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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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发出的暗白光线让他也看清楚了快冻僵的那个人是五侯。他没有马上行动,而是谨慎地目测了一下自己和五侯、和放寒气的东西以及和落水鬼之间的距离,这才选择了一个角度快速行动了。

鲁联拉着五侯再次钻出水面换气时,那水面是个井口。鲁联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而五侯知道,但是这里是左鼻孔还是右鼻孔他也一时分辨不出。

“五侯,在下面有没有找到什么东西?”鲁联有些急切地问道。

“不知道,柳儿先下的,我下来就和那些怪物打架了。”五侯说的都是实话,这一点鲁联是不会怀疑的。

“那现在你听好我说,刚才很冷的东西叫‘冰精吐寒’,要破它就必须封它的吐寒口,你想办法从侧面靠近它,将它的封口给盖了面。”鲁联说话时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这井口的水真的很冷。他尽量踩着水将身体往水面上拔,他从刚才上来时的过程知道,下面有一段水层还要寒冷,应该尽量离那里远些。

“冰精吐寒”,是域外海客带来的一个传说。说是在大海的南边,有一个极热之地,时常山顶吐火,喷出血红火石,能将大片海域煮开。将此石携带至北方极寒之地,此石能尽吸寒气,等它寒气吸足,石头便不再僵硬,入手如棉。但只是传说,没有人摸过,摸过的人也都在瞬间变作一块冰块。这石头叫做“冰精棉石”,其寒气只有用冰魄寒玉可以封住,因为冰魄寒玉的密度可以阻碍寒气的散发。在冰魄寒玉做的密封容器上设个可开启的口子,让寒气按需要的角度方位射出,这就是“冰精吐寒”。

鲁联是定海人氏,从小就生活在海边,早就听行海的说过这样的传说,可是他一直都不信,直到六年前与鲁承宗到浙江天邛山落石瀑与对家争夺瀑布下的“镜石天书”那回,他们是比对家先到的,可是百尺高的瀑布,瀑布中不止有急流直冲而下,并不断有石头随水而落,而真正可怕的是水中还有一种剧毒的水虱,沾肤见血人即亡。他们在那里想了许多办法都不可行。于是回头到太湖边找渔夫“带刺鼋鳖”余小刺借“刺水铜甲”再来取宝。可是等他们重新来到时,“镜石玄刻”已经被人取走,只留下百尺的瀑布还稀稀落落地流着,瀑布和下面水潭结的冰还没有全化。当时是五月天气,能将这瀑布和水潭都结成冰,除非是神仙。鲁承宗觉得也许真的是天不助我,黯然回头。鲁联当时曾想到“冰精吐寒”,但他没有说出来,他依旧觉得那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现在的鲁联其实还是怀疑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如果真是“冰精吐寒”的话,自己的方法也不知道行不行。但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用这样的蠢招勉力一试。

他们再次潜入水中,五侯对师傅的吩咐也是死不回头的,他先转到那个方形大柱后面,然后紧贴水底向那东西靠近。他这时的位置比那“冰精吐寒”还要低,所以他反而没觉得怎么寒冷。那“冰精吐寒”看起来像个坛子,坛子就肯定有坛子口,五侯清楚自己就是来盖坛子口的。可是用什么盖呢?

他围着坛子口转了几圈,没有发现盖坛子的机括。于是他在坛子身上寻找起来,也没有发现什么。五侯只有一个地方好查找了,那就是坛子底。

粗人就是粗人,他只知道做事,却很少琢磨事。于是五侯想都没想就将坛子倾斜了一些,往坛子底看去。

这么一个倾斜,五侯好像听到一点“哗啦啦”的链条抖动声音。他也没在意,只顾自己仔细查看坛子底面。他依旧什么也没发现,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些东西,但不是关上坛子口的机括,而是在周围又出现了几个模样相似大小不一的坛子。

是六个,又出现了六个坛子,有高有低地浮在水中。可以模糊地看到,这些坛子之间有东西连着,像是根粗粗的链子。

五侯怔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可能犯错误了,但什么地方犯了错误他却并不清楚。他轻轻地将手中倾斜的坛子慢慢放正。突然,坛子背后牵着的链条一晃,六只坛子中有一只轻飘飘地翻了个身。五侯便觉得一股大力的寒流朝自己撞来,范围很大,他无法躲避,只能被重重撞出。是的,不止是寒冷,还有力道,五侯被撞出的身体在池底的淤泥中滑过很长一段才浮了起来。

