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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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话,声音虽然不高,却是发自肺腑,会场当中,很多人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起來,特别是蒋介石,沒想到平素做事八面玲珑,滑不溜手的商震,居然也有如此决然的时候,愣了愣,迅速摇头否决,“不可,启予是辛亥元勋,军委会正常运转的枢机,万一你有个闪失,中央承受不起,国家也承受不起。”

“请委员长给商某一个回报您,回报国家民族的机会。”商震迅速将身体转向蒋介石,立正敬礼,两眼当中,目光清澈如水。

蒋介石彻底被感动了,他沒有想到,自己当作拉拢外系而专门提拔的标杆儿,居然会念念不忘自己的知遇之恩,沉吟了许久,才咬着牙点头,“好,那我让人给你安排专机,记住,千万不要激怒阎百川,哪怕对他曲意逢迎,也要先保证自身安全。”

“谢委员长信任。”商震又向他敬了个礼,然后将身体转向大伙,再度将手举向额边,向全场人员敬礼辞行。

陈诚、卫立煌、胡宗南、汤恩伯,无论先前支持对阎锡山怀柔的将领,还是反对怀柔的将领,一个挨一个站起身,齐齐地向商震还礼。

有风从窗口吹了进來,吹得墙上的地图呼啦啦作响,古晋之地,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第一章 问情 (四 下)

挟一腔热血入不测之地,刹那间,会议室里居然弥漫起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然而,蒋介石毕竟不是那志大才疏的燕太子丹,稍作迟疑,迅速做出一系列补充措施:“第三十一集团军即日结束休整,渡河北上,进入第一战区,加强防务,待到达指定位置后,第三集团军随即向北推进到中条山一线,第七十六军进入晋南,与第五、第十四集团军汇合,向晋绥军施加压力,如果阎锡山胆敢扣留飞机,第一战区所有在山西境内的部队,立刻给我打过去,端了他的老巢。”

“是。”第三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第三集团军总司令孙桐萱、第七十六军军长李铁山、第一战区总司令卫立煌等人相继站起身,大声领命,(注1)

“坐下。”蒋介石满意地挥了一下手,示意众将落座,然后快速将目光转向胡宗南,后者立刻就坐直了身体,满脸期盼地等着委员长点自己的将,谁料蒋介石的目光突然又变得犹豫了起來,沉吟半晌,才缓缓吩咐道:“第三十四集团军继续封锁陕北,务必确保不让外界物资和人员继续进入那些赤色割据者手里,但是”

又斟酌了一下,他继续补充,“如果陕北的武装分子准备突围进入晋西,寿山你不妨放开一条通道,具体如何做,做到哪一步,你自己把握,中央军事委员会不做过多干涉。”

“是。”胡宗南答应得虽然大声,气势上却比先前几人差了许多,拿着全国数一数二的精良装备去进攻陕北,仗不太难打,但是这几个月來他承受的压力,却大到难以想象,非但亲延安的报纸对他胡宗南口诛笔伐,一些原本中立或者亲重庆的报纸,也对这种同室操戈的行为深表不屑,导致他胡某人每次來重庆做汇报,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來,连好友之间的应酬,都能推就推了,以免当着很多人的面被政敌数落。

“你的任务很重要,丝毫不亚于俊如他们。”听出胡宗南心中的幽怨之意,蒋介石少不得要温言抚慰,“阎百川和他麾下的晋绥系对国家的威胁,都在明处,只要咱们应对得当,不难将威胁消除在萌芽状态,而防共,却是一项艰辛而又长远的工作,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如果做得不好,即便咱们以后赶走了日本人,中国也将变成赤色世界,到那时,你我等人,非但无处可以容身,百年之后去九泉下见到先总理,也沒有任何面目去跟他老人家交代。”

“就陕北那一伙农民武装,。”胡宗南心中偷偷嘀咕,对蒋介石的担忧很是不以为然,去年三十四集团军发起进攻时,面对的虽然不是八路军主力,但留守陕北保卫赤色巢穴的,总不能是二流部队,结果呢,第三十四集团军只用了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两百余公里,要不是担心过于孤军深入,被处于太行山前线的八路军抄了后路,一举拿下延安都沒任何困难,(注2)

非但他一个人觉得蒋介石小題大做,与会的大多数高级将领,特别是与八路军交往甚多的卫立煌、孙桐萱等人,也都觉得蒋委员长太高估延安方面的威胁了,竟然将其摆到了与日本人一样的地步,但是,在国民革命军当中,“通共”是个非常严重的罪名,所以大伙谁也不敢出言反对,只好纷纷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大修闭口禅功。

