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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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乌齐叶特部,明代蒙古部落名。后来已经消失。文中乌齐叶特四旗的名字,属于笔者杜撰。请勿与现实对号入座。

第二章 山居 (四 上)

“这个入云龙,倒也有点儿意思!”见赵仁义一脸崇拜,张松龄笑呵呵地在旁边捧哏。对方嘴里的塞外和他以往去过的任何一处地方都大不相同。这让他对即将展开的旅途充满了兴趣,甚至在内心深处,隐隐多出了几分期待。仿佛此行不止是为了去杀人报仇,而是要去开始一段与以往不同的生活,进行一场全新的历练与冒险。

冒险是深藏在男人骨子里的天性,越是年青,越不愿意重复从前的日子,特别是从前的日子当中,还充满了太多太多的遗憾和无奈。

在少年的冒险天性驱使下,张松龄又问了很多关于此行的目的地,黑石寨的事情。有些问题是他刺杀汉奸朱二必须做的准备,有些则纯属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大伙计赵仁义难得能在自家少爷面前找到一个炫耀机会,对所有问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即便自己一时回答不上来,也要东拉西扯地胡乱编排一番,反正凭着二人之间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日后张松龄即便发觉他是在信口开河,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在谈谈说说当中,一上午的时间就飞快地过去了。看看外边的日光已经热得能晒糊窗户纸,赵仁义站起来,快速推开屋门,冲着楼下喊道:“东子,顺子回来没有?我让你们点的午饭呢,让厨房赶紧送上来!”

“回来了,回来了!”被唤作东子的小伙计连声答应着,转身去安排厨房上菜。先前被打发去给张松龄买良民证的顺子,也笑呵呵地走上搂,双手交给赵仁义一个牛皮纸信封。赵仁义抽出信封里的良民证,先对着阳光仔细检查了一遍做工。待确信其的确到达了以假乱真地步之后,才满意地冲着顺子点点头,低声吩咐:“嗯,辛苦你了。进屋吧,等会儿东子上来,咱们几个一起吃饭!”

“不辛苦,不辛苦!”小顺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您和三,您和客人一起吃吧,我跟东子两个去伙房随便对付一口就行!”

“让你吃,你就吃,别那么多废话!”在小伙计面前,赵仁义将前辈架子端得十足,“吃完饭,我还有事情要安排你们两个去做!”

“那,那我就谢谢六哥抬举!”不敢违背赵仁义的命令,小顺着侧着身子走进门,从洗脸盆架子下层抓起一块干净抹布,手脚麻利地帮忙擦拭桌椅。

不一会儿,东子也领着几个客栈的伙计走上二楼。将几样精心准备的山东特色菜肴在桌子上摆好,然后向赵仁义和张松龄两个各鞠了一个躬,倒退着向屋子外走。

“东子,你也留下一起吃饭!”正在拉开窗帘的赵仁义背对着大伙命令,“把酒给倒上,今天高兴,每人可以喝两杯。喝高了不准撒酒疯!”

“哎,谢谢六哥,谢谢三,谢谢三爷!”东子受宠若惊,欠着半个屁股坐在了靠近门口的椅子上。

同样是给张记货栈打工,他和顺子这种连学徒资格都没混上的伙计,和经历过东家亲手栽培,并且已经出徒的大伙计赵仁义,地位有着天壤之别。平素甭说坐在同一张桌子吃席面,就是在路上随便打尖,都得先服侍着赵六哥吃饱喝足了,自己才敢抽空嚼几口硬煎饼。而今天,赵六哥非但非要拉着他们两个同席,而且还准许他们碰酒,简直给了天大面子。当然,得了这个面子之后,赵仁义再安排他们干什么,他们也轻易不能再拒绝。

“今天遇到三少爷的事情,除了老东家和大少爷之外,跟谁都不准再提起!”待送菜的伙计们都已经走远,赵仁义用筷子敲了下桌案,正色提醒,“若是谁嘴巴上没有把门的,给货栈招来麻烦。即便老东家过后不愿追究,我赵六子也绝对让他在鲁城混不上饭吃,连着爹娘都跟着丢人!”

