高丽民间。高丽的开京,大宋的福州、泉州、广州、明州、汴梁都有汉部纸币在民间流通,至于登州那就更不用说了!
第二件是登州的“全包”船票。这门生意却是十几户山东商人想出来的买卖:他们利用自己的本地势力,前后串联,在汴梁—登州原有商道的基础上,开拓出了一条通往清阳港的商路。这条商路不运别的货物,就是安排人手,数十里便开辟一个客栈,所有客栈都只招待持有“全包”船票的客人。这些客人拿着船票一路来到登州后,可以马上乘坐海船前往江南、福建。可以说,这些商人卖的就是一条逃命的道路!由于前面几拨人马都走得十分顺利,给这条商道建立了信用,不久就让这全包船票大大抢手,甚至成为有意南逃的富人们的必备之物。其实这条商路出现的起因是一些福建、江南的富商担心留在汴梁的亲人部属没有退路而求山东的商人帮忙,结果这些山东商人做了几票之后发现这实在是个大大的商机,便把这种半赚钱半卖面子的举措完全变成买卖来做。
不半月间,汴梁难以搬运的东西便直线贬值!首当其冲的是房子,其次就是书物!汴梁是当世文化中心,即以津门这样的后起之秀,和遍地诗人脚印、学者遗踪的汴梁一比也是小巫见大巫。这个时代的汴梁,绝对是中华文献的宝库!可现在眼看着兵火将至,那一箱箱难以带走的书就都变成了鸡肋!一些像赵明诚那样的书呆子还会想方设法把心爱的书物保存下来,但大多数人却唯求脱手,以换金银细软。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孔壁书社的生意便大大火了起来!
孔壁书社是杨应麒上次来汴后设立的书社,几年过去,已经发展成为汴梁闻名遐迩的风雅之地。如今书社分为前后三进。
最前面临街分为左、中、右三堂。左边是名山堂,主要职能是收购汴梁的图书文物;中间是流觞堂,是士大夫文人游聚之地;右边寒窗堂则是一个提供免费阅读的图书馆。第二进是校书的场所,由于孔壁书社声明是在做一项公益事业,所以太学生甚至学界名流都给与很大的帮助,许多名满天下的学者都曾在这里帮忙校过书。最后一进才是书社员工活动、住宿的场所以及仓库。
此刻流觞堂和寒窗堂都显得颇为冷清,只有左边的名山堂门庭若市——如今这等时势,逃命都来不及,除了孔壁书社的傻瓜老板还有谁肯买书?所以凡想将书物脱手的人无不捧着书往这边涌来。
邓肃看着挤破了头嚷着跳楼价大甩卖的卖书者,掩面道:“这…这还是斯文人么!”
曹广弼也叹道:“人情如此,那也怪不得他们。”
忽然旁边一人道:“书卖给孔壁书社运到江南、福建去,也好过汴梁有个万一,全部毁于兵火!”
曹广弼等三人一齐向说话者望去,却是一个美目清秀的儒者,大概三十几岁年纪,一脸的温文蕴藉,令人一见便生好感。
曹广弼拱手道:“鄙人姓曹,行二,一介布衣?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儒生道:“尊大免去,敝姓秦,名桧,见在太学任职学正,得空便来此地编辑校书。”
邓肃闻言道:“先生莫非是江宁秦会之?”
秦桧微笑道:“不错。”
邓肃大喜,对曹广弼道:“秦学正乃是政和年间进士,词章书法,京师知名。”
秦桧忙道:“不敢,不敢。”又请教邓肃、石康的姓名。
邓肃道:“敝姓邓,名肃,字志宏。数年前太学一不肖学生,可惜与先生错过,未能立雪于先生门前。”又介绍了石康的姓名。
秦桧是太学学正,官位不高,地位却不俗,邓肃尚未在大宋登第,便以太学老学生的身份在秦桧面前便行学生之礼。秦桧却不敢受,连忙扶住,说道:“志宏兄…咦!邓肃?你是邓肃?当年诗讽朱勔贼子的那个邓肃?”
邓肃见秦桧知道自己的往事,叹道:“正是。”
秦桧蓦然变色,拂袖道:“你不是投了金人做汉奸了么?怎么敢入我大宋?是要来这里做奸细么?”
曹广弼心头一凛,邓肃则大吃一惊,忙道:“我是到了海外,可绝没做什么汉奸!”