“你们这些人啊。”蒋介石的神经很敏感,孤独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看问題总是只看眼前,阎百川为什么落到非得跟日本人勾结才能苟延残喘的地步,还不是小看了那些赤色份子,让人家把五万新军给连锅端了,,日本人的华北派遣军为什么越來越力不从心,还不是后方到处起火,被赤色游击队搅得连粮食都收不上來,,别总盯着手里有多少地盘,多少条枪,地盘再大,也得人來种,枪再多,也得人來使,赤色份子从苏联学來的那一套,最擅长蛊惑人心,万一被他们悄悄地发展起來,今后两党再争天下,就是咱们的部队纷纷拖着枪炮去投敌的局面,毕竟部队中的士兵,大多都是农民出身,见识不可能像你们这些人一样长远,意志也不会像你我一样坚定。”

“委员长教诲的是。”不想让委员长感到太孤立无援,陈诚赶紧坐直身体,用力鼓掌,在他的带领下,众将纷纷抬起头,以热烈的掌声來赞同蒋委员长的演说,至于心里到底怎么想,则不得而知。

“好了。”蒋介石双手下压,示意大伙保持安静,“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大伙回去之后,立刻去执行命令,对日战争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英美苏法等传统列强,也都越來越清楚地认识到了日本帝国主义的危险,只要我们继续坚持下去,坚持到传统列强出手干涉,届时就能与友邦一道,将日寇赶出中国,完成前总理三民主义一统华夏的使命,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也必将属于我们,散会。”

“啪啪啪,啪啪啪。”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将领们纷纷站起身,整理仪容,鱼贯离开,亲自走到门口,目送着大伙走向各自的专车,蒋介石想了想,以很小的声音吩咐道:“雨农,你留一下,我有其他任务要安排给你。”

“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的负责人戴笠立刻像幽灵一样闪了出來,毕恭毕敬地站在了蒋介石身边。

卫立煌、汤恩伯等人的脚步则微微一顿,然后加快速度跳上汽车,因为军衔只是上校的缘故,每次列席会议时,戴笠都只能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然而,上至陈诚、卫立煌、下到门外的普通警卫、司机,谁都不敢小瞧此人,非但如此,还尽量跟此人保持足够的距离,以免不小心发生了什么误会,成为后者的重点“照顾”对象。

“阎百川投日的事情,你们军统局掌握到了什么程度。”不想让麾下将领们有过多疑虑,蒋介石故意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向戴笠询问。

“报告委员长,军统一直在重点跟进这件事。”明白蒋介石的心思,戴笠立刻大声回应,“到目前为止,已经了解到阎锡山与日方特使的第一次会面时间,以及日方特使的姓名和履历,相关为日本特务提供便利,保护他入晋的人员,也都挖了出來,准备实施重点打击。”

“嗯。”蒋介石满意地点头,一边转身往会议室内返,一边继续询问,“说具体些,先前那份报告,我还沒來得及仔细看。”

“是。”戴笠伸手搀扶住蒋介石的胳膊,一边走,一边用非常简练的语言汇报,“据军统局精锐特工调查,阎百川在中原大战后,就跟日本人有了勾结,但后來鉴于全国形势与民心,他又食言了,并且主动派人去向关东军做了解释,前年日方拉拢吴佩孚不成,便又想起了与阎百川之间的协议,再度将目光转向了山西。”

“噢,原來如此。”蒋介石想了想,轻轻点头,吴佩孚拒绝日方拉拢,最终被日方谋杀的事情,他曾经专门派人了解过,并且还在重庆给吴佩孚举行了公祭活动,亲手送去了挽联,但是他当时却沒有考虑到,日本人做事向來不达到目的不罢休,沒了一个吴佩孚,就会找上李佩孚,赵佩孚,中国这么大,军阀那么多,总能找出一两个骨头软的來。

“据军统的精锐特工人员了解,日方是在去年夏天,悄悄跟阎锡山建立起联络的,最初是通过汉奸蔡雄飞联络上了阎百川的警卫军长傅存怀,然后又派阎锡山的故人白太冲化妆潜入了克难坡做说客,去年新军倒向八路后,双方的联系便迅速加快,今年一月,日本特使就悄悄进了二战区司令部。”

“该死。”蒋介石气得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阎老西罪该万死,他这样做,怎么对得起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晋军将士,,亏我还一直把他当个人物,原來他早已堕落到了如此丢人的地步。”

“阎百川的确越老越不争气。”戴笠小心翼翼地挪了下桌子上的茶杯,以免被蒋介石失手打碎,然后笑着补充,“据我们军统打入晋绥系内部的特工了解,眼下晋军内部,很多人对阎百川都非常失望,包括他的心腹军师赵戴文,都闭门谢客,不再出來见任何人了。”

“你说的是赵次垄,此人倒是个俊杰,能把他拉到中央这边來么,。”蒋介石的眼睛立刻一亮,异想天开地询问。

“难。”戴笠轻轻摇头,“我们的人跟赵戴文接触过,他现在的确已经心如死灰,既不愿意看到阎锡山继续堕落下去,又不想出面反对阎锡山,导致晋绥军分崩离析,所以干脆躲到家里谁也不见,准备把自己囚禁至死了。”

“此人果然忠义。”蒋介石点点头,对赵戴文的行文甚为赞同,“阎锡山虽然越老越糊涂,但是在年青时,却的确收拢了一大批人才,可惜了,他们太可惜了。”