“六哥放心,我们就是再坏了良心,也不敢出卖三少爷和老东家!”顺子和东子立刻站了起来,信誓旦旦的保证。

“坐下,我不是不相信你们,之所以提前跟你们两个说这些,是为了你们好!”赵六子看了看二人,又看了一眼张松龄,板着脸命令,“三少爷是什么身份,想必你们两个猜也能猜得到。眼下咱们山东虽然被日本人给占了,但凭小鬼子那德行,恐怕嚣张不了太久!”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顺子和东子连连点头,看向张松龄的目光里边,无形中又多出了几分畏惧。

凭心而论,张松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什么身份。他头上那个少校的军衔是追赠的,一旦被国民政府发现他还活在世上,恐怕收不收回去还两说着。况且不收回去,以他入伍不满一年,要人脉没人脉,要资格没资格的情况,也未必能捞到与军衔相符的官职做。即便是回到二十六路孙长官麾下,能升到营长也顶天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继承老苟当年的位置。

而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更与职务和军衔无关。完全是为了兑现给孟小雨的承诺,或者说是为了了结一段个人恩怨。从某种角度上而言,他现在的行为更像一个江洋大盗,而不是什么铁血军人。虽然他自己一直想着要回归队伍。

张松龄没有仗势欺人的习惯,也不愿意拿着一个空头少校的军衔吓唬人。听赵仁义说得实在太离谱,笑了笑,低声制止,“六哥别吓唬他们了!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他们不会故意害我。”

“听到没,三少爷有多信任你们!”赵仁义迅速接过话头,继续给两个小伙计敲警钟。

“我们两个发誓,不会将三少爷行踪说出去!否则,就让我们全家都不得好死!”顺子和东子畏畏缩缩地举起手臂,对天赌咒。

“发誓就发誓,说自己就行,别拉上家人!”赵仁义又用敲了下桌案,宣布结束这个话题,“都把面前酒杯端起来,咱们几个一起敬三少爷。虽然没本事学三少爷拿枪杀鬼子,但过了今天之后,三少爷的功劳里头,咱们几个也算出过力!”

两名小伙计闻言,赶紧用双手举起酒杯。只是胳膊哆哆嗦嗦,一杯酒,倒有大半儿洒在了自家衣襟上。

尽管觉得赵仁义做得有些过于谨慎了,张松龄还是很感激六子哥的良苦用心,举起面前酒盏,挨个与其他三人碰了碰,然后一饮而尽。

“吃菜!说实话,明早一别,咱们几个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才能再坐在一起呢!”赵仁义跟在张家大少寿龄身后,早把一身驾驭下属的本事,学得青出于蓝。刚刚逼着两个小伙计发下重誓,立刻又开始大谈亲情。

东子和顺子哪里放得开,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挑了几片青菜叶子,就又抬起头来等候下一步命令。张松龄见到此景,愈发觉得过意不去,赶紧将桌子上最好的菜肴夹了一些,先后放进两个伙计的碗里。

两个伙计用目光向赵仁义请示了之后,才小口小口地吃了。赵仁义却不会把更多精力花费在他们两个身上,一边替张松龄斟酒,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这地方人多眼杂,我就不邀请三少爷您过来一起住了。明天一大早,我让顺子过去接您。咱们先把您送出张家口北边那道关卡,然后我们再在路上等其他商贩追上来。”

“放便不方便?如果很麻烦的话,我自己走也行!”张松龄接过酒杯抿了一小口,轻声询问。

在对付哨卡方面,赵仁义无疑经验比他丰富得多。所以张松龄不在乎听听对方的意见。而赵仁义心里头也清楚,自家三少爷如今虽然做了军官,却没有多走南闯北的经验。想都没想,就低声回应,“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跟带队的孙大哥打个招呼便是。如果不是怕被人认出三少爷您来,给东家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把您塞进商队里一道走都行!”

“我还有两件吃饭的家伙必须带上!”张松龄将声音压得更低,小心翼翼地提醒。

“没事,塞在装绸缎的骡子车里!守关卡的那帮家伙都是喂熟了的老面孔,只在乎你给不给他好处,根本没心思管你带了什么东西出关!”赵仁义跟哨卡上的人打交道不止一天两天了,早就将这些家伙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

听他说得轻松,张松龄便不再哆嗦,任由对方替自己安排好所有出关事宜。赵仁义一边劝着酒,一边跟张松龄商量着,很快就敲定了明天早晨的出发时间和一些具体准备工作的细节。然后将这些细节从头到尾又检查了一遍,并且要求两个小伙计在旁边查缺补漏。待两个小伙计也找不出任何疏忽之后,放下酒杯,低声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早晨,咱们三个,帮少爷混出关去。顺子,一会吃完饭,你送少爷回他住的地方,顺便在路上买两件衣服,置办一点南边的杂货,帮少爷换个打扮。他现在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做小买卖的!”

