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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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上虽然没了石膏面,却多了其他东西,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小水潭上支架起两根细长的淡竹,这竹子和最后困住鲁承宗他们的以淡竹林为“百节纠错阵”中的竹子一样,颜色粉青灵灵的,就好像刚抽出的笋芽。

柳儿已经不敢再多想,更没有四处寻找架起竹子的人,玄妙的感觉让她意识到危险已经离得很近,急切中只管一个纵身上了竹子,晃悠悠间三两步便回到两水潭的交合处。

大水潭上风熏藤做成的绳子现在绷得更紧了,拉扯到这种程度所需的力道绝不是柳儿能办到的。肯定是在柳儿过潭之后,又有后来的高手将它再次拉紧绕住。

这一次柳儿抬头往水潭对面的石林瞄了两眼,她的心中还在恐惧那里刺骨的寒意和隐晦。迟疑的片刻和脸上的表情像是暗暗给自己鼓了下劲,当坚定的目光闪烁时,柳儿已经提虚升气踩凌燕步快速从风熏藤上走过。

过去后,脚步未做丝毫停滞,而是将步伐放大,改绳上的小溜步为大纵步直接闯入“八十四风云旗桩”。

整个过程中柳儿都紧张得绷紧颈椎两旁肌肉,头颈都不敢稍有斜盼。只是在从“八十四风云旗桩”中出来时,稍稍扭头往后瞟了一眼。这一眼只是转瞬间,但依旧能透过石柱间的空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石壁上落下,直扑圆石而去。

虽然柳儿心里也好奇这熟悉的背影是谁,可脚下步伐未停,反更加速快了奔出的速度。

出石柱林便是拐弯的峡道。快步转入了峡道后,柳儿便再也看不到圆石那里的情形,只有清明的听觉还能听到有些声响,那是搏击格斗发力闷哼的动静。

果然是血色刃光的是非之地,柳儿心里着实庆幸自己判断的正确。

出峡口便是“三断旋板桥”,那桥还是过来时的老样子,柳儿和原来一样轻车熟路地过去了。

过了桥后,柳儿才稍稍定了下神。她没有想到自己出来得这么顺利,看来进来时卜的顺出卦相是灵验的。

可其中还是有许多不明白,小镇中各种坎面自己能顺利地通过已经是很难想象的事情,现在怎么又会轻易放自己离开的。虽然她知道巨石外藏着的人不止一个,虽然她也知道那些人也许不是来自一方,正相互牵制着,腾不出手来阻止她。可是从进来时自己的发现和感觉来说,对家远远不止这么些力量,就是“八十四风云旗桩”那里的活扣也应该出手拦阻,怎么反连个影子都不见了,是否还有其他什么外来力量牵制了它们?比如说脱出淡竹林的老爹他们。

柳儿想到这里,抬腿便往外跑,她害怕老爹他们真要是脱出“百节纠错阵”,进入小镇再被什么坎面困住了,她也害怕自己被对家中哪个回过味或腾出手来进行拦阻,那就再难见到老爹。

柳儿急切地往外走,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桥下的水面无声地旋起四五个漩涡,那漩涡不大,但从水旋的速度和深陷的涡眼可以看出,导致漩涡产生的力量是强大的,而且应该是从水底深处发出的。

三道街往外,必定要经过松了弦的“迭步巷”。柳儿不知道“迭步巷”是不是还和来时一样,因为她根本没能走到“迭步巷”的位置。就在距离巷口还有两个店面的时候,旁边一家寿衣铺门面中的一扇门页一晃,蹦弹出一个青色的身影。

那身影不高大,是那种粗短厚实的样子的,那身影也不十分矫健潇洒,但他的速度却是快得惊人的。整个人就像大力弹起的一个青色的皮球,而力道却远比皮球凶猛得多,就像空中飞行的一块青色方石。

柳儿虽然也有很好的轻身功夫,但突然的袭击再加上极快的速度,她没能躲过去。青色的身影在柳儿背上拍了一把,柳儿连眼珠都没来得及转动一下,便如同被砍断的树枝直直飞出,跌扑在地,一声不出,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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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和祝篾匠说的一样,在这条白石阶道上的行进过程始终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也和祝篾匠说的一样,这条道儿的两旁的确有许多奇异草木,有些树上还挂着累累果实。真的奇怪,这才是刚刚开春时分,万物复苏之时,这里的树上就已经结上了果实。远远看那些山果饱满鲜滑,很诱食欲。但有了前面的那些教训,没有一个人有丝毫离开白石阶路去采摘山果的想法。

