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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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关外的小鬼子和蒙奸队伍跟关内的小鬼子、皇协军相比,只能算三流中的三流。而游击队们眼下的情况,也谈不上兵强马壮。敌我双方是下驷对下驷,倒也旗鼓相当。无论使出多么离奇的招数,都算是量力而行,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更不必抱着一幅兵法大家的模样冷嘲热讽。
“倒也是!”在张松龄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老余的态度稍微放端正了些。收起脸上的傲然神色,定睛细看。只见赵天龙拎着铁皮喇叭在蒙奸队伍正前方兜了两个圈子,突然丢下铁皮喇叭。一人一骑由横转纵,如同下山的猛虎一般,直奔七窍生烟的镇国公而去。
“杀!”其他三十几名骑兵同时用力夹了一下马肚子,跟在赵天龙背后,组成一个稀疏的刀锋型队伍,狠狠地捅向了蒙奸队伍正中央。
“乒、乒、乒!”镇国公麾下的蒙奸们惊慌地开枪,却依旧效果聊聊。赵天龙等人冲得太快太急,而蒙奸们一个多月前才被赵天龙和周黑炭两个联手教训了一回,心有余悸,根本没胆量仔细盯着黄骠马背上的人看,更甭提端稳了枪支从容瞄准。
转眼间,赵天龙和他麾下的骑兵们就冲出了一百多米,并且还在不断继续加速。而对面的大多数蒙古私兵们却在慌乱中打空了枪里头的子弹,根本来不及重新装填。拉着战马的缰绳,不断向队伍的两翼挤。唯恐被已经冲起了速度的入云龙迎头撞上,成为对方的刀下之鬼。
“机枪,机枪!给我拦住他,拦住他们!”镇国公保力格也吓得冷汗直冒,扯开嗓子,大声命令机枪手赶紧开火阻截。
“哒哒哒,哒哒哒.......”蒙奸队伍前的两名轻机枪手扣动扳机,冲着赵天龙等人射出成串的子弹。一名游击队员被子弹击中,胸口处冒出数点血花。其他游击队员则和赵天龙一样迅速来了个镫里藏身,凭借娴熟的骑术增加敌军机枪手的瞄准难度,令对方无法继续扩大战果。
又有两匹战马中弹,悲鸣着双膝跪倒,将自己的主人摔出老远。镇国公保力格麾下的蒙奸们哈哈大笑,冲着受伤的游击队员指指点点。他们的得意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很快,游击队中的马克沁与拐把子就都咆哮了起来,“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几个精确地点射,将蒙奸队伍前的轻击枪手们统统送上了西天。(注1)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刚刚更换过的枪管的马克沁喷吐出长长的火舌,舔进蒙奸的队伍。保力格和他麾下的蒙奸们登时就被打懵了,丢下十几具尸体,抱头鼠窜。
旁边掠阵的藤田纯二见状,赶紧组织火力支援。奈何刚刚经历了一场大败,他手中只剩下了三挺轻机枪,无论从火力密度,还是从机枪射程方面,都远不及游击队的马克沁和拐把子组合,才刚刚打了两个弹夹,就被压得再也打不出持续节奏。连带着队伍中小鬼子们也遭受了池鱼之殃,被马克沁接二连三地扫下坐骑,躺在血泊中大声哀鸣。
“给白胡子发信号,请他火速支援保力格!”藤田纯二抢在成为马克沁的目标之前跳下了坐骑,趴在地上大声叫嚷。
几颗信号弹飞上天空,画出一道道诡异的痕迹。藤田纯二许下重金礼聘而来的白俄匪军按照双方约定,携带着轻重武器,迅速向战场左翼移动。还没等他们移动到位,两声凄厉的尖啸突然从小山坡上响起。紧跟着,就是两声剧烈的爆炸,“轰!”“轰!”
