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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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世界的初始是从无到有一样,那些“信件”也一样是从无中产生的,或许,这些从无到有的事实其实频繁地发生于各个角落,而我只是没有察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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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否因为自己在潜意识中想要回避对“信件”问题的思考呢?我乘电梯上到十二楼,踩着脚下厚而柔软的暗红色地毯,站在左手边的通道最前面的房间——一二〇一号房门口,凝视着虽说是隔壁,却也隔着十五米左右的一二〇二号房的门板。十二层只有四个房间,另一侧的一二〇三和一二〇四的门被刻意与这边的两间错开了。我把抬起来准备敲门的手抵在嘴边,慢慢地沿着走廊向里移动了十五米左右。那里有一扇门,上面写着一二〇二。我带过来的星野现在就在楼下。变成诺玛的勺子也在这里。即便这就是“未来的梢”所说的二〇二号房,我也并不打算逃离。我现在就站在自己被告诫不要靠近的地方,星野真的会在此处把我揍得只剩半条命吗?我是个侦探,需要做的就是怀疑,然后查证。于是我试着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来应门。我又试着想象,房间里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星野真人”准备把我暴打一顿。那家伙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星野,也有可能是顶着星野真人面孔的陌生人,或者是跟星野一点都不像的同名同姓的恶棍。不过这些我都无所谓了。“未来的梢”说我会被“揍得半死”。既然是“揍得半死”,也就是说我没有被杀。我已经有过好几次差点死掉的经历,知道只要保住了小命,即使受点伤也总是会痊愈,所以我才能活到今天。不用担心。不过,我还是不希望自己变得半身不遂,所以决定在“星野真人”真正动手时尽量保护自己的脊椎。

我又敲了一次一二〇二的门,转了一下门把手,房间被锁住了,把手转到一半便再也不动。自己明明被警告过不要靠近二〇二号房,为何我又在主动寻找那个“二〇二号房”呢?我被“未来的梢”玩弄在股掌之中了吗……应该说,是被她的话语操纵了。如果未来是不可变的,那么不管我做什么,都会走向最终被设定好的结局。但“未来的梢”对我透露了即将在“二〇二号房”发生的事情,而正是因为她的话,我现在才站在了“二〇二号房”的门前,如果她没有对我说过那样的话,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了呢?不过,她的那番话也有可能是为了保持这个世界的时间匹配性而被设定出来的必然事实吧。因为我会靠近“二〇二号房”,所以“梢”会告诫我不要靠近,而我则因为听了这番话,偏偏要去靠近。这跟“信件”的存在方式有点相似。因为我和“梢”会写下信件,所以“梢”在读过那些信件后,和我一起抄下了“信件”的内容。在一个事实作为必然、作为偶然、或同时拥有这两种性质而产生之前,如果其产生已经被预言,这会不会给它的产生带来某种影响呢?如果对未来发生事物的认知正是未来事物发生的契机,我们就可以这样理解——就像弯曲汤匙的报道中经常能够看到的说明……在心中祈祷汤匙弯曲是不正确的,应该让自己确信那个汤匙本来就是弯的……把这种想法加以普遍化,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正因为自己确信事情会如此发生,所以事情就如此发生了。意志能够改变事物的存在方式。我太过于相信“未来的梢”所说的话了。我是个侦探,必须坚持我的怀疑论。

我回到一二〇一号房门前,敲门。片刻,门被打开了,勺子探出诺玛的脸向外看。“你怎么这么慢啊。难道你不觉得桔梗妹妹一直没内裤穿很可怜吗。”桔梗在勺子身后,坐在床上踢着梢的小脚,包容了她的梢的身体让我的心跳加快了片刻。梢体内的桔梗说:“没关系,反正被看到的又不是我的屁股。”勺子听了便问,“这是怎么回事?”她死死地盯着我要求说明一切。我叹了口气,走进一二〇一号房,让勺子在桔梗旁边坐好。“这话说出来可能会冲击你的世界观。”说完,我便开始解释事情的经过。发生在梢体内的时间穿越、“信件”的预言、我关于熊猫死忠就在调布的思考、梢的例假,不过我没有提到星野真人,因为我不想让他跟梢有所关联。可是,我为什么又要把他带到梢所在的酒店里呢?命运和意志决定了一切事物。但我的意志如今却被命运所摇撼着。

“这真的很像生理期的疼痛。”桔梗说,“可是,是来了一半突然又没有了对吧?不知道会不会出问题。还是请你帮我买些卫生棉吧,我怕例假突然又回来了。”“我等会儿就去买。”勺子说完看向我说,“我可是根据自己的意志整成这张脸的哦。”“这跟那个‘未来的小梢’的预言完全没有关系。”“嗯。”我回应道,“关于这一点,我还是可以理解的。”“那你今后准备怎么办?”勺子又说,“你不是说要去找熊猫死忠吗?”“勺子,你不回静冈真的不要紧吗?”“当然要紧啦,不过我也不准备回去。如果要回去,我就不会在这里开房了。我想帮你的忙。”“我很害怕。”桔梗插进来说。“你真的对熊猫死忠一点记忆都没有吗?”听了勺子的问题,桔梗点了点梢的头,说道,“可是那个熊猫死忠不是会夺走人的意识吗?那么危险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去接近吧?”我回答说,“但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而且如果‘梢’再次穿越的话,很难想象桔梗妹妹会被赶到什么地方去。”

勺子问我:“离‘小梢’下次穿越大概还有多久?”我看了看表,“未来的梢”已离开差不多两个小时了。“按理说她应该差不多要来了,不过也说不定。因为桔梗妹妹的到来可能使其中的规律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不如我们来一场危险的赌博吧,我们可以等‘小梢’穿越到这里之后再做具体行动。不过也不用干等,可以给‘未来的小梢’留言。”我们都没明白。“银杏树下的刀叉不是被‘小梢’找到了吗?而且是在你写信给她,告知这件事之前,‘小梢’就告诉你她已经找到了不是吗,那就是说,针对未来的意志和行动在未来世界都是既成的事实对吧?那我们不就可以给‘小梢’留言,让她先在那边调查好熊猫事件的真相了吗。这次的熊猫事件一定会被迫斯科解决的,因为‘小梢’会告诉你真相。哈哈。迪斯科向‘小梢’询问熊猫事件的真相并开始行动,而接收到这一信息的‘小梢’则把事件的真相传达给位于过去世界的迪斯科,然后迪斯科依靠那些信息抓住熊猫死忠。而这一记录又给未来的‘小梢’提供了真相。”“哇,好厉害,勺姐姐太聪明了。”桔梗说。原来如此,我想。其中虽然存在着荒谬、矛盾和悖论,但原因和结果的关系也跟鸡与蛋的关系一样,有时完全相反,有时却同时发生,总之都处于一种暖昧的状态。就像那些“未来的信件”一样。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让我可以复述来自未来的结果并为其编造原因,让这个“事件”就此完结。在这个不确定的世界里,或许这才是控制事物的唯一办法。“可是,如果十一年后熊猫事件还是没能得到解决呢?”“这样一来,‘梢’就无法查到真相,我也就无法解决这个事件。”我说。“现在先不要考虑那么多,记住,要有强烈的意志哦。一定要在脑中认定自己能抓到凶手哦。你能判断熊猫死忠就在调布,那就是很敏锐的发现不是吗?而且桔梗妹妹也出现在了调布。迪斯科,你就要保持那样的状态。而且只要脑子里抱有强烈的信念,事情一般就真的会跟自己想的一样。哈哈。”勺子笑着,桔梗又在她旁边说,“还有许愿也是一样。”强烈的信念吗,原来如此。可能正如勺子所说,意志也是可以摇撼命运的。信念能够改变事物的存在方式,我再次想道。这个信念也存在于勺子和桔梗的脑中。可能还有更多人也同样察觉到了这个现象。而言语则是信念的一部分。言语的力量。日本人称之为言灵。言语被注入力量,事物因此而产生。我说:“好,我肯定会抓住那什么熊猫死忠的。”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坚信,熊猫死忠最终定会被我抓获。