“的确,是阎百川误了他们。”戴笠想了想,再度低声附和。

“既然你们军统对阎锡山与日寇勾结的事情掌握得如此清楚,当时为什么沒有想办法阻止,。”蒋介石的思路却迅速跳跃到另外一方面,皱起眉头,盯着戴笠的眼睛质问。

戴笠立刻紧张的面色大变,赶紧站直身体,小心翼翼的解释,“打入晋军内部的特工,手里都沒有兵权,而阎锡山与日本人之间的所有联系,派得都是他的绝对心腹,并且沿途一直有重兵护送,军统的特工很难下手,也很在第一时间就掌握到相关情报。”

“噢。”蒋介石想了想,理解地点头,阎锡山再不济,也是成名多年的一方枭雄,而军统局在民国二十六年才正式成立,短短四年时间,不可能渗透进晋军的核心部位,能取得目前这样的成绩,已经相当难得了,实在不宜奢求更多。

“不过,目前的渗透工作,已经进行到了阎锡山的警卫部队当中,如果委员长有需要的话,军统可以现在就制定出一个行动方案,抢在阎锡山跟日寇达成协议之前,下手除掉他。”揣摩着蒋介石的意思,戴笠继续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蒋介石断然拒绝,“现在下手太早,并且晋绥系还沒彻底对阎锡山失望,军统动了他,反而会引发晋军上下的同仇敌忾之心。”

“那卑职就让特工继续在阎锡山身边潜伏,随时准备响应委员长的命令。”

“好。”蒋介石最满意的,就是戴笠知道进退,从來不会自以为是,“人才难得,能不牺牲,就尽量不要牺牲他们,不过,你要让他们近期紧盯阎锡山那边的动静,避免晋绥系对商震下黑手,还有,阎百川在电报上提到的那个察绥分站的站长,该处理就尽快处理,居然给八路军游击队提供庇护,我看他的胆子真是大的沒边儿了。”

“是,卑职,卑职这就,这就安排人手去,去处理相关事宜。”沒想到蒋介石的思维跳跃性如此之大,戴笠有些跟不上节拍,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回应。

“怎么了,惜才了,还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得了的背景,。”蒋介石立刻听出了戴笠话语里的迟疑之意,看了他一眼,不解地追问。

“他,他”戴笠又犹豫了片刻,咬了下牙,低声汇报,“卑职,卑职私下以为,阎锡山未免小題大做了些,堂堂一个战区司令,居然不顾身份去难为一个小小的察绥分站站长,传扬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想借机了解我对他的态度。”蒋介石撇撇嘴,非常不屑于阎锡山的作为,“但是你那个部下,却不得不处理,军统站在防共的第一线,坚决不能容忍他的这种行为。”

“卑职知道,卑职知道。”戴笠擦了把汗,继续点头哈腰,“但眼下活动在晋绥军核心部门的那几名特工,都是此人借助家族力量安排进去的,阎锡山跟日寇勾结的事情,也是此人最先发现了蛛丝马迹,并且负责安排得力人手跟进的,卑职如果想处理他,恐怕需要一点儿时间。”

“哦,按照你这么说,此人能力非同一般了,。”蒋介石原本以为要拿下的是个无关痛痒的小人物,沒想到区区一个二级分站的副站长,居然作用还如此关键,立刻提起了几分兴趣,看着戴笠的眼睛,低声追问。

“卑职从來不敢对您说谎。”戴笠慢慢鞠了个躬,小心翼翼地解释,“此人姓彭,民国二十六年加入军统,曾经在北平一带领导铁血锄奸团,参加过很多重大行动,前年奉命潜入察哈尔,成功策反了乌旗叶特女王,并护送其平安到达傅作义处,后因功调往察绥分站总部,旋即参与了对晋绥军的监视计划,利用其家族背景,屡建奇功。”

“乌旗叶特部女王爷,你是说那个叫斯琴的蒙古郡主。”蒋介石又是一愣,眼前旋即闪过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去年此女在重庆时,可是着实让中华民国的妇女界热闹了好一阵儿,只可惜此女见识太短,居然放着好好的贵妇人不做,通过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的掩护,偷偷跑去了延安。

“嗯,就是那个女王爷。”戴笠轻轻点头,能不在斯琴身上多引起关注,就尽量不引起关注。

蒋介石对于斯琴的兴趣,也只在她与众不同的风格和特殊的家世背景,除此之外,在其他方面并不十分重视,很快就把关注的焦点移开,转到彭学文的家世上,“那个姓彭的小家伙,到底是谁家公子,怎么家族关系那么硬,居然能深入到晋绥军内部去,。”

“是颍川彭家。”戴笠想都不想,顺口回应,“就是前年热炒粮价,被贺局长警告过的那家。”

“这家人啊,怪不得。”蒋介石头闻听,立刻笑着摇头,“一只脚踩在伪南京政府那边,一只脚踩在咱们这儿,还有一只脚踩在晋绥系,你好好查查,是不是他们家在延安也大有人脉啊,。”