尘烟滚滚,血肉横飞,跑得最快的数名白匪被迫击炮弹直接送上了天,变成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大炮!红胡子有大炮!”见多识广的白俄匪徒们厉声惊呼,再也不敢继续向保力格部靠拢,乱纷纷朝来路退去。
“嗖!”“嗖!”又是两声恐怖的尖啸,炮弹以肉眼可见的轨迹砸进白俄匪徒队伍中,带起更多的尸骸。
九七式步兵炮优秀的射程和巨大的威力,在红胡子手中发挥得淋漓尽致。挨了当头炮的白俄匪徒们顾不上再管蒙奸和日本人的死活,纷纷跳下坐骑,原地卧倒。
就在他们乱成一锅粥的时候,赵天龙带着一个排的游击队员已经冲进了蒙奸队伍内。手中钢刀借着马速奋力一抽,便抽起数颗血淋淋的头颅。
“啊..”未被砍中的蒙古伪军被迫应战,奈何胆气已丧,队形又混乱不堪。被陆续冲过来的游击队队员们一个接一个砍落坐骑,人仰马翻。
“别恋战,跟上,跟上!”赵天龙劈手从背后砍死一名蒙古伪军,扯开嗓子大声命令。为了避免成为机枪的靶子,在发起冲锋时,他与麾下战士们尽可能地保持了疏散队形。这种古老的骑兵攻击队形可以有效地降低敌军机枪的准度,却同时也极大影响了自身的攻击力。在摆脱了机枪的威胁后,第一时间便需要做出调整。
“跟上赵队长,跟上赵队长!”骑兵们按照平素的训练要求,纷纷放弃追杀对手,果断向赵天龙靠拢。虽然动作略显生疏,却绝不拖泥带水。很快,他们的战马就汇聚在了一起,以黄骠马为核心,聚合成了一堵高速移动的刀墙。所过之处,当者四分五裂!(注2)
注1:拐把子,二战期间日制重机枪,因为形状怪异,被称为拐把子。与歪把子轻机枪一道,被鬼子和中国游击队大量使用。
注2:墙式冲锋队列是在近代骑兵冲锋中所采用的普遍战术。然而随着机枪的出现,墙式冲锋便不再适合战场。轻骑兵的冲锋再度退回十七世纪前的分散队形。移动中队形变换组合,也成为骑兵作战的重要手段。
第三章 纵横 (三 下)
刀如墙,人如虎,赵天龙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在蒙古伪军的队伍里横冲直撞。
镇国公麾下的那些蒙古伪军们自从开始学走路时就开始骑马,几乎每个人都是一等一的骑手,然而面对这样一座高速移动而來的刀墙,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选择了主动退让,沒办法,谁也沒生着三头六臂,无法同时应付这么多把钢刀,即便仗着优秀的骑术能侥幸拼掉对方一个,也会被左右两侧的钢刀砍成肉片,根本沒希望再活着跟敌人脱离接触。
也有少数几个沒被刀墙的气势吓倒,王府侍卫长宝音便是其中之一,将坐骑稍稍拉來了一点儿距离,他猛然一磕战马的小腹,高举着日制骑兵刀,直扑刀墙的左侧边缘。
“入云龙,有本事就跟老子单挑,单挑,"一边拼命催促胯下坐骑提速,他一边大声叫嚣,目光却始终盯着刀墙的左侧最边缘处那位游击队战士,准备从侧面寻找突破点。
“入云龙,入云龙。”另外四名王府卫士受到宝音的提醒,一边叫喊着赵天龙的绰号,一边催动坐骑紧随宝音身后,从正中央突破刀墙不容易,从末端却未必找不到地方下口,毕竟冲过來的游击队队员人数有限,所组成的刀墙只有单薄的一层。
“右转,就像咱们平时训练的那样。”赵天龙丝毫沒有在意对方的挑衅,冷静地下达了转向命令:“是。”弟兄们大声回应,以赵天龙为中心,右侧的战马速度稍稍放慢,左侧的战马速度稳稳加快,动作有点儿僵硬,却绝不拖泥带水,整个队伍在高速移动中做了个负三十度旋转,象一把锉刀般迎向了前來送死的宝音。
“入云龙,入云龙.......”习惯了单打独斗的宝音哪里见过这种战术,叫嚣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子,人和马却來不及再改变方向,借着惯性一头扎向了刀墙左翼,左翼倒数第六位战士抬手给了一刀,左翼倒数第五位战士抬手给了他一刀,左翼倒数第四位战士抬手给了他一刀,左翼倒数第三位战士抬手,刀却落到空处,王府侍卫长宝音惨叫着栽于马下,前胸处由低到高,依次出现了三条半尺长的刀口,鲜血如泉水般往外喷涌。