“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勺子站起来说,“总不能就这么呆呆地等‘小梢’出现吧,必须有所行动。我们先来做些什么呢?”“做什么好呢?”“我们总说要抓住熊猫死忠,但还没搞清楚他究竟是怎么偷走灵魂的呢。你知道吗,受害者?”被勺子这么一问,桔梗说,“这个……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抱歉。我现在只记得自己的名字之类的信息。因为知道我是我,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吧。”“那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呢?”“……是我在洗澡间发现自己下面流血了。可是,这是发生在这个身体上的事情……唉……这么说来,我没有半点关于自己的记忆。因为我使用的不是自己的大脑。”“这样啊。”“桔梗妹妹”我说,“刚才你所说的那些小梢的不好的记忆,能慢慢想起来吗?你会不会觉得那个地方眼熟?应该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吧?除了戴眼镜和右手有黑鸟的刺青之外,还能想起什么吗?”桔梗用手捂住梢的脸低下头。我们陷入安静之中,只能听到她的鼻息从指缝间呼出。“啊,你刚才说的是什么?”勺子问我,我并没有理她。这时,桔梗捂着脸问:“勺姐姐,你认识小梢吗?”“不认识,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她。”“是吗,这是非常私密的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迪斯科先生,小梢的事件你也打算让勺姐姐帮忙吗?”我回答桔梗说:“不,那件事我想一个人解决。”勺子马上说:“不行,迪斯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但凡有谁一脸严肃地说要自己解决某件事的时候,肯定不会有好事情发生的。”听到这些,刚从言灵信仰的思绪中走出来的我无奈地想道,勺子这么一说,搞不好事情就真的会变成那样了啊。“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小梢,曾经被成年男人侵犯过。不对,应该称之为施暴。他把大声哭泣的小梢用绳子绑起来,仰躺在床上……不好,我一下想起来好多。我已经习惯用这孩子的大脑思考了。唉,太残忍了。”桔梗赤脚站起来,绕床走了一圈,又倒回床上,用被单裹住身体。“太残忍了。”她一边重复,一边啜泣着。“桔梗妹妹,不要再想了吧?”勺子说。“没问题,因为这不是我的亲身体验……所以,我为了小梢要尽可能多想起来一些。”说着,她在被单里蜷缩起身体,但马上“呀”地尖叫起来,伸开手脚挣扎,不断踢着盖在身上的被单,我和勺子全身的细胞好像都被吓呆了。终于露出身体的桔梗痛苦地翻滚着,像被放在烧热的油锅上,全身不断抽动着,她发出连续的、像要撕裂喉咙的尖叫,那有如金属切割般的声音震动着空气,连窗玻璃都快被震碎了。但现在不是担心窗户的时候,依旧在床上挣扎的桔梗突然开始“砰砰”地敲打自己的下体。“桔梗妹妹!桔梗妹妹!”勺子赶紧抓住她的手。“呜呜呜……”桔梗呻吟着,“蛇!蛇!有蛇!”说着,又开始敲打下体。“哪里来的蛇啊?!”勺子大声说着,她没能制住桔梗,反被对方压在身下。我说:“桔梗,那是梢的记忆,跟你没有关系啊。”“不对,这里面真的有蛇!”说着,桔梗推开勺子坐起,掀开长睡衣露出梢的性器,用手指撑开,试图往里面看。“这里面有蛇,还是活的。”我对桔梗说,“不对。桔梗妹妹,那只是梢的错觉,其实有可能是男人的性器,或者与之类似的性玩具。”说完,只见桔梗把满是泪水和鼻涕的脸转向我,上半身前后摇摆着说:“我也不知道……”随后她笑了笑。“迪斯科先生,小梢没见过你那里吧?”“当然没有。”勺子插话说:“真的吗?我在小学二年级之前都是跟爸爸一起洗澡的哦。”桔梗说:“下面流出来的血有可能不是例假的血,而是因为被强奸,里面受伤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入梢的性器中,马上又有血流了出来。“你看,又流了一点。”桔梗说着,继续把中指探进去,竟从小穴里挖出了一个沾满血污的棍状物,那东西有点像菜青虫,但上面却有指甲,我知道了,那是人类的,可能是某个男人的,从根部被切断的手指。就在断口附近,我还能看到手指上的毛发。桔梗大张着嘴,但已经无法发出声音,她猛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扭曲着身体滚到床的另一端。还在盯着从她两腿之间掉出来的那根沾满血污的手指的我,突然看到梢的性器中探出了另外一根手指。“桔梗妹妹,不要动。”我向躺在床上挺起臀部一侧的桔梗弯下腰,把手伸向梢的性器,捏住那个外露的指尖往外拔,随着“噗”的一声,那里又有血液流出,同时我手上又多了一根染血的手指。第二根了。既然已经有了两根……想到这里,我再次将手指探入梢的性器,搜寻着充满了血液的小穴,果然又在较深的地方碰到了一个硬物。拔出来一看,又是一根男人的粗壮手指。“啊啊啊!唔……呜呜呜,啊啊啊!”我不顾哭泣的桔梗,带着一鼓作气扯下创可贴的心情,再次探入手指,在更深的地方又发现了一根,拔出,又探入,这回总算没有了。在沾满血液的梢的下体处,摆放着四根无论从肤色、质感、毛发的生长情况还是指甲的形状来看都像属于同一个人的手指,把床单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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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喃喃道:“这到底是……”我问她:“我们在南端出口分开后,你一直跟她在一起吗?”勺子似乎暂时无法用大脑分析我的语言,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啊?嗯,我们一直在一起。你是指桔梗妹妹吧?是的。”我开始思考,到底这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去的?昨晚未来的“梢”来过又回去了,后来我守着梢睡在她卧室里,起来后一个人去洗澡,顺便自慰了一次,洗完出来再回到卧室,看到“未来的梢”又出现了,还开始来月经,就在我去买卫生棉的时候,少女梢又走了,只剩下小小梢在浴室里哭,我给她按摩腹部,挤出许多血块。然后我带她上二楼换衣服,期间跟诺玛酷似的勺子来找我,我跟她玩后庭花时,发现岛田桔梗跑到梢的身体里,桔梗在洗手间发现内裤上的血,便打电话报警,随后从窗户逃到外面,她在一〇一号房的后院被我找到,最后跟勺子一起住进了酒店。也许少女梢误以为是例假的血,其实就是被切断的手指流出的血液吧?那么,这四根手指被插入梢的下体,就是出血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未来的梢”会对我隐瞒自己下体里的四根手指,谎称那是生理期的血液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该不会是“未来的梢”企图加害于我吧?不过,“未来的梢”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吗?如此想着,我又开始怀疑“未来的梢”并不是梢本人,而是像桔梗一样进入梢身体的另外一个自称是“梢”的人,她读取了梢脑中的记忆,以“梢”的身份骗取我的信任,想利用我执行她的什么阴谋。

