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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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和胖子从没有过贪生怕死的念头,只是不想让尖果陪我们一同送命。尖果看出我们的担心,她说:“上次在17号屯垦农场遇到狼灾和暴风雪,咱们一样坚持下来了,我相信只要团结一致,一定可以从这里出去。”我心念一动,宝相花四周伸展的蔓条可以将大山拱裂了,我们的背囊中还有好几捆土制炸药,如果进入洞窟,炸掉宝相花,说不定可以打开地缝,只是宝相花过于巨大,炸药不见得够用,是否可行还得到时候再看。至少在眼目前来说,这有可能是一条出路!
三个人商量好决定要一条道儿走到黑了,但是积水上涨得很迅速,水势也变得湍急起来,可见山上这场暴雨下得不小。地裂子走势东高西低,积水越升越高形成了暗河。我们只好加快脚步,用手拽住从石壁上垂下的藤条,在凸出水面的岩盘上落足,小心翼翼地往前移动,生怕脚下打滑掉入水中被激流卷走。
我们仨虽然都会水,可在乱流中一头撞上岩石,那也别想活命。大约走了三百步,从地势狭窄的岩裂中露出来的是一个覆斗型石窟,规模恢宏浩大,呈东西走势,两壁间隔三十余丈,洞壁陡峭笔直,棱角分明,裂痕如同一层层海水波涛,排列规则有序,整齐划一,犹如出自一人之手。我们登上一处斜倒在水中的巨石,用探照灯往前一照,水面上黑茫茫一片,但听水流之声“哗哗”作响,再往前已无落足之处。
胖子把脚伸到水中试探深浅,如果不是很深,或许还可以涉水前行,怎知那水面虽然宽阔,却湍急无比。他将腿往下一伸,险些被乱流带入水中。我和尖果赶紧将他拽上巨石,胖子吐了吐舌头:“好家伙,暗流又深又急,我这么大的重心都立不住。”
尖果说:“积水涨得很快,待在这里也不安全,咱们三个人互相拽着涉水而行,应该不会被激流卷走。”
我说:“我看够呛,胖子那是多大分量,他脚上的昭五式军靴又是何等沉重,下到水中都站不住脚,可见地裂子落差很大,激流汹涌超乎想象,也不知几时才到尽头,咱们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冒这个险。”
尖果说:“水势越来越大了,困在这只有死路一条,得赶紧想个法子!”
胖子说:“有我在你担什么心,俩肩膀顶着脑袋是干什么使的?不想下五洋捉鳖还不简单,大不了从石壁上爬过去。”说罢他挎上村田22式猎枪,用步兵锹刮去石壁上的泥土,正想抠住壁上裂痕往前爬,却忽然停了下来,奇道:“这是什么鬼画符?”
我和尖果上前一看,壁上有许多古老的岩画,那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怪物,半人半鬼,围绕一个宝相花图腾,四周还有些飞鸟游鱼一类的岩画,呈不规则排列。岩画上的鸟和鱼也十分怪异,或许应该说是形态原始,可能是灭绝已久的种类。尖果听屯子里的猎人说过,深山洞穴中有山鬼出没,岩画中的怪物是不是山鬼?胖子说:“那全是胡扯,深山老林里连人都没有,哪儿来的鬼?”
我说:“我之前也以为黑山头一带全是人迹不至的原始森林,可想不到会有一座辽代古墓,还有金匪的村子,要说这万年不见天日的大裂子中有什么山鬼,那也并不奇怪。”
胖子说:“你真够可以的,那还不奇怪?你没听鄂伦春猎人们说吗?山鬼乃洞中僵尸,又叫什么山魃,吃活人也吃死人。要说僵尸吃活人,那倒罢了,居然还吃死人,僵尸不是死人吗?死人吃死人那成什么话?你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阳光里,怎么一脑袋迷信思想,居然把这些迷信传说当真!”
我无奈地说:“我只不过说了一句,怎么招出你这么多话?”
胖子还没说够:“我这不是替你担心吗?身为你的革命战友,看你的思想意识出现了问题,不让你悬崖勒马、迷途知返,我对得起你吗?”说话这时候,积水仍在迅速上涨。
尖果说:“这里快被积水淹没了,你们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讨论。”
胖子对我说:“你听听人家尖果是怎么说的,人家不催咱俩快走,而是问咱俩能不能等一会儿再讨论,这就叫对待战友如同春天一般温暖!可不跟你似的,别人刚指出你的问题,还没批判你呢,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反批评……”胖子一向唯恐天下不乱,见人就乍翅儿,一旦有人跟他搭上牙,他那张小嘴儿赛过机关炮,突突两个钟头不带重样儿的。等到积水漫上来,我们带的枪支、炸药、干粮、火种可都得受潮,我哪有心思同他胡扯,让尖果跟在我身后,将马灯挂到武装带上,当先爬上石壁,刚要侧面移动,却被胖子拽了下来,我心说:你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再不走可要变成淹死鬼了!
