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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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别给我丢人了。”周黑碳装模做样地瞪了他一眼。大声打断。“待会重新统计一遍。把路上的损耗扣出去。重新补个礼单子给红爷。这么点小事儿都得我亲自操心。真是洋气了你们这群兔崽子。”
“哎。”李老九又答应了一声。撅着屁股去清点礼物了。仿佛这才是他们此番前來的真正意。原先的计划。纯属参谋长吴天赐一个人的白日梦。压根儿沒人赞同过。
周黑碳的参谋长吴天赐在旁边看到了。心疼得肚皮只抽搐。马背上的礼物的确是给游击队预备的不假。可那是红胡子答应接受独立营的整编后。才能给与的甜头。如今看周黑碳的意思。根不打算提这个茬了。这批自己花了好大力气才协调來的物资和军火。岂不是白白给游击队雪中送了炭么。
“做善事也沒这种做法。”一时间。吴天赐简直恨不能跳起來揪住周黑碳的脖子质问一番。“既狠不下心來。又厚不起脸皮。你这些年到底怎么在草原上活下來的。”然而想到自己初來乍到。在独立营中的脚跟尚未安稳。又不得不将心中的火气强压下去。堆起笑容。主动替周黑碳补充。“我们周营长听说你这老这里遭了难。便念念不忘要施以援手。这不。刚才通过特别渠道弄來的补给。就第一个给游击队送了过來。要说啊”
“这位是。”红胡子目光迅速被这个明显不是草原人模样的军官吸引。笑呵呵地伸出手。同时向周黑碳询问。
“我的参谋长。姓吴。黄埔军校的高才生。独立营的军队整训工作。全亏了他。”周黑碳回头扫了吴天赐一眼。不得不硬着头皮替双方介绍。
“失敬。失敬。”红胡子脸上的笑容愈发炽烈。像团遇到大风的野火般。熊熊燃烧。
“久仰红爷大名。今日有缘得见。乃吴某三生之幸。”吴参谋摘下手套。将仿佛沒有骨头的手指放进红胡子的大巴掌中。嘴里吹出的热气。瞬间被夜风冻成白烟。
注1:地窝子。北方酷寒地区。民间采用的一种过冬手段。找开阔地带挖一条宽阔的深沟。然后在沟壁上开出类似于窑洞的房间。用木料或者土坯在里边做安全支撑。可以供牲口避寒。也可以供人居住。如今已经很难见到。
第一章 誓言 (三 下)
这两人一个热烈如火,一个阴寒如冰,一相遇,便令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偏偏二人表面上都显得极其自然,仿佛彼此间已经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般,偶尔走到一起只为了喝杯酒聊聊天气。
周黑碳不想吴天赐自作主张给自己的独立营招惹麻烦,先张开嘴巴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然后一边用力揉着鼻子一边抱怨,“什么鬼天气啊,自打入了冬,雪就下个没完没了。这一路冷风吹得我啊,简直连脊梁骨都给吹透了!”
“既然如此,那大伙就早点儿进去坐吧!周营长,吴参谋,里边请,里边请!”红胡子迅速接纳了周黑碳释放出来的善意,伸出手,将大伙朝营地内最大的一座毡包里招呼。
“红爷年纪大,红爷先请!”周黑碳热情地跟红胡子客气着,侧过身体,将跃跃欲试的吴参谋挡在了自己身后。
其他几名周黑碳麾下的心腹骨干,也早就看这位吴参谋不顺眼了,借着跟赵天龙和张松龄互相谦让的功夫,一道挤至周黑碳身侧,将吴参谋遮了个严严实实。
吴天赐身材不算太矮,但是跟周黑碳等人比起来,却依旧有着相当大的差距。掂了两次脚尖没能露出脸来,只好悄悄皱了下眉头,跟着大伙一道走进了毡包。
毡包是按照典型蒙古人风格搭建的,地面呈一个巨大的圆形,直径大约有十四五米。在圆形的四周,则是硬木为骨,柳条为筋,重重叠叠地编织于一起组成了支撑墙,最大纵向高度组有四米余,即便是赵天龙这种身材的人,进去之后都不会觉得压抑。毡包的顶端和支撑墙内外两侧,则都覆盖以加厚的毛毡,难得的是每一片毡子都同等大小,并且颜色非常干净,一看就是用当年的新羊毛新擀制的,绝对没经过翻新和修补。
光是这个足以容纳百余人同时吃饭的大毡包,造价恐怕就在一千块现大洋之上!独立营的参谋长吴天赐先前虽然认定了红胡子在虚张声势,此刻偷偷观察了周边环境之后,心里也觉得有些动摇了。
按照他以前的经验,此时的**人是最不讲究排场的,特别是八路军下属的一些地方部队,几乎把每一个铜板都花在了队伍的生存与发展上,从干部到战士个个都像是叫花子,根本没有财力营造像样的办公场所。而眼前这座干净漂亮的毡包,却与他先前认识有着天壤之别。非但一点儿也不显得简陋寒酸,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显得有些过分“奢华”了。至少,目前在独立营中,尚找不出同样规模的一座办公建筑。以营长周黑炭的“抠门儿”性子,也舍不得在办公场地上投入如此大的手笔。
“连游击队难道真的没有在上次的打击中伤筋动骨?”