“应该有。”戴笠无奈地苦笑,“委员长也知道,这样做的家族,如今不止一个,彭家还算好,毕竟沒有直接投靠日本人,其他几家”

“四处下注,那是他们这些所谓世家的存身之道,几百年了,一贯如此。”蒋介石哼了一声,冷笑着撇嘴,“眼下都民国了,居然还抱着这种早就该扔进棺材里的传统不放,中国的很多事情,就是被这群城狐社鼠给搞坏的。””

“委员长说的是,这些所谓的世家,早就该被丢进历史的垃圾堆去了。”戴笠满脸堆笑,低声补充,“但咱们军统的彭副站长,倒也不是完全靠着家族背景才取得到如此骄人的成绩,他自己,倒也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

“嗯,在培养人才方面,一些大家族的确有独到之处。”蒋介石想得比戴笠更深了一层,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狐疑第追问,“怎么我以前好像听说过这个小家伙,他,他是不是当年潜入过一个叫黑石寨的县城,端了鬼子老窝的那个人,。”

“正是此人。”戴笠笑着承认,目光里不无对彭学文的欣赏,“当年贺局长在时,很是看好他,估计他的名字,委员长也是从贺局长那里听说的。”

“嗯,应该是。”蒋介石公务繁忙,哪里记得清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听说过这样一个小人物,但是,能让前后两届军统掌舵者替他在自己面前美言,姓彭的小家伙也的确不能算是个俗物,想到这儿,他笑了笑,继续说道:“既然你一定要保他,我就不给阎老西这个面子了,但是,他庇护八路军游击队的事情,却容忍,否则,万一军统内部还有其他人效仿,你费尽心血打造的防共阵地,早晚会溃于蚁穴。”

“卑职明白。”戴笠又擦了把汗,连连点头,“卑职已经命令察绥分站,将他调离监视晋绥军的一线,只待相关工作完全交接结束之后,就可以把他调到其他一个不太重要的地方,让他静心思过去了。”

“嗯,你这样处理很妥当。”蒋介石想了想,嘉许地颔首,“尽量别给察绥分站的日常工作造成太大的干扰,关键时刻,咱们需要得力人手盯紧着阎百川那边。”

“卑职明白。”戴笠再度躬身领命,同时长长地舒一口气,终于把小家伙给保下來了,总算沒辜负马汉三那厮的请托,这个混账马汉三,为他的一个小徒弟,居然接连给老子发了五份求情电报,你当老子这个局长是佣人么,天天跑來跑去替你來擦屁股,,若不是!算了,姓马的为了军统,门生故旧死伤无数,总得留下一个,将來也好给他的坟头上香。

注1:孙桐萱,原韩复渠手下大将,后被蒋介石拉拢,在台儿庄战役、武汉会战都都有出色表现,任豫皖边区游击总指挥时,仿照八路军模式大打游击战,战果显赫,孙喜欢敛财,但同时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在部下和防区百姓口中都有不错口碑,1943年因为与汤恩伯发生矛盾,被后者以“通敌”罪诬陷入狱,虽然查无实据后释放,但部众尽被汤恩伯吞并,1945年抗战胜利后退出军界,隐居北平,1978年病故。

注2:抗日战争期间,拱卫延安的全部留守部队,只有三万一千多人,所以在这次对陕甘宁边区的进攻中,胡宗南部推进得很顺利,这也导致了胡宗南过分低估陕甘宁边区的实力,在1947年进攻延安时,中了彭德怀的诱敌之计,大败而归。

第一章 问情 (五 上)

戴笠护短,这一点,蒋介石非常清楚,在内心深处,他也不太反感这种行为,毕竟特工都是在战斗在最危险的地方,一旦失手,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如果背后沒有一个能替他们遮风挡雨的上司,谁还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至于戴笠关于彭学文的那些功劳描述里头到底有沒有虚报的成分,他就不想再深究了,水至清则无鱼,作为整个中华民国的大当家,他有时候必须得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要属下们的欺瞒行为不太过分,沒有掺杂太政治目的,就处于他的容忍范围之内,这样,他才能够让属下对自己归心,才能把党内的各个山头强行捏合在一起,共同來对付外寇的入侵和内部竞争者的颠覆,(注1)

“既然什么都明白,就放心大胆去做。”端起水杯轻轻抿了一小口,蒋介石继续说道,“出了问題,我这个委员长给你兜着。”

平素蒋委员长这么说的时候,就是意味着不想在原來的话題上浪费时间,完全交给对方自己去酌情处理了,戴局长立刻心领神会,冲着对方敬了个军礼,大声回应,“谢委员长支持,军统上下一定竭尽全力,绝不辜负委员长的信任。”

蒋介石最欣赏戴笠的地方,就是这种机灵劲儿,点点头,笑着夸赞,“你们军统一向做得很好,我一直非常满意,特别是你接替了贺贵严的之后,取得的成绩更是有目共睹。”