“嘿嘿嘿嘿……”张松龄讪讪地笑了起来,很是为自己的疏忽而惭愧。顺子则高兴得挺起胸脯,好像得到了莫大荣誉一般。

赵仁义又想了想,将目光再度转向另外一个伙计,“东子,吃完了饭,你去牲口市场,挑一匹脚力给三少爷。最好是骡子,不要马。骡子虽然没有马跑得快,但是比马便宜,并且比马更抗得住辛苦。”

第二章 出塞 (四 下)

到底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伙计,几句话,赵仁义就将张松龄出塞前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

张松龄知道自家在出门远游方面的经验远不如赵六哥丰富,便微笑着,将对方的安排全盘接收了下来。四个年青人又坐在一起吃了一会儿,酒足饭饱。顺子负责送张松龄回鸡毛小店,赵仁义和东子则立刻着手整理货物,检查牲口,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还是顺子从鸡毛小店将张松龄接上,扛着行李往城外走。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赵仁义和东子两个早已赶着几辆大车在此等候多时。四人互相打过招呼,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将张松龄用粗布裹着的长短枪支和子弹塞进了其中一辆骡车上的绸缎卷里,然后又往上面压了一堆杂七杂八的货物,仔仔细细检查三遍,确信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来了,才各自骑上牲口,赶着车队出城。

张松龄胯下的是一匹刚刚买回来的青花大骡子,三岁口上下,一米半高矮,浑身青毛透着油光。走起路来四平八稳,速度丝毫不亚于常见的蒙古马。如果在山东鲁城,这样一头牲口,恐怕至少也要卖到十七八块大洋。而昨天上午时赵仁义还信誓旦旦地跟他说过,货栈每一笔钱已经预先安排好了用途,无法拿出更多的银元给他。

“这匹骡子,连同上面的鞍子、马镫,都是我让东子跟城西柳老板赊来的。说好了从口外做买卖回来,再把钱还给他!”仿佛早就猜到了张松龄会想什么,赵仁义主动开口解释,“柳老板跟大少爷是很多年的老交情了,以往他去山东贩货,遇到钱不凑手的时候,也常常跟咱们家赊账。反正每年商队往返口外,都得经过他这边。谁也不怕谁赖了不还!”

“噢!”张松龄又一次见识到了赵仁义的干练,在骡背上笑着点头,“劳六哥费心了!亏得在这里遇到了你,要不然,我就得两条腿走着去黑石寨那边!”

“三少爷又夸奖我!”赵六子轻轻摇头,“我这点儿本事,也就能混个吃饱穿暖罢了。想要干点儿别的,既没胆子,又下不了那份狠心。不像您,唉!”

知道他又想起了斜对门朱家小芹惨死于日寇之手的事情,张松龄心里头也是一阵黯然。自打去年七月七日以来,中**队几乎是打一仗败一仗,从北平一路退到了安徽,转眼又从安徽退到了武汉,不到一年时间,就将大半个国家都丢给了小鬼子。而那些穷凶极恶的鬼子兵,根本没把沦陷区的百姓当作人来看待。抢劫、殴打,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强奸和杀戮,也是司空见惯。

这是所有中**人的耻辱,无论他出身于二十六路、二十九路,还是八路,七路;无论他来自中央嫡系部队,还是川军、滇军、西北军、东北军。身为军人,不能拒敌于国门之外,任由百姓遭受敌人荼毒,就是奇耻大辱!即便政客们给那些败仗找到无数个理由,即便文人们给每场失败都谱写出一曲铁与血的颂歌,也无法掩盖丧城失地,一溃千里的事实!

正郁郁地想着,出塞的关卡已经到了。几十辆赶早出发的货车在大路上排成了一条长队,无论是赶车的人还是拉车的战马,都百无聊赖。而前方通往塞外的大路,却被两根涂了红漆的木头杆子,拦腰切成了两截。每一根木头都有三米多长,首端系着一根粗绳子,可以随时高高地拉起、放下。末端则用铁轴固定在一个粗大的水泥桩子上。桩子的附近,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沙包。在沙包堆车的掩体之后,十几名荷枪实弹的伪军笔挺地站着,连苍蝇落到鼻子上都不敢伸手去拍。

“放他过去,下一个!”有个公鸭嗓子的家伙,在木头栏杆附近,大声叫喊。

涂着红漆的木头杆子被另外一伙伪军们用力拉开,放走几辆刚刚接受完检查的马车。马车的主人不顾货物被翻的乱七八糟,低着头,逃一般地走过关卡。大路上的长队缓缓向前动了动,再度被放下的栏杆堵住。商贩们互相看了看,跺脚,撇嘴,满脸无可奈何。

“崔老板,早啊!”赵仁义一边将自家马车排在了队伍末尾,一边笑呵呵地朝某位斜跨着褡裢行脚商打起了招呼。满是风尘的面孔上,已经看不到半点儿悲伤。

“哎呦!这不是小六子么?你们家大少爷呢,他怎么没来?!”崔姓行脚商揉了揉眼睛,满脸惊奇。

“大少爷临时有事儿,让我锻炼锻炼!”赵仁义脸上堆满了笑,仿佛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崔老板呢,您这回是自己出关,还是带着伙计一起出?!”