此时是多事之秋,汴梁人大多敏感,听到汉奸二字纷纷拥上来看。
秦桧冷笑道:“听说童太师北伐时,曾有一个邓肃作为金人使者南北奔走,那人可就是你?”
邓肃道:“是我,但我是替汉部奔走,不是替金人奔走。”他说的也是实情,但即便是后世消息通畅的时代,边疆事件一进入公众视野也容易产生这样那样、或好或坏的扭曲,何况这时!
因此秦桧一听便冷笑道:“可是那个金国部属的汉部?”
邓肃道:“这个…唉,不错…”他忽然发现,要让旁人明白自己的心意真是很难,而自己出海后的处境是既微妙又尴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分说。
秦桧仰天大笑一声,又道:“汉部的首脑,不就是女真皇帝的女婿么?”
邓肃道:“这个…这个…”汉部与女真的关系千丝万缕,他一时半会之间哪里说得清楚?而周围的群众也不容他说清楚,聒聒噪噪,不少人摸起袖子就要打人。
石康眼见不对,扯住曹广弼道:“二将军,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进去吧。”
秦桧闻言,喝道:“二将军?你是哪里来的二将军!不是一个姓曹的布衣么?”
忽然众人中有人叫道:“是了!说书的说汉部有个姓曹的二将军!”
汉部的一些事情经说书人之口在大宋民间多有流传,但汉部毕竟远在海外,民众对那些故事也是或信或疑,以前事不干己也不怎么理会,只当作一件奇谈,现在忽闻金兵南侵,而汉部又是金国的附属,汴梁的市民搞不清楚会宁与津门之间的恩怨利害,但单只其为女真部属这一条就够他们愤恨的了。至于杨应麒希望大宋士民能理解汉部苦处的努力,短时间内见效未大——在国难当头之际,这种事情不是几个说书人的几段评书就能说服人的!
秦桧也听过折彦冲在金国阻止金兵南侵而被软禁的传言,却从来不当真,认为只是谣传,这时怒目道:“那个汉部的二将军,就是你么?”
曹广弼知道此刻答应了多半没好事,却不愿意否认,点了点头,围观者一听无不大哗。
秦桧怒道:“听说你本是大宋军官,后来才投了胡人,做了什么二将军,是这样么?”
曹广弼叹道:“我原本是大宋边军一介小卒,后来因为…”
他还没说完,周围的人已经哄闹起来,叫道:“果然是个汉奸!汉奸!”
“汉奸!”
“他来汴梁,九成是要做奸细!”
“对!他一定是要和金人里应外合!”
“打死他!打死他!”
石康大惊,扯了曹广弼道:“二将军!快走!”
市民们一听更火了,纷纷怒道:“不能让他走!”
“打死汉奸!”
“打死汉奸!”
曹广弼和石康武艺虽高,但手无寸铁,在数百人的包围中如何逃得了?更何况他们又不肯伤害这些人!
邓肃眼看这等局面,知道民心已暴,恐怕自己难以幸免,心中惨然:“本待回国助宋抗金,便是死在金兵手上也值了!若是死在汴梁城中,同胞之手,却是令人不甘!”
第一九二章 秦桧(下)
曹广弼从白时中府中出来后,林翼便暗中派人告知他前往孔壁书社去暂歇,他自己在后面一路跟随,谁知到了书社门口,忽然闹出了这样一桩民变。
本来白时中也有派人监视曹广弼,但这些人胆小如鼠,眼见民情汹汹,他们又不太清楚内中详情,哪里敢出头摆平?林翼一咬牙,正想出面,忽然一骑飞近,马上一个书生冲近人群,叫道:“孔壁书社门前,何故喧嚣!”
秦桧望见马上那人,叫道:“胡明仲,是你!”
邓肃听到胡明仲三字,抬头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好朋友胡寅,叫道:“明仲!胡兄!快快救我!”
这时围住曹、邓、石三人的不是来卖书的人,就是孔壁书社附近的居民,胡寅也是孔壁书社的常客,他两年前高中进士甲科,满城游街,所以众人都知道他是胡门的俊逸,大宋的探花。看见他纷纷叫道:“探花郎,我们捉住了三个奸细!”
胡寅驱马近前,见到邓肃,勃然大怒道:“邓志宏!是你!”
邓肃道:“不错!是我!”
胡寅双眉倒竖,怒道:“你这个奸人,居然还敢回大宋!”
邓肃叫道:“明仲,我…”
胡寅大怒,呸了一声道:“我的字是给朋友叫的,不是给奸人叫的!”