“红胡子既然这么有钱,又何必继续躲在沙漠里边当缩头乌龟?!”
“有这么多钱的话,为何不花在补充武器弹药和重新扩建队伍上?”
“他的粮食补给怎么解决?”
“是谁在沙漠外偷偷给他输送生存物资?!”
脑门儿上面顶着两个巨大的问号,参谋长吴天赐继续在毡包里东瞅西看,一双三角眼不肯放过任何能显露出游击队衰败的蛛丝马迹。只可惜,令他非常失望的是,不但毡包本身衬托出了此间主人的强大财力,连毡包里的生活物件,包括墙壁上的装饰,火炉上悬挂的纯铜水壶以及地面上的桌椅等物,都显得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甚至连毡包里忙来忙去帮着客人安排餐具的勤务兵,腰间都跨着崭新的纯牛皮枪套,那质地,连他这个参谋长看到了都好生羡慕。
正看得眼晕间,耳畔突然又听见红胡子扯着嗓子大喊道,“怎么这么暗啊,不是让你们开电灯么?负责管发电机的‘礼拜唐’呢,是不是又偷懒了!”
“马上就开,马上就开!”毡包后头,立刻传来一串带着明显广东一带口音的回应。紧跟着,数道夺目的光芒从半空射下来,刺得大家伙直眯眼睛。周黑碳和他身边的独立营骨干们无法习惯,本能地就去抬手去挡。待把手抬到了额头前,才豁然发现,自己掌心处的几块老茧,都被来自头顶的光芒照了个清清楚楚。
“发电机,游击队居然还有发电机!”饶是参谋长吴天赐“见多识广”,也被毡包中突然亮起来的灯光给吓了一跳。抬头细看,才发现原来是几盏日式汽车专用的车头灯,被游击队当作照明用品固定在了毡包中央半空处的某几个位置,交叉着照下来,将大伙吃饭的桌面照得比白昼时还要明亮。
几盏车头灯对吴天赐来说,算不上是什么新鲜玩意。但难得的是,游击队居然有了自己的发电机。并且还能找到足够的汽油,来为小型发电机提供燃料。要知道,在此刻的北方几大黑市上,汽油可是属于绝对的紧俏货。非但价格被炒得高到了离谱的地步,并且还经常有价无市,花了大价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击,令吴天赐的脑子很快就开始不够用了。两眼直勾勾盯着毡包壁上带有明显辽金风格几件的古代装饰品,耳朵里头轰轰乱响。直到左脚在餐桌下被人狠狠踩了几记,才疼得猛然回过神来,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递到自己手里的酒碗,满脸错愕,“啊,怎么了!该,该谁喝了?!”
“我说老吴啊,你这身体骨可真不行。才骑了几天马啊,就累得睁着眼睛都能睡着了?!”周黑炭脸上挂不住,赶紧开口替自家参谋长遮羞,“大伙都喝过三轮了,你还不把碗里的酒干掉!”
“哦!失礼了,失礼了!”吴天赐赶紧把酒碗举到两条扫帚眉毛之间,讪笑着向在座所有人赔罪。“我是那,那个啥!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是,是不小心就睡,睡过去了,该罚,该罚!”
说着话,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立刻,有条**辣的火蛇从嗓子眼儿处,一直钻到了上下丹田之间。“是老白干儿,不是马**!”吴天赐在心里暗暗叫了声苦,脸上却依旧强装出几分豪迈,“好酒!痛快,这酒喝着才算痛快!”
“来,再给吴参谋满上!”红胡子笑呵呵地点点头,命临时客串勤务兵的小游击队员们,给贵客把眼前的铜碗倒满。
在没有现代冶炼工业的草原上,铜碗是当地人生活的重要物品,吃饭,喝茶,喝酒,往往都用同一个。大伙手中铜碗装满酒,重量绝对有三到四两。以周黑碳带来的两个连弟兄今晚每人喝掉四碗酒计算,总消耗白酒量肯定在三百斤以上。这对游击队的真实物资储备情况,绝对是个巨大的考验!
一边捧着刚刚斟满的酒碗“鉴赏”高纯度白酒的清澈色泽,吴天赐一边在心中又打起了小算盘。从碗中的白酒到桌案上的菜肴,又从桌案上的菜肴观察到红胡子和张松龄、赵天龙等人脸上的表情,越看,越不敢再坚持自己先前的想法。
这样一来,他在酒桌上的表现难免就些反应迟缓。但大伙念在他来到草原时间不长,需要适应当地习惯的份上,也没人愿意跟他认真计较这些小节。倒是周黑碳,心里头越来越不待见上头给自己指派的这位高参,恨不得直接用脚将这厮踢出门外去,以免这厮继续给独立营丢人现眼!