“就这么点儿东西,哪还敢再带上伙计!”崔老板看了看属于自家的小毛驴车,苦笑着摇头,“能把我自己的饭钱赚回来,就烧高香了!你呢,我看你身后那几个,好像都是生面孔!”

“都是我们东家去年招来的。其中有一个还是我们东家的远房侄子!”赵仁义压低了声音,冲着崔老板挤眉弄眼,“难伺候着呢,您瞧着没?就那个挺头竖脑的,哪像个学做买卖的人啊!每天我都得当爷似的伺候着他!”

“噢,监军!”崔老板也以非常小的声音回应,挤眉弄眼,对赵仁义的处境示以同情。“我还以为你们东家多放心你呢!呵呵,要我说,回头你自己单干算了。反正你已经出了徒,给谁干还不是自己说了算!”(注1)

“还得再攒几年本钱!”赵仁义偷偷回头看了看,然后带着满脸不甘地解释。

“唉!人是两条腿,钱是一个轱辘。人挣钱,难。钱滚钱,才容易!”崔老板非常理解地点点头,低声总结。

转眼之间,二人就因为分享了赵仁义的“秘密”,而熟络到无话不能谈的地步。今天出关的商贩为什么都被堵在这里的来由,也很快就水落石出了。原来口外的多伦一带,最近突然闹起了土匪,不抢商贩,不抢店铺,专门对鬼子的运输队下狠手。好几支小鬼子向东北运送皮革和牲畜的车队先后遭到打劫,押车的鬼子兵被尽数打死,货物大部分被抢走,少量无法搬走的则被付之一炬。而据现场留下的子弹壳和手榴弹爆炸痕迹推测,土匪们的武器来自关内。极可能是中央军或者晋绥军为之提供,或者土匪本身就是中央军和晋绥军派出的某个分支。

塞外地广人稀,“土匪”们做完了案子,骑着马往草原深处一逃。小鬼子把自己累死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土匪”们的武器供应上打主意,严查长城上的各个关口,以防有“不法”商人夹带枪支弹药出塞。

把掐断“土匪”补给线的任务完全交给伪军,小鬼子们肯定不放心。他们自己心里头也明白,那些连祖宗都能拿出来卖的家伙们,做事肯定不会有任何底限。只要商人们肯出钱收买,甭说夹带一些枪支弹药出塞,就是把整门大炮用马车拉了在伪军眼皮底下运过去,他们收足了好处之后,也敢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所以从昨天开始,鬼子在张家口、杀虎口等通往草原的重要关卡上,全都加强的力量。非但每个关卡的伪军人数加倍,还派临时了半个班的鬼子在旁边监督,严防有人胆敢收受贿赂,对商贩们的“不法”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下有点儿麻烦了!”听完了崔老板介绍的内幕,赵仁义在心里悄悄犯起了嘀咕。张家口关卡的伪军都是商贩们喂熟了的“家雀”,如果是在平时,他塞上几块大洋过去,对方肯定连马车上的货物翻都不会翻,就直接开关放行。可现在,有小鬼子亲自带队在旁边监督,伪军们即便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在小鬼子眼皮底下公然徇私。万一让他们把三少爷的吃饭家伙给搜出来……

想到这儿,赵仁义后背冷气直冒。冲着崔老板又打了招呼,借口去归置货物,转身去找张松龄商量应对策略。

还没等他走到张松龄身边,队伍前头突然乱了起来。几名伪军架起一个胖胖的商贩,大步向路边的草地里走去。被架住的胖商贩则扯开嗓子,大声喊冤,“冤枉啊,冤枉!太君,太君,这些西药,都是在北平城里的东洋商行卖的,有**可一查,有**可以查!”