邓肃心头愤怒、冤枉、激动、恼火此冲彼突,差点就喷出血来,但他毕竟是个知机变的人,转念想到:“我受辱不要紧,可不能害了二将军!更不能因此误了大事!”勉强吞下了这口气,指着曹广弼大声叫道:“你可知他是什么人么?”
胡寅来了之后,场面不如刚才混乱,所以邓肃反而能从容说话了。
秦桧鄙夷道:“不就是一个叛国逆臣么?”
石康大怒,却被曹广弼按住,邓肃也是难过得胸口气涌,但终于压了下来,大声道:“不对!二将军是来帮大宋抗击金人的!”
众人哪里信他,纷纷指责,邓肃冲着胡寅大声叫道:“此事此事我们已经禀过朝廷,若不是朝廷准许,我们怎么能在这大街上信步闲庭!”
纷纷嚷嚷中只有胡寅和秦桧把这几句话听了进去,奇道:“您们当真禀告过朝廷了?”
邓肃叫道:“我们还有边关重臣的荐信,否则如何进得了大宋!”
周围众人眼红之下,纷纷道:“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
邓肃叫道:“大宋是没王法的地方么?就算我们是奸细,也当拿到开封府去问审,现在将我们围在这里算什么!”
胡寅秦桧一听心中一震,都觉有理,胡寅道:“好!大家散开了!等我和秦学正弄明白真相,若他们真是奸细,自然会将他们送官处理。”
这时大宋政府的公信力却已经极低,寻常官员的话老百姓不大肯信,围观者听了胡寅的话散了一部分,却仍有大部分不肯散去,纷纷叫道:“探花郎,你可不能轻易放过他们啊!”
“是啊!不能徇私!”
众言纷纷,仍是要围殴曹广弼等人。
胡寅秦桧见群情如此,都感无法,邓肃想起杨应麒处理津门群众围攻萧铁奴家眷一事的做法,朗声叫道:“既然如此,便请胡大人、秦大人将我们押往开封府吧!是非黑白,到了府尹大人面前自能辨明!”
胡寅和秦桧对视一眼,秦桧点了点头,胡寅道:“好!我们便押了他到开封府去!”
邓肃、石康和伏在暗处的林翼看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曹广弼这次来宋,并不怕身份公开、事情闹大,那边张思明也早派人去通知白时中了。
从孔壁书社到开封府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因是步行,又是数百人拥簇着行走,所以走得极慢。
只要有市民存在的地方,必有八卦之风;市民越多,八卦越盛。汴梁是当时全世界第一大市民集散地,所以也是当时全世界第一大八卦风行地。有“投金叛宋的汉奸”进了汴梁那是何等大的八卦,所以消息传得极快。曹广弼等才走到半路,周围拥簇的人便由数百变为数千,到后来竟然有上万人拥在周围!这些人望向曹广弼三人的眼光甚是不善,稍有一个不慎随时会发生民变。邓肃身处此境虽然能保住面子上的冷静,但心中毕竟不安,看曹广弼时,只见他眼神中暗藏感慨,步履却既缓且稳,虽在忧心,却不像在忧眼前之事。
到达开封府时,天空忽然飘起大雪,曹广弼弹开一朵雪花,低声叹息道:“愿上天佑我华夏,勿再多遭困厄。”
他这句话只是脱口而出,说得很小声,但走在他旁边监视的胡寅却听到了,心中忽然一动:“他这话听来不似作伪,难道我们冤枉了好人不成?”
到了府衙前,胡寅就要击鼓,秦桧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来,扯住胡寅低声道:“不好!我们好糊涂!怎么把这件大事给忘了!”
胡寅奇道:“怎么了?”
秦桧顿足道:“要是平时,来开封府也没什么。但现在怎么能随便惊动!还是为这么大、这么难的事情来!”
胡寅呆了呆,也马上醒悟过来,暗暗后悔。
数日之前,开封府府尹还是李伦,但现在已经换了一位天大的贵人——当今太子赵桓为牧!朝廷在金兵南侵的节骨眼上除太子为开封府牧,那是有意令太子监国了。这是大宋朝廷最高权力可能产生更替的敏感时期,赵桓作为开封府也只是一个象征,并不直接处理日常事务,所以现在开封府府衙正处在罕见的真空时期——虽有府尹,如无府尹。若是小事,开封府的胥吏还可以按例办理,若是大事,涉事的官员一般都会想办法回避。但现在这件大事绝非一两个胥吏所敢承办,但要是惊动皇太子,那所引发的后果当真是可大可小!