柳儿他们走得并不快,但这条白石路很快就到头了。这也难怪,告诫之路,只是要起到警示的作用,它不是真正用来给你前行的,而是要你及时回头。

没有人回头,不回头就要走更为艰难的路程。在这里余小刺舍弃了他的铜船,因为前面的道路真的无法再带着铜船走了。虽然在失去两个帮手后,五侯一直都帮着余小刺拉船,可继续往前的路连人走都困难,更别说带着这条船了。

第四卷 踏浪挥霂 第三十三章 急奔走

就在余小刺整理船上要继续往前带的东西时,篾匠到周围查看了下地形。这地方是处在一个半腰岭的位置,旁边有个蜿蜒而过的深大草谷。草谷中不管是小草还是灌木,以及草谷两旁的树木,都朝着一个方向歪斜。看来这里水季时是盈沟(有水流过的山沟),从歪斜树木的位置看,其中流过的水还不小,这样的深度或许是这周围山岭的主泄洪道。

“你把船推下这边谷里,这样回来时说不定还在,到时候也许能派上用场。”篾匠对余小刺说。

不管铜船还能不能重新找回,也不管能不能派到用场,留给对家得着总是不会情愿。这样推下草谷也许是最合适的处理方法。

铜船滑滚下草谷,淹没在草丛之中。柳儿看着那片被铜船压得稍有些变形的草丛,心中涌起一团疑惑。

有疑惑的不止柳儿一个人。在场这些人都是江湖走得久了,哪个不是鼻毛一拔当针使的人精。如果要有人除外的话那只有篾匠,因为正是他的言行让大家感到疑惑。一个百十多年没人来过的地方,一个从没来过这地方的人,居然能迅速找到合适的藏船位置,而且还预见到也许可以起到作用,这的确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有路不一定能走,无路也不一定不能走,最让人犯难的往往是有几条路放在自己面前,这时候能走不能走就在自己一念之间了。

其实鲁承宗他们面对的选择并不多,就是两条路。可是让人为难的是祝篾匠和周天师各自坚持其中一条道路是正确的。按理说应该听祝篾匠的,这里毕竟是他祖辈生活过的地方。可是周天师认为祝篾匠自己也从来没走过这里的道路怎么走凭的只是祖辈人留传下的些许信息,前面所带之路又没有一段是顺畅无忧的,几乎每一处都有人出事。

而周天师判断的那条道却是有自己道理的,从树林颜色的区别和分布上来看,前面这片区域和道家的“虚升分清图”非常相似,“虚升分清图”是教导初始修道之人在入虚提升时如何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把它们各自藏于身体的哪个部位,然后让一脉清灵之气从中蜿蜒而过,最后到达灵窍。当道行修炼到一定地步,可以忘却一切情欲时,那脉气息便无阻隔直上灵窍,这“虚升分清图”便无用了。周天师选择的那条道儿从蜿蜒走势来看,正是合气脉穿过“虚升分清图”的走径。

“祝老弟,你择的道儿兴许与老人们说的无误,但这百十年来,这里的对家儿是有可能把它改了的。”周天师说得很有道理,也说得很是客气,完全是用商量的语气。

“我说是走这条道。我不知道自己择的道儿对不对,但我知道这条道怎么走。”祝篾匠很倔,他的性格并不像他手中的竹条能直能曲,这和他长时间在山里很少接触外界有关。

一旁的柳儿没有想他们谁的决定正确,却是听出篾匠话里的破绽,他怎么会知道一条被坎子家掌握了百十年的道路怎么走的?是他走过?还是有人教过他怎么走?这篾匠到底是哪路神仙?

“鲁大哥,你相信我就跟我走,不相信我,你们自管跟着天师走,我就在这儿等你们。”篾匠虽然脾气倔,语气中却始终淡淡的,不带一点烟火味。但话里的意思表达得非常清楚,他自己是不会走周天师选的那条道的。

“实在不行我们分两路就是了,愿意跟谁自便。”余小刺瞧两个意见争执不下,便在一边出了个馊主意。

“既然你知道那路怎么走,我们还是跟着你,不对再退回就是,也不在乎这一天半天时间。”周天师到底是修行高深之人,他主动让步。同时他的心里也清楚,眼下就这么几个人了,力量再要分散开来,这一趟走下来不要说得不到什么结果,是否都有命退回去都是问题。