可是,这些手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都是谁的手指?我开始观察摆在床上的那些手指,上面没有戒指,也没有戴过戒指的痕迹,断口非常整齐,看来是用锋利的刃具一下切断的。而且很新鲜,看来刚被切断没多久。手指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色。现在是上午,那么,这些手指是今天被放入梢的下体的吧,或许就在数小时前。被切断的时间大概也是如此。到底是谁把谁的手指切下来了呢?是不是“未来的梢”把谁的手指切下来塞入自己下体了昵……我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十个手指都还在。能够穿越时间的“未来的梢”是否有办法切断我的手指呢?我转念又想,来往于十一年后和现在的好像只是梢的精神而已,她应该不能从未来携带任何东西过来,当然也不能带任何东西回去……可是,现在我连“未来的梢”的真实身份都开始怀疑了,甚至还在考虑是否有谁以“未来的梢”的名义骗取我的信任试图加害于我。所以,我是否还有更多值得怀疑的事情呢?既然“梢”有可能是假的,那她口中的“十一年后”自然也就不可信任,而且,最该怀疑的不正是所谓的“来自未来”吗?比如说,梢的体质其实非常特别,会发生急速的成长与退化,再加上她有个聪明的头脑,说不定就能轻易骗取我的信任。话说回来,啊对了,话说回来,我又没有亲眼看到她找到的我埋在银杏树下的宇野千代餐具。关于“诺玛·布朗”和“星野真人”的名字,说不定也是在我介入织田建治诱拐山岸梢案件时就开始调查,或者托人替她事先调查好,又随便选了这些名字说出来罢了……也有可能是因为寄宿在梢言语中的言灵拥有非同一般的实现能力吧。特殊的体质……梢的特殊体质可能就是超凡的言语之力吧。或者是预知能力。既然我能认同她体形上的剧烈变化和高度的思考能力,那么关于她的超能力,也就完全可以接受了……既然说到了这份儿上,搞不好梢的下体才是真正拥有特殊机能的器官,它能够在某个地方将某个男人的手指连根吞下,再用硬化得有如指甲刀一般的大阴唇“咔嚓”一声切断。对,就像去势装置一样。梢能够借助她非凡的下体穿越时空,到某时某地切断某人的男根收集起来,可能她就是为了警告我她拥有此种能力,才切断某人的手指并故意让我发现……这么说来,梢的真正目标就是我的小兄弟,这四根手指只是前戏,这之后她可能会假装跟我做爱,然后把我最最重要的小兄弟“咔嚓”掉吧。前提是我没有按照她警告的话去做的话……到底是什么?哈,我已经脑子坏掉了,尽想这些奇怪的事情。

“你说,这到底是谁的手指呢?”勺子坐在床上,边安慰桔梗边说。“既然是手指就肯定有指纹,如果警方留有其主人的记录,就能查出到底是谁的手指了。”我搓了搓脸,阻止自己继续往奇怪的方向思考。“看她这个样子,应该不是桔梗妹妹做的吧?”勺子说,“可是桔梗妹妹啊,你怎么刚才没发现自己下面有这种东西呢?”听到勺子的询问,桔梗用被单擦擦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说:“不对,这些东西不是在我的下面。”停了片刻,又继续道:“这些东西好像在更里面的地方。应该是……子宫吧?”“怎么可能。”我说:“处女的子宫口根本还没张开,而且子宫也只有鸡蛋的大小而已。很难说能否容纳四根成年男人的手指,但至少想从阴道塞进子宫是非常困难的。”说完,我看到桔梗用梢的脸瞪着我。“什么没可能,你说现在还有什么东西是没可能的?发生在我身上、梢身上的事情,其实全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啊,但还是发生了不是吗?这个,绝对,我很认真地说,绝对不在阴道里面。而是从更深的地方,像凭空生出来的一样。”手指并非被切断后放入阴道,而是从子宫里被制造出来的,这个想法超出了我的意料。虽然克隆技术能改造人的DNA,只生成其身体的一部分,但子宫是通过脐带孕育胎儿的地方,并不是培养克隆体的试管。“梢把这些误认为是蛇了吗?”说着,勺子在四根长度相仿的手指中挑了一根稍微弯曲的,用指甲捏起来。“哇,勺姐姐,不要吓我啦。”桔梗依旧露着梢的屁股,挣扎着跨过自己的呕吐物,跳下床跑到洗手间漱口,然后拿着毛巾回来清理一片狼藉的床单,再用别的毛巾盖住擦不掉的部分,然后走到另一侧的床上坐下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可能就是那样的。在梢的记忆中,被塞到里面的是像蛇一样,会动的东西。我觉得吧,那可能是成人玩具。”“因为她被男人舔过那里,所以照理说应该是成人玩具比较符合常理吧。”“常理吗……”勺子把手指扔回原来的位置,用床单擦了擦手,“怎么说昵,这里好像不存在常理,或者说,不符合常理已经成了这里的常理了。明明是很奇怪的事情,可是,我们却好像快要习惯这些奇怪了。”

我从钱包里抽出织田建治的相片说:“桔梗妹妹,你看下,是不是这个男人?”桔梗摇摇头:“不对,那个人比他年轻。”我又把山岸夫妻和梢的全家福给她看。“也不是他。”桔梗说。“那个人有多年轻?大概几岁?”“嗯……怎么说呢,大概有二三十岁吧。我能去一下洗手间吗?感觉牙还没有刷干净。”说完,桔梗站起来,绕过床走进洗手间。

勺子说:“二三十岁,范围有点大啊。本来还想跟你大干一场再回静冈的,现在看来,人生真是充满困境啊。唉,唉。”她伸了个懒腰。“好,该行动了。我出去买卫生棉,迪斯科你负责想手指的事情。话说,你在日本应该有认识的警察吧?”“有,调布署的折笠义隆。我寻找梢的时候曾得到他大力协助……”“嗯,那我下去了,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拉住她:“先让我问个问题,关于时间穿越和预言什么的,难道你光听我的话就相信了?”“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还没见过‘梢’从未来穿越到梢体内,让她的身体变大吗?”“嗯,那个真没见过,不过桔梗不是进入小梢的身体了吗?”“可是谁也看不到梢体内的桔梗不是吗?”“没有哪个六岁孩子能像她那样说话啦。绝对是有个十四岁的女孩进入了她体内,我确信。”“可是也有可能是梢的头脑相当好啊。”“就算她很聪明,这么做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可能她有别的目的。”“哈,你还是说出来了。迪斯科啊,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侦探,肯定会觉得任何事情背后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总以为别人满脑子都是阴谋,这些想法对你来说可能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在我看来,这都只是为了怀疑的怀疑,根本没可能的事。我看你啊,一门心思做侦探做得太久太认真了。总是不自觉地认为凡事都有大逆转、意料之外的凶手、意料之外的幕后黑手。说真的,难道你不觉得,正是因为你总是连不该怀疑的地方也乱怀疑一通,才会因为吹毛求疵使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吗?要是你再这样见到什么都要先怀疑一下,到最后搞不好会说自己就是凶手哦。你肯定会说‘虽然我没有任何记忆,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不过大概就是我吧。’我跟你说,你不可能有记忆,也不可能找到证据,更加没有必然性,因为这根本就不可能。”

