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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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应麒笑道:“我不是反对,我是觉得林翼胆子和器量都太小!他竟然只想着带一大批钱粮过去,却没想到把那一带变成一个根据地!”

陈正汇眼睛一亮道:“根据地?这…这行么?”

杨应麒道:“那个地方,产粮牧马未必足以自给自足,但若加上经商,多半便可以了。”

陈正汇道:“经商?可那里道路阻隔,交通甚是不便。而且离塘沽又有些远,这商路未必走得通畅。”

杨应麒道:“不然!那里离塘沽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尤其有三大条件,为别处所不及。”

陈正汇便问是哪三大条件,杨应麒道:“第一,便是地处边界,又是山区,加上山高林密,龙蛇混杂,只怕几年内金宋两国都没功夫管到那里去,正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所以容易发展成自由度极高的自治领地!第二,那片地方在行政上是边鄙,在地理上却是几处要地的中心!往西北是大同,往西南是太原,至于东面,更有燕京、塘沽、雄州!若能拓开往南的商路,则沿太行而下,离汴梁其实也不是很远。第三,那个地区,附近有用的物产极多,据我所知,光是煤铁二项,便足以立起一个国内之国了!若种彦崧能把那边地方的盗贼处理干净,嘿!前途不可限量!”

陈正汇沉思半晌,忽然道:“既然那里这么好,为何汉部当初不直接在那里扎根呢?”

杨应麒哈哈大笑道:“因为汉部当年没有忠武军如今的条件啊!”

陈正汇问道:“忠武军有哪些汉部没有的条件?”

杨应麒笑道:“忠武军的条件,可比我们当时好得太多了。最要紧的一个,是他们有大宋的正式番号,入山讨贼又是名正言顺,所以他们进入山林后只要主事者处理得宜,便不会沦为盗贼。再者,由于忠武军打的是大宋旗号,河东、河北一带的富商闻到铜臭过去投资也不会有太多的顾忌,不用害怕被朝廷目为通贼!还有,将来那里出来的商人,有大宋正规军队的番号作掩护,西入太原、南下汴梁都会比较顺利。最后…”

陈正汇不等杨应麒说完便道:“最后,忠武军有我们做靠山,不但后勤无虞,而且西北入大同、阴山,东北入燕京、塘沽都会有我们照拂——七将军,我说的没错吧?”

杨应麒哈哈大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样。所以我刚才才说林翼的建议,无论格局器量都太小了!这事你亲自安排一下,除了给忠武军增加一些农夫、车马以外,再调一批工匠和僧人!此外,再从管宁学舍物色几个可用的学生到忠武军中学着当幕僚,同时看看那边的地形人情,若可以便在那边建一所学舍。嘿,咱们好不容易拉起这样一批人马,又得了这样一个好机会,不能浪费了。”

第一四三章 塘沽问(上)

萧铁奴进入塘沽与欧阳适相见,欧阳适大开城门,风风光光把这个兄弟迎了进去,又摆下流水宴,铺陈南洋奇货、东瀛美女,尽兴醉归。

第二日午后萧铁奴便来告辞,准备回燕京向阿骨打交代。临别时萧铁奴问欧阳适:“你在大流求好好的,跑这里来干什么?”

欧阳适笑而不答。

萧铁奴瞪了他一眼道:“你常年留在这里,不会没什么打算吧?”

欧阳适笑道:“这里刚好用得上我,所以我便来了。”

萧铁奴道:“就这样?要这样就好。不过我劝你有空还是回东海看看,毕竟那里才是你的天下。”

欧阳适奇道:“这里便不能是我的天下么?”

萧铁奴冷笑道:“咱们只能做折老大的手脚,做不了他的心脑,这便是我们和老七的差别。你喜欢呆在塘沽是你的事,但可别存着什么蠢心思去打中枢的主意!”

欧阳适拉了他一把道:“若我能进入中枢呢?”

萧铁奴眉头拧了起来道:“你真有这样的打算?”

欧阳适笑道:“那你撑不撑我?”

萧铁奴想了想,随即冷笑道:“依我说,你想在中枢和应麒争,那叫浆糊糊住了囟门!以后要后悔的!”

欧阳适笑了笑道:“有些事情,可还说不准呢!”哼了一声道:“依我说,应麒最近的举动可不怎么高明,浪费了那么多精神钱财去做什么扶助大宋的蠢事!结果大宋没打下燕京来,我们还得去给他擦屁股!别的也就算了,但我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国主怪罪下来,嘿嘿!可有得我们受了!”