3
怎知一扭过头来,却见身后的胖子和尖果的脸色都变了,二人正仰着头,用手持探照灯照向石壁上方。我一看这二人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对,几乎是在同时,我鼻子中嗅到一股尸臭,急忙转过头去,但见一个全身有毛的东西,约有三尺多高,展开四肢从洞壁上飞速爬下。
它来得好快,一转眼就到了我面前,倒悬在洞壁上,别看这东西个头不大,抬起头来却有一张大脸,脸上没有毛,红一道儿白一道儿的,口中全是尖刀般的獠牙,一对怪眼金光四射,伸出一只爪子往我脸上挠了下来。我大吃了一惊,原来真有山魃,倒不是什么僵尸成了气候,可能是某种穴居猿类,由于长相十分恐怖,又一身腐臭出没于深山洞穴之中,很容易被当成鬼怪。
一惊之下,山魃的爪子已经到了,双方相距太近,我已经来不及躲避。它这爪子有如钢钩,纵然是皮糙肉厚的野兽也能一爪子挠倒。当时我心中一寒,以为我这张脸要被山魃挠下来了,不一定会死,可是脸都没了我还活个什么劲儿?早知道应该从棺椁中带出墓主人的黄金面具,那才挡得住这一下,问题是没有这个“早知道”!而我身后的胖子虽然有村田22式猎枪,但是挎在背后,仓促之际也来不及摘下,他张口大叫作势恫吓,以为可以将山魃吓走,却没起到任何作用。
我心中万念如灰,只好闭目等死,正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尖果急中生智,一抬手中的探照灯,一道强光打在山魃脸上。山魃发出一声怪叫,它常年在阴暗的洞穴中出没,目力异常发达,对光亮非常敏感,近在咫尺处让探照灯的强光照在脸上,刺得睁不开眼,急忙缩回爪子挡在眼前。我暗道一声:好险!尖果虽然在兵团接受过军事训练,但她性格柔顺,以往遇上危险,从来都是我和胖子、陆军三个人顶在前边,想不到这次会是她救了我一命!
说时迟那时快,山魃往后这么一缩,我趁机将军刀拔在手中,可是还没等我动手,胖子却已抢上前来,挥起步兵锹抡在山魃头上,打得山魃一声惨叫,一个跟斗掉进了水中,转眼被乱流卷得不知去向。暗河水位仍在上涨,几乎没过了三人的脚面。我们只得退上巨石顶端,三五丈高的一块巨石,此时还在水面上的仅有门板大小,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胖子见这水势惊人,才明白处境凶险,连说:“快走!快走!水漫金山了!”我们进入地裂子之后,一直往西边走,虽然不知究竟走了多远,但我估摸着上边已经不是黑山头了。大裂子一直延伸到大兴安岭以西的荒原之下,这一带地势低洼,全是无边无际的沼泽湿地,腐臭的淤泥深不见底,遇上持续的暴雨会变成一个大漏斗。我们又刚好位于地层断裂带比较狭窄的位置,从洞壁上爬过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暗河上涨之势,想不下水是不可能了,但是暗河汹涌湍急,水性再好掉入水中也别想活命。如今情况紧急,容不得再想别的法子,只好行得一步是一步了!