没了知觉,五侯一点知觉都没有了,而且他连自己到底是被撞昏的还是被冷昏的都没有搞得清楚。

这一切一旁的鲁联看得很清楚,他看出那几个坛子的摆布有些像一个阵法,可是是什么阵法却又看不出,就这么几个坛子模样的“冰精吐寒”无规则地悬浮着,似乎毫不相干,却又有链条将它们相连在一起。

肯定不是善茬子,这样看似毫无奇妙其实充满神奇的摆置,不是瞬间就给五侯套了个扣儿吗?再说这坎面的七个扣子都是用世上少见的“冰精吐寒”做成,那这其中的玄机肯定非同小可。说不定自己要找的东西就在其中。

眼见着那只翻转了的坛子恢复了原样,鲁联选择了一个悬浮着的个头较大的坛子,并从下方快速接近了那只“冰精吐寒”。他非常的小心,因为从刚才五侯被击出的情形来看,这“冰精吐寒”不仅是散发寒气,它还具有很大的力道,这力道也许是一种自然现象,相当于电、磁之类的力量。也有可能是人为设置的力,就相当与传说练寒功的高手出的寒劲。

总之,不管是寒气还是寒劲,鲁联只有一个应付的办法,就是不让它碰到。他是轻轻地摸到坛子底下,然后紧贴着坛子轻轻地摸向坛子口,他知道,自己贴 紧坛子,被击出的可能就会非常小,因为坎面的设置不会将一个扣子的力道向另一个扣子攻击。他也清楚,只有先将这些“冰精吐寒”的口子都封了,才有机会找到他要的东西。

但是一切并不是像他预料的那样,他沿着坛子外壁摸向坛口的手指尖稍稍撞了一下坛子颈部的凸沿,这坛子自己倒似乎纹丝没动,但是它的斜下方一只“冰精吐寒”悠悠然地一咕噜翻了个身。

鲁联觉得一股极度的寒冷夹杂着一股大力猛击在他的后背上。他的身体顿时在一瞬间寒冷僵硬,如同死尸,僵直的身体已经由不得他自己了,忽忽悠悠地就往水面上浮去。

就算是这样,鲁联受的伤还是要比五侯要轻得多。因为他看到五侯吃亏的经过了,所以他有准备,他的手指刚一撞到凸沿,他就弓背缩脖,等到那力道撞到他背部时,他马上挺胸收背,这样就卸去了一部分力道。所以他受的伤害还是寒冷多过撞击。

等他快浮上水面的时候,他发现水下的冰面变得极薄,有些地方都没有了。大概是因为那些“冰精吐寒”变化了位置,没有东西维持冰层的冻结,在上下都是池水的作用下,冰面迅速融化了。水面上缓解了的温度也让他迅速从承受的寒冷中恢复过来。让他能够有能力在水下挥刀,劈开了那戴银色面具女人的裆部。

鲁联上来换气的一瞬间,他的眼睛很自然地看了一下自己打在石栏上的回头绳,他发现那绳扣已经松了,这让他脑子中一个激灵,他似乎想到些什么,意识到了些什么。

“叠覆计数索”,是他在一部古籍中见到的。他和鲁承宗在金华一所古宅里点出的部古籍叫《数道》,其中内容讲解的是从远古到明末各种奇特的数学计算方法。他记得有种最古老的计数方法叫“叠覆计数结索”,是通过结绳扣的方法达到计数的目的。但这“叠覆计数结索”是按一定顺序进行系扣和解扣的,如果解的时候乱了顺序,还没解开绳扣,绳索的其他部位就会纠缠出几个绳扣。这样是防止交易中遇到小人和自己记忆失误的最佳计数方式。那么下面链条连接的“冰精吐寒”是不是有和这种结索计数方式相通的原理呢?

于是鲁联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中。

到了水里,鲁联变换了几个位置,在变化了几个方位以后,突然,他看到了一张人脸,一张巨大的人脸。这张人脸是由连接那些坛子的链条勾勒而成,而这七只大小不一的“冰精吐寒”正好充当了眼鼻耳嘴七窍。

“叠覆计数结索”,对,如果真和这“叠覆计数结索”原理相通的话,那就是要在这七窍中找出顺序来。

按传统中医面脉来论,眼观鼻,鼻观口,双耳通口喉。此七窍皆须气行,气之源由口喉出。须从七窍中的口入手。

鲁联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他选择了一个极好的角度,如一条轻巧的鱼快速接近那只口位的“冰精吐寒”坛子。