萧铁奴道:“我也觉得应麒在这件事情上迂腐了,不过他也还没一条巷子走到死!如今的形势确实有些不妙,不过他到底做错没有我还想再看看。希望他不会让我们失望。”

欧阳适问:“燕云这边的事情,国主不知道便算,若知道了你打算怎么说?”

萧铁奴道:“当然是直说!”

欧阳适惊道:“直说?”

萧铁奴道:“对,直说。”

欧阳适道:“若是直说,我怕国主非暴怒不可。他怪罪下来可怎么好?”

萧铁奴笑道:“老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小?国主他暴怒便暴怒,怕什么!最好他一下子气死了,可省了我们许多事情!至于怪罪,你说他能怎么怪罪我们?”

“这…”

萧铁奴笑道:“‘这’不出来吧?哈哈,我告诉你!如今的形势,只要我们兄弟几个抱团,就是国主也不敢轻易动我们的!眼下我们还打不赢国主,可国主要吃下我们,只怕也不容易了!”

欧阳适道:“六奴儿,你可别太孟浪。国主毕竟是当世枭雄,他会有什么反应很难说的。”

萧铁奴道:“国主素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要么就是不动,若是一动肯定要把我们连根拔起。不过我们岂会给这个机会他?你放心吧,这事我自有分寸!”

他离了塘沽,没两日来到燕京。燕京有契丹时代留下的皇宫在,但阿骨打嫌那里死气沉沉不肯入住,仍然住在军中营帐里。

萧铁奴入见时帐中似乎正在议事,进去后但见两个汉人正面红耳赤地与完颜希尹理论,却是赵良嗣和马扩。阿骨打坐在虎座上闭目不言,宗翰宗望分列左右。

萧铁奴走到座边磕头,阿骨打扫了他一眼,点点头,忽然高声对赵良嗣道:“自海上之盟议定至今已有数年,你南朝也不见派出多少有用人马,攻不克,战不胜!燕京大同全都是我大金打下的!如今你两手空空,却跑来这里聒噪什么!”

赵良嗣硬着头皮道:“依据之前在居庸关外所议,无论是谁先入燕京,都归我朝。望大金皇帝守诺,以免失信于天下!”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燕京也就算了,但平、滦两路,就是海上之盟也未曾议及,你大宋竟然也敢来要!哼!你去告诉赵官家,他不要平、滦便罢,若要平、滦,我连燕京也不给他了!”赵良嗣还要辩解,阿骨打挥手道:“就这样吧!回去把我的话告诉赵官家!该怎么办,他自己掂量!”

赵良嗣忙道:“如今盟约待议而未议之事甚多,如何便催下官回去?”

阿骨打脸色一沉,完颜希尹作色道:“我主已怒!赵大人还是莫再讨没趣的好!”

赵良嗣一个哆嗦,便不敢再提平、滦两州之事,但仍坚持道:“平、滦之事当再议,但刚才完颜大人道:‘燕京可归宋,而燕京路赋税当归金。’自古及今,税租随地,岂有与其地而不与其税租者?可削去此事。此事仍当削去。”

萧铁奴心道:“听这赵良嗣的说法,似乎国主又添了新条件,要大宋把燕地每年的赋税都归金国。”

便听宗翰闻言冷笑道:“燕京乃是我大金苦战而得,税赋自然应当归我。贵国若不肯给我租税,便请将贵国驻留在涿州的人马全数撤到白沟之南,莫再留吾大金境内!如何抉择,贵国看着办吧!”言下之意,给钱就给地,没钱就没地。

赵良嗣还想说什么,宗翰已拂袖道:“我们另有大事要议,送客!”

完颜希尹便半强半礼把赵良嗣和马扩赶了出去。赵马二人走后,萧铁奴才上前给阿骨打请安。

阿骨打哼了一声问道:“塘沽那边,是怎么回事!”这句话说得声色俱厉,连侍立在一旁的宗翰也吃了一惊。

萧铁奴心中半点不慌,手脚却一副着急相,跌跪在地上磕头道:“塘沽哪里惹皇上不高兴了?还请明示。”

阿骨打眼神如刀,冷笑道:“燕京东南忽然冒出这么大一座城池,你可别告诉我是一天之内建起来的!”