“太君,他说这些西药是在北平城内大日本帝国开设的药店里买的!”公鸭嗓子翻译官弯着腰,用日语向旁边监督的鬼子军曹低声汇报。

“八嘎!&**%¥”鬼子军曹骂骂咧咧,说出一长串指责的话。公鸭嗓子翻译官愣了愣,转过脸,冲着正在骚动的商贩们喊道:“太君说了,北平城了的洋行卖给你们西药,却没批准你们往草原上带。这个胖子却一口气带了四十多盒可以医治伤口发炎的药,肯定跟土匪在私底下有勾结。所以,必须从严……”

“冤枉啊,冤枉啊!”胖商人双腿拖地,哭喊着打断,“不是给土匪的,是给喀尔钦贝子带的。他最近正跟乌拉可贝子争夺月牙湖旁边的草场。周爷,您行行好,再向太君帮我解释解释,解释解释。我只要逃过这一劫,肯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恩德!”

不知道是不忍自己的同胞无辜被杀,还是被胖商人的许诺所打动,公鸭嗓子翻译官弯下腰,再度用日语将胖商人的原话翻译给了鬼子军曹。后者皱着眉头听着,嘴里不断叽里咕噜地询问一些细节,包括喀尔钦贝子是怎么个来头,以及月牙湖的位置等,都弄了个清清楚楚。

公鸭嗓子翻译官则将这些问题,原封不动翻译给了胖商人。然后又将胖商人的解释,原封不动翻译给了鬼子军曹听。片刻后,连周围的商贩们都听明白了,胖商人的确是被冤枉的。土匪们买西药,不会冒着被举报地危险去日本人开的洋行里下单。更不会放着比较近的沈阳城不去,非绕个大弯子翻山越岭往北平跑。

可鬼子军曹却不愿意当着一群中国商人的面,承认自己先前判断失误。皱了几下眉头,大声骂道,“八嘎,&**%¥,&**%¥!”

“太君?!”公鸭嗓子翻译官愣了愣,没有立刻将鬼子的话翻译成汉语。鬼子军曹勃然大怒,伸手便探向腰间指挥刀。倒霉的翻译官吓得魂飞天外,立刻跳起来,冲着胖商贩身边的伪军大喝,“还愣着干什么?太君说了,甭管他有多少借口,携带违禁物品出关,就是死罪。死罪!赶紧拉下去枪毙,别浪费太君的时间!”

“冤枉——!”胖商贩声嘶力竭地大叫,双腿在地上,死活不肯离开。伪军们明知道他非常无辜,却不敢违背鬼子的命令,用力拖着他走向路边草丛,任由他的双腿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造孽啊!”“缺大德啊!”其余商贩们兔死狐悲,爆发出了一阵骚动。掩体内外的其余伪军和鬼子们立刻将步枪平端,黑洞洞地枪口对准人群,随时准备扣动扳机。

人群中的叫骂声立刻小了下去,大伙都要养家糊口,谁也不敢为了替胖同行讨还公道,拿胸口往枪口上撞。只有张松龄,趁着人群骚乱的时候,把手探进了骡车的货物中,抓住盒子炮的枪柄,一点儿一点往外拉。

“少爷!”赵仁义吓得脸都白了,死死按住张松龄的胳膊,低声哀告:“三少爷,您要干什么?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您就是不可怜我们,也替老东家想想…..”

话还没等说完,耳畔突然传来了“乒!”“乒!”两声枪响。惊诧地回过头去,却发现先前还耀武扬威的鬼子军曹仰面而倒,胸口正前方,两股粗大的血柱喷起老高,老高!

第二章 出塞 (五 上)

“啊!”不光是商贩,鬼子和伪军们也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刺杀鬼子军曹。

就在他们都被惊得目瞪口呆之际,路边的大树后,又响起了几声枪响,紧跟着,是一声狂放地呐喊,“锄奸团做买卖,识相的快滚!”

有两名来不及做任何反应的鬼子兵被冷枪打死,其余鬼子兵和伪军们匍匐于地,冲着喊声的来源方向,“乒、乓、乒、乓”就是一通乱枪。这个非常业余的反应,彻底葬送了他们翻本的希望。堵在大路上的商贩们不愿成为枪下冤鬼,拉着牲口,四散奔逃。

人在着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考虑该朝哪个方向跑才最安全。更何况受了惊的牲畜们,也不肯听从主人的命令。转眼间,就有几辆由匹惊马拖着的大车,轰隆隆地冲向了关卡。趴在关卡正前方开枪乱射的鬼子和伪军躲闪不及,被卷在了车底下,压了个筋断骨折。

“轰!”马车撞上了横在路上的木头栏杆,将涂着红漆的上下两道栏杆同时撞断,白花花的木茬子贴着最边缘那两头挽马身体划了过去,带飞一串串血肉。可怜的牲口却压根顾不得疼,继续拉着沉重的大车,先前跑了四五十步,才悲鸣着翻倒,将车上的物资全都倾倒在了地上。