“啊!,。”跟在宝音身后的王府卫士们发出厉声惨叫,一边胡乱挥舞着钢刀遮挡,一边拼命拉紧战马的缰绳,他们不想步宝音的后尘,然而这个愚蠢的动作,却令他们的下场更为凄惨,胯下的战马被勒得扬起前蹄,不知所措,对面的刀墙却毫无停顿地平推过來,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推下马背,剁成一团团肉泥。
“受伤的退到第二排,保持队形,继续碾压。”赵天龙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大吼。
“保持队形,继续碾压。”“保持队形,继续碾压。”游击战士们大声重复中队长的命令,调整坐骑速度,弥补好队伍中刚刚出现的缺口,继续高速向前推进。
先前在与宝音等人交手时受了伤的两名游击队战士则主动放慢马速,将身体藏进了刀墙背后,由于合力对敌的缘故,他们身上的伤口都不太大,还有足够的体力与整个队伍共同进退。
分进合击战术和墙式队形训练的时间有点儿短,所有游击队的战士当中,只有身边这三十來人勉强达到了最低要求,但用这些勉强达标的新手对付镇国公麾下的伪军却绰绰有余,毕竟后者刚刚经历过一场惨败,队伍中有很多人都是刚刚被强征入伍的牧奴。
沒有受到任何外部干扰,游击队的攻势只停顿了短短一两秒钟,就再度重新展开,战士们肩膀并着肩膀,马头挨着马头,钢刀高举,齐头并进,只有三十來个人,气势却仿佛千军万马。
再沒有伪军胆敢前來挑衅,所有挡在刀墙前方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将坐骑拨偏,退向刀墙的两侧,实在來不及退避者,则以最快速度拨转马头,将后背豁给游击队员们,亡命奔逃,不求跑得最快,只求能跑过自家的同伴。
游击队员们则从背后追过去,从容地用钢刀收割來不及逃走者的头颅,平素以命换命的骑兵对决突然变得简单至极,不幸被追上的蒙古伪军连反抗的勇气都沒有,抱着脑袋,将头贴在马鞍子上,任人宰割,而刀墙两侧的伪军们则毫不犹豫地继续往远处躲,唯恐躲得稍微慢一些,自己就成了下一个被宰割的目标。
“左转,目标保力格,注意队形。”赵天龙沒心思在已经失去斗志的小杂鱼们身上浪费时间,刀锋向镇国公保力格指了指,再度发出变阵命令。
高速移动中的刀墙再度转换方向,左翼前突,右翼拖后,在伪军惊恐的目光下,做了一个接近正九十度角的调整。
这个动作比先前那个难度大得多,以至于刀墙右半边出现了一个明显折断,但游击队员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題,互相提醒着,弥补了缺陷,而周围的蒙古伪军们却连阻挡一下的勇气都沒有,白白地错过了反攻的良机。
“跟上。”赵天龙又大声招呼了一句,策动坐骑,缓缓压向镇国公保力格,整座刀墙在他的指挥下,以同样的速度不疾不徐向前碾压,先前在刀墙左侧,偷偷庆幸自己沒有成为砧板的伪军们这才发现大难临头,惨叫一声,撒腿就跑。
游击队员们推着溃兵,继续向保力格迫近,遇到任何阻碍,无论是人还是战马,统统一刀剁翻,在前进中,他们慢慢熟悉自己刚刚演练了沒多久的战术,在前进中,他们的信心越來越强,越來越高,慢慢达到顶点。
刚刚被强征入伍才一个多月的牧民们彻底崩溃,争先恐后地逃离战场,相对训练程度较高的伪军头目们则尽量避开刀墙的正面,不敢跑得太快,也不敢跑得太远,以免战后受到军法的严惩,蒙古人的阵地一下子就变得支离破碎,到处都是试图逃走的溃兵,到处都是找不到主人的战马,无论是谁稍不小心摔下坐骑,都会迅速被踩成一堆肉泥。
混乱的场面,给敌我双方都造成了极大的干扰,很多伪军根本不想螳臂当车,却因为來不及逃开,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刀下之鬼,更多的伪军和无主的坐骑则成了游击队的“开路先锋”,被刀墙硬推着涌向镇国公保力格和他的嫡系亲信,将亲信们挤得人仰马翻。
“顶上去,给我顶上去。”镇国公保力格连眼珠子都红了,不光因为恐惧,更多是因为羞愧,手中这批蒙古骑兵,是他与日本人讨价还价的重要依仗,虽然战斗力不尽如人意,但至少数量上还值得一提,谁料他平素老挂在嘴边上的兵力优势,在游击队打击下,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大笑话,四倍于敌的数量,却连十分钟都沒能坚持住,就彻底被冲垮了,无论他动用任何手段,都无法再将他们组织起來。