萧铁奴道:“皇上问的原来是这个。这便奇怪了,这段时间我虽然都在西北活动,但应麒给我的书信中也曾经提到,说塘沽之事有与国主禀明的啊!”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他何曾来禀明?这等大事若曾禀明,我们如何会不记得!”

萧铁奴道:“塘沽开港之事,发生于天辅五年冬季,国主仔细想想,应麒真的未曾禀告么?”

宗望道:“没有!”

萧铁奴道:“若真没有,那便是应麒的大错!不过应麒为人素来谨慎,我相信他绝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

完颜希尹忽然道:“天辅五年冬!给铁奴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似乎有这么一件事情。”

阿骨打一呆,随即怒道:“有这件事情!那为何不说!”

完颜希尹讷讷道:“这事我也记不清楚了,得查查会宁和津门往来的文书才行。”

阿骨打道:“那就去查!还等什么!”

完颜希尹道:“会宁文书大多不在这里,但有一个汉儿文书姓李的在御前行走,多能背诵往年文书。”

阿骨打喝道:“让他进来!”

第一四三章 塘沽问(下)

那姓李的文书被宣入帐,眼见阿骨打神色不善,心中便有些嘀咕。完颜希尹问道:“天辅五年冬,津门杨应麒副都统可曾行公文来?”

那文书俯首道:“有的。汉部汉部每个月都有许多公文奏上。”原来杨应麒这人心肠大大的坏,欺负女真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每个月都奏报大量的公文。这些公文用词甚雅,别说阿骨打,便是北国水平差一点的汉人知识分子也未必能准确无误地把意思给弄明白了。而且由于数量太多,重要的消息和不重要的消息互相掺杂,往往便让沙子埋没了金子!对于津门的奏报,阿骨打一开始还命汉儿文书一封封翻译了读给他听,但听到第五十封上便再没耐心,只是命汉儿宰相将那些重要的捡出来奏报。但论起在奏报中玩虚虚实实的机巧,会宁那帮文人哪里是津门文人的对手?所以塘沽开港一事被淹没并不是一个单独的个案,而是众多被忽略了的大事中的一件。

完颜希尹听那文书说有,便问:“可有关于塘沽的奏报?”

那文书听了喃喃道:“塘沽、塘沽…似乎没有。”

萧铁奴喝道:“你可想清楚了!若将来在会宁找到了奏报原件,小心你的脑袋!”

那文书吓了一跳,忙道:“奴才再想想,奴才再想想。”

萧铁奴沉吟道:“对了,塘沽这个名字当时还没起,也许只是说渤海沿岸、燕京东部之类的话。”

那文书给萧铁奴这么一提点,啊了一声道:“渤海西岸!有的,有的!当时有一封奏报,大略云:‘天辅五年冬,有本国商船漂至渤海西岸,为辽人所迫。遣水师数百人救护之,因势就利,辟船坞水寨,作通商扰敌之用。’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阿骨打听得眉头皱了起来道:“水寨?塘沽现在可不是一个水寨吧!”

萧铁奴忙道:“国主容禀!当初在塘沽开寨,确实只是偶然。应麒曾来书信和我说起这事道,开这港口,一开始并没有把它做大的意思。允许商人们在里面交易,也只是为了维持塘沽几百驻军的口粮。谁知道这边的生意竟然出奇的好做,这水寨越辟越大,后来竟变成了一座港城!这实在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阿骨打冷冷道:“真的只是这样?”

萧铁奴道:“自然是这样!”他抬起头来道:“不然还能如何?”

阿骨打眼中透着十二分的不信,但怒色一现即隐,随即对那文书冷笑道:“大金的大事,都被你这些没用的书生给误了!拖出去,重打四十鞭子!”

那文书吓得魂不附体,萧铁奴知道阿骨打是在迁怒,心中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道:“这狗奴才,该打!”

阿骨打目视萧铁奴,忽然道:“我在大同府的那几个月里,应麒就呆在塘沽吧?”

萧铁奴心头一震,幸好他早有准备,脱口就答道:“是。”

阿骨打问:“他来塘沽干什么?”

萧铁奴道:“这个老七,迂腐得很!他说什么我们汉部出身大宋,现在有能力了,应该帮故国一点忙。于是跑到塘沽来,又是送钱,又是送粮,还帮大宋的宣抚使童贯出主意!”

阿骨打没料到萧铁奴回答得如此坦白,反而微微一怔,冷笑道:“没见他对大金这么热心!”