不止一匹惊马拖着大车冲关而过,沉重的车身借助惯性,将拦阻在路上的任何障碍,无论是断裂的木栏杆还是抱着枪的大活人,统统撞翻在地,然后毫不犹豫地碾压过去,将障碍物碾成一堆堆血肉模糊的垃圾。

“锄奸团来了,快跑啊!”也有商贩勉强能控制住自家牲口,没有第一时间逃命。但当他们发现挡路的鬼子兵和木头栏杆都被惊马撞飞之后,立刻做出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定。驱动马车,装作慌不择路的模样,直接从惊马冲出的道路上窜了过去。哪怕脚下还有活着的鬼子和伪军,也视而不见。

“站住,不准跑,谁都不准跑!”掩体后的伪军们侥幸没受到惊马践踏,端着步枪,哭喊着命令。鬼子军曹死了,他带来的六名鬼子兵至少也折了一半儿。如果任由商贩们统统跑掉,而不是赶紧抓几个倒霉鬼来顶罪的话。明天这个时候,他们自己就要成为这场灾难的替罪羊!

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只可惜,商贩们谁都不是傻子,没听见他们的叫嚷还罢,一听到叫嚷,立刻都加入了闯关队伍。掩体后的伪军们大怒,端起步枪便想杀几个人立威。就在此时,公鸭嗓子翻译官突然从路边的血泊里跳了起来,冲着他们大声呵斥,“找死啊,你们?!锄奸团还在呢!被他们看见…..”

话音刚落,几枚冒着烟的手榴弹破空而来,正砸在沙包堆成的掩体后。伪军们惨叫一声,抱着脑袋,四散扑倒。

“轰!轰!轰!”爆炸声接二连三,将掩体彻底变成了废墟。掩体外的翻译官被炸得满头满脸都是沙子,眼皮一翻,仰面朝天晕倒。

“锄奸团杀鬼子,不想做汉奸的放下枪,赶紧给老子滚蛋!”又是一声断喝从路边响起,十几名身穿中山装的年青手举盒子炮,端着中正式,冲了上来。看到敢于顽抗的敌人,就是一通齐射。

大多数子弹都打在了鬼子和伪军身上,也有逃命的商贩被流弹击中,栽倒于血泊当中,大声呻吟。中山装们却没时间同情这些无辜者,继续端着盒子炮和中正步枪,对着鬼子和伪军倾泻子弹。很快,所有鬼子和执迷不悟的伪军都被干掉了。剩下的几名稍微机灵些的伪军丢掉崭新的三八大盖儿,抱头鼠窜!

“把枪支弹药捡了,咱们撤!”带队的锄奸团头目将盒子炮别进腰间,大声命令。年青的面孔上,洋溢着复仇的狂热。

“是!”其余十几名锄奸团成员大声答应,迅速弯下腰,打扫战场。见到身穿鬼子和伪军服饰的家伙,无论对方已经彻底死透,还是尚未气绝,都于脑门处再补上一颗子弹。看到受伤的同胞,则丢下一小袋消炎药,让他们自己处理伤口。

不一会儿,伪军们丢下的枪支和弹药就被搜捡干净。锄奸团的头目四下看了看,跳上掩体的废墟,大声喊道:“我们走了,大伙赶紧出关。谁也别留在这里,小鬼子的援兵,马上就到!”

说罢,带领着麾下弟兄,跳下大路,迅速消失路边的树林。只留下一座冒着烟的关卡,和遍地鬼子、伪军的尸体。

还没来得及跑远的商贩们,将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安抚住拉车的挽马,毫不犹豫地调转车头,顺着大路重新走向关外。还有一些已经跑得很远的商贩,不知道是听见了锄奸团的呐喊,还是突然灵机一动,也赶着马车折了回来。看到关卡上的鬼子和伪军已经死伤殆尽,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驱动牲口,尽快出关。

大约走出十五六里之后,商贩们重新开始集结。出塞的路上不太平,大伙必须结伴,才能更有效地预防难以预料的风险。几乎所有幸存者都脸色煞白,但眼角眉间,却分明透出一丝喜悦。这一趟,他们算大开了眼界,居然近距离目睹了铁血锄奸团大战小鬼子和伪军。虽然有那么几个倒霉的同行因为拉车的挽马受惊或者人被流弹误伤而血本无归,可倒霉的不是已经出了关的这些人。对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而言,这回都赚到了。非但货物没受到任何损失,连应该给关卡上伪军们的“孝敬”,都省回了自家腰包。

“那些后生,可真厉害!”崔老板也是幸运者之一,双手比成盒子炮的样子,大声赞叹,“乒!乒!妈呀呀,一枪一个,打得那叫准。小鬼子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统统被杀光了!”