吴天赐对周黑炭的感受浑然不觉,捧着酒碗偷偷憋了一会儿坏心眼儿,看看红胡子已经接连喝了有两斤多酒了,便站起身,主动向对方发出邀请,“来,龙爷!我敬您老一碗。总是听我们周营长说起您的英雄事迹,吴某心里头佩服得五体投地。今天见到了人,真是,真乃是三生有幸。”
说着话,也不管红胡子接不接自己的茬,直接把一碗酒闷下了肚子。
“你才第二碗,红爷都喝了五碗了!”立刻有人看不过眼,主动替红胡子打报不平。
“是啊,是啊!吴参谋,我们大伙让着你。你可别别总想着捡便宜卖乖!”连周黑碳都不肯主动配合,居然和别人一道站在了红胡子那边。
倒是红胡子本人,不愿意跟一个后生晚辈计较。笑呵呵捧起了酒碗,端在半空中,对吴天赐说道,“既然吴参谋如此有心,我怎么着也不能不给面子!这样吧,刚才那碗不算,这一碗,咱们两个碰了!”
早有勤务兵过来,将参谋吴天赐喝空的酒碗斟得满满当当。吴天赐有意借着喝酒套问游击队的虚实,便硬着头皮将酒碗端起来,跟红胡子的酒碗轻轻碰了碰,大声说道:“您老是前辈,您老说得算。来,干掉!”
嘴里喊得虽然声音响亮,真的把第三碗酒水灌到了嗓子眼儿处,却呛得他几乎流出了眼泪来。一斤老白干,六十多度,也就是三百克纯酒精!以前在中央军熬资历时,他几曾遭过如此大罪?被酒精烧得肚子发热,脑袋发懵,胆气一壮,就把憋在心中多时的话直接问了出来,“我,我在来这边的路上,听,听我们家周营长说,您,您在喇嘛沟的老营,被,被日本人赏给黄,黄胡子了!您,您老既然实力尚在,怎么,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去?!怎么,怎么不早点出去赶,赶走了他?!”
这已经不是借酒遮脸了,简直就是**裸地挑衅。霎那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所吸引,整个毡包内,只剩下了发电机的工作时的噪音,“嗡嗡,嗡嗡,嗡嗡嗡”,比几十万只苍蝇还要招人心烦!。
第一章 誓言 (四 上)
周黑炭即便再投鼠忌器,此刻也忍无可忍了.抢在所有人开口之前,“腾”地一下站起身,指着自家参谋长的鼻子大声喝斥,“姓吴的,你他妈的少说两句会死啊?!游击队什么时候收拾黄胡子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还用得着你来操心?!”
“喝,喝多了!今天,今天真的喝多了!”没想到周黑碳会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儿教训自己,参谋长吴天赐愣了愣,有股委屈立刻涌上了心头。
不遗余力限制八路军的发展,是当局下达最新指示。傅作义将军因为执行不利,已经受到了中央和他的老上司阎副司令长官的联手打压。你个刚刚接受改编的独立营,到这个时候还不顺应潮流,不是等着找倒霉么?吴某人堂堂黄埔军校毕业的高才生,岂能因为你的优柔寡断误了前程!
“赶紧给红爷赔罪,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见吴天赐脸色涨得紫红,周黑碳也不敢过分羞辱他,将声音放缓了几分,继续命令。
毕竟独立营最近一年多来,粮草军械全依赖于吴天赐从上头协调,万一断了这条路,周黑炭这个营长日子也不好过。
谁料他投鼠忌器,吴天赐反倒变得有恃无恐,把心一横,举起一碗白酒大声说道,“我这个人,喝多了就喜欢说大实话。红,红爷不要见怪,不要见怪!日本人把您的老营赏给了黄胡子,就是为了打您老的脸啊!若是连老营都收复不了,怎么,怎么证明您老的实力啊?!”
“吴天赐!”猝不及防,周黑炭又被自己人甩了一记耳光,两只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周营长,我,我这可也是为了红爷着想。咱们反正这次已经出来了,顺路把事情替游击队做了,.岂不是一举两得?!红爷,您老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吴天赐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继续煽风点火。
他们两个自己吵得热闹,红胡子却一点儿也不为之所动。像看热闹般笑着摇摇头,淡然回应,“多谢吴参谋厚爱!不过游击队暂时还不需要人帮忙!黄胡子喜欢我们游击队的老营,就让他先占着吧!想收回来时,我自己会派人将它拿回来!”