萧铁奴笑道:“国主这么说可冤枉他了!大金马蹄过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而且兵多将广,良才如云,应麒他是没处使力气,哪里是不出力?耶律余睹的事情国主一交给他,他不是便办得漂漂亮亮的了么?”

阿骨打神色稍缓道:“不错。”又问:“后来呢?他怎么帮的童贯?”

萧铁奴道:“应麒帮童贯设计了许多计谋,如何巧取,如何豪夺,可惜童贯因他是我大金的官员,竟然一条也没采用。结果他们大宋兵败国辱,而应麒也觉得自己热烘烘的脸贴上了冷屁股,搞了这么多的事情却没半点成效,甚是丢脸,所以对这件事情谁也不愿提起,而对大宋这个所谓的故国也冷了心。他跟我说,从此见到宋人的嘴脸就烦!”

阿骨打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道:“宋人本来就不知好歹!你们不就是从大宋逃出来的么?在境内时尚不能用,何况现在!”

萧铁奴忙道:“是,是。”

宗望在旁道:“不管怎么说,他私通外国,就是不对!”

宗翰则道:“应麒心怀故国,大宋之前与我们又交好,他跑去帮帮童贯的忙也算不上什么大罪过。不过这等大事,以后还是要先奏明皇上才好!”

萧铁奴忙道:“这个自然!”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他擅来擅去,太没规矩了!粘罕,你明日便派人宣他到军中听令!我要重重罚他!”

萧铁奴吃了一惊,忙道:“国主,老七他毕竟年纪小…”

阿骨打喝道:“小?他还小?”

萧铁奴道:“是,是。现在不小了。但他是我们的七弟,平常我们都惯着他,所以他年龄虽然大了,人却还有些孩子气,做事有时候也有些没分寸。但他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鉴,还请国主明察!”他说到杨应麒“忠君爱国”时自己心中不禁一乐,却硬生生把差点忍不住的邪笑给吞了下去。

阿骨打哼了一声道:“该怎么罚他,等他来到再说。”顿了顿道:“把彦冲也叫来!弟弟有功劳大哥分享,弟弟犯了错大哥也当一起受罚!”对完颜希尹道:“你亲自往中京跑一趟!替了彦冲的职务,把他换回来!”

完颜希尹应声去了,阿骨打这才问萧铁奴道:“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萧铁奴道:“国主,这燕京我们真的便让给大宋?太亏了吧?”

阿骨打目视萧铁奴,颇露赞赏之意,似乎觉得他与杨应麒等人究竟不一样,随即又摇了摇头道:“这燕京是我亲口许了他们的,不好失信于天下。若赵家肯乖乖给钱,便归了他们吧。你们若有不甘,等我死后再做打算。”这两句话已说得十分明白:他要保全自己的信誉,子孙要毁约也等他死了之后再说。北国之人,父定之约子毁之,乃是常事。

萧铁奴听了跪下道:“铁奴知道了。”又道:“铁奴这次来,一是禀告塘沽之事,二是想请国主恩准我回辽南一趟,以慰我部下思乡之苦。不过现在大哥和应麒他们既然要来,那我便不急着走了,等他们来了再说。不过我部该驻扎在什么地方,还请国主示下。”

阿骨打道:“你要回辽南?嗯,却也应该。这样吧,你也不用等彦冲他们了,我许你先回去。”顿了顿又道:“汉部就彦冲、你和应麒三个猛安。彦冲和应麒要来军中伺候,辽南便以你爵位最高。你们汉人有句俗语叫衣锦还乡。我便让你风风光光回一趟辽南。”

萧铁奴惊喜道:“国主的意思是…”

阿骨打道:“我封你为辽南都统,彦冲不在时便由你权领辽南三州军政大事。”

萧铁奴惶然道:“这辽南都统,可是大哥的官位!”

阿骨打道:“彦冲这辽南都统做得也太久了!我有意升他一升,让他做中京路都统。”

萧铁奴大喜,跪下磕头道:“国主英明!”

第一四四章 兄弟间(上)

萧铁奴得阿骨打封为辽南都统,心中得意难以言状。这事此时虽然还不宜大肆宣扬,但他回帐后仍忍不住唤来他最信任的文官卢彦伦和最看得起的新秀种去病,告知此事。

卢彦伦毕竟是读书人,听到这个喜讯谀词泉涌,连绵不绝。萧铁奴听得甚是满意,转头见种去病沉默无语,问道:“你不替我高兴?”