“可不是么?我还没来得及害怕呢,仗都打完了!”有人喘着粗气,大声接茬。

这句话,立刻换来了一片笑骂声,“小马哥,你就吹吧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没来得及害怕,哪刚才是谁趴在地上哭来着?!”

“我,我那不是,不是害怕。是,是高兴,高兴呢我!”把牛皮吹破了的小马哥跺着脚,结结巴巴地反驳。“不信你问,你问,对了,你问赵六哥。六哥,你当时就趴在我身边,你说我是高兴的,还是被吓的?!”

“高兴的,高兴的!”赵仁义向来不喜欢揭短,抬手擦了下额头,笑呵呵地回应。众商贩们轰然而笑,笑够了,便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开始商量下一步行程。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机会,赵仁义扯了扯身边的张松龄,用极低的声音耳语,“少爷,刚才,刚才那些人,你认识?!”

“不,不算认识!”张松龄犹豫着摇头,“距离太远,我根本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你拉扯着趁机闯关了!”

“噢!”赵仁义笑了笑,脸上的表情里透着几分失望。刚才那些锄奸团的人,跟自家少爷一样年青,一样满身阳光。让他很容易就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在他的潜意识里头,自家少爷做了这样的人,才符合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如果不是与这样的豪杰为伍的话,即便官做得再大,恐怕说出来的战绩上面,也要狠狠地打个折扣。

但很快,他就把心中的失望压了下去。货物没有任何损失,该给关卡伪军的孝敬,也因为把握住时机及时随大队人马闯关而省掉了。更令人欣慰的是,自家少爷没有冲动地拔出武器朝小鬼子开火,没有把灾难招惹到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张记货栈上。从此之后,天高地阔各走各路,少爷的安危与自己无关。少爷无论在塞外干出多大的事情,只要有财叔咬定了自家少爷已经死去多时,就不必害怕小鬼子和汉奸们找上门来!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先走一步!”张松龄将赵仁义脸上的表情都看在了眼里,但是他却不想做任何解释,更不想做任何争竞。以他的眼光看来,锄奸团的这次行动,计划上并不是非常周全。首先,他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集中火力,干掉那几名最具威胁性的鬼子兵。其次,他们没有做任何针对鬼子援军的防范措施。第三,他们为达到目的,有些不择手段。特别是命令商贩们躲避那一下,带着股子浓浓的阴谋味道。极有可能是已经预料到了有人会慌不择路而刻意为之…….

那不是正规军人该做的事情。至少,张松龄原先所在的二十六路军特务团,不会这样做,不会耍弄阴谋驱赶自家百姓去给军人开路。虽然古语有云,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郁郁地想着,他的脸色便越来越凝重。赵仁义看到了,还以为自己刚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失望情绪冒犯到了三少爷,赶紧向前凑了半步,将双手垂在身侧,低声讨好,“少爷这就走么?再等一会吧,我替少爷找几个人搭伴儿!”

“不用了,我想先自己走一段儿!免得有人看到咱们是一起出关的,将来给家里带来没必要的麻烦!”张松龄随便找了个借口,低声搪塞。

既然不是怪罪自己,赵仁义就不再坚持。寻了个合适机会,将张松龄的武器连同包裹武器的粗布一道从绸缎底下取出来,悄悄地挂在了青花骡子身上。然后又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红纸包,当着顺子和东子的面儿,递给了张松龄,“这些原本是用来打发关卡上那些家伙的,既然没用到,就……”

“谢谢六哥!“张松龄接过纸包,捏了捏,迅速塞进口袋。应该有十块大洋左右,加上昨天从赵仁义手中拿到的那二十块,已经足够他不太奢侈地去黑石寨走个来回。

“还有这些!拿着,到那边随便卖掉,也能换几块大洋救急。”赵仁义又将东子昨天替张松龄准备的两大包粗笨杂货,挂在了青花骡背上。倒霉的牲畜身体晃了晃,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却得不到赵仁义的任何怜悯,只好低头接受了现实。

“知道了!”张松龄本想拒绝,但又不愿辜负赵仁义的一番好心,只好勉强接受了下来。双方有互相交待了几句话,拉着马车远离同行们。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挥手告别。

“三少爷一路保重!”