胡寅苦道:“这可如何是好!”
秦桧道:“无论如何,这鼓不能敲!要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这种事情要是闹了起来,不但他们俩的功名堪忧,前途难保,甚至可能给正在忧患中的朝廷带来麻烦!但胡寅回头一看,只见府衙前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围观者,这样大规模的集会近年来极为罕见,若不击鼓把曹广弼等人带进去,万一有人振臂一呼,民变随时可能发生。胡寅犹豫片刻,咬牙道:“罢了!现在这样还不算闹大么?”举锤击鼓。
秦桧大惊,却哪里来得及!不但是他,就是府衙内的胥吏差役也早听见了响动,在大队人马还没达到前就把衙门的大门给关了,纷纷往各处报信,这时听见鼓声响起都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大胆一点的胥吏看出秦桧是个官员,从偏门闪出来低声道:“你们这是干嘛!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到这里来闹!难道你们就不知道现在的府尹大人是那一位贵人?功名前程你们便都不要了?”
秦桧颇有急智,扯住他道:“我们是捉到了几个可疑的奸细,一时忘了开封府换了贵人当位,竟然孟浪地押来了。事情闹到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想。如今没办法了,你们快快开门,把这几个人押进去,我安抚百姓,让他们退去。”
那胥吏不肯,秦桧道:“大开衙门,百姓才能无疑,再这么僵下去,只怕事情反而难办!”
那胥吏无法,闪进去和同僚商量半晌,终于打开了衙门,放胡寅以及曹、邓、石三人进去。
秦桧举手对围观者道:“好了!开封府已经受理此案,无论是不是汉奸到时自有定夺,你们快回去吧!”
人群却不肯散,纷纷道:“我们要听审!”
“我们要看着!”
秦桧顿足道:“这里怕不有几万人,衙门内哪里容得下!”
但众人哪里听他的?
林翼眼见事情难了,在人群中大叫道:“府衙里容不下这么多人,不如我们推举几个父老进去听审吧!”
许多人一听纷纷响应道:“好主意!”
秦桧心道:“推举几个稳重老成的人出来,也好过几万只没头苍蝇到处乱撞!”便高声道:“那大伙儿便推出五位父老出来吧。”
于是众人便胡乱指推起来,他们混在人群里个个胆比天大,要他们出头却是谁也不愿,好容易推出五个看起来端方忠直的长者,半敦促半威胁地把他们推到了府衙前面。
秦桧又道:“这等案子,审理起来很费时间,一时半会的审不完,大家还是先散了吧。等有了结果,开封府自有告示贴出来。”
有人听见就散去了,但还是有许多人聚在那里说:“我们等着啊!”
秦桧无奈,只得带了那几个父老进了衙门,他们一进去胥吏又赶紧把大门关了。那几个父老穿得虽多,但在这等情境下都瑟瑟发抖,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秦桧心里也不好过,心道:“这件事我做得孟浪了。就算最后能够善了,我也得落得个推波助澜、行事不思的罪名!”但事已至此,却也无可奈何。看了那几个父老一眼,说道:“此间之事,还得请五位多多配合,否则恐怕难了。”
那几个父老忙道:“愿听大人吩咐,愿听大人吩咐。”
这时消息已经传遍全城,不断有许多人赶来看热闹,所以从白天一直到黄昏,府衙外边的人是散了一拨,又来一拨,一直维持在数千人的规模。现在对大宋官吏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已不是曹广弼等如何处置,而是怎么驱散聚集在府衙外的人群。
第一九三章 正名(上)
白时中听到消息,当真是急得跳脚!曹广弼的事情他一直压着,这时眼见压不住了,只好赶紧约了徐处仁入宫面圣。
赵官家听说汉部军方二把手来归,又是惊奇,又是疑惑,问道:“你们看这个曹二来到,是真心,还是假意?”
白时中心道:“若说是假意,万一圣上把这曹二打入天牢,那汉部的虎公主竟兴兵来犯,到时候问责起来,我难辞其咎!”事已至此,只好一条路走到底了,说道:“这人是拿着王师中的荐信公文前来,王师中久在海疆,想必所闻必有道理!”这两句话说得极为圆滑,既是对皇帝的问话作了肯定的回答,却又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徐处仁说道:“此人在汉部身居高位,现在却只身来到汴梁,那便是将性命交在我们手中。料来是真心的。”
徐处仁在赵佶心里是个肯说实话的人,所以他这句话很有分量。赵佶点头道:“既然真心,为何你们到现在才来禀报?”