“可您一天不拿回来,外人眼里,就等同于游击队被人打残废了!时间越久,越令周围的百姓们寒心。”吴天赐碰了个软钉子,却依旧不愿收敛,继续追着红胡子的话头胡搅蛮缠,“如果需要我们独立营出马的话,您老尽管言语一声。我周营长行事向来是义字为先”
“姓吴的,你是存心跟我对着干不是?!”周黑碳被气得脸色发紫,咆哮着打断。绿林道上,最忌讳的就是一座山头上出现两个说话算数的人。万一有了这种苗头,必须下辣手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否则,大当家早晚会死于非命。就如当年水泊梁山的天王晁盖,若非不小心被宋江和吴用等人联手给架了空,也不至于使出分兵去打曾头市的昏招。最后稀里糊涂的就死在了史文恭手里,偌大的家业转眼就归了别人。
想到放任吴天赐继续特立独行的后果,他心里也突然发起了狠。好吧,你不是想逼着我跟游击队翻脸么,我偏不!将头突然向红胡子一转,双手抱拳,“红爷,黑子我驭下无方,给您添麻烦了!您老别生气,我不是看轻游击队的实力,而是纯粹地想向您老谢罪。收复喇嘛沟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我不要你派一兵一卒,事后也绝不要游击队任何回报!如果说了话不算数,就让长生天把我周黑子用炸雷轰成碎片!!”
说罢,再也不看愣在一旁的参谋长吴天赐。抓起面前的酒坛子,嘴对着嘴往喉咙里头狂灌。
这可是六十多度的老白干,不是草原上常见的马**酒。真的一整坛子灌下肚子里去,铁打的汉子也得醉死!坐在周黑碳旁边负责帮红胡子招呼客人的赵天龙见状,赶紧双手抱住坛子下半部分,用力将其往回抢,“黑子,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兄弟之间,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弄到如此份上?!”
“是啊,大当家,吴参谋喝多了,嘴巴上没把门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李老九等独立营的骨干也站起来,大声苦劝。
再看始作俑者吴天赐,此刻却像真的喝醉了一般,把头趴在桌子上。嗓子眼里哼哼唧唧,用谁也听不明白的词汇嘟囔个不停,“好酒,仗义,收拾,收拾”
嘴巴在快速地嘟囔,他的耳朵也没闲着。竖起来歪向红胡子那边,想听对方如何被自己逼得方寸大乱。只可惜这个愿望距离现实太远了些,红胡子从一开始起根本就没把他这些的鬼花招当作一回事。轻轻拍了拍桌子,不疾不徐地道:“我说黑子,你好歹也给大伙留点儿是不是!这种高度老白干,只有开了集才有商贩从口里往这边运。眼下大雪封路,你带头把酒给我喝光了,让我老人家以后自己犯了馋虫时,找谁去买去?!”
一句玩笑话,总算把周黑碳从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界解脱了出来。先松开手,乖乖让赵天龙把酒坛子从自己嘴巴夺走,然后喘着粗气回应,“既然红爷发话了,这酒,就等我把喇嘛沟后拿下来再喝也行!反正是顺路,我明天一早就带领队伍出发去打黄胡子,不把喇嘛沟给游击队抢回来,绝不罢休!!”
“对,吴参谋刚才说得虽然都是醉话。但我们独立营却不能当他放了屁!明天就兵发喇嘛沟,把黄胡子的头砍下来给红爷您下酒!”独立营的骨干军官们也怀着各种目的站起来,扯着嗓子在周黑碳身后附和。
“诸位的好意,游击队记下了!”一片乱纷纷的醉话当中,红胡子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静。听在参谋长吴天赐耳朵里,字字都如同响雷,“但是对付黄胡子这种宵小之徒,还犯不着劳动独立营出马。胖子,老赵,你们两个明天各带一个中队到喇嘛沟走一趟,替我把老营清理出来,大伙也好回山上过年!”
“是!”张松龄和赵天龙双双站起身,向红胡子敬以军礼。
周黑炭见到此景,刚刚恢复了正常的黑脸,瞬间又变成了茄子色。拱起双手,大声抗议,“红爷,您这样做就是看不起黑子了!事情是我手下的人挑起来的,自然由我这个当营长的负责替他擦屁股。您派龙哥和胖子”
“你先别忙着争竟!”红胡子笑着冲周黑碳摆摆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即便今天没你的参谋长提起这事,我也不会留着黄胡子在我的老营里继续瞎折腾了。只不过没跟你取得联系之前,心里头多少对日本人的反应有些忌惮罢了。如今你周黑炭亲自找上门来说明情况了,这点最后的忌惮也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干脆早点把事情办了,也省得时间拖得太久,又生出什么没必要的是非来!”
一番话说得有情有理,严丝合缝。既给周黑碳留了面子,又婉拒了对方代为捉刀的要求。后者听在耳朵里,舒服于心中。想了想,终于轻轻点头,“那我,我带着独立营的弟兄跟龙哥他们一道去,咱们两家联起手来,像去年收拾白胡子那样,彻底解决了黄胡子这个祸害!”