“你们也保重,替我问候我爹和我哥!”张松龄在青花骡子上回头,然后双腿稍稍用力,驱赶着坐骑疾驰而去。

又跑出了大约五、六里地,他才拉紧缰绳,示意青花骡子放慢速度,调整体力。一双眼睛却四下逡巡开来,仿佛在期待着锄奸团从路边再度出现。

“那些人受过射击训练,枪法值得称道。但明显没上过战场!”内心里头,他还在念念不忘分析锄奸团的行动。并非因为赵仁义脸上的失望之色,而是因为,带队的那个锄奸团头目,声音和背影令他感到非常熟悉。

那是一个他很难忘掉的人,骄傲,固执,又喜欢玩弄一些小手段来达成目标。如果不是遇到此人,雪花社也许就不会在葫芦屿停留那么长时间,不会惨遭汉奸毒手!如果不是遇到此人,他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原来女孩子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

“张小胖,昨晚我不是受我哥的指使,才跟你说那些话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人家,人家是真的喜欢跟你在一起!”彭薇薇的面孔又出现在他面前,双目之中充满了不舍。

第二章 出塞 (五 下)

砰!张松龄仿佛被人当胸捶了一拳,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时隔经年,他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恐怖的清晨忘掉了,谁知道有些痛,却根本不需要想起。

“姓秦的,你可千万不要死掉!”用力咽下一口带着血腥味道的唾液,张松龄在心中暗暗发狠。从黑石寨回来之后,就直接去葫芦峪。那里还有一笔血债等着他去讨还!去年这个时候,他已经从老军师魏丁口中,打听清楚了葫芦峪镇的基本情况。可以确定在火车站向冲雪花社开枪的那些家伙,是受了秦德刚的主使。当时他学艺未成,纵然想给同伴们报仇也有心无力。而如今,他却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了好几回的沙场老兵,还练就了一手相当不错的枪法……

想着日后的报仇计划,他心里最后一丝跟彭学文一较短长的想法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是不断磕打马镫,催促胯下的青花骡子加快速度。争取早日到达黑石寨,早日带着汉奸朱二的死讯返回中原,早日用枪口对准另外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但入山之后的道路,却比想象中难走得多。

一座座高山,肩膀挨着肩膀,膝盖碰着膝盖,没完没了。与娘子关附近那些郁郁葱葱的山峰不同,眼前的山大多都是光秃秃的。青黑色的石块如魔鬼的獠牙般,从山坡上竖起来,笔直地刺向苍穹。灰白色的苔藓,则附着在石块的侧下方,宛若一张张痛楚的面孔。每当有山风吹过,石块边缘就发出呜咽的悲鸣,仿佛很多不甘心的灵魂,在诉说地狱中所受到的委屈。

夹在乱石之间,则是一条从满清入关那时起,就没受到过任何修理的山路。曲曲弯弯,看不到起处,也看不到尽头。碎石和泥土筑就的路面,经历了几百年的人踩马踏,日晒雨淋,早已看不出任何人工建筑的模样。三步一个大坑,五步一处凸起,让人和牲畜不得不提起十二分小心,才勉强不会摔倒。而越是靠近山谷的地方,道路被时光毁坏得越厉害。最窄处只剩一辆马车宽,稍不小心一脚踏空,就会落进万丈悬崖。

只走了几里路,张松龄就不得不从骡子背上跳下来,用手拉着坐骑慢慢前行。可怜的青花骡子吓得耳朵上直冒虚汗,挺着脖子,夹着尾巴,一小步一小步向前捱。有几次,它都将试图将脑袋转向身后,丢下张松龄自己逃走。可看到背后刚刚走过的道路,又吓得悲鸣几声,再也不敢回头。

饶是张松龄事先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并且出发前在赵六哥的提醒下,把此行的困难程度,又调高了几个数量级。但到了正午休息之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把出塞一事想得太简单了。这里不是韩复渠治下的山东,也不是阎锡山治下的山西。韩复渠和阎锡山两个再怎么不肖,毕竟把山东和山西当作自家一亩三分地来经营。而这里,却是传说中的燕山山脉,古代中原和蛮荒的天然分界线。除了一些小商小贩外,平素几乎没人穿行,更没人在乎道路的好坏!

吃过饭,给自己和青花骡子都喂饱了山泉。张松龄继续赶路,刚翻过一座高山,转眼就爬上下一座。越走,前面的山越高,越走,脚下的路越窄。有些地方,他需要把缰绳搭在肩膀上,用力扯着青花骡子才能通过。有些地方,他则需要走在青花骡子身后,弯下腰,推着牲口屁股,一寸一寸往上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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