闻听此言,戴笠的情绪十分振奋,却不敢在老头子面前居功自傲,赶紧又敬了个礼,笑着谦虚,“主要是贺局长给军统开了个好头,卑职接手之后各项工作才能进展的如此顺利,论真实本领,卑职还有很多需要向贺局长学习的地方。”

“他是他,你是你,不一样,你们两个起点不一样,做事的风格也完全不一样。”蒋介石先是满意地点头,然后又轻轻摇头,“他是辛亥元老,人脉资历都比你强得太多了,做得好是理所当然,而你,只是个上校军衔却扛起了原本是一个中将才能负责的重任,碍于如今军队中的升迁规矩,我又不好将你提拔太快”

“卑职,卑职只求能替委员长做事,不,不在乎军衔高低。”戴笠感动得眼睛都红了,抽了下鼻子,低声表态,“如果沒有校长,卑职至多成为个浑浑噩噩的百夫长,哪有机会进入此地,哪有机会替国家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成为一个百夫长,也沒什么不好,至少功劳都能拿到明面儿上。”蒋介石轻轻拍了下戴笠的肩膀,满腹感慨。

戴笠是黄埔六期生,同届的很多人毕业后进入军队中,早就都已经扛上了将星,而他却因为从事的一直是谍报、暗杀等工作,大部分功劳都无法见光,以至于到现在还是个上校,无论手中的权力多令人害怕,公开场合见了那些老同学,也只能先举手敬礼,故而蒋介石心中,一直觉得对自己这个小老乡有所亏欠,总想给他一些补偿,以酬其功。

但是戴笠自己却不这么觉得,他知道,自己在仕途上受的委屈越多,越会得到蒋委员长的信任,而只要蒋介石对自己的信任不变,哪怕自己的军衔就是一个小小的上尉,也照样能出入军事委员会的大门,整个国民革命军中从上到下谁也不敢对自己过分怠慢,所以听到蒋介石话里的愧疚之意,赶紧揉了下眼睛,小声回应:“卑职不在乎这些,这辈子能遇上委座您,是卑职的幸运,卑职情愿一辈子都做个上校,一辈子都默默无闻。”(注2)

“该为你争的,我还是要尽力为你争。”蒋介石听了,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小老乡懂事,笑了笑,郑重承诺,“让自己人流血又流泪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做,要流,也该咱们的敌人流,好了,赶紧擦擦眼睛,你看你,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

“卑职,卑职只是感动,真的感动。”戴笠不好意思地掏出手绢,将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擦了擦,笑着回应,“卑职即便活到八十岁,在委员长面前,也是学生和晚辈,想哭就哭,不怕外人笑话。”

“你啊。”蒋介石推了戴笠一把,笑着摇头,“这张嘴能把死人说活,怪不得贺贵严一直非常推崇你,对了,他最近在苏联那边怎么样了,这家伙,估计心里头还憋着股子怨气呢,居然也不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贺局长跟属下说过,比起当特工,他更喜欢做现在的工作。”心里头非常清楚军统前局长贺耀祖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地位,戴笠不敢说后者的坏话,主动帮忙解释,“他最近沒有打电话回來,估计是遇上了一些麻烦,校长也知道,贺局长做事向來有担当,能不让您担忧,就不想让您担忧。”

“我哪有那么脆弱,什么坏消息都听不得,,你们这些人啊,敢情都拿我当老糊涂哄着了。”蒋介石被戴笠哄得老怀大慰,摇摇头,笑着数落。

“卑职不敢。”戴笠立刻摆手否认,“据卑职了解,贺局长最近跟苏联人谈得不是很顺利,日本人一直拿苏联给咱们提供军事援助说事儿,德国那边,也在替日本人向苏联施压。”

“这些该死的德国佬,神经病。”蒋介石闻听,立刻皱着眉大骂,“哪里都想插一脚,也不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那本事,苏联人援助咱们,关他德国佬屁事,,每年这么多钨沙、桐油交易,难道还堵不住他们的嘴,。”

“德国佬是被日本的表面强大给蒙住了眼睛,另外,意大利在其中,也起了很多坏作用。”毕竟是掌管情报工作的,戴笠对国际政治方面,也丝毫不陌生,想都不想,便低声解释道:“德国和意大利在民国二十五年就签订了柏林-罗马轴心条约,日本与德国、意大利之间,还有一个**同盟协定,今年年初,墨索里尼又在四下有说,想让德国、日本和意大利三国正式结盟,共同组建柏林,,罗马,,东京条约,德国佬动心了,所以才背叛了咱们,去帮着日本鬼子要挟苏联。”

“哦,这样。”蒋介石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国内和党内,对海外政局的变化,的确有点落伍,听完了戴笠的介绍,不觉有些头脑发晕,想了半晌,才低声说道:“那苏联人岂不是要腹背受敌了,,他们能扛得住么,如果苏援出现了变化,对咱们的抗战事业可是相当的不利。”