“顶,顶不住了,赶紧撤到太君那边去吧。”作战经验相对丰富的老梅林腾格尔凑到保力格身边,大声建议:“太君,太君那边枪多,可以,可以用枪阻拦他们。”
“枪,。”保力格愣了愣,旋即发出疯狂的咆哮:“机枪,让藤田太君赶紧用机枪扫,用机枪把他们统统杀光,去,你赶紧去跟藤田太君说,让他不要有任何顾忌。”
“他,他........”老梅林瞠目结舌地望着自家主人,双腿沒做丝毫移动,敌我双方都搅成了这般模样,怎能再随便动用机枪,,一梭子子弹扫下去,恐怕倒下的十个人里边有九个半是自己人。
“去啊!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保力格才不管机枪打过來会死掉多少伪军,那些家伙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他的牧奴,价值比不上一匹好马,而失去了日本人的支持,他恐怕连自己的牧场和国公府都要拱手送给别人。
老梅林对镇国公保力格忠心耿耿,却沒忠心到可以替他邀请日本鬼子屠杀自家同胞的地步,最后看了一眼丧心病狂的保力格,毅然冲卫兵们喊道:“我去挡住入云龙,你们护着国公爷去日本人那边,如果日本人那边也挡不住,就赶紧离开,咱们以后有的是报仇机会。”
说罢,拨转坐骑,逆着逃命的人流向前冲去,花白的头发被风吹起來,仿佛有无数条白色的丝线在空中飞舞。
“你去哪,你给我站住。”保力格被老梅林转身之前最后一眼给激怒了,端起王八盒子,冲着此人的背影比比划划,贴身侍卫们冲上去夺下了他的枪,抬着他朝日本人那边退去,一边退,一边不断回头老梅林的背影张望,目光中说不清是钦佩还是惋惜。
“我,我要枪毙你们,枪毙你们。”镇国公保力格奋力挣扎,大声威胁,却起不到任何效果,被亲卫们抬着,强行抬入日本鬼子的阵地,已经全部下马待命的鬼子兵们立刻分出一条通道,将他们让了进去,随即重新用步枪将通道重新堵死,枪口笔直地指向紧跟着溃败下來的伪军。
“让开,让开,敢冲击阵地者,杀。”几名精通汉语的小鬼子用东北话大声威胁,不准溃兵将混乱往自家阵地上引,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伪军们哪里肯听,停滞了一下,互相拥挤着继续向前闯,负责“接应友军”的鬼子中尉立刻动了怒,毫不犹豫地压下了指挥刀:“乒乓乒乓”,久违了的枪声再次于战场上响起,慌不择路的蒙古伪军们差异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慢慢绽开的血迹,仰面朝天栽倒。
第三章 纵横 (四 上)
“撃って うって !”鬼子中尉津武良森面无表情,喝令部下继续向蒙古伪军开火。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些胆小的家伙冲到近前来,否则入云龙就可以推着溃败的蒙古人给帝国武士们来一个倒卷珠帘。一个多月前,津武良森刚刚吃过类似的亏,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入云龙的阴谋得逞。
“乒、乒、乒!”三八式步枪的射击声此起彼伏,在溃败下来的蒙古伪军面前,钩织出一条死亡的封锁线。跑得距离鬼子阵地最近的一整排伪军连人带马象割麦子一般倒了下去,紧跟着就是第二排。侥幸没被子弹射中的伪军们完全被打懵了,愣愣地带住坐骑,既不敢继续向鬼子阵地靠拢,又不敢回头迎战赵天龙,完全成了一具具活靶子。
“火力压制!接赵队长他们回来!”站在半山坡上的红胡子将鬼子的反应看了个清清楚楚,方向望远镜,大声命令。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马克沁发出了愉快的咆哮声,打得日军阵地上尘土飞溅。虽然因为距离太远,杀伤效果有限,却让小鬼子无法抬起头来专心向赵天龙等人瞄准,只好撅着屁股朝距离自己最近的目标胡乱扣动扳机。