“就那么一头臭鱼烂虾,咱们两家联手,就太给他面子了!万一被他逃走,到日本鬼子那边,反而能要上更大的价钱!”红胡子摇摇头,再次婉拒了周黑碳的善意。
不待对方反对,他又迅速补充,“这样吧,你带着独立营跟在后边掠阵。距离喇嘛沟稍微远一点儿,省得把黄胡子给吓跑了。这样,万一胖子他们需要帮忙,你再带着麾下弟兄们直接压上去也不算晚!”
“那”周黑炭还想再争一争,却被赵天龙用眼神给瞪了回来。“怎么,黑子,瞧不起我跟胖子是不?不服咱们现在就出去玩几手,马上步下,长枪短枪,哥哥我随便你挑!”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周黑碳才不跟赵天龙比枪法和武艺呢!他现在是正规军的营长了,不是什么江湖豪客,要随时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更关键一点是,以前跟赵天龙较量中,他就根本没占到过上风。如今又在对方的主场上,实在没必要硬起头皮找虐。
既然周黑碳松了口,剩下的事情就容易解决了。大伙在红胡子的招呼下重新落座,一边慢慢喝着酒,一边将明天出兵时细节给敲定了下来。再也没人多看装醉假寐的吴天赐一眼,仿佛他这个上头钦点的参谋长是纸糊的牌位一般。
吴天赐试探游击队根底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也乐得不再给自己找麻烦。趴在桌子上,一边听着红胡子和周黑碳等人的对话,一边偷偷地撇嘴冷笑,“哼,什么成名多年的老八路,还不一样着了吴某人的道?!那黄胡子手里有日本人给的重机枪和小钢炮,又占着地利之便。凭着两个中队就想把喇嘛沟拿下来,你当你手下都是小日本儿的关东军呢?!哼,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吴某人的事儿!等你这两个中队拼得血本无归时,老子再找机会提收编的茬,看看他周黑炭还能不能把持得住!”
第一章 誓言 (四 下)
苦心积虑设计的阴谋终于得逞了,吴天赐得意之余,全身上下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听着,听着,就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想。连最后酒宴什么时候结束,是谁把自己抗进了游击队用来招待贵客的毡包的,都不清楚。隐约只记得在后半夜,好像有人把自己的贴身警卫员小孙和勤务兵小王都叫了出去,然后又有人进来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壶据说是可以解酒的热奶茶。等到真正清醒过来时,却已经坐在了一个带着棚子的马车上。寒风从车门缝隙吹进来,冻得两只鼻子眼儿里一片冰凉。
“小孙,咱们这是要去哪?”吴天赐猛一个翻身坐起来,习惯性地向自己的贴身警卫员询问。这个警卫员是他从原先的老部队带过来的,忠诚度非常可靠。吴天赐只要外出,一定会带上他,从不肯让此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超过十步。
但是今天,向来认真负责的心腹卫士小孙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马车里只有勤务兵小王。殷勤地从安置在马车中的铜火盆儿旁解下块热乎毛巾,一边替他擦脸,一边小心翼翼地回应道:“孙哥刚才被营长叫去问话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咱们现在要去喇嘛沟,今天早晨出发时,营长见您睡得熟,就直接让人把您抬进了马车里头!”
“喇嘛沟?红胡子不是不需要咱们帮忙么?怎么咱们还要上赶着去惹讨人嫌?!”吴天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紧皱着眉头追问。昨天晚上为了逼红胡子上套,酒喝得远远超过了他自己所能承受的最大极限,故而此刻脑袋瓜子疼得像被斧子劈了般,稍微一动,就有裂成两瓣的趋势!
“红爷的说过不准咱们帮忙,可营长说要跟着过去看游击队怎么收拾黄胡子的!所以今天早晨游击队出发时,咱们也跟着拔营了。”勤务兵小王是当地农民家的孩子,手脚非常利落,但肠子却有些直。根本没听出吴天赐话语里的抱怨之意,只管实话实说。
“嗯———!”吴天赐觉得胸口好生憋闷,把额头上的毛巾连同小王抓毛巾的手用力推到一边,不高兴地呵斥:“行了,别擦了,毛巾早就凉得像冰坨子一般了!”
“凉了?!”小王把毛巾拿回来在自己脸上贴了贴,迟疑着回应,“没有啊?我刚刚在火盆儿旁拿过来的!不过您是南方人,可能感觉跟我们不太一样。没事儿,我再帮您烤烤。等把手也擦干净了,就给您弄早餐!”
“行了,行了!”吴天赐无可奈何的摇头,“把毛巾给我吧,我自己对付着再把手擦擦就行了!早餐吃什么?一大早就爬起来行军,炊事员有时间弄饭么?”