“贺局长正在努力游说苏联的高层!”戴笠想了想,实话实说,“困难非常大,但并不是沒有希望,苏联人从自身考虑,也需要咱们帮忙牵制日本,如果咱们彻底战败了,我是说假设,那样日本人就可以集中全部力量进攻苏联的远东地区,德国人也可以从西线呼应,对苏联來说,局面将更加危险。”

“那倒是。”蒋介石悄悄舒了一口气,低声附和,“你通过明面上的渠道提醒贺贵严一下,让他尽管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电报,该花的活动经费要花,别省着,缺钱的话,我尽量帮他想办法筹措,无论如何都要把苏联人的援助维持下來,哪怕在其他方面多给苏联人一点儿甜头。”

“卑职回去后就亲自去做。”戴笠站直身体,大声回应,“不过”

“怎么了,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蒋介石立刻皱了下眉头,沉声命令,“能做主的,我都替你们做主。”

“前一段时间,苏联方面建议,以易货贸易的形式,转让几家兵工厂的全套设备给咱们,贺局长也同意了,但是”

“有人敢阻挠,,我杀了他。”蒋介石暴怒,眼睛里射出两道凛冽的寒光,抗战开始后,苏沪一带的兵工企业大半落入日寇之手,山西的枪炮工厂全都归属了日本人,导致国民革命军枪械弹药严重短缺,只能靠着海上走私和苏联援助來维持战争,如今苏联人送兵工厂上门了,居然有人还敢往外推,这不是在通敌还能是在干什么,抓到此人,枪毙一万次都不足惜。

“不是阻挠。”戴笠愣了愣,赶紧大声补充,“是条件不准许,贺局长发回电报來找国内专家专门做了一个调研,发现咱们这边,眼下每年的钢材产量只有几千吨,黄铜基本上全靠回收废品重炼,即便引进了苏联人的兵工厂,也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况且苏联人的设备向來以庞大复杂著称,从引进到投产,至少得花费四、五年时间,完全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注1:国民党的前身同盟会,原本就是由很多支反清力量联合而成,所以内部结构非常复杂,孙中山先生亡故之后,各山头之间的争斗便愈演愈烈,动辄兵戎相向,蒋介石成为国民党的最高领导者之后,一直在努力整合国民党,但直到1949年解放军百万雄师兵临长江,国民党内部的自我整合依旧沒有完成,李宗仁白崇禧等人依旧试图取而代之。

注2:戴笠对蒋介石极为忠诚,蒋在早期,对戴笠也非常信任,但这种信任却无法维持到最后,抗战后期,蒋便发现戴的势力过于庞大,开始组织人手防微杜渐,可以说戴笠的之所以死得不明不白,与蒋对他的态度变化,不无关系。

第一章 问情 (五 中)

即便有人支援全套兵工设备,国民政府也凑不出足够的金属材料维持工厂的运转,这就是眼下的中华民国,这就是寄托着四万万五千万人最后的希望重庆政府,一时间,蒋介石感觉欲哭无泪,愣愣地看了戴笠半晌,才苦笑着说道:“真难为贺贵严了,相信他拿到那份调研报告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苏联人去说,唉,要是战争能再晚打两年就好了,至少能从德国人手里引进的那几座炼钢厂不会半途而废,唉,积贫积弱,积贫积弱,唉,那些德国佬,当年说得比唱得都好听,关键时刻立刻缩脖子,唉。”

说着话,就忍不住连声叹气,正所谓弱国无外交,抗日战争刚一爆发,德国就单方面终止向中国供应军火的协议,并且以局势动荡,相关人员的安全无法保证为由,将一些正在建设和正在筹备的工矿企业也陆续搁置了起來,而中华民国却在抗击日本侵略的同时,无法同时招惹另外一个军事强国,对德国人的背信行为,连抗议的话都不敢提,甚至在德国将驻华大使馆改为代办处的情况下,都不敢以外交对等原则招回驻德大使,只是一味哀求对方收回成命,继续保持双方的外交关系,(注1)

见蒋介石郁郁寡欢,戴笠心里也非常难过,想了想,故意找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话題,“国际上最近也不全是坏消息,至少在印度支那,军统的潜伏人员都刺探到了一些对我们非常有利的情报。”

“什么情报,。”明知道戴笠有可能是在故意逗自己开心,蒋介石还是充满期盼地追问,自从进入民国二十九年以來,无论是抗日战场,还是防共战场,郁闷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自己这个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就快被逼疯了,即便有一点喜讯,也足以让头顶的天空多几分颜色。

“我们军统潜伏在印度支那对付汪伪余党的特工人员,今年三月份发现几名日方谍报人员打着做生意的由头去了英属缅甸,便偷偷跟过去看了看,结果您猜发现了什么,。”戴笠从记忆中找出一段相对轻松的旧事,笑着卖起的关子。

“什么,。”蒋介石的注意力果然被调动过來,愣了愣,迫不及待的追问,“难道日本人已经开始打英国殖民地的主意了,那太好了,贪心不足蛇吞象,得罪了老牌日不落帝国,有日本人的好果子吃。”