这下,蒙古伪军们的情况更惨了。几乎是被小鬼子当作重点消灭目标,一个个陆续从马背上掉下来,倒在血泊当中。
好在赵天龙等人今天只是为了立威,并没想着将他们赶尽杀绝。发现小鬼子开始不分敌我痛下杀手,立刻将马头拉偏,同时大声命令,“小鬼子急眼了,第四阵型,撤!”。
“第四阵型,第四阵型!”战士们互相提醒着,按照平时的训练撤退阵型,将队伍由横向纵旋转,然后彼此拉大距离,从溃兵中间象烟花一般四散撤远。
几名被吓傻了的溃兵不知道躲避,被游击队员们顺手消灭。大多数溃兵都本能地选择了避开,谁也没勇气上前阻挡一下,更甭提与日军做出有效配合。转眼间,游击队员就跟蒙古伪军脱离了接触,在赵天龙的带领下,兜着圈子,向黑石寨方向迂回。背后失去了压力的伪军们这才回复了神智,惨叫一声,追着游击队的身影向远方逃去。
“混蛋,废料,没有任何用途的废料!”鬼子中尉津武良森被伪军们拙劣的反应气得七窍生烟,抓起一杆步枪,继续对着溃兵们的后背痛下杀手。如果这些家伙不故意添乱的话,大日本帝国的士兵完全可以将入云龙等人一一射下马背。而现在随着这些家伙的胡乱跑动,帝国士兵的视野被搅得一塌糊涂,当然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去对付入云龙。
战马全力冲刺时速度极快,前后只用了二十几秒时间,游击队的骑兵们就跑出了足足四百余米。看看大伙已经都撤到了鬼子兵的精确射击距离之外,赵天龙向身后做了几个手势,再度拨转马头。游击队的骑兵们纷纷追在了他的黄骠马后,行进中,慢慢汇合到一起,排着双列纵队,缓缓绕向红胡子所处的山岗。
津武良森岂肯就这样放仇人离去? 不待顶头上司藤田纯二下令,扑到一挺轻机枪前,就准备组织火力拦截。但是,他的手却被刚刚升任的中尉的酒井高明用力按在了地上,瞪着同样一双通红的眼睛,后者咬牙切齿地命令:“不要冲动,津武君,千万不要冲动。红胡子的重机枪,就在对面山坡上等着你呢!”
“呃!”津武良森楞了楞,愕然抬头。恰恰看见游击队的马克沁重机枪转过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
无论在射程方面,还是火力密度方面,采用条状弹夹供弹的歪把子,都跟采用帆布弹链供弹的马克沁不能同日而语。虽然后者比前者早诞生了将近半个世纪!
津武良森不敢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暴露自家队伍中最后一挺歪把子轻机枪的位置,招来马克沁的全力报复。咬破了嘴唇,低声咆哮,“难道就让他们这样大摇大摆地撤回去?藤田长官刚才为什么不下命令进攻,为什么?这是耻辱,耻辱,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他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火烧!”酒井高明一只手死死压着津武良森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迅速将歪把子从自己身边挪开。以免马克沁重机枪真的扫到这边,让自己遭受池鱼之殃。“共产党刚才主要针对的是蒙古人,不是咱们。咱们已经遭受了很大损失了,在战局不明朗之前,没有必要主动吸引共产党游击队的火力!”
这纯粹是小商贩的鼠目寸光,不怪他军旅生涯一路坎坷。津武良森无法赞同酒井高明的观点,推开对方压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再度抓向歪把子,“无论如何不能让游击队继续嚣张下去,我们必须.......”
“津武中尉,注意你的行为!”身后突然传来的藤田纯二的话,如同兜头一盆冷水,将他反击的热情彻底浇灭。津武良森恨恨地回过头去,看向自家上司的目光中充满了轻蔑。藤田纯二则毫不犹豫地跟他展开对视,两只眼睛里射出的目光如同两把刀,寒气迫人。
津武良森愤怒地跟自家上对视着,对视着,终究没勇气当众抗命,低下头,大声回应,“哈伊,长官!”
藤田纯二却不愿跟他继续纠缠,疲倦地摆了摆手,低声命令:“回到你应该在的位置,什么时候发起总攻,不需要你来决定!”