白时中听见这话吓得胆战心惊,幸好他承欢已久,既有急智又懂得揣摩赵佶的心思,忙跪下奏道:“臣罪该万死!这等事情本该早奏,只是未查明这曹二身份之前,又不敢妄奏!今日方才查明,正要来奏,谁知道刁民目无王法,竟闹出这等事情来!臣罪该万死!”
赵佶对他们二人印象正好,白时中既讲得出个所以然来,他就不见怪,说道:“原来如此,查明再奏,却也应该。”
白时中大喜,慌忙谢恩。忽然内侍来报,原来是太子的老师前来求见。
赵佶对一些事情显得很糊涂,对另外一些事情又显得很聪明,一听就知道是太子赵桓来打探自己的口风,传命接见,好生安抚,又暗示他让赵桓妥善处理此事。
那边两宫相府消息往来,这边胡寅秦桧等人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进府之后便被安置在开封府空荡荡的大堂上,外面什么情况,宫里如何决策都不知道。胡寅几次和邓肃眼神交会,都想说话,又不敢说话。好容易挨到黄昏,才见赵桓的一个内侍前来喧谕道:“曹将军来归一事,太子殿下已经查明,曹、邓、石三人并非奸细。着有司善加安置,以候廷旨。汴梁官民,不得无故侵扰。开封府外百姓,即命散去!违者以谋反论处!”
邓肃、石康大喜;秦桧见语未涉己,不知当忧当庆;而胡寅的心情则更加复杂,心道:“难道我真的冤枉志宏了?”
内侍传了言语后就回去了,张思明上前道:“曹将军,皇上的意思…”
曹广弼打断他道:“我已弃了将军之位,此时便只是一布衣,不敢自称将军。”
旁边几个父老听了啧啧称奇,胡寅则心头一震:“难道他真是为我大宋甘弃富贵的忠义之人?若是这样,那我可就大大冒犯了!”
张思明则道:“是,是。”又道:“皇上的意思,是要我等妥为安置。但白相爷已向皇上奏明曹先生不愿入住都亭驿一事,所以皇上恩准,特许曹先生到先前说好的孔壁书社居住。但需由朝廷官员作陪,且朝廷有召时,需随传随到。”
听说这里,秦桧胡寅更无怀疑,心道:“原来圣上早已知道此事!”在他们心中皇帝仍有无上权威,皇上既然也开了口,那这事就错不了了!
张思明又道:“只是门外那几千人还不肯散去,这可如何是好?”
开封府的胥吏都无主意,还是一个父老站了出来道:“我们一开始也是错怪了曹先生才来,现在圣上和太子既已传下口谕,我们自当遵从。待我们出去和众人告知,百姓自然散去。”
秦桧、胡寅等都道:“甚是!”便放几个父老出去传话。
胡寅满脸愧疚,向邓肃深深一礼道:“志宏兄,明仲糊涂,不知志宏苦心,差点置志宏兄于死地!与朋友交而不能互相信任,当真枉读圣人书了!”
邓肃连忙抱住他手道:“明仲言重了!所谓三人成虎,孟母生疑。我身处嫌疑之地,别说朋友,便是父子也不能无疑。明仲疑我乃是为国,何过之有!此间不是说话处,待回头找个清静的地方,我再将出海后的事情仔仔细细与你说。”
胡寅喜道:“好!好!”
那边秦桧也来和曹广弼见礼,深赞他忠义为国。曹广弼连忙逊谢道:“忠义二字不敢当,不过是为华夏子孙所当为罢了。”
胡寅在旁边喝彩道:“好一句为华夏子孙所当为!我大宋有如此豪杰,何愁女真边患不平!”
正说话间,门外忽然又有喧哗,几个胥吏都感惊讶,张思明骇然道:“难道这些刁民敢不奉圣上、太子令谕,竟然还要闹事么?”