他的手刚抚到“冰精吐寒”的坛子,身后一根黑色方柱斜斜倒下,倒下的黑柱推开一道暗流往两边涌了过来,直撞在鲁联的后背上。人在水下暗流中的身形是最难以控制的,因为没有立足点和借力的依靠。所以鲁联被一下子推在坛子上,坛子整个被推开了两三尺。

变脸了,嘴巴的大幅度动作,一般会牵动两只耳朵,这张巨脸也是如此变动的。其实这么大的一张脸,真要有太大变化并不太容易。那对耳朵也就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两只“冰精吐寒”的坛子口稍微改变了一下方向。

鲁联动不了了,他的身体像被压上了千钧的重物,四肢全都僵硬无法动弹,身上迅速蒙起一层薄冰。是由于那两只坛子口同时对准了他,两股裘猛的寒劲定住了他,两股极度的寒气冰住了他。

他的顺序看来是选错了,选择的第一只结扣位置是错误的,破这样一张脸不应该由口入手。但是知道这个信息已经晚了,在坎面之中,一个选择的错误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郑五侯被“冰精吐寒”击中后,失去了知觉,幸亏是嘴里衔着气泡呢,不然这命就没了。他是最早受的伤,却在鲁联后面飘上水面的。

鲁承宗看到五侯,出声唤他,他没有回答,只是朝着鲁承宗直直地看了一眼,喉咙间猛哼一声,他嘴里衔着的白色猪尿泡变成鲜红鲜红的。

五侯的血喷在了猪尿泡里,但他没有吐掉猪尿泡,因为里面至少还存着一两口气,因为他看到师傅再次入水怕师傅出现意外。淤血刚一吐出,他就头颈一扭,重新钻进水中。

入水后的五侯第一眼就看到鲁联被坎面制住,于是他全都不顾了,什么寒气、寒劲,什么链条坛子,什么坎面扣子,全在他脑子里丢个精光。他只是挥刀往那连接的链条砍去。他心里认为只要砍开链条就散了连接,就救了师傅。

朴刀砍在链条上,链条当然没有断。但是制住鲁联的那两只“冰精吐寒”的坛子突然自己封了口。

五侯身体继续往下沉,他要尽快靠近师傅,因为鲁联正如一个粗重的石条一般快速地往下沉。虽然摆脱了扣子的缚杀,但如果像这样沉入那不知多深的水底,他照样没有生还机会。

五侯下沉的过程中,顺手在两眼相连的短链条上砍了一刀。这一刀让连接在这链条下方鼻孔处的两只“冰精吐寒”阖上了坛口。

是的,五侯误打误撞竟找到顺序和扣点。对家的布置真的是绝顶巧妙,他们将“冰精吐寒”的封口弦节没放在坛子上,反而将它们放在连接的链子上。而且解这道坎面不是从七窍下手,而是从天灵、眉心、人中、双颊、双贯太阳穴依次下手。五侯正好做对了第一、二两步。

突然,这些链条连接的七只坛子剧烈抖动起来,接着整张脸慢慢扭曲翻转,链条一段段扭曲在一起,脸越收缩越小,翻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扭曲纠缠成一个大团,往一旁的黑暗中极速撞出。

五侯只做了一二步,下面其他步骤没做,这就让这个坎面的寒劲力道运转得不均衡了,相互纠缠在一块儿。坎面只是破了,而不是解了。其实就算鲁家人知道坎面解法,这样大一个坎面,凭五侯一个人是完不成的,因为有的扣子是需要两处同时封口的。

那些坛子不知道撞在什么地方,但五侯很明显地感到撞出的那个方向有大片的土石落下。他管不了这些,运转手脚,快速游向师傅。

鲁联虽然下沉得很快,但五侯的游速更快,一下子就捞住了他的身躯,并踩着水带他往水面浮出。

浮出水面时,鲁联猛然倒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悚然的声息。五侯惊呆了,不是被鲁联吓了,而是被池塘上的情形吓了。

不但上面的两层小楼已经全塌了,池塘中可以看见的房屋、墙壁、亭轩、长廊、假山都塌了,坍塌了的废墟中有和池塘一样墨绿的水泛漫上来。池塘周围的花草树木也全倒了,横七竖八地架浮在废墟和水面上。

鲁联随着那声声息也醒了过来,这样的铁血刀客生命力是极强的。但他的手脚还是僵硬不能动弹。他也看到面前这些情形,却没有表现出太多慌乱。他艰难地喘了口气,用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我们必须从水下逃走!往后门方向!”