我打了一个手势,招呼胖子和尖果快爬上去,怎知用探照灯往上一照,但见高处全是一对对金光烁烁的怪眼,原来附近的山魃不止一个,仅目力所及之处至少就有十几只。山魃形似猿猱,轻忽倏利,穴居于阴暗潮湿的地底,比较怕光,往来绝壁之上如履平地一般,可能常吃腐尸,因此身上有股子怪臭。长在地脉深处的宝相花,并非持续发光,它明暗交替,根据昼夜阴晴而定。此时暴雨如注,宝相花不再发光,大裂子又陷入一片漆黑,躲在周围的山魃都出来了!三个人困在巨石顶端,一侧是直上直下的绝壁,三面是湍急的暗河,根本无路可退,只好做困兽之斗。
胖子用他的村田22式猎枪,我和尖果则使用撸子手枪,往洞壁上乱打。有几个山魃被枪弹击中,直接掉入暗河,有几个爬到近前,也被我们用步兵锹打进水中,其余的山魃发出怪叫之声,引来了更多的同类,但听山魃在绝壁上呼啸来去,如同恶鬼哭号一般,使人不寒而栗。暗河水面越涨越高,转眼之间淹没了我们脚下的巨石,如果不是互相拉扯住,早已被激流卷入了暗河。
三个人绝望万分,与其被山魃生吞活剥,还不如让暗河卷走,凭身上的水性挣扎求生,也未必淹死,不过身上的东西太沉,不摘下来水性再好也没用!为了下水之后不至于淹死,关东军战车部队防撞帽、昭五式大头军鞋、枪支弹药武装带、步兵锹和军刀,还有行军水壶、土制炸药,乃至干粮,全部都得扔掉。没了这些装备,不在暗河中淹死也别指望出去了。舍不得扔下身上装备还在其次,三个人忙于对付从绝壁上下来的山魃,根本没有余地摘下装备。
混乱之中,我在晃动的探照灯光束下,瞥见暗河上游漂下黑乎乎一个东西。那是原始森林中的一根倒木,大约有几人合抱粗细,树干当中朽空了,浮在水面上沉不下去。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来不及犹豫,招呼一声胖子,伸手拽上尖果,三个人抱住从身边漂过的浮木,在暗河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迅速往地裂深处而去,转眼将绝壁上的山魃甩在了后边。三人筋疲力尽,一个个直喘粗气,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一动也不想动,至于接下来是死是活,一切听天由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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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脑中昏昏沉沉的,抓住浮木的手不敢放开,恍惚中想起了祖父如何传授我《量金尺》秘本,我如何响应毛主席号召上山下乡到边疆插队,如何在17号屯垦农场开荒挖土啃窝头,如何跟同伴们包饺子,如何在火炕上胡侃乱吹讲《林海雪原》,如何在风雪中打狼,如何被一只狐狸带进辽墓,如何同胖子在黑水河蹲窝棚,如何吃榛子送来的苞米饭……浮木在暗河中忽上忽下,整个人一下子被抛上半空,又一下子坠入深涧,记忆中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仿佛全是上辈子的事儿了,距离已经无限遥远。
浑浑噩噩中没有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过来,暗河流速已趋于缓慢。我将前边的尖果和胖子叫起来,打开探照灯往四下里一照,周围全是黑茫茫的水面,见不到两侧石壁,暗河流速虽缓,却还在持续往前流淌。我用行军罗盘看了看方位,仍是一直往西去。三个人说起之前的情形,真可以说是死中得活,世上的事从来都是吉中有凶、凶中有吉,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若非水势猛涨,可通不过山魃出没之处。当年的日军讨伐队,可能就是全死在那里了。
我对尖果说:“当时可真是凶险,多亏你用探照灯照在山魃脸上,否则我已经去见马克思了!”
尖果兀自心有余悸:“好在躲过去了,我真怕万一……”
胖子却插口说:“你放心好了,他能有什么万一,打小人嫌狗不待见,马克思愿意见他?”
他又对我说:“如果暗河一直通往长出宝相花的大洞,咱仨在朽木上顺流而下,是不是不用走路了?你说炸掉宝相花的根脉,大裂子当真可以打开?”
我怕他得意忘形,便说:“我可不敢保证,地裂子如此之深,不知宝相花会长在何处,况且炸开了也不一定出得去。”
胖子抱怨道:“你要早这么说,还不如把炸药扔了,昭和十三式背囊没背在你身上,你是不知道有多沉,真他娘死沉死沉的,好悬没将我坠下暗河!”我一听这话是怎么说的,背囊里的炸药有多沉?沉得过他带的那块狗头金?
胖子身上的是昭和十三式背囊,大兴安岭的猎户大多捡过日军及苏军装备,比如军鞋、背囊、水壶之类,乃至于枪支军刀,十分坚固耐用,用东北话说叫“抗造”!日军装备多以年号命名,昭和十三年产的叫昭和十三式,简单直观。胖子这个昭和十三式帆布背囊,个头并不大,容量有限,装满了东西才有多沉?何况昭和十三式背囊中又没装什么,几个枪牌撸子弹夹、防爆探照灯的备用电池、三五个豆饼子、十几发村田22式猎枪的子弹、一大块狗头金,全是胖子一路上捡来的,途中也在不停消耗,之前他可没说过半个“沉”字。他一次可以吃三十个窝头,一个昭和十三式背囊,怎么会让他觉得太沉了?以至于暗河水势上涨之时,他从巨石顶端跃上浮在水中的朽木,几乎让背包坠得掉入暗河?