“没有,但咱们营长想了个好办法!”勤务兵小王把毛巾递还给吴天赐,转过身,从铁筷子在铜火盆里搅了搅,从火盆底部厚厚的炭灰下,夹出一个烤得金黄金黄的大土豆。放在膝盖上用手拍了拍皮上的灰,然后献宝般将其捧给吴天赐,“山药蛋!香着呢!是昨天半夜从游击队的菜窖里拿出来的,一点儿都没冻坏。”
“你就给我吃这个?”吴天赐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恨不能立刻拿脚直接将小王踢到车下去。“没别的了?别人呢,别人吃什么?”
勤务员小王咽了口吐沫,老老实实地回答,“没了!这个,这个也是专门给您,还有昨天喝酒过量的弟兄们专供的。其他的弟兄,每人发了两块奶豆腐,一边骑着马赶路,一边嚼就行了。”
闻听此言,吴天赐愈发感觉眼前暗无天日。丢下毛巾,大声抱怨:“胡闹,周营长怎么能这么对待弟兄们!他们马上要上战场跟敌人拼命啊,两块奶豆腐,用两块奶豆腐当早餐,怎么可能保证体力?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让他把队伍停下来生火做饭!”
说着话,他伸手就要去拉车门。却被没眼色的勤务兵小王用胸口把手给挡了回来,“营长不在外边!我是说,营长没跟咱们走一起。咱们的马车走得太慢,被留作后队了。营长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出多远了!眼下外边的风刮得跟小刀子似的,您刚醒了就出去,非冻块了不可!”
“后队?!”吴天赐愣了愣,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倒不相信自己的身体会像小王说得那样差,风一吹就感冒。他是奇怪周黑碳把队伍分成了后队和前军两大块,居然没跟自己商量一声。这可是自打今年就职以来,从没有出现过的怪现象。不由得人不提高警惕!
“是啊,后队!”勤务兵小王脑子里根本没有吴天赐那么多弯弯绕,见对方满脸迷惑,便微笑着解释道,“咱们自己这回没带马车,是红胡子怕打仗时出现彩号,才特地找了五辆有棚子的马车让咱们帮忙带上!营长嫌马车走得慢,就把昨天晚上喝酒过量导致今天早上还骑不了马的,还有身体条件比较差的,都留作后队了。他们是六、七个人挤一辆马车,您是参谋长,所以这辆马车上归您专用,我留在车上伺候您!”
“后队?我在后队!周营长,周营长自己带人先走了。把我,把我留在了后队的马车里头?!”吴天赐只觉得耳畔惊雷滚滚,根本没听清勤务兵小王在说什么。周黑炭把部队调走了,只给他留了几个老弱病残。包括他的贴身警卫员,也被周黑炭找借口调到了别处。周黑碳到底想干什么?他到底在防备什么?吴某人这一年来做的事情,哪点儿对不起他姓周的?!让他突然下如此重手?!
“您不用担心弟兄们!”老实孩子小王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兀自对着吴天赐喋喋不休,“大伙吃奶豆腐早就吃习惯了,那东西又解饿又有嚼头,吃上一块能顶大半天的劲儿。在您没来咱们独立营之前,几乎每次来不及准备饭菜的时候,大伙都是嚼两块奶豆腐顶着!”
“行了,我知道了!”吴天赐恶狠狠地瞪了小王一眼,不耐烦地打断。“吃,你就知道个吃!除了奶豆腐,你还能知道个什么?!”
勤务兵小王被骂得晕头转向,红着眼圈,缩进了马车的角落里。原本能躺下四个成年人的车厢内,立刻显得有些空荡了起来。吴天赐孤零零地坐在马车中央的碳盆旁,两只通红的眼睛瞪着同样发红的木炭火,雕像般一动不动。
周黑碳在变着法子敲打他,这点吴天赐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昨天晚上的擅作主张行为,超出了周黑炭的容忍底限,所以他要以这种方式来重申营长的权威!真是他妈的可笑,他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要文凭没文凭,要实力没实力,要靠山没靠山,就仗着国民政府眼下没余力顾及草原这边,不得不拉他进来当个楔子使,他就真以为自己成了香饽饽了!狗屁,像这种由地方军头招安进来的独立营,连旁系中的旁系都算不上,不知道哪天连队伍带番号就划归了别人,还他妈的蹲在井里做美梦呢!真是一头不知道死活的癞蛤蟆!
想起自己在这一年当中在独立营发展建设上付出的辛苦,吴天赐心里头更加愤怒和委屈。别的参谋长派到部队中,都会被当爷爷供起来。他这个参谋长可好,被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周黑碳天天当作驴子使唤,还动不动就不给好脸色。都下到部队快一年了,能指挥动的人,除了自己的警卫员之外,全部加起来一只巴掌都能数清楚,并且级别最高止步于排长一级。这哪里是参谋长,这分明是营长大人的书童,还是从小买下来的,一辈子不发工钱的那种!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吴天赐恨不得立刻跳下马车,挂冠而去,从此不再受这窝囊气。然而胳膊举了又举,他却最终没有舍得去拉车门。最后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长叹,指了指已经被风吹冷了的烤土豆,低声命令:“把它给我再热一下吧,我饿了!”