“哈伊!”津武良森叹了口气,灰溜溜地朝自己的岗位爬去,整个人都像被霜打过的庄稼般,提不起半分精神。
其他几名低级军官望着他的背影,目光里边充满了同情。平心而论,他们没觉得津武良森做错了什么,包括他刚才不经藤田纯二允许,擅自指挥部下向友军开枪的行为,都非常值得称赞。然而藤田纯二毕竟是这支队伍的最高指挥官,有权命令他们做任何事情。虽然此人在军中已经威望尽失,但是在此人被上司撤职之前,他们任何抗命行动,都可能将自己送上军事法庭,甚至被此人直接执行战场纪律。
“蠢货,没有脑子的蠢货!”盯着津武良森的背影,藤田纯二心中大骂。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以目前他麾下这些残兵败将的实力,根本不可能独自应付红胡子和黑胡子的联手一击。而花费好大力气才请来的白俄援军,却因为他开的条件都是暂时无法兑现的空头支票,一直不肯使出全力。那帮家伙以不讲信用而闻名,如果关键时刻突然给大伙来一招坐山观虎斗,大伙就谁也甭想再活着看到富士山了。
“酒井君,你去联系一下白胡子,问问他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起总攻!”一直将津武良森目送回他应该在的位置,藤田纯二回过头,大声吩咐。由于连续在八路手上吃败仗,很多底层军官开始对他阳奉阴违。因此,藤田纯二尽可能地将任务都安排给可靠的心腹去执行,以免中途再出新的变故。“顺便告诉他,我答应过的条件,一定可以做到。甚至可以帮他们跟关东军总部联络,在靠近内外蒙古边境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一个地方,象满洲国那样,让他们白俄人自治!”
“哈伊!”侥幸被藤田纯二列入心腹范围的酒井高明痛快地答应了一声,猫着腰朝白胡子的战旗跑去。津武良森已经要发疯了,其他几个中尉、少尉们的精神也都不太正常。与其陪着他们一道送死,不如先跑到白胡子那边躲一躲。至少,白胡子跟游击队没那么大的仇,不会动不动就想跟对方拼个玉石俱焚。
还没等他跑到白俄人的队伍内,对面的小山坡下已经又传来了入云龙的挑衅声,“还有送死的没有,赶紧出来一个!老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个中国马贼,真是可恶!”酒井高明瞧瞧扭过头来,对着赵天龙怒目而视。他看见这个刚刚将蒙古皇协军队伍搅了个七零八落的家伙,骑着他那匹标志性的黄骠马,再度于两军阵前兜起了圈子,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无比的嚣张。
“还有送死的没有,赶紧出来一个!”刚刚在蒙古伪军当中杀了一个来回的游击队骑兵们,策马跟在赵天龙身后,用同样嚣张的口吻大声邀战。包括几个身上明显带着伤的,也挥舞着钢刀,寸步不落。
骑兵,他们是骑兵。从远古时代就于百万军中直取上将首级的兵种。即便到了机枪大炮时代,依然记得自己不肯老去的骄傲,永远不老。
“还有送死的没有!”“还有送死的没有!”“还有送死的没有!”邀战声在天地间回荡着,一波波钻进小鬼子和白俄匪徒们的耳朵。将他们刺激得两眼冒火,七窍生烟,却没有任何人肯策马出来反击。
“还有送死的没有!”“还有送死的没有!”“还有送死的没有!”见小鬼子和白俄土匪们迟迟不做回应,山坡上严阵以待的其他游击队员们也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由于不必担心敌军放冷枪偷袭,他们声音居然比骑在马背上的赵天龙等人还要高出数分。
“还有送死的没有!”“还有送死的没有!”“还有送死的没有!”早就在城墙上将赵天龙领军踏阵雄姿看了个饱的周黑炭部也开始凑热闹,五十多人在李老九的带领下同时从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来,冲着藤田纯二所在位置大声挑衅。
这下,可小鬼子队伍中的底层军官们可真恼羞成怒了,一起拥到藤田纯二身边,敦促他下令发起总攻,“长官,请务必下令出击!“
“我们的人至少比共产党游击队多!即便没有白俄人配合,也可以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长官,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不能忍受这种侮辱。你必须立刻做出正确决定!”