事实或真相总是被隐藏起来的。它们总是藏在暗处。想知道真相就必须去寻找,而寻找的前提就是怀疑。它在什么地方?它有着怎样的形状?它为何会以那样的形状存在于那个地方?以怀疑为职业的我,总是能因此对人的欲望和阴暗面产生更深更广的认知。但运用那些知识是无法探知别的事实和真相的。别的事物会用别的方式隐藏起来,因此需要别的寻找方法和别的怀疑。而且,怀疑是不存在界限的。我们总是能发现自己意料之外的事实,这样的经验会让人产生更加强烈的、新的怀疑……

找到那些被隐藏在暗处的事实或真相是否就是好事呢?

为了正确的认知而去怀疑,但这种怀疑真的是正确的吗?

我过去曾经无数次识破危险的圈套,养成了首先怀疑自己身边最不容易被怀疑的人的习惯。我已经习惯看到意想不到的罪犯登场,可能因此而变得过于警惕“自己身边貌似无辜的背叛者”。也许正是这种警戒心,产生了类似于言灵的影响力,从而改变了我的现实,反而制造了许多“自己身边貌似无辜的背叛者”。如果我脑中从来没有那样的疑虑,说不定被我亲手葬送的那些客户、恋人、朋友至今仍能够作为普通人生活在我周围。但我却从不试图阻止自己去怀疑。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背叛和失去,我所追求的就是真相,所以打从心底里认为,自己的身边只需要有不掺杂任何虚假的人和事。

因此,我再次怀疑。

进入梢身体中的“桔梗”其实在欺骗我的可能性有多大?

“桔梗”说出了她住在屋久岛的双亲的姓名、家庭地址和电话号码。六岁的梢的头脑是无法去调查并记忆这些东西的,所以,至少现在待在梢体内的不是梢本人这点可以得到证实,但这并不能证明梢体内的人就是“岛田桔梗”。因为“桔梗”现在的指纹和DNA都是梢的。如果一个人的灵魂进入另外一个人的身体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梢身上,那是不是同样也会发生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呢?如果这样怀疑下去,那任何人都无法被确认是否是其本人了。如果一个人进入另外一个人体内,利用他脑中的记忆伪装成身体的主人,那么“他”就能轻易骗取周围所有人的信任,甚至夺走身体主人的人生。我该如何识破这个伎俩呢?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识破其本来面貌的近乎零的可能性感到绝望,就在此时,我陷入绝望的大脑中却浮现了熊猫死忠这几个字。如果熊猫死忠能够抽出人类的灵魂,那他就是唯一一个能够确认灵魂与身体是否相符的人。

我想,能否让那个灵魂小偷把他的手段教给我呢。这样我就能利用这个特技消除自己关于人类灵魂与身体一致性的疑虑。

但如果我真的学到了抽出灵魂的方法,就会使情况变成知晓这种手段的人不止一个,于是我又会开始怀疑“是否有人与我同时使用灵魂抽取的技巧以欺骗我”,这样一来,我还是无法确定一个人灵魂与身体的一致性……不过,即使不去做这种假定情况下的假定,从现在的实际情况来看,我是无法抽取任何人的灵魂的,因此也就无法确认“桔梗”是否就是岛田桔梗,甚至连“岛田桔梗”原本是不是岛田桔梗我都无从知晓。既然存在怀疑,而自己又无法打消那样的怀疑,那我所能做的就只有将其忘却了……但我是个侦探,早已习惯了怀疑的态度,所以,我可以先来怀疑一下自己脑中的怀疑论。

怀疑“桔梗”是否是桔梗、“梢”是否是梢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即便我被“桔梗”和“梢”欺骗,让她们给我设下陷阱,害我陷入某个阴谋当中,但反过来想,现在的我就真的有必要对她们抱有彻底的怀疑,对她们的所有言行产生戒备吗?让怀疑优先于信任,这样下去真的没错吗?

我很喜欢梢,同时也很想对“梢”好,同样的,也想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桔梗”。既然我有这样的想法,我就应该为她们做些什么。即使我的怀疑是正确的,事实上真的有什么圈套在等着我,我也可以等到自己把圈套拆穿,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再慢慢整理自己的情绪,惩罚背叛我的人。

所以,现在还是把怀疑的矛头暂时转向别处吧。

“你先在这里等一下。”说完,我留下勺子离开房间,乘电梯回到一〇〇九,用手机拍下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星野真人。“喂,干什么,不要突然拍我啊。”我顾不上回答星野,把他的T恤右边的袖子翻起来。没有黑鸟的刺青。再看他的手,十个指头都在。暂时还都在。不过这种事情再怎么怀疑也没个头。“你的同伴有没有联系你?”“没有啦。”“那你就接着玩吧。”

我沉默着离开一〇〇九,乘电梯来到一二〇一。“啊,你回来啦。”说话的勺子旁边还坐着“桔梗”。我让“桔梗”看了手机上星野的相片,同时开始怀疑勺子是不是模仿勺子的“诺玛·布朗”,但这个怀疑也会变得没完没了的。还是算了吧。现在我要为了勺子、桔梗还有梢而做出行动。桔梗看着星野的相片说:“这是谁啊?”“这你不用管,告诉我梢的脑子里有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啊,我不是很清楚,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我也说不清。没有那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是吗。”我的话突然被“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门外传来星野的声音:“喂,大叔,外国大叔。”勺子看着我问:“是谁?”桔梗也开始害怕了。“大叔,我知道你在的,我看到你进去了,快出来啊。”一定是因为我注意到了星野,我想。自己的疑虑在无形中诱发了世界形态的突变,而这一切又有可能是命中注定的,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模式。事情之所以会发生如此突然的变化,是因为在这个夏秋之间,我被设定从这里消失,而梢则会变成井上梢。“做爱结束了,你把内裤穿上出来露个脸吧。我们这边找到一个可能知道熊猫死忠下落的人了哦。”我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虽然根据未来的梢的谈话和现在的状况,我能推断在星野周围或许会发生一些事情,但那些事情竟如此直接地发生了,这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不是或许会发生吗,那个或许的感觉怎么不见了。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把那个或许给遮蔽了。我习惯于从事实中推断结果。积累调查所得,将其重组,再利用重组的信息开始新的一轮调查。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从一个模糊的推断直接跳到结果。