不久几个父老满脸堆欢走进来,道:“曹先生,曹先生。”
秦桧便问发生什么事情,父老道:“门外百姓听说曹先生弃了海外的富贵回大宋助朝廷抗金,无不感念欢呼,如今要请曹先生出去相见,一来是表先前之歉意,二来是要见一见不爱富贵爱国家的英雄。”
秦桧喜道:“若是这样,那却无妨了。”便促曹广弼出门。
曹广弼心中颇不乐意,心道:“大敌当前,我寸功未立,算什么英雄!”但众意难违,只好出门。开封府胥吏眼见危机已过,便大开中门,众人走出,曹广弼居中。他本来就是个领导过千军万马的北国将军,不大长得高大健壮,而且身上自有一股历练出来的慑人气质,先前被围在暴怒的市民中还不觉得,这时站在开封府衙门前的阶级上,便显得气势雄浑,有如山岳。
市井文化越发达,市民就越无聊,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理性阶层作为主干,凡事便容易走极端——在这样的群体里一个人不分青红皂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当狗屎和无缘无故被捧上九重天上做英雄是同样的容易!当此国难之时,忽然出了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英雄,市民们谁不兴奋,纷纷呼叫高唤,如捧明星,其兴奋的程度和他们刚才愤怒的程度完全成正比。
曹广弼向四方拱手,待人群安静下来,这才大声道:“父老们,兄弟们,刚才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现在没事了!”他本来不大习惯对着一群民众说话,但经过元部民会议的历练已经熟练了好多,这时两句话说出来,不经意间竟把开封府前市民们的热情推向另一个高峰!
曹广弼心想这是个表明心迹的好机会,便朗声道:“现在女真人侵我大宋,我从北边来,也怨不得大伙儿怀疑我。幸好皇上、太子、太宰他们已查明真相,今日趁着这个机会,我便将我的来历与各位父老兄弟说知,好让大家明白我的处境。”
其实赵佶、赵桓、白时中等人对曹广弼还是将信将疑,并未推心置腹。但政令一出宫门,总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扭曲。到那几个父老处已觉得皇帝是十分信任这个曹二将军的了,再由他们传达给几千个喧喧嚷嚷的市民,其中的扭曲就更严重了。此时曹广弼以大宋皇帝的口谕为背书说出来的话,说服力极强——这一点,却是大家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此时已是黄昏,兼且大雪纷纷,但几千人立在雪地中竟无人离去,都要听曹广弼如何述说。
第一九三章 正名(下)
汉部的历史,本有一条非常清晰的轨迹。这条轨迹经过津门说书人的编辑早已变得有点有节,曹广弼此时开口几乎不用准备,就像回忆往事般叙述道:“曹广弼十年前本也是大宋的一介武夫,后来因故北游,与几个结拜兄弟去到混同江女真人的居处。当时北国还是契丹人的天下,女真人也深受压迫,所以我们和女真人同仇敌忾,奋起抗辽。那个时候,女真人还没侵犯到我们大宋,所以我们几兄弟也就当他们是可以结交的朋友,谁知道后来他们竟是如此狼子野心!”
女真的崛起还是近几年的事情,相比之下,大宋的百姓还是对契丹的敌意更根深蒂固些。所以曹广弼这般述说他们也还觉得可以接受。
曹广弼继续道:“我们虽身在北国,但不敢忘记祖宗!因此尽管和胡人们相处,也都自称汉部!我们汉部在北国的地位,靠的不是女真酋长的册封,是靠我们自己一手一脚打下来的!而当时女真人还弱小,也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所以招了我们的大哥折彦冲作女婿。这就是汉部的来历。”
底下许多听过关于汉部历史故事的人心中都想:“怎么那些故事原来是真的么?我还以为是编的呢!”但这时曹广弼是背靠着皇帝的“信任”说话,谁敢不信?
曹广弼又道:“后来女真的疆土越打越大,我们几个兄弟便从中牵线,引他们和我大宋结盟,共抗契丹,希望能南北夹击,一来雪契丹二百年来侵我国土、凌我百姓之辱,二来是希望能帮大宋取回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念念在心的燕云十六州!”
他说到这里,底下已有人不断喝彩,胡寅忽然想起一事,看了邓肃一眼,心道:“这件事情,邓志宏恐怕就有参与!如此说来,他虽人在海外,所作所为却比我们这些留在汴梁无所事事的士子胜过百倍!只是燕云一事,不知后来怎么闹成那样!”
便听曹广弼叹道:“可惜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兵事凶险难测,朝廷的北伐大业颇见阻滞,不过后来总算把燕京给收回来了。”他正要和赵佶合作抗金,所以言语间便卖了皇帝几分面子,并不当众揭破赵佶、童贯等人的伤疤。又道:“但女真与我大宋接壤以后,竟然对我们又起了觊觎之心!汉部多方设法,希望宋、金两朝恪守盟约,永为邻好!但最后大金的皇帝听了他们国相、二太子的唆摆,竟然决议南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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