也许篾匠真是对的,他选择的路走下来一直都没再碰到什么危险,而且一路走来山明水秀,处处能看到累果灵草。

不管外人怎么样,鲁家的人却是越走心中越是沉重起来。坎子家都知道,在大面积的地域中,不可能连续铺开坎面,只能在几处关键位置设坎节,也就是扼住关口。只有当对自己设的坎节信心不大的状况下,才会沿途再多设几个杀扣,坎子家管这叫途扣,也有叫线瘤的,其作用主要是消减解家(攻入坎面的一方)的有生力量。现在走了半天的路程了,没有发现对家设的一个途扣,一切都和平常的山水没什么区别,道路也算好走,没有需要手脚并用的攀爬路段。但这些却正意味着前面要面对的是个非比寻常的大坎面、大阵仗。

柳儿心里的担忧更多,清明的三觉搜索的信息表明有许多活物在他们周围活动,但这些东西没有围击他们,也没有阻拦他们,而且每每与他们距离靠近时还主动退避。是对家害怕与自己冲突?还是对家不具备拦阻自己的力量?都不大可能。那么是什么原因?

柳儿低头思索着,脚步越来越慢,渐渐退到队伍的后面。当她再次抬头时,从远处看到前面走的几个人被树叶间落下的光线笼罩着,都缀上一层金灿的边框,而身上映照着树叶的各种色彩,显得斑驳花哨。

“咦!”柳儿看了看自己身上,自己怎么没有和他们一样。“刚才和他们在一起时也没有看到这景象,离远了才看到,这是坎面子中才会出现的现象,而这里大山大水地,应该无法整个布坎,是树木枝叶间偶尔出现的巧合吗?”

“不对,不是巧合!”柳儿灵犀顿通,“这正是对家为什么不与我们正面接触的原因,因为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踩入了对家的坎面,对家认为我们处在这步境地,根本不值得再用正面的搏杀来拦阻和消灭自己这些人。”

“停一下,我们好像走错了。”柳儿不想直接对前面的人说出已经踏入坎子中了,那样会让一些人慌乱,而慌乱也会让对家知道自己已经知晓入坎,对家为了保险也许就要采取其他手段对坎面进行补充和加固。

“没有呀,又不曾有岔道偏路,就一条道走到黑的,闭眼都走不错。”祝篾匠回身朝柳儿走近几步说。

“那我们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柳儿试图通过提问来让大家瞧出处境不妙来。

余小刺抬头看看天上面落下的光线,然后抢在篾匠前头回答柳儿:“柳丫头,这还瞧不出,这是往南。”

柳儿点点头,余小刺用的“天光辨向”是水上人家惯常用的法子,因为在广阔的水面上没有参照物,只能从太阳光的方向上来判别。

“不对,应该是朝东。”祝篾匠又一次和别人的见解不同。不过篾匠能说出不同的见解必定有他的把握,他用的是“迎阳背阴”的法子。这是通过观察树木、山石的色泽以及附着的苔生植物来确定的,这法子和观树木年轮都是山里人常用的辨向手段。

“听我的,不会有错!”余小刺可没有周天师那样的涵养,见篾匠否定自己的判断,胸中愤火就往上涌,不做丝毫让步。

鲁承宗是个明白人,一听两人辨别的方向不同,便知道不对劲了。又见余小刺发火,赶忙拦上来:“老弟,别急,也许两人都辨得对的,是我们走错了。”

“是不对,我这里瞧出的是往西南方向。”周天师等大家都静下来,这才把他摆弄了半天遁甲盘的结果告诉大家。

又一个不同的方向!这下大家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走错了,走到坎面里来了。立刻有两三人用埋怨的眼神看着祝篾匠。

“你这妞娃子,打的什么趣,莫名其妙地研究方向干嘛,我们只要走过去不就行了嘛。”祝篾匠反倒嗔怪起鲁天柳。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这话也说的有些强词夺理。但显然篾匠是不懂如何争辩的,也或许是不屑与谁争辩,说完自己要说的话便只管领头朝前走。

周天师朝余小刺递了个眼色,余小刺马上会意,紧赶几步盯牢在篾匠的背后,相互的距离基本是脚尖碰脚跟的程度,同时,余小刺边走边从后腰间抽出了那对闪着阴寒芒色的分水峨嵋刺。