我站起来。不能让星野靠近梢,虽然现在待在梢体内的还是桔梗。但如果让梢和星野凑到一起,就会让我感觉井上慎吾和广美夫妇马上就会来把梢领走。梢会就此离开我。“喂,我说,门外那个到底是谁啊?”勺子又问。“是个男孩子,暂时担任我的助手。”我走向房间门,对外面的星野说:“回房间去。”“我想让你看些东西,你出来一下吧,一会儿就好。”星野说。“不行,等会儿再说,你先回房间。”我边说边从门上的窥视孔往外看。星野站在走廊上,又开口道:“怕什么,把门开开看一眼嘛,我马上就要还回去了。”他看上去有点不安。因为他的声音实在太大,我不得不打开门对他说,“安静点儿。”为了把他赶回房间,我向走廊踏出了一步,这时,贴在门边的一个黑影“嗖”地冲过来,我条件反射地弯下腰,用双手护住头部和侧腹,但巨大的冲击还是隔着右手的拳头传到了头部。“砰”这一击又快又狠。但受到攻击之前我已经弯曲了身体,他是偶然打中我头部的吗?不过这只是我天真的想法,我的身体被压制住,紧接着就感觉到侧腹被踹了一脚,于是刚才的“偶然”便烟消云散了。我听到星野得意的笑声,心想不能就这样躺在走廊上,于是顺着被踢的力道试图让自己的身体离开攻击我的人,但他的反应更加敏锐,早已一脚踏上来。他的身体瞬间出现在我面前,弯下腰在极短的距离内打出犹如炮弹般的一拳,我也用同样的速度以胜利手势袭向他的双眼。那个人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体格竟然很小,但上半身的肌肉却大得不成比例,蜂腰,长着一双粗壮的腿。那个有着柔道选手一般体格的人勉强避开了我的攻击。我的防护和闪避对这家伙都是无效的,必须以攻为守。“哦,很不错嘛。”柔道小子说完,“嗵嗵嗵”地后退数步,脚上的功夫也很不错。他意外地长着一张年轻的脸,像个大眼睛的小男孩,但只要仔细一看,便能发现他目光锐利,额头棱角分明,一头短发,鼻梁是弯曲的,耳朵也变形了。他的头很小,脖子却很粗。一定是柔道选手。他的耳朵之所以会翻卷肿大,一定是因为每天都在地板上摩擦。“嘿”柔道小子突然放低身体冲过来,似乎想从我脚下攻击,于是我猛拍一下他的肩膀跳起来,缩起双脚避过他的招式。“哦”柔道小子在赞叹的同时直起身来站好马步,翻转身体试图抓住尚在空中的我,但我已经在空中出手,一拳打中他的正脸,把他打得向后仰去。虽然在空中没有着力点,不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害,但至少能让他晕一会儿。“好痛”柔道小子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却还是把我抓住了。我的T恤被肌肉发达的手臂拉长了。“嘿呀”柔道小子用他四四方方的脑袋向我撞过来,我只能侧开脸躲过,但他还是“砰”地撞在了我的锁骨上。咔嚓!我的锁骨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利用身体对疼痛的反应顺势弯下腰,向着柔道小子的铁锤脑袋击出一肘。手肘击中柔道小子的下颌,发出“咔”的声音,柔道小子踉跄着笑起来:“哇,不错不错!我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我真希望他那种从容的态度只是格斗家身上所具备的虚张声势的技巧。但他马上重整姿势,举手齐肩对我喊:“好,再来一回合!”我对柔道小子说:“给我等一下,你到底是谁?”“哦,你日语怎么说得这么好。”柔道小子趁我大意,迅速冲到我怀里,但我对柔道还是很熟悉的,别小看我!我后退半步,柔道小子的手也追着我的身体翻转过来,我马上挡开他的手,又向前半步,套索式〔※格斗技的一种,用手腕内侧攻击对手的颈部或胸口。〕!我的手肘内侧成功击中柔道小子的脸,继续蹭过,我利用体重挥动肘部,迫使柔道小子的脚离开地面,后脑勺重重地砸在地面上,但酒店的地毯过于柔软,对他一点伤害都没有。因此我被倒在地上的柔道小子抓住一条腿,用上了关节技〔※格斗技的一种,封住人类关节可动部位的活动,是可能导致韧带损伤、关节扭伤甚至脱臼的危险技巧。〕。“很痛啊死老外,你的腿不想要了吗。”说着,他用一种既柔软又牢固的奇怪手法把我的右脚踝扭向一个奇妙的角度,我对此毫无办法,只好请求他:“啊,别这样别这样,不要扭断我的脚!拜托了!请不要扭断我的脚!”我刻意用外国人腔调大声喊着。“请不要扭断我的脚。”柔道小子模仿我的发音,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使得他老虎钳一般的手出现一些松动,我趁机把脚抽出来重新站起,迅速离开柔道小子的攻击范围。柔道小子仍旧带着笑容,却突然做好了突进的姿势,我赶紧说:“等等,有话好好说。”走廊上已经看不到星野的身影。“喂,你这外国佬怎么说话的,明明是你先绑架了我的人。”

就在我跟这个浑身肌肉的小个子纠缠不清的时候,星野已经走进了一二〇一。他最终还是见到了梢。这都怪我。但命运就是如此安排的。看上去很喜欢与人格斗的柔道小子依旧蠢蠢欲动,我试着对他说:“我叫威廉·伊迪,是专门搜索失踪儿童的侦探。把星野找来是为了请他协助调查熊猫死忠事件。没有绑架他。”“你就骗人吧,老浑蛋。明明是你把我朋友都揍趴下后,强行抢的人。”为什么“你就骗人吧”这个命令会是不要骗人的意思呢。“真的,我没有骗人,我是受到熊猫死忠事件受害者家属的委托才开始行动的。”我骗他说。“熊猫死忠就是熊猫事件里的熊猫男?”柔道小子解除进攻态势,垂下双手。“对。”“你要怎么找啊,日本这么大,你知道他在哪吗?”“虽然无法说明理由,但我确信熊猫死忠很有可能就潜伏在调布市内。”“真的?”“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是说无法说明理由吗。”“哼。不过那是真的吗,太刺激了。我朋友对调布很是熟悉哦。”说着,他挺着胸站起来,看上去很得意。“对,所以我才请你的朋友来帮忙。”“真的?原来如此啊,那你根本没有绑架咯。”“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哦,真不错,那我的朋友们具体需要做些什么呢?还有星野。”“没什么特别的,星野也只是做联络员。”“我也要帮忙,让我也做些什么吧。像特工队长或者打架部队队长什么的。”“我不需要那些东西,因为这一切必须暗中进行,要是打草惊蛇就糟糕了。所以我不需要你这种惹是生非的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使劲妨碍你工作,我要到处惹是生非害你无从下手,外国佬。”柔道小子双眼发出兴奋的光芒。看来他只是单纯地想惹事。我有能力制止这个白痴吗?