于是五侯辨别了一下原来园子后门的方向,两人同时大吸一口气,再次潜入水里。在墨绿的漂浮着许多杂物的水下,在不断有土石落下的水下,五侯携着鲁联往后门方向潜游过去。

那个方向没有生路,不止那个方向,所有方向都没有生路,一道精钢制成栅栏挡在他们面前。栅栏上都是一根根酒盅粗细的钢条,掰不弯扭不断,就像是索魂夜叉手中钢叉的叉条,蛮横无情地将人们带入水下的鬼域。

第二卷 撕风裂冰 第三十一章 破七狸

七狸镶石壁,压龙形,劲自狂。

飞絮断狸头,龙真灵且盛。

细诉诸般源,皆说道,气数定。

今日乱居格,去时双偎依。

——醉垂鞭

从天井水面上刚没入水中,眼前的那些可怕情形出现得有些突兀,这让鲁天柳只能下意识采取一种策略——逃避。

她并拢双腿急速地往水底下沉,但此时的下沉已经变得很吃力、很不容易,因为周围莫名地旋起一股股暗流,让周围的水域中充满各种怪异的力道。

柳儿不仅要在这暗流中克服各种方向的怪力道极力加速下沉,还要不断挣扎着避让那些“尸茧蠨蛸”,她知道,要是碰破了那些尸茧,其中的毒液和蠨蛸是不会给她继续活下去的机会的。

“尸茧蠨蛸”和百毒尸偶是可怕的,但鲁天柳凭着灵活的动作和轻巧的“辟尘”手法还是可以应付的。

远处那一堆黑乎乎的活物不知道是什么,虽说不了解的才是真正可怕的,虽说它们在渐渐往这里靠近,虽说它们还不时发出诡异可怕的咕咕怪声,但目前还没有构成威胁,这应该算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柳儿清明的三觉能感觉到,真正的危险来自那一股股的暗流。在暗流的作用下,她的身体开始也随着那些“尸茧蠨蛸”一起盘旋起来。而且这应该才刚刚开始,她听到从前方传来的急促猛烈的水流声,她的触觉也强烈地感到那里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前方暗流的中心就像一个满是刀锋的铰盘,在急切地将自己往它的中央吸去,要把自己在那中间铰碎。

柳儿的身体越来越控制不住了,她连躲避“尸茧蠨蛸”的力量都丧失了,幸好在这暗流中,“尸茧蠨蛸”和柳儿是按同一个方向同时盘旋,不大容易出现相互撞击的情况。

不对,暗流有改变。柳儿听到了不一般的水声,同时她也看到了两股暗流交叉处的白亮水流,就像一把剪刀,对着鲁天柳剪切过来。这样的交叉暗流力量是极大的,在这里的水流冲击下,柳儿肯定很难抵受。但水流的冲击还是其次,在这里“尸茧蠨蛸”搅成了一团,怎样盘旋的都有,而且还有许多的尸茧都被剪形水流铰破。那里的水已经含有剧毒,那里的剧毒的水里还有挟带剧毒的蠨蛸在兀自疯狂。

柳儿被暗流的吸力渐渐拉向那个剪形水流,她的脚底已经能感觉到水流的冲击。她的身体旋转得也越发快了。

必须想办法,必须止住自己旋转的身形,必须停住自己的身体继续滑向前面的水域,要不然就死定了。

一条“飞絮帕”从柳儿袖口中飞出,速度不快,就像是个在水面飘扬的柳枝倒影。“飞絮帕”缠住的是一根链条,拖拉水中移茔的链条。

柳儿的身体还是继续往前,因为链条被缓缓拉直,并没有立刻阻止柳儿的身体。柳儿牵住“飞絮帕”的手臂一用力,身体猛然往后拖回一点,随即左手“飞絮帕”撒出,缠住了链子的上面一段。然后右手“飞絮帕”松脱,甩手往旁边的一根链条撒去。柳儿双手一起用力,硬是将自己身体从暗流中横向拔出。

两根“飞絮帕”绷得紧紧的,整个移茔微微颤了颤。鲁天柳脱出了那道剪形暗流,却落入了另一个吸力更大的漩流之中。漩流的吸力几乎要把柳儿的手臂扯断。但是鲁天柳终于固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一大片的石块泥土从上面落了下来,四水归一的天井面全都塌了。大片的光线投下了,让暗绿浑浊的水域变得隐约可见。

柳儿尽力将自己的脖子勾起,往前面仔细看去。她看到了一面石壁,满是青苔的石壁。看不出石壁上有什么东西,但石壁的左右和上边不规则地排列着的七只石雕狸子头却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啊!在这里,自己在那几座桥上没有找到的狸子头都在这里呢。可是对家要这狸子头干什么,他们如果也悟出那张画暗藏的玄妙,那就应该将这些狸子头毁掉才是呀。这些本来是自家想拿来对付他们这样的龙脉后裔的物什。除非他们也是用来锁龙气龙脉的。看来秦先生说的没错,这家布局是伏龙格,可这是否说明对家是假冒的龙脉后裔?