柳儿有些着急,她感觉大家现在对可能出现的危险有些麻木,她还觉得自己这些人这趟走得仓促没有计划,还不如没进到这片百翎山区时那样组织合理各负其责。标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甚至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因为人数也太少了。

“哎!你们听我说,不要急着走,听我说。”柳儿从后面往前赶,她想把大家拦下来。

可是领头的篾匠却是越走越快,后面的人也一个紧跟一个,没有把路让开给柳儿过去的意思。

“等一等,周围有怪声,担心有活扣!”柳儿真的急了,她再不能忌讳对家听到自己的话,高叫一声。

祝篾匠猛然一个停步,紧跟着他的余小刺也反应迅速,脚掌一横,在离着篾匠还有半尺不到的地方停住。

再后面是余小刺的徒弟和周天师的徒弟,他们都收身不住,直往余小刺身上撞来。余小刺双臂一横,纹丝未动将后面两个人给架住。

停住脚步的篾匠蹲下来,用手轻轻掀开路旁一蓬细叶草。

草下有半个脚掌印,半个穿竹片鞋底的脚掌印。

篾匠将自己的脚伸过去,看得出,这脚印和篾匠的脚掌大小一样,而篾匠穿的鞋也正是竹片编制的。

“怎么回事?!”余小刺瞧出不对劲来了。

“是循道坎吗?”赶上来的鲁承宗瞧出些名堂来。

篾匠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嘘!都静声!”刚在大家身后站住的柳儿语气有些微颤。其实她说话时,这些人中没一个在说话,都默默地看着那半只脚掌印在纳闷儿。

“怎么了?觉出什么了吗?”水油爆看着柳儿紧张的表情,轻声问了句。

鲁承宗是知道自己女儿拥有超常的清明三觉的,也用忧虑的目光注视着柳儿。

“他们来了,到处都有,越来越近了!”柳儿微闭着眼睛,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同时用纯正官话一字一句地说出搜索到的信息,这让她的样子看上去很陌生,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跟我来!”篾匠再次跳起来朝前赶,这次已经不是快走,而是在开始奔跑了起来。

余小刺依旧紧跟着他,其他人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决策时,也只有跟在后面。

山路真的不好走,这要是慢慢前进还不怎么觉得,可是奔跑起来后,就瞧出不同了。余小刺肯定是跟不上篾匠的,水上的本事到在山里了肯定是有区别和差异的,能不连摔带爬就已经很不错了,鲁承宗、五侯、还有那两个徒弟都是跌爬了一身的泥土草屑。

现在紧盯住篾匠的已经换做了周天师,他的背后是水油爆,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老厨工还是个翻山越岭的好手,瞧着他的步伐动作并不快,可是始终是稳当的,步步到位,前面再快都不能把他拉下来。再后面是鲁天柳,虽然她是练过轻身功夫的,可是用来走山路却并不十分轻松,至少她几次想超过水油爆就都没成功。

篾匠这次又是嘎然而止,这次又是掀开路边一蓬细草,不同的是他们这次看到的是整个的一个脚掌印。

“不远了,赶紧走!”这次篾匠没有细细研究,一看到脚掌就肯定地说道。

“赶紧走!”柳儿这句话几乎是与篾匠那句“赶紧走”一同出口的,不知道这算不算英雄所见。不过他们同样一句话的原因却肯定不同,柳儿是因为危险的进一步逼近才说的。

当他们冲出树林,冲到一个岭子弯的突出平地上时,身后刚刚穿过的树林,从坡顶到坡底像是落下一片暴雨,树叶剧烈抖晃、“毕卜”作响。

“还是过来了,不管什么图儿,只要能不出血能出气就行呀。”水油爆回身看着那怪异的树林发出一声感慨。

周天师觉得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此时回身他能更清晰地看出刚走过的树林布置确实是合的“虚升分清图”,本来自己选的路径是“气脉冲灵台”的走法,而从刚才篾匠走的路数来看,这条路径走的是“血脉绕平心”。可是“心脉绕平心”是用在道家修行中“意血相注化铅汞”的法门,虽然也是具有高深道理的,与“虚升分清图”却是里外相合的两层关系。这水油爆的话是巧合还是话里有话,要是后者的话他又是如何知晓道家的修炼秘法的。还有……后面赶到的人都在喘着粗气,水油爆却是能气定神闲地发着感慨,这人的体力和心力都非同等闲之人。