我姑且先问他:“你叫什么?”柔道小子却说:“啊?”“我问你名字呢。”“名字有这么重要吗?”“当然重要啦,要不然我怎么称呼你啊。”“我名字很奇怪,不要问啦。”柔道小子突然变得扭扭捏捏,让我恶心不已。此时一二〇一突然传来两声尖叫,随后听到勺子在喊:“迪斯科!迪斯科!”另外一个尖叫声仍在继续:“呀!不要,别这样!”“我马上来。”说着,我冲进房间,看到一男一女在床上纠缠,男的是星野,女的是勺子,在两人身下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子,那是下半身赤裸的,变大了的“梢”。

她来了。

我跑到床边,正准备扑到星野身上,身后突然传来柔道小子的声音:“真人你要干什么!”唯恐天下不乱的柔道小子从背后一脚把我踢开,我摔在床的一侧,狠狠地撞到桌子脚上。咚!“迪斯科!”勺子叫喊着,但她已经被星野按在了床上。“水星哥,趁现在,把那外国佬打死,再解决这两个女的!”星野叫道。被称为水星的柔道小子发出“嘿”的声音,大叫着踹向压住梢和勺子的星野的屁股。“啊!”星野捂着屁股从床上“咕咚”一声掉下来。“哼!”柔道小子蓄势待发,准备给星野的脸也来上一脚,但只是“砰”地踢到了墙壁上,不过那与其说是星野成功地躲开了,不如说是柔道小子故意避开的。那一脚又重又狠,差点没在墙上踹开一个洞,星野的脑袋如果接受了这一击,说不定会像西瓜一样裂开。“白痴!不准叫我的名字!”柔道小子对倒在地上不敢动弹的星野大吼。

趁着这个机会,“梢”和勺子走下床躲到我背后。“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变大的“梢”边在腰间包上浴巾边问,“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是哪里?我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这样实在太可怕了。迪斯科先生,赶快把他们打跑吧。”听列这些话,柔道小子突然高兴起来。那个喜欢找麻烦喜欢打架,遇到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把对方放倒的柔道小子盯着我和背后的“梢”,就差没舔嘴唇了。“喂,老外,快来把我赶跑啊。”他歪着头,嘿嘿地笑着。我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太没意义了。”柔道小子又说:“那当然,打架本来就没有意义。”他依旧笑得很欢,想必这家伙一心只想惹是生非吧。真受不了他。这种人你一旦想控制他,对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反抗你,但你不管他吧,他又想引起别人的注意,制造一些毫无意义的?昆乱。像他这样的人我还认识一些……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亲切的遛狗人阿龙·里格斯的脸。“狗能识破饲主的恐惧。”阿龙从来没养过狗,这句话也不是真的在谈狗,他口中的狗是指那些跟着他混的赌徒们。只不过,我眼前的这个小个子可能比狗和那些赌徒都要恶劣。狗还知道害怕即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暴力和自己可能施展的暴力,但我眼前这个肌肉结实的小个子恐怕根本没有那种感觉,有的只是对任何形式的刺激的渴求。真的什么都可以。所以我刚才提到熊猫死忠时,他马上就上钩了,现在觉得我可能还会跟他打,又一下转移了目标。他之所以会寻求刺激,是因为无聊、慢性的倦怠。

“小‘梢’,你知道熊猫事件吗?”我问道。“嗯?什么?”变大的“梢”在我背后害怕地颤抖着。“熊猫事件。”这对“未来的梢”来说应该是十一年前的事件。她曾说过自己尽量不去调查过去的事件,而我同样也没抱有多大的期待。我只想再次引开这个小个子肌肉男的注意,不想再跟他大战三百回合。只想用柔和的声音减轻“梢”的恐惧。可是,“梢”却做出了意外的回答:“啊,熊猫事件是指双胞胎熊猫幼崽被偷走的事情吗?为什么迪斯科先生会知道这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吧。”“我真不知道。”“因为那是十一年后的事件。”紧接着,梢好像也是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径自说了下去,“神代公园饲养的一只名叫伦伦的熊猫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但最近那对双胞胎被从动物园的饲养室偷走了。不过那个‘最近’是我那个世界的‘最近’。”

“是空空和点点吗?”“嗯?”刚才说话的是皮笑肉不笑的危险的柔道小子,我和“梢”盯着他。什么?

“是叫空空和点点吧?”

“……你是指熊猫幼崽的名字吗?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可能,我想。莫非这小子身上也发生了时间错乱,搞不好还跟“梢”一样,来往于十一年后和现在,还能改变身体的大小?难道那是现在流行的某种传染病,只是还没有被命名吗?

“很多人都知道啊。”柔道小子说,“那是十一年前发生的事情,租借来的熊猫生出的两头幼崽被盗,日本政府还为这事与中国发生了外交冲突呢。”

15

这么说来,柔道小子就是从比“梢”的时代还要往后十一年,也就是从现在的时间算起,二十二年后的未来穿越而来的?那一瞬我想到这种可能。我背后的勺子说:“啊,说起来,过去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听到她这番话,我突然又觉得整个世界都离我远去了。“你说到空空和点点我就想起来了。对,的确有一对双胞胎熊猫幼崽被偷走了。”

看到勺子跟柔道小子的对话,“梢”同样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你是谁?”听她的语气,似乎处于崩溃的边缘。

勺子看看惊恐不已的“梢”,再看看我。“迪斯科,这都是真的吧?”她问道,“还是我的脑子烧坏了?”“没烧坏。”“这孩子的确是变大了吧?”“是的。”“那桔梗妹妹呢?”“……不知道。”“她去哪里了?”“现在我也不太清楚。”“那太糟糕了,我们必须去找她。啊,我们连她在哪都不知道,这可怎么找。”“不说那个了,勺子,你为什么……”说到一半,我闭上了嘴。因为看到柔道小子的双眼又兴奋得放光了。我本打算稍微缓和一下他的暴力冲动,但似乎却在别的方面过分引起他注意了……柔道小子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嘿嘿嘿地笑起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你看起来很伤脑筋啊,侦探。”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继续说,“不过这种场合一般都是你的错。不对,不管什么场合都是你的错,而且啊,你被骗得不轻哦。”

“你说什么……”话音未落,柔道小子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就“砰”地砸中了我的下颌。他的拳有如一记重锤。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昏昏沉沉的我一下醒悟过来。只要待在这个男人身边,我就不可能逃脱暴力的威胁。“梢”倒抽了一口冷气,勺子则发出尖叫。

“住手,不要再打了!”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迪斯科先生!”“梢”尖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什么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啊?我现在到底在谁体内啊?”她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手脚和衣服。“我?我?这是我?这真的是我吗?”

“唔,哇!”这次的叫声是摔倒在床另一头的星野真人发出的。他手上抓着一团揉皱的纸巾。那团纸巾像一朵鲜血染红的花蕾,中间露出一根手指。

“梢”看到这个情景,再次发出“呀”的尖叫,她用手挡住嘴,腰际的浴巾不知何时落在了脚下,下半身裸露出来,可以看到大腿内侧沾满了血液,而注意到这点的当然不只我一个人。

“浑蛋!”

“砰!”柔道小子又在极近的距离轰出他的铁拳。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对这些女士们做出了什么样的变态行径!”他用话剧台词一般的语言向我怒吼,同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我说:“终于找到解闷的东西了,真是太好啦,水星兄弟。”

“轰!”击中我耳后的这记铁拳实在太快太重,我甚至连拳头带起的风声都没来得及听到。我曾参加过蒙特利尔的地下相扑比赛,在那场比赛中,我被一个曾经是职业运动员的黑人选手用掌击〔※相扑打击技的一种,用手掌攻击,杀伤力没有拳头大,但能够让对手失神,甚至击穿耳膜。〕打中过,但柔道小子的这一击比那个还狠。我倒在地上,大脑和脊髓暂时都无法工作,因此甚至无法用膝盖或手掌缓和冲击。柔道小子对直直倒在地上的我开口了。

“哎,不知道别人的名字就不要乱叫,老浑蛋。”

我的脸依旧挨在普林斯顿酒店柔软的地毯上,问道:“那你叫什么?”