“长官,请下命令,我们愿意发起玉碎冲锋!”
不得不说,以下克上素来就是日军的传统。眼见着麾下的军官们已经准备向自己发起“兵谏”,藤田纯二只好无奈地点头,“好吧,诸位,不等白俄人的答复了。能不能洗刷耻辱,就在.......”
“嘀嘀嘀,嗒嗒嗒,嘀嘀嗒嗒.......”一阵清脆的唢呐声,将他的话直接憋回了肚子里。在远离进攻方一侧的城墙下,上百名骑兵突然杀了出来。当先的人正是周黑炭,手擎一把大刀,威风凛凛。
“有埋伏!”藤田纯二顾不上再向红胡子发起进攻了,本能地下令全军戒备,“所有人各就各位,机枪手做好准备,掷弹筒集中火力.......”
“嘀嘀嘀,嗒嗒嗒,嘀嘀嗒嗒.......”又是一阵清脆的唢呐声,另外一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马出现在战场外围,兵锋所指,正是白俄土匪的软肋。
“嗖!嗖!”恐怖的炮弹破空声再度响起,两枚九七式步兵炮弹一左一右,落在白鹅土匪的阵地两侧,溅起大团的烟尘。
“交叉试射,交叉试射!”原本就犹豫不定的白俄土匪们惊慌失措,居然跳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向远方跑去,根本不管自己事先跟日本人有没有约定。(注1)
“撤!”藤田纯二也终于又杀伐果断了一回。推开包围着自己的下层军官,直接跳上了战马。“撤退,全部撤退。津武良森中尉率令第二小分队留下掩护,其他人立刻撤离战场!”
没有白俄人的支援,光是冲上来的周黑炭部,就足以将他们全部消灭。先前还叫嚣着要发动玉碎攻击的鬼子军官们毫不犹豫地执行了命令,跳上坐骑,尾随藤田纯二绝尘而去。只剩下津武良森和第二小分队的十几个倒霉蛋,趴在地上,盲目地朝奔袭而来的周黑炭部、赵天龙部两支队伍放着枪,垂死挣扎。
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马蹄的洪流里,周黑炭和赵天龙各自带着队伍从小鬼子的尸体上踩过,高大的身影上洒满了阳光。
注1:交叉试射,炮兵基本战术之一。用两颗炮弹画出预定攻击范围,然后就可以攻击两颗炮弹落点之间的任何位置。
第三章 纵横 (四 下)
一个半月前,二人还都是无拘无束的绿林好汉,此番再度于战场上重逢,却一个成了晋绥军的营长,一个成了八路军的骑兵教头,想想昨日,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刚才.......”比起感慨世事无常,周黑炭更关心的是赵天龙先前纵马踏阵时采用的战术,斟酌了一下,赔着笑脸请教:“刚才你收拾镇国公时用的招数是跟谁学的,看起來可真过瘾。”
“我师父。”赵天龙笑了笑,低声回应,随即将目光转向战场西北侧,那边的白胡子匪帮已经逃得干干净净,然而先前气势汹汹准备给白胡子匪帮拦腰一击的援军,却迟迟沒有赶到,反而声势比先前突然变弱了很多,连战马踏起的烟尘都越來越单薄。
“这个,也是你师父教的。”周黑炭也意识到了情况的诡异,刀尖儿顺着赵天龙的目光方向指了指,再次追问。
“这是张飞教的。”赵天龙丢下一句话,策马向援兵方向奔去,留在战场上负责断后的鬼子兵已经被消灭干净,扫尾的工作不需要他亲自完成,而那支來历不明的援军,却令他的心脏在胸腔内狂跳个不停。
“张飞,你师父的汉人名字叫张飞。”周黑炭很沒眼色地跟上來,继续刨根究底。
“三国演义里头的张飞,当阳桥用疑兵之计吓退曹军那段儿。”赵天龙沒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用力磕打马镫:“驾。”
黄骠马知晓主人心意,立刻四蹄撒开,风驰电掣向援军冲去,周黑炭拉了一把沒拉住,皱着眉头,低声嘟囔:“糊弄谁呢?不想告诉我就直说,三国演义谁沒听过啊!张飞什么时候使过计谋,。”
话音刚落,他脑子里突然有灵光一闪,策动坐骑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张飞在马尾巴后绑树枝那段,然后就是当阳桥上一声大喝,吓得百万曹军不敢过河,哎,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等等我啊!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赵天龙对來自背后的呼唤充耳不闻,此时此刻,他的眼睛里只有那支援军,那支援军队伍正前方领路人,上次别后,本以为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再相见,却不料只是短短一个來月,那张熟悉的笑脸就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你,你怎么來了。”心脏跳得快时,男人的嘴巴就会变笨,一边感受着血脉里的炙热,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喊道。
“你能來,我就不能來么。”乌齐叶特右旗的女继承人斯琴策马迎上來,笑面如花。
“我,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赵天龙急得连连摆手:“我是,我是说,我是,我是,唉!我这.......”