“校长料事如神。”戴笠立刻大声赞颂,一边笑,一边继续介绍道:“小日本的确贪心不足,在偷偷打英属缅甸和法属印度支那的主意,他们的间谍跟缅甸那边跟一个名叫德钦党的组织发生了联系,有趣的是,这个名叫德钦党的政治组织负责人昂山德钦,同时还兼着缅共的总书记,此刻正在积极寻找办法联系苏联人,希望苏联人和日本人一道支持他,帮他推翻英国的殖民统治。”

“这,这不是异想天开么。”蒋介石愣了愣,哭笑不得,美国政府和英国政府之所以对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的恶行装聋作哑,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日本人在**方面表现非常积极,而苏联又是单一的共产党执政国家,刚刚在诺门罕一带跟日本人打了个血流成河,彼此之间仇恨不共戴天,怎么可能会同时跟日本人支持一个傀儡,一道去对付英国,也就是这个叫昂山德钦的缅甸人,敢打把苏联和日本同时拉上自己战车的主意,换了其他任何稍微有点国际视野的政客,都不会做这类白日梦,(注2)

“的确有点异想天开,但日本人向來喜欢冒险,双方居然一拍即合。”戴笠陪着蒋介石笑了片刻,继续补充。

“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人很快就会对英宣战了,。”蒋介石迅速从中找到了一丝光明的前景,收起笑容,沉吟着追问。

“应该不会太久了。”戴笠想了想,非常认真地分析,“欧洲那边,德国去年底继吞并波兰之后,今年春天又相继吞并了丹麦、荷兰、比利时,如今正和法国打得难解难分,而英国跟法国有同盟条约,一直在公开为法国提供各种支持,所以打败了法国之后,希特勒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英国,一旦英国的军队被希特勒拖在欧洲,对于日本人來说,就是入侵南亚各地的最佳时机。”

“啊,。”蒋介石的眼睛里立刻闪起了两团火苗,充满期盼地说道:“那就太好了,英国人只有受到了切肤之痛,才会断绝与日本人之间的贸易往來,转而支持咱们的抗战大业,那个昂山的小家伙跟日本人的合作进行到哪一步了,到底能不能给英国人制造点麻烦出來,。”

“据目前的情况看,昂山德钦与日本人合作的愿望非常强烈,力度也会非常大,军统正在秘密跟进此事,随时都可能有新消息传回來。”戴笠想了想,有些心虚的汇报。

实际上,军统特工只是把昂山德钦的野心当作了笑话來讲,根本沒给与太多的关注,但是,既然此刻委员长问了起來,戴笠这个局长当然不能实话实说,而是换了种相对稳妥的说法,以求进退自如。

蒋介石哪里知道戴笠在信口开河,兴奋地搓了几下手,大声吩咐,“让你的人继续跟进,如果有可能,就顺手帮昂山小家伙一个忙,哼哼,英国人一直纵容日本鬼子杀人放火,这下,杀到了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我看他们知道不知道疼。”

注1:在抗日战争爆发前,民国政府和德国政府因为互有需求,曾经有一段蜜月期,德国帮助中央军整编,派遣军事顾问,以易货贸易供应军火(高出国际售价百分之十五),帮助中国建立初步的重工业,但是,在1937年10月,德国便对华进行了禁运,38年初,撤回了全部驻华军事顾问和技术人员。

注2:昂三德钦,即昂山大将,昂山素季的父亲,在三十年代谋求缅甸独立,先试图取得苏联人支持,结果在绕道中国厦门时,与日本特务一起去了东京(昂山将军自己的书中声称是被日本特务绑架),随即与其他缅甸人接受了日方专门训练,并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建立了抗英武装,1941年英日正式宣战后,帮助日军打败了英军,同时也给中国远征军造成了重大损失,1944年在日军入侵印度失败后,昂山将军率领缅甸伪军果断起义,此后采用非暴力方式从英国手中争取到了缅甸独立地位,被缅甸人尊为国父。

第一章 问情 (五 下)

蒋介石哪里知道戴笠在信口开河,兴奋地搓了几下手,大声吩咐,“让你的人继续跟进,如果有可能,就顺手帮昂山小家伙一个忙,哼哼,英国人一直纵容日本鬼子杀人放火,这下,杀到了他们的一亩三分地上,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知道不知道疼。”

“是。”戴笠又敬了个礼,大声答应,蒋介石刚刚布置的任务既沒限定完成时间,也沒限定最终目标,乍一听上去好像万分复杂,实际操作起來却非常简单,即便军统的特工人员什么都不做,只要昂山德钦在日本人的帮助下造了英国殖民者的反,戴笠就可以向蒋介石汇报说军统曾经在暗中出力甚伟,反正这事儿根本无法对外公开,蒋介石也不可能去找日本人查证。

“曾家岩五十号那边,最近有什么新动向,。”蒋介石低头喝了一口白开水,思维迅速又跳到另外一个地方,“他们好像最近安生了许多,是不是又在筹备什么新的舆论攻势,。”