眼前的男人说:“我的名字叫水星C,Mercury.C。不是外号。我只有这个名字。不过我不准你用这个名字叫我,也不准用它开无聊的玩笑。要是你敢对这个名字说三道四,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他说完后,我充满共鸣地说:“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个这么怪的名字啊。”

“咔嚓”水星的脚尖踹到了我鼻子上。

“我没有什么父母。”

我想对他说,你是孤儿吗,就算是,你的父母肯定也没在找你,他们肯定未试图找过你,甚至都不记得有你的存在。但由于鼻血堵在了喉咙深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水星跨过被鼻血呛得不停咳嗽的我,穿着鞋就上了床,他踩着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星野身边。水星C只是离开我两米左右,我都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了思考的余地。两个熊猫事件……双胞胎幼崽的失踪和熊猫死忠的少女连续昏睡事件。发生在十一年后梢的时代里的熊猫失踪事件和十一年前发生在日本的熊猫失踪事件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联性呢……是模仿犯罪吗?还是同一个凶手?夹在两次熊猫失踪事件间的二十二年,就在这段时间的正中间,又发生了熊猫死忠事件……等一下。根据刚才梢、勺子和水星C的对话,好像两起事件失踪的熊猫幼崽都叫空空和点点……难道后来出生的另外一对双胞胎幼崽也被起了同样的名字,又同样遭到诱拐吗?这是否是愉快犯〔※不抱特定目的的,以犯罪为乐的精神享受型罪犯,〕进行的模仿犯罪?都怪那些熊猫饲养人员滥用相同的名字……但动物园会给自己招揽游客用的熊猫起一个相同的名字吗?不太清楚。十一年前空空和点点的失踪,真的对日本人或对相关工作人员造成了如此深重的失落感吗?他们是否是为了缓和自己的失落感,才给新出生的双胞胎熊猫又起了同样的名字呢,可正是因为如此,那对幼崽又遭到了同样的犯罪行径吗?

比起那个可能性不太高的假设,以下的想法可能比较靠谱。

眼前这个“长大的梢”是伪装成“十一年后的梢”的假货。

而这个假货肯定是怀着某种目的来接近并骗取我的信任,想伺机加害于我。“未来的信件”“苦命鸳鸯”,这些就算是谎言,也实在是很吸引人。可能我就是被这种大胆的谎言所蒙蔽了。而那棵银杏树下的刀叉,肯定也是她看到我掩埋的场景后,即兴上演了又一出骗局罢了。她肯定在我拿出宇野千代餐具的时候就已经穿越过来,并躲在一边看着。对啊,归根结底,无论我多么慎重地思考这个问题,始终还是被梢忽大忽小的身体给误导了。只用找到刀叉这件事是无法充分认定“梢”的真实性的。在她叫我期待诺玛·布朗之后,诺玛化的勺子虽然真的出现了,但这也一定只是巧合而已,那则所谓的预言搞不好只是一段貌似意味深长,实则毫无意义的随口说说而已。那种暖昧的说法,细究起来的话可以有无数种“实现”的方式。我们的人生还很长远,指不定什么时候,诺玛·布朗本人就真的会和我发生某种形式的接触。或者我还会遇到其他酷似诺玛·布朗的女性,也有可能是某种具有“诺玛·布朗性质”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恶,我真的被巧妙利用了暧昧言语的骗局和偶尔出现的巧合所误导,自己把自己给玩弄了吗?我对诺玛·布朗的这种奇怪的执著,是否也在自称“长大的梢”的那个假货的计算范围之内呢?

“长大的梢”现在就坐在我面前的床上,垂着双脚。我抬起头,与她的目光相遇。她似乎被眼前的混乱状况惊呆了,暂时没来得及对此产生任何的怀疑或思考。当然这也不怪她。“梢”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还不清楚“岛田桔梗”、“熊猫死忠”和梢下体……深处,也就是子宫里出现的那四根手指的事情。从头到尾目睹了一切的只有我一个人。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真的吗?

这会不会又是某个能够自由进出“小小梢”身体的人为了玩弄我而准备的,另外一场出人意料的巧妙即兴演出?也许“梢”根本就没有穿越过时空,而是某个带有恶意的人进入梢体内后,为了动摇我的信念而编造的庞大谎言的一部分?

“迪斯科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坐在床上的“梢”用颤抖的声音问我,她究竟是谁呢?“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没事吧,迪斯科先生?”

“哦,这也太奇怪了,居然全是一样的指头。哈哈。”床的另一端传来水星C的话语,我勉强撑起身体,越过“梢”坐着的床,看到水星C在另一端,手上平行排列着四根手指,正眯着眼睛细看。他用另一只手捏起其中一根仔细端详,说,“指纹大致都差不多,指甲的形状和关节两侧的纹路都一样。真的一模一样。我看啊,这些肯定都是同一根手指,有可能另外三根是复制品,也有可能四根都是复制品。”

他在胡说什么?“让我看看。”我说。

水星C的笑脸转向我,同时飞过来的还有四根手指。我条件反射地侧过身,那些手指都掉在了地上。

“虽说如此,但那些复制品用单纯的克隆技术是无法解释的啊。”水星C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我也凑过去观察。“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之间的轻微擦伤,还有指甲左侧倒刺的位置都一样,这太有问题了。哼哼,连指甲根上的软皮也一样啊。看来……这些手指说不定能打开哪个地方的金库大门吧?如果是那样,我就能理解这个堪比假钞制作的充满热情的精巧复制了……话说回来,这该不会是什么行为艺术吧?”我不顾水星C的唠叨,弯向地板仔细观察那四根手指,然后摸摸自己左手的中指。它还在。但那四根被切断的手指也如此真实地摆在我面前。我又摸摸它们。能摸到。它们是真实存在的。有四个人同时被切断了手指吗……克隆?那这些手指就不是四个人的,而是一个人的?但就算某个人拥有四个克隆的自己,也不可能在同一根手指的同一个位置有同样的擦伤吧?

肯定不是巧合。这样一来,就像水星C所说的,有人收集了这四根克隆手指,并对它们进行过加工。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

那是不可能的。不管在什么场合,倒刺的位置都不可能决定任何东西。

那么,难道这真的就是行为艺术吗……怎么可能。我觉得还没有人能具备利用克隆技术实现行为艺术的技术和精神余裕……此时,我根据我的经验得出了一个别人无法设想的假设。

虽然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但会不会是散落于多元宇宙论世界中的四名同一人物通过虫洞到达了同一宇宙的同一时空,他们的手指在那里被切断,而那被切断的四根手指则被集中起来放入了梢的下体呢?但是那种事情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真的有人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那梢的时间跳跃和岛田桔梗的闯入可能也都是那个人造成的。

熊猫死忠。

可是熊猫死忠要如何连接到梢的性器中呢?而且是处在这个时空的,待在我身边的这个小小梢的性器?

难道熊猫死忠能够制造虫洞吗?