“哎!”勤务员小王如蒙大赦般手脚并用爬上前,用火筷子夹起土豆,再次放到碳火上烘。不一会儿,便有股甜甜的香味儿飘满了整个马车,引诱得吴天赐肚子里的肠子来回翻动,咕咕作响。
“给您!”小王听到了吴天赐肚子里的动静,赶紧把已经烤热的部分掰下来,双手捧给了参谋长大人。此刻的吴天赐也顾不上嫌弃烤土豆粗劣了,一把抢过去,三下两下全塞进了嘴里。
他光想着解决肚子里头的抗议声,却忘记了淀粉类食物遭遇口水后的膨胀问题。被土豆泥卡在了喉咙处,噎得白眼直翻。多亏了小王手快,赶紧端了一碗冷水给灌进了嘴里。才勉强没被噎死。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喘着粗气呻吟道:“可,可憋死我了。这什么东西,看来都不能吃得太心急了啊!我说小王啊,咱们出发时,红胡子出来送了么?他身边还剩下多少人啊?!”
第一章 誓言 (五 上)
“红胡子?他出来送人?他老人家跟咱们营长一起出发的啊!”勤务兵小王不明白吴天赐的意思,瞪圆了一双茫然的大眼睛,低声回应。
车厢中的炭炉有点小,里边的木炭发着幽幽蓝光,努力向外输送着热量,却抵挡不住从车厢缝隙处钻进来的寒风。整个车厢内的温度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连刚刚烤热的土豆也被迅速吹冷了下来,再也冒不出任何蒸汽。
“红胡子,他跟周营长在一起?!你看清楚了?!他怎么会跟周营长在一起!”吴天赐却顾不上再吃烤土豆,双手按在身前,呼吸急促得像二十几个风箱在同时拉,装在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开始“稀里哗啦”地狂狂转个不停。
“当然,出发前,他老人家还专程到马车里看望过您呢!不过那时您睡得正香,根本没有感觉!”勤务兵小王瞅了疯疯癫癫的吴天赐一眼,脸上的表情愈发迷惑,“他原本想让咱们营长跟他一道留在在绿洲里龙爷的等消息,可咱们营长非要去替龙爷掠阵。然后两人不知道怎么着,干脆就一起走了!”
“那,那他,他身边带了多少人?我是说,他身边带了多少警卫!”吴天赐惊喜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手在火盆的支架上慢慢撑直,全身的肌肉紧绷,就像一头随时会跳起来择人而噬的疯狗。
“也就是五六个人吧!或者七八个,我没仔细瞅!反正在咱们独立营里,他还用带几个警卫不都一个样?!咱们营长是个有头脸的人,怎么也不能让坏蛋算计了他老人家去!”小王被吴天赐脸上的狰狞表情吓得心里直哆嗦,将身体向后挪了挪,尽量与疯子拉开距离。
“那营地里呢?我是说游击队现在的营地,还有人留守么?咱们这几辆马车上呢,到底有多少人?能凑够一个排么?”吴天赐压根儿不体谅别人的感受,脊背拱起,手指关节处隐隐发白。天赐良机,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游击队的主力去跟黄胡子拼命了,红胡子本人也远离了他们的临时营地。如果现在有一支队伍突然掉头杀向昨晚大伙被当做贵客招待的那片绿洲,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游击队的临时老巢连根拔起。而失去存放在绿洲中的粮草弹药,游击队就彻底成了无本之木,无根之萍。在这冷得能让狗熊呲牙的天气里,如果他们还是顽固地不肯接受独立营的整编,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俗话说相由心生,他心里对游击队起了歹念,脸上自然会有所表现。况且他虽然号称是黄埔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实际上却是速成班都没读完就托关系进了军队谋出身的早产儿,加上进入军队后又一直从事的是文职,从没在枪林弹雨中打过滚儿,因此根本做不到得失不惊于心,喜怒不形于色。
恶意已经表露到了如此明显的地步,勤务兵小王即便再没心机,也清晰地感觉到了里边杀气。被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手扶着车厢板拼命把身体往角落里缩。一边躲避着吴天赐刀子一样的目光,一边带着哭腔回应,“我不知道,您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外边弟兄们也不会听您的!”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听我的!”吴天赐“蹭!”地一下跳了起来,试图去抓小王的脖领子。头却不小心撞到了车厢顶部的横梁上,又是“咚”地一声,被撞得眼前金星乱冒。
“哎呀!”他捂着脑袋以更快速度蹲了下去,鼻涕眼泪同时往外淌。“你个小兔崽子,让你做点儿事情你就躲,还企图谋害上司。看等一会儿队伍停下来,我让人怎么揭你的皮!”