我不得不承认,正如胖子一直以来说的,我是个多疑的人。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倒是让我多心了,不知为什么,隐隐约约觉得不对!我转过头来一看,背囊让胖子扔在了后边,我想瞧瞧有没有他说的那么沉重,真要是太沉了,可以将那块狗头金扔掉,困在不见天日的地裂子中,狗头金还不如一块干面饼子有用,怎知我用手这么一拽,居然没将昭和十三式背囊拽动。我心想这不是奇了怪了吗?背囊当真如此沉重?里边装了什么东西?我所能想到的东西可不该这么沉,胖子半路上又捡了什么不成?是不是将村子里的狗头金全带上了?说过多少次——狠斗私字一闪念,怎么他还是不听,我不给他全扔河里去,他就不知道什么叫纪律!想到此处,我加了力气,再次去拽后边的昭和十三式背囊,可是一拽之下又没拽动!我已经感觉到了,不是背囊过于沉重,而是后边有个人抓住了背囊,不想让我将背囊移开!
进入辽墓的人不少,陆军在九尾狐壁画下死于非命,打猎的大虎在地宫中变成了腐尸,从黑水河过来的知青全让流沙活埋了,榛子或许命大逃了出去,盗墓的土耗子在殉葬洞窟中摔死了,死后还落个身首异处,仅有我和胖子、尖果三人一路至此,不会再有多余的人了,那是什么人躲在十三式背囊之后?我头一个想到的是山魃,可又一想不对,山魃不该一直躲起来不动!此时我心中怦怦直跳,却还沉得住气没有立即声张,心想万一只是昭和十三式背囊带子挂住了,胖子岂不是又有话说了,我可不想再给他说嘴的机会。不过转念一想,应当不是我过于紧张草木皆兵、疑神疑鬼,胖子不是也抱怨昭和十三式背囊变沉了吗?在我们跃上朽木之时,昭和十三式背囊后边一定多了什么东西!
“宝相花”的光亮消失之后,四下里黑得如同抹了锅底灰,仅凭探照灯可看不见有没有人跟在身后,从17号屯垦农场闹狐狸开始,我们见到的怪事还少吗?想到这里,我让尖果将探照灯的光束转到后边,一手握住军刀,一手使劲拽开背囊。胖子和尖果不明白我要干什么,还没等开口动问,我已经将背囊扯到一旁,三个人见到昭和十三式背囊后的东西,都被吓了一跳,唬得面如土色,不是人也不是山魃,而是摆在棺椁中殉葬的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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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辽太后的棺椁之中有四个殉葬童女,全在外椁与内棺的夹层之间,两边各有一个,一个手捧青铜宝镜,一个手持青铜匕首,棺盖上面有一个捧长明灯的,墓主脚底下还有一个童女,项上挂有一个银牌,银牌上有“接仙引圣”四字。这四个殉葬童女,不过六七岁大小,皆为宫人装扮。细说起来其中讲究太多了,不提那三个,只说墓主脚底下这个,在葬制中称为接引童女,是给墓主人引路的,脸颊抹了朱砂腮红,身上绣袍上有莲花图案,红绿分明,小脚穿一双如意云头履,大部分已经腐朽发黑。盗墓的土耗子是为了“果实”而来,但是墓中并没有这个东西,此人扔下那么多奇珍异宝没动,也没动其余三个殉葬童女,却将墓主脚底下的接引童女带了出来,我完全想不出土耗子究竟要干什么。
辽墓玄宫东西两殿中也有殉葬的童男童女,作为给墓主开路的仪仗,埋在玄宫中殉葬的童男童女不下几十个,仅在棺椁中也有四个,墓主脚下这一个与其余的有什么不同?盗墓这个行当专掏老坑里的东西,大到陪葬的金玉之器,小到墓主口中的铜钱,上等椁板也值几个钱,却没人愿意掏死尸,带回家打板上香供起来?退一万步说,如果当真有鬼,该不会只有这一个小鬼儿,后来土耗子掉进殉葬洞死于非命,接引童女让他扔在石台上,我们虽然打开了装尸的麻袋,却摆在石台上没再动过。到了洞窟下边,探照灯的光束一晃之际,我分明看到殉葬童女在我面前,等我们再将探照灯转过来,却又不见了踪迹。而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不是我往殉葬童女显身之处多看了几眼,也不会发觉那边可以出去。之前我可不敢说童女阴魂不散,给我们指出一条生路,甚至无法确定是不是我看错了。鬼神冥冥,说无容易说有难,但在此时看来,殉葬童女非鬼即怪,它一直跟在我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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