周天师注意到的这些,鲁天柳也注意到了,而且除了这些外,柳儿还发现到嗜酒如命的水老头从进山开始,虽然也整天拎着酒瓶,但除了女贞林摔到树上的那瓶,酒没再见少过。

就在柳儿偷看着水油爆心中暗自纳闷时,鲁承宗将她拉到一旁悄声说道:“出来后我也瞧出了,刚才那坎面是从奇门遁甲第四十局‘九转天格’演变来的。你说的没错,这坎面中还有活扣,但这活扣一般是在入坎之人走到七八转之后,精疲力竭时才撒出,这样可以保证一击而中,而且反击的力度也小很多。这篾匠肯定是个坎子家的高手,他能看出天光树影的后三级方位变化,所以在三转上就将我们带出,对家杆子连提前撒扣都没来得及。这样的高手在我们鲁家也是几代才能出一个的!”

“就是说伊格的本事比阿拉要笃,只是深藏勿露格。要伊真格是鲁家后人的话,阿拉的成功希望就很笃哉。”柳儿说。

“可他要是对家的诱儿,有很多机会可以要我们的性命!”鲁承宗说。

“那伊做啥还带得阿拉这些人过来哉?”柳儿觉得奇怪。

“鲁家祖辈藏的宝,别人家不一定能启出,不排除获取我们信任,然后把我们用作启宝的启匙儿。”

鲁承宗告诉柳儿这些,是因为他们鲁家人里只有柳儿还能跟上篾匠的节奏步伐,他要柳儿紧随在篾匠身边,发现什么不对尽快做出反应。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柳儿有些怀疑鲁承宗的想法是否正确,因为有更多的疑点在别人的身上出现。

过了坡弯子,再越过一个岭子就可以来到悟真谷的谷口。这个岭子与前面的山岭相比,显得贫瘠许多,远望过去,整个岭面上只有孤零的四五棵树,发黑的树皮,绿的发黑的树冠,歪扭的树干,在稀疏的草皮衬托下,在残余的最后一点暮色中,看上去像是地狱中逃出的凶魅。

“这里不能停留,必须趁着夜色赶路,过了这岭子再休息。”余小刺是匪家出身,江湖上的杀伐守护比别人要有经验得多。他们现在所在位置是刚刚转过岭弯子,前面又是广阔的秃岭面,如果在这地方落脚休整的话,对家无论是暗袭还是强攻都方便之极。

周天师也连连点头称是,还说出一套“营不对折见,营不坠徒坡”的行军打战用的套子话,看来老天师广博的学识中还包括这方面的知识。

走上秃坡一半不到,正好目送最后一丝暮光沉落入天际。这点微光才一不见,柳儿便觉得寒意顺着脊梁往后脑上爬。同时,有一股小旋子风无声地绕着大家飘过,扬起些许尘埃扑上了人们的脸面口鼻。

前面的人都没有太在意,只有周天师立住了脚步。

“老天师,寒劲透骨哉,勿对劲格。”鲁天柳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给周天师,她知道像周天师这样高深道行的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止步不前的。

“是有点不对劲。”周天师说着,左手五指飞快地捏掐不止,然后突然又换作右手捏掐。

见周天师突然换手掐算,柳儿脸色顿时变了。左手测人事,右手度鬼事,这是龙虎山“左右阴阳”测算法。换作了右手,说明刚才的寒劲和旋风是与鬼有关。柳儿和一般女孩子一样,可以不怕恶人、凶兽,鬼!却是没办法不怕的。

右手的掐算也停止了,周天师满脸的迷惑。

“勿是脏个物什?!”柳儿问。

“不知道,很奇怪,算出的结果人鬼都是,又人鬼都不是。”周天师答道。

“绕什么口令呢?人呀鬼的,黑灯瞎火、荒山野岭的,不要瞎说话再引些什么出来。”水油爆本来是在后面的,从鲁天柳和周天师旁边经过,正好听到他们的对话。

水油爆的话才说完,又一阵急风刮过。随着这阵风,传来“沙沙卡卡”的响动,其中还不时有呜咽之声飘过。那些声音仿佛是许多的鬼怪妖魔在饮血嚼骨,听着心里发虚发慌。

“什么声音?挺吓人的!”余小刺的徒弟说话时,牙关和嘴唇禁不住地抖动。

“别紧张,这是风吹竹子的声音。”篾匠在安抚大家。

“风吹竹子可不是这样的声音。”五侯瓮声瓮气地反驳篾匠的说法。“我们在阳山的家,房子旁就是竹林,我听了那么多年都没听到过这样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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