前些天,鲁天柳和郑五侯得到消息从无锡蠡湖边的一座小院中盗出画卷一幅。此画画的是七只鲤头金鱼和一只小虾,其他也就是几块石头几叶水草。这画鲁承宗才琢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被人盗走大半张。幸亏秦先生在余下小半张的水草上发现了似是而非的几个字“山塘,龙胆。”于是这几个字让秦先生想起一个传说,讲叙了一个典故。

相传,元末时刘伯温来苏州,感到山塘河长贯卧伏在白堤前,状如巨龙,善于阴阳占卜的刘伯温预感到天下要重整,而这得天下之人必须伏龙才可成龙。于是他顺应天意,就施法在山塘桥至西山庙桥沿途的七座石级拱桥对直处分别设置了一只青石狸头,并赋予美名。“美仁狸”,在山塘桥畔;“通贵狸”,在通贵桥畔;“文星狸”,在星桥畔;“彩云狸”,在彩云桥畔;“海涌狸”,在青山桥畔;“分水狸”,在西山庙桥畔;“白公狸”,在普济桥畔。据说这七只狸有千斤巨锁功能,能牢固地锁住龙身,刘伯温破风水,锁死龙形,以便伏龙之人便于得手。这就是“七狸锁山塘”的传说。

看来画上的七只鲤头金鱼就是代表的七狸,小虾代表了一条龙,却不知是否山塘这条龙。于是,在土生土长的秦先生带领下,鲁家人两次探访,寻到了龙形山塘龙胆位置的这个园子。但是却没有找到也许可以克制对家的那七只狸头。

石壁在轻微地颤抖,是因为驱动暗流的动力就来自那个石壁。不,准确说应该来自那七个狸子头。这七个狸子头竟然蕴含了极大的能量,搅动水流急速旋转。

一个石雕的狸子头如何会有可能有这样的能量和动力。有可能的,柳儿就知道有这样的可能,她在龙虎山上就曾经听已经闭关的祖天师说过一种方法,就是借用前辈高人开光注符用以压镇某些恶物的宝贝,然后用意蛊驱动,就能发挥出极大能量。但这种方法很难控制,因为前者是用的道法,后者却是用的邪术。

明朝开国以后,有南疆来的术师,他们将一种本命蛊咒的方法融汇其中。当然,这也是一种邪术,它是将一个人的本命生辰以及血、发等物化做一符与意蛊一同注入宝贝,那么这宝贝的能量发挥便与这个人的意念、体力以及血息密切相关,也可以说他们的生命和宝贝的能量已经融为一体。

不知道这七只狸子头是不是也用的此招,但就算不是,也应该大同小异。

柳儿知道自己必须绕过这石壁才能逃出生天。也知道自己只有和这移茔一起走才有可能逃出。但那些拉移茔的落水鬼都似乎非常惧怕这石壁,远远地逃开了。没了这些落水鬼领路,她逃出的希望便破灭了。所以她现在只有采用另一个办法,破了这七只狸子头。

破这样能量极大的狸子头,必须选择一个合适的角度靠近那石壁。这就需要了解七只狸子头的能量发挥是怎样的一个范围和途径,然后从中找出空隙。这一点对于柳儿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她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全身心地去感觉那水域中漩流的方向和状态。

她发现了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这七只狸子头中有一只的能量在迅速下降。于是这只狸头控制的能量范围就给柳儿让出一个接近石壁的路径。可这狸子头怎么会突然能量下降?别是对家给自己放的什么诱儿。

不止是下降,那狸子头很快就彻底丧失了能量,它的周围消失了所有漩流,甚至连一点微微的波动都没有了。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鲁天柳曾听龙虎山的祖天师说过,本命蛊咒将人与宝连作一体,人亡则宝息,宝毁则人亡。那么现在这狸子头不再有能量了,说明与这狸子头性命相连的本命人已经死亡了。