“你们在流花河畔打败小鬼子的事情,旗里边早就传开了。”看赵天龙急得满头是汗,斯琴主动将坐骑靠过來,跟他肩并肩靠在一起:“老人们都觉得,小鬼子也就那么回事儿,所以就不再瞻前顾后了。”
“那就好,那就好。”赵天龙知道事情未必像斯琴说得那样轻松,感动地伸出手去,将对方左手的无根手指轻轻握在掌心:“他们也是为了保全你父亲的基业,有些话即便说得过头一些,你别跟他们计较。”
“知道,管好你自己得了,就跟你多聪明似的。”斯琴轻轻白了他一眼,小声数落,内心里终是觉得甜甜的,好像刚刚喝了一大碗蜜水般。
“嘿嘿,嘿嘿。”赵天龙讪讪地挠了几下汗淋淋的后脑勺,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什么才好。
“傻样。”斯琴抽出手指,笑着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然后抬起头來,从头到脚仔细检视他的每一寸肌肤:“就知道笑,人家大老远带着兵來帮你,也不说声谢谢。”
“咱俩谁跟谁啊!”也不知道是突然开了窍,还是习惯使然,赵天龙终于说出了一句“恰当”的体己话,随即,又慌慌张张地补充:“我是说,我是说,我心里头知道你好,嘴上,嘴上就是不知道怎么,怎么说,才,才合适。”
“行了,心里知道就行了。”斯琴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擦去他额头上急出來的汗水:“不用说出來,其实,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
赵天龙飞快地收起刀,将斯琴的两只手都握在了自己的掌心处,仿佛一留神,对方就又可能飞走一般:“我,我在游击队里边过得很好,红胡子很重视我! 我,我现在是中队长了,还是全队的骑术教头。”
“知道,我已经听说了。”明白赵天龙这番话想表达什么,斯琴点点头,低声回应,彼此之间身份的巨大差异,一直是旗里那些老古董们反对她“下嫁”的理由,而现在随着赵天龙的努力,这条看不见的鸿沟已经开始变浅,变窄,终究有一天会被两人之中的一个轻轻松松地跨过去,然后手牵着手直到永远。
感觉着掌心处传來的柔弱与温暖,赵天龙心脏也变得软软的,柔柔的,仿佛里面有一股温泉在流,他无法用语言來描述这种滋味,只是笨拙地将斯琴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那种温柔又缓缓穿透他的肋骨,肌肉和皮肤,缓缓渗入斯琴的指尖,然后缓缓淌过对方的手指,胳膊和肋骨,渗入对方的心脏中,与里面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流遍身体与灵魂的每一寸空间。
双胞胎姐妹荷叶与青莲看到了,红着脸退向了一边,顺手推开了几个试图上前跟赵天龙打招呼的小伙子,避免他们大煞风景,不放心赵天龙安全跟过來的几名游击队战士看见了,也笑着拉住了坐骑,目光里充满了幸福的憧憬。
只有周黑炭,愣愣地站着距离赵天龙与斯琴二人不远处,百无聊赖挥着钢刀乱砍空气:“呼呼,呼呼,呼呼”,砍了半天见二人还是腻起來沒完,重重咳嗽了一声,拨转马头:“嗯哼,龙哥,我就那啥,我就先回去了啊!白胡子和小鬼子估计不会这么认输,我得赶紧回去盯着他们。”
被他拐弯抹角一提醒,赵天龙猛然意识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歉意地冲斯琴笑了笑,放开她的双手:“仗刚刚打完,我得赶紧回去向王队长缴令,你自己多加小心,附近说不定还有白胡子的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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