“我,我是负责伺候你吃饭睡觉的,不是负责帮你干坏事的!”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勤务兵小王被他欺负得退无可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昨天晚上刚吃完人家红胡子的烤羊腿儿,今天就想去掏人家老营。弟兄们但凡还有一点儿良心,也不会跟你去!”
“我呸!”吴天赐被小王的幼稚言语给气乐了,捂着脑袋蹲在车厢中大吐口水,“良心,你们从前不是马贼么,怎么当马贼的也讲起良心来了?”
“我们以前是马贼不假,但是那是被生活逼得没办法。现在是政府军,不能连马贼都不如!”勤务兵小王急得都哭了起来,一边用手抹泪,一边大声反驳。
被指派给吴天赐当勤务兵,本来已经让他觉得很憋屈了。更憋屈的是,这个看上去文绉绉的长官做事根本不靠谱。自打来到独立营之后,整天就忽悠着大伙和红胡子划清界限,根本没心思去打日本鬼子。现在好了,此人居然还想趁着人家游击队主力跟黄胡子拼命的时候,带着人马去抄人家的后路。这是人干的事情么?独立营真的要是这么做了,以后还怎么在草原上立足?!不但周大当家会被父老乡亲从背后戳脊梁骨,就是他们这些当小兵的,今后出门的时候也再抬不起头来!
“吆喝,你的嘴巴还挺会说的!”吴天赐诧异地看了小王一眼,捂着被撞青的脑袋慢慢往车门附近挪动,“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机灵过?是故意跟我装傻呢吧?!红胡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处处替他说话?!”
“不是我变机灵了,是你自己变蠢了!”已经把吴天赐得罪到了如此地步,勤务兵小王索性也豁出去了,抹了把鼻涕眼泪,继续大声驳斥,“是你被猪油蒙了心,尽想干些缺德事情,所以眼睛窝子才越来越浅。你以为就你自己能看出这时候红胡子的营地空虚了么?咱们大当家就看不到?九爷和十一爷他们就看不到?!都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了,哪个比你姓吴的傻多少啊?!人家之所以不肯趁这个机会向红胡子下黑手,就是明白这种没良心的事情做不得。做了,以后独立营的名声就臭大街了,从此好人再也不敢来了。留下的全是有奶就是娘的孬种王八蛋!”
“你说什么?”吴天赐的手本来已经握住了铜制的车门把手,听到小王的最后几句话,却犹豫着停了下来,“你再说一遍,谁是好人,谁是孬种王八蛋?”
“打鬼子的是好人,帮着小鬼子打好人的,肯定是孬种王八蛋。你可以不让我说,你可以枪毙我。但你枪毙不了这天下所有人!”小王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身体因为害怕而哆嗦个不停。右手则因为习惯而不自觉地往腰间枪柄上摸。
“你要干什么?!”吴天赐吓了一大跳,赶紧把身体往车厢板上贴,右手迅速去腰间掏枪。手指落处,却是空荡荡什么都没掏到。在他昨夜醉的不省人事时,手枪和腰带早就小王帮忙给收拾起来,挂在车厢另外一侧的钉子上了。距离他现在的位置足足有四、五尺多远,不移动身体根本不可能够得到。
而移动身体去够,则等于给了勤务兵小王朝自己背后瞄准的机会。刹那间,吴天赐额头上冷汗滚滚,连游击队的主意也顾不上打了,“你想干什么?你要以下犯上么?按照军法,按照绿林规矩,被抓到后会千刀万剐,连家人都会受你的拖累。”
“我没有,呜呜!”小王赶紧将右手从枪柄处挪开,一边哭,一边大声自辩,“我没有想拿枪打你,是你自己瞎想的!我被安排给你当勤务兵,当然要听你的话。可你老逼着我做坏事情,呜呜,大当家知道后,肯定,呜呜,肯定不会放过咱们。即便大当家不敢杀你,入云龙,入云龙和张胖子,也不会放过咱们两个!”
“冷静,你冷静,千万冷静!”吴天赐将手放在身体前,慢慢下压,唯恐一不小心刺激自己的勤务兵,还得对方再把手掌压到枪柄上,“你听我说,我做的不是坏事!游击队,游击队以前是叛匪你知道么?他们趁着抗日的机会,偷偷发展壮大,早晚会有一天,将成为国民政府的致命威胁!”
“我不听,不听!”小王挥舞着胳膊,一边哭,一边反驳,“游击队都是好人,我们大当家也是好人。好人不打好人!只有坏蛋,才老撺掇着好人去打好人!”
“他们是好人不假,但好人和好人有时候却也会打仗!”吴天赐想了想,尽量把语气放得更加舒缓。对方手离开了枪柄,但他自己手中却还是没有武器。所以,必须先取得自保能力,然后才有机会进一步考虑其他,“三国演义,你看过没有?刘备是好人吧?孙权也不是坏人吧。可刘备和孙权,最后还是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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