鲁天柳一先一后抖开缠住链条的“飞絮帕”,这样她的身体便在漩流的吸力下,迅速往石壁那里的漩流中心冲了过去。

柳儿是不会冲到那个漩流的中心里去的,这就是她为何要一先一后抖开“飞絮帕”的原因,这样她的身体就会侧向冲出,再加上拼尽全力地划行和挣扎,结果就和预计的一样,她闯出了吸力奇大的漩流水道。

出来的过程虽然和她预计的一样,出来后的情形却出乎她的意料。柳儿没有能够一下子落入那个已经没有能量的狸子头的范围。在这范围的上方另有两股暗流交叉在一起,并交汇为一团。鲁天柳便落入这一团漩流之中,两股暗流结合成一个更大能量、更为强劲的漩流。

说实话,凭鲁天柳的能力她是万万逃不出这样的环境,但是就像老天在护佑着她一样。这两股合力的漩流突然间减弱并消失了一股力量。柳儿的反应是极快的,她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时机,顺着力量快速消失的趋势再次奋力冲出漩流。

冲出漩流的柳儿落脚在第一只失去能量的狸子头边,这只狸子头旁边紧靠着的是第二只失去能量的狸子头。

柳儿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往周围望去,这是要先估算一下采取行动后会出现什么后果,会不会对自己不利。她眼中看到的情景可以用壮观来描绘,余下的几只狸子头都分别发出数道无形的旋吸力,在这地下水域中化作许多巨大的怪异的喇叭口形暗流。

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伤害,虽然得出的是这样的结论,但柳儿仍不敢离那些狸子头太近,她只是远远地将“飞絮帕”撒出,缠绕住一只充满能量的狸子头的根部,然后用力往自己这边拽拉。

她仿佛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她仿佛看到一个女人在挣扎,她仿佛闻到狸子口里冒出的血腥味道。

狸子头本是在山塘河的七座桥上的,所以不是直接在这石壁上雕出来的,安放在这里肯定是采用了其他的固定方式,其他固定方式的牢固度肯定是比不过直接雕刻的。

于是狸子头掉了,掉入黑色的池底,掉入翻腾着的黑色淤泥中。狸子头带动的那些漩流也瞬间消失不见了。

鲁天柳准备再次撒“飞絮帕”拉掉另一个狸子头的时候,她感觉脚下剧烈抖动起来。整个石壁开始慢慢倾斜起来。

七只狸子头不规则的摆放位置有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保证力量的均衡,所以根据各个狸头的能量大小,按不同的位置和距离布置七个狸头。现在只余下四只狸子头,狸头的巨大能量不再均衡地发出,于是变形的怪异力道推动了整个石壁摇摇欲坠。

石壁的倾斜还有一个原因,这石壁似乎也突然具备了能量,这能量让它抖动起来,连续地,不停止地,而且越来越强劲猛烈。石壁表面的青苔大片地掉落下来,露出淡白的石体,发出青白的光泽。

石壁倾倒的趋势没能停住,它在池水的托扶下缓缓倒下。

柳儿没有随着石壁往下,她踩水将身体稳在原处。石壁缓缓倒下时,柳儿看到倒下的石壁背面有一个发出青白光泽的龙形石刻,在水波和水面光线的映衬下如同活的一般。

原来这真是个“锁龙壁”,七只狸头锁住一条真龙。而现在,七狸锁真龙变成了龙、狸同归。

刚才四散躲开不知藏到什么地方的落水鬼突然都鬼魅般地出现了,拉起移茔就往前游。

顶上又一大片泥土石块砸下,不知道又是园子的什么地方塌了。泥土砖石虽然浑浊了池水,但透下的光线却也照亮了大片水域。

借着这光线,柳儿看清那群黑色的堆在一起并且做着激烈运动的东西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群鱼,一群体型巨大的泥鳅。她曾听渔夫“带刺鳌鳖”余小刺说过,鳅鱼在一尺以下为泥鳅,在三尺以下为浪鳅,在一丈以下为天鳅,过丈则为龙鳅。这里的是一群龙鳅,一群大得罕见的龙鳅,一群绝非凡物的龙鳅。

清《水物说》有:“龙鳅具灵气,喜阴寒,喜钻啄泥石,声若咕,动若闪”。这就是说龙鳅动作很快,喜欢生活在有阴寒气息的水中,喜欢在泥石中打洞,而且还能发出牛鸣般的叫声。

看来这园子里大面积的坍塌可能就是这龙鳅所为。可是怎么就凑得那么好,前不塌后不塌,偏偏就在鲁天柳他们闯进这园子就开始塌了,是否这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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