种去病跪下道:“末将来归日浅,北国的事情多不清楚。不过…不过我们汉部的基业,是在辽南吧?”

萧铁奴点头道:“是啊。”

种去病道:“那国主封大将军为中京路都统…”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琢磨着怎么措辞:“这中京路乃是原大辽五京之中路,中京路都统自然是极尊贵的。但龙离海则不振,虎离山则势危。国主如此对大将军,不知算不算明升实降?”

萧铁奴脸色微变,卢彦伦喝道:“种去病!你是什么资历!大将军前大将军后的,大将军的面你都没见过,眼里便只有大将军,没有六将军了?”

种去病神色如常,说道:“去病说这话,不是为大将军打算,恰恰是为六将军打算。”

萧铁奴黑着脸沉吟半晌,终于脸色转晴,点了点头,对卢彦伦道:“别错怪他!是我刚才被利字冲昏了头!哼!国主忽然这么提拔我,难道是为我打算来着?那自然是冲着大哥去的!”

卢彦伦道:“虽然如此,但…但六将军若能入主辽南,毕竟是见美事!”

萧铁奴心中被说得蠢蠢欲动,但终于克制下来,摇头道:“辽南在大哥手里和在我手里,能发挥的威力是不一样的!大哥有辽南一日,国主便不敢轻易动他!辽南有大哥一日,我们兄弟齐心协力,那片地盘才能不被吞并!所以大哥不能没有辽南,辽南也不能没有大哥!若大哥被国主斩断了手脚,我们又保不住辽南,到头来就算封我作勃极烈也是一场空欢喜!”

卢彦伦道:“但现在国主任命已下,咱们却当如何是好?”

萧铁奴道:“这…”一时竟无主意。

种去病问道:“六将军,汉部以谁为首?”

萧铁奴道:“自然是大哥!”

种去病又道:“大将军以下呢?”

萧铁奴沉吟道:“近年狄叔叔已不管事。若依汉部内部次序,则大哥以下便当由二哥作主;若依金国官位排列,则大哥以下便是我。若是以亲缘而论,则大哥不在时候还可以拥立大嫂或者大虎子,不过那也需要我们兄弟几个支持。”

种去病道:“若有一日大将军忽然失踪,失踪之前也未留下交代,二将军和六将军分别站出来,空口说大将军有委任之命令,要暂代大将军行权宜之事,不知汉部内部会相信谁多一些?”

萧铁奴想了想道:“我和老二都不可能!大哥就算有委任之命,也不会直接交代老二和我。”

种去病怔了一下道:“汉部之内论亲贵爵位,还有更胜二将军和六将军的么?”

萧铁奴道:“当然有,那个人就是老七。应麒在部内地位特殊,他虽然坐的不是第一把交椅,但是他说出来的话,部内群臣诸将都不会有什么怀疑,我们兄弟几个也信任他…”说到这里恍然道:“不错!不错!”

卢彦伦和种去病问道:“什么不错?”

萧铁奴双手一拍道:“大哥和老七,一定不能同时落在国主手中!若大哥在辽南,那自然什么都不用说了;若大哥被叫到国主身边,只要有老七坐镇后方,调和诸将,我们仍能以大嫂为虚尊,应麒领政,我等统兵,就能确保大哥的安全!”

卢彦伦道:“然则眼下我们要保汉部,就得保辽南,要保辽南,就得保大将军!而要保大将军,就不能让七将军和大将军同时落在国主手中!”

萧铁奴道:“不错!”

卢彦伦道:“但如今国主召见七将军,乃是堂堂正正的理由,只怕七将军推脱不得。”

种去病道:“七将军推不得,却不知大将军推不推得?”

萧铁奴笑道:“去病说的好。国主这次召见大哥的理由是弱了点。若大哥寻得出一个理由来,或许能推脱也说不定。”对卢彦伦道:“速拟鸽书,一道发中京,一道发津门,把我们的意思说清楚,至于该怎么办,让他们想办法去!”

卢彦伦道:“但就算大将军推脱得一时,推不得一世啊!”

萧铁奴冷笑道:“何必一世?这两年来我入见必然暗中窥看国主气色,一年前他还能装得好像没事的样子,现如今却连装都装不大好了!在大宋使者面前说多了几句话胸口也会起伏不止,显然已是病入膏肓!只要大哥躲他个一年半载,说不定大金就要变天了!”