“据观察好像沒有。”自打戴笠接替贺耀祖担任了军统局的负责人之后,军统方面对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的监视力度一下子加大了好几倍,戴笠本人,也非常重视对延安方面及其同情者的打击防范,因此听到蒋介石的询问,立刻就非常肯定地给出了答案,“他们最近的重点声讨目标是汪精卫,所以暂时无暇找咱们的麻烦。”

“哦,想不到汪兆铭正式成立伪国民政府的事情,居然被延安看得如此重要。”蒋介石眉头清蹙,有些迷惑地感慨。

在他看來,汪精卫从发表叛国艳电那一天,给日本人当儿皇帝就成了早晚的事情,所以前一段时间汪伪政府在南京宣布成立,根本不足为怪,然而八路军重庆办事处却为此大动干戈,各家报纸上发表谴责文章无数,并且还组织了剧本、小说等各种文艺作品演绎各朝汉奸的下场,大有不把汪精卫活活骂死决不罢休的趋势。

这显然有点浪费资源,据他对重庆办事处那位主事者的了解,多少有点不符合此人的做事风格,对此,戴笠的解释是:“延安那边也是被逼急了,汪精卫的‘和平建国’那套,对敌后战场影响极大,汪精卫麾下的伪军,也纷纷宣称要以赤色游击队为主要作战目标,恢复沦陷区的秩序。”

“姓汪最擅长的就是这一手。”蒋介石撇撇嘴,不屑地冷笑,“不过,他能看清形势,以赤色游击队作为重点打击对象也好,倒省得咱们今后接管沦陷区时大费周章。”

“是啊,最好他们能拼个两败俱伤。”戴笠点点头,满脸媚笑,“还有去年的十二月事变和今年三月的晋东南事变,虽然都是八路军捞到了实惠,然而却对延安方面的声誉造成了巨大的打击,特别是一些年纪较大的社会名流,都觉得是八路军对不起阎锡山,所以曾家岩那边最近一直在努力向各方解释其中因果,忙得焦头烂额。”

“呵呵,他们也有焦头烂额的时候,,真想不到。”蒋介石第二次笑了起來,脸上的表情隐隐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关于山西新军最后投奔八路的事情,内心深处,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情晋系,在他看來,阎老西纯属自作自受,损失再大也是活该,但舆论界那些所谓的社会贤达,能因为山西新军“背主”一事将手中笔刀对准延安,就属于意外之喜了,他们不是一向主张言论自由么,这回就让他们也尝尝言论自由的滋味儿,看看他们最后,能拿那些根本不讲道理的社会贤达怎么办,。

“他们的确是手忙脚乱。”戴笠咧了下嘴,陪着蒋介石一道幸灾乐祸,“还有一件事,解释起來更为麻烦,大概是去年这个时候吧,新四军那边把一个姓高的支队长给冤杀了,那个支队长骁勇善战,素得部下拥戴,日本人悬赏十万大洋买此人的脑袋都沒买去,结果叶挺将军却赏了他一粒子弹,得知他被处死后,他麾下有两千多名弟兄开了小差,有些人甚至在一怒之下去当了伪军,声称要给他报仇,现在报纸上把这件事给捅了出來,闹得沸沸扬扬,曾家岩的人既不能确定那个姓高的支队长是汉奸,杀得沒错,又不能说叶挺冤杀功臣,心胸狭窄,结果被记者追问得非常被动,据说连周主任都被问得满头大汗。”(注1)

蒋介石原本不多的乐趣之一,就是听人说政治对手犯错,但是这次,戴笠的马屁却有点拍到了马腿上,听了后者的话,捏着水杯愣了半晌,才叹息着摇头,“是高敬亭吧,这个人是员虎将,去年新四军把请示电报发到我这里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在做戏给我看呢,沒想到,真的说枪毙就枪毙了,可惜了,真的有点可惜了。”

“不是做戏,是真的给枪毙了,现在外边,对这件事说什么都有,新四军原本不错的形象,一下子就失色不少,,我已经让手下人继续推进此事,如果有机会的话”察觉到蒋介石的兴致不高,戴笠又低声暗示。

“算了。”蒋介石的声音突然高了起來,用力挥手打断,“叫你的人不用再推波助澜了,沒什么意思,也沒这个必要。”

“啊,是。”戴笠愣了愣,赶紧低声领命。

蒋介石轻轻横了他一眼,继续摇头叹气,“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努力,这个事件,对打击延安方面的形象也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但是,这里边掺杂的东西太多了,细究起來,对谁都沒什么好处,当年悬赏十万大洋要他脑袋的,不是日本鬼子,是卫立煌,高敬亭之所以抗命,是他辛苦在皖中一带建立的游击区,被桂系那边给盯上了,想白白拿走,而新四军总部那边,又想做出顾全大局的模样,唉,反正是一笔糊涂账,叫你的人适可而止吧,一旦被曾家岩那边发现是你们在背后做推手,反而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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