等等。就算他是不可思议的罪犯熊猫死忠,也不可能具有全知全能的神格。尸体的替换、不在场证据的伪造、嫌疑人与被害人的消失,这些圈套过去都被我一一破解了。所以这里一定也有着类似的圈套,只是我还没有注意到。

“外国佬的指头还在。”

水星C坐在床上,他的脚在忙着蹲在地上观察那四根手指的我面前晃来晃去。如果不小心招惹到他……或者即使不招惹他,一旦他心血来潮,其中一条看上去很坚硬的小短腿就会踹到我脸上来吧。

“这是从哪来的?”

我看了看“梢”说:“在她的阴道里。”

“骗人!真的吗?!”说着,“梢”合起双腿,两手夹在大腿间,“怎么回事?是我回到那边的时候有谁放进去的吗?”

“‘那边’是哪边啊?”水星C问,“你回哪里了?”

“……”

“照你刚才说的,应该是十一年前的过去对吧。因为‘空空和点点失踪’对你来说是‘最近发生的事件’。”水星C还记得,“穿越时空好玩吗?哆啦A梦〔※藤子·F.不二雄的漫画作品,传入中国时主角被称为机器猫或小叮当等,作者去世前曾请求全世界统一恢复其原本姓名——哆啦A梦。他乘坐时光机从未来世界而来,出现在一个小学四年级男生的抽屉里。〕?”

她无言以对。我从“未来的梢”脸上看不出任何深入思考的迹象,也看不出任何足以令她思维停滞的混乱。

“小‘梢’,你知道失踪的熊猫幼崽们的母亲叫什么名字吗?”我问道。

“伦伦。”“梢”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看来她很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急于说服我们她并没有说谎。

“那是熊猫妈妈的名字吧。”勺子说,“这跟十一年前的事件一模一样。”

“因为伦伦是出借给日本的熊猫,所以在空空和点点失踪后,她被送回了中国。”水星C接道,“应该是被送回四川省大熊猫研究中心了。你说的事件就是在日本发生的吧?”

“梢”点头说:“……是的。”

“如果你在说谎的话,其中隐含了什么别的意义呢?”听到水星C的话,“梢”一脸不甘心地低下头。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奇怪的陷阱吧。”勺子说,“你说呢,迪斯科?”

我没说话,而是继续思考。先假设“梢”所说的话是值得相信的,她自称是山岸(井上)梢本人,来自十一年后的未来,这一切都是她的真心话。但还是有可能与事实相反,她或许并不是梢,而是一个来自十一年前的过去的人,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罢了。这样一来,我就能推断出,某个人对这孩子撒了个弥天大谎,向她灌输了虚伪的人格和时代感。是否在我尚且不知道的地方,存在着一个金库,可以通过对她的欺瞒而开启呢?

等等。如果这一切真的跟时间错乱有所关联,那么这有可能并不只是发生在“有可能是梢的女孩”身上,同样地,熊猫“空空”和“点点”也可能穿越了时间的壁垒。这也就是说,“空空”和“点点”其实并没有被“诱拐”,而是基于某种原因,或者某人的行动,从“距今十一年前的过去”被移动到了“二十二年后的未来即距今十一年后的未来”甚至有可能是“更远的未来”,被相应时空中的神代动物园收养,直到“十一年后的未来的梢”的“最近”那段时间,它们可能再次发生时间跳跃,穿越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时空去。而熊猫母亲“伦伦”可能也追寻着双胞胎幼崽的痕迹发生了两次时间跳跃,并没有被送回中国。这样一来,将熊猫送还中国的报道就是伪造的,是为了掩盖熊猫母子谜样失踪而编造的有组织、有目的的谎言。在时间轴上来回穿梭的熊猫母子……到底是谁让它们变成这样的呢……熊猫死忠?

我又试图将无法理解的现象归结到熊猫死忠头上了。我在试图利用熊猫死忠的存在来逃避对谜题的解读。

熊猫死忠只是偷走了女孩们的灵魂。这跟“十一年前”发生的,还有“十一年后”发生(即将发生)的双胞胎熊猫幼崽被盗事件没有关系。可是因为二者都有熊猫这一关键词,让我不由自主地将它们联系到了一起……或许熊猫死忠的目的正是这个呢。我是否从头到尾都只是顺着熊猫死忠的诱导在思考?可是凶手既然留下了诸如“熊猫真棒!”“I·PANDA”“呀~熊猫太帅了”“PAPANDAPANDA·PANDALONLON·”“熊猫真可爱呀”这样的留言,那么他完全有可能真的会偷走双胞胎熊猫幼崽。日本的警察有没有根据这条线索展开调查呢?熊猫死忠事件的调查人员能否联想到,十一年前空空和点点诱拐事件的凶手有可能跟这次事件的凶手是同一人物昵?

“外国佬在妄想。”水星C说。我想起自己还没回答勺子的问题。她刚才问我“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奇怪的陷阱吧”……当然有。“某个人被某个人欺骗了。”我面对地板说着。因为我无法面对这里任何一个人的脸。被骗的那个人会是我吗?“梢”吗?还是“自认为是梢的某人”呢?又或者另有其人?或者这一切都超出了我的想象,事实上有更多人都被卷入了这场巨大的骗局吗?可是设下如此庞杂的陷阱,又会对谁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呢?

……无论我怎么思考,都无法得出结论。

“喂,老外,别扭扭捏捏了,让我看看你左手。”水星C又说。我依旧低着头,只把左手伸向坐在床上的水星C。水星C抓住我的手猛地一拉,说道,“这四根克隆手指,是不是跟你的有点像啊?”

我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水星C巨大的声音。我之所以对说话的内容不感到吃惊,是因为那是事实。真的很像。无论是上面的毛发、细小的伤痕,还是指甲根部的软皮、倒刺。为什么?!就在我内心深处的恐惧即将泛滥时,水星C又把我的左手拉向他,我的指尖感觉到温暖潮湿的空气,紧接着,强烈的疼痛在我的中指爆发。他居然咬我!痛痛痛!我反射性地向水星C的侧脸打出~个右勾拳。击中了,“哐”。水星C终于松开了我的左手中指,同时他也被我打得从床上滚下来。我还以为手指已经被他咬掉了,幸好还在。“很痛哎!”水星C大吼,我瞬间摆好架势。看来又要跟水星C打上一会儿了……真是没完没了。只要待在他身边,他就会不断地找我麻烦,一旦我对此作出反应,水星C就会更加高兴,继而不断地来惹事。

杀了他。

我为了折断他的颈骨,抬起右脚全力踹向躺在地板上的水星C的下颌,但只踩到了一个半透明的幻影,不,是水星C迅速弯腰躲过了我的攻击。他想必已经感觉到了我的杀气,那么在他躲开了我的全力一击之后,这回该轮到我小命不保了。水星C一定不会跟我客气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在心里紧紧地攥住了十字架,但水星C依旧满脸笑容,重新坐在了床上。他甚至还摊开双手让我看到他的掌心。“冷静点儿,老外。刚才那不是攻击,是给你做个记号。”他在说什么?“现在你手指上应该留下了我的齿痕,所以就算你真的被切掉手指,也不会跟其余四根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才是自己的了。而且万一事情发展到你不得不与自己的克隆体对峙的时候,手上的伤痕也会提醒你自己才是真货不是吗。这不是预防人格错乱的好办法吗?不过,你有可能本来就是个克隆,真正的你搞不好根本不在这里,这个问题就不能靠齿痕来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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