卢彦伦听了,当即草拟鸽书,一道发中京,一道发津门。书到津门,陈正汇杨朴等见了都大吃一惊,张浩道:“六将军说国主病势已危,又忽然有这么大的动作,莫非、莫非…”他莫非了好几次,终于把那句大逆不道的话说了出来:“莫非国主是要在临死之前把我汉部给扫除掉么?”

陈正汇和杨朴听了心头都是一震!具体到阿骨打出什么计策,以他们几个的才智都未必没有应对之道。但若如张浩所言:阿骨打是下了决心要在他死前解决汉部的问题,那便不再是一两手花招能够应对的了!读书人的所谓谋略,在真刀真枪的军力面前往往会显得极为苍白无力。

陈、杨、张想到阿骨打霸绝天下的豪魄,心中都感害怕。又想辽南腹地如此浅,如何挡得住阿骨打全力一击?只片刻间,三人竟然都乱了心神!他们三人虽然多智,但时势到了这个份上,有时候已不是智谋所能抵御。阿骨打只稍稍显露自己的意图,便压得陈、杨、张等人智不知何以出!

他们三人手足无措之际,自然而然便一起向杨应麒望去,只见杨应麒拿着那鸽书左看右看,连连点头,满脸的欣然。

陈、杨、张都不知杨应麒这是什么意思,但见他如此安然,内心都镇定了几分。三人对视一眼后,便由杨朴问道:“七将军,您笑什么?”

杨应麒道:“我很高兴啊!”

陈杨张三人异口同声奇道:“高兴?”

“是啊!你们看不出来么?”杨应麒道:“国主封了六哥做辽南都统,那是多大的诱惑!多深的陷阱!多毒的招数!而六哥竟然能忍下来不上当,那又是何等的眼光,何等的见识,何等的胸襟!我以前总有些看不起六哥的,认为他的器量不但不能和大哥相比,甚至比二哥也有所不如。但今天看来,我错了。萧铁奴,不愧是萧铁奴!”

陈正汇等被杨应麒这么一说,无不点头。

杨应麒又道:“咱们汉部,政务是我在主管,至于兵力,则在大哥主持之下,向来由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他们统领。尤其以二哥与六哥的直系最为精锐,所以他们两人在我汉部军中的影响力也最大。而我一向最担心的,就是六哥,因为他的态度总有些游离,但今天看来,六哥对汉部的忠诚,对兄弟情的执着,显然都不在其他兄弟之下!”

陈正汇叹道:“不错,不错!”

杨应麒又把那封信看了看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虽然不知道国主接下来会出什么样的招数,但以运数而论,则一国一部之败,必然先是萧墙之内四分五裂,然后外敌趁机而入——这便是败征。相反,若一国一部之兴旺,必先由内部团结一致,然后虽有艰辛险阻也必能克服——这便是胜兆!是我汉部正在走上坡路的迹象!”

陈正汇听到这里忍不住道:“不错!不错!如今七位将军同心同德,我汉部兴旺之象已显!国主以强弩之末,将枯之灯,如何挡得住我汉部气运如日中天!”

杨朴和张浩齐声道:“正是!”

只片刻间他们三人的心情全变了,因为杨应麒的“启发”让他们隐隐感到有天命在支持他们!

天命,那是多么虚无飘渺的东西,但有时候偏偏又比百万雄师更为强大——如果大家愿意相信的话。

第一四四章 兄弟间(下)

鸽书走得比马快,所以杨应麒知道阿骨打有意同时召他和折彦冲前往行在的时候,阿骨打的特派使者还在路上呢!

杨朴指着萧铁奴的书信道:“六将军言:万不可使大将军与七将军同时为质!此言甚中要害!如今我们再要发书请大将军莫去应命只怕已来不及了,不得已,只能请七将军‘赖’在津门不动身了。”

陈正汇摇头道:“只怕不妥!诚如六将军所言,国主召唤七将军理由甚正,我们难以推脱。如果不得已一去一留,还不如由七将军去。”

杨朴道:“我怕的是来不及!”

陈正汇道:“六将军此书必有寄给大将军一份。若大将军得了书信,多半不会贸然前往燕京!不如这样,我们趁着国主还没来召见,先发制人,由七将军主动前往南京请安述职。七将军这一路却先从中京道过,若大将军还未赴行在,则找个借口请大将军速回津门。若大将军已经南下,则七将军无论如何折返津门,我们另想办法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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