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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警官,您这是出什么事了?”小伙子讶然地看着我满头的绷带,“——电话也打不通。”

 
 
“没什么……出了点意外。”我随口敷衍着,同时我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原来是因为电量耗尽,早已自动关机了。
 
 
“那您快上车吧。”小伙子帮我打开副驾室的车门,“我们张总都找你一上午了!”
 
 
我当然知道张大伟找我做什么,而我确实也有太多的疑问,或许从他那里能找到些答案。于是我便不客气地钻入了车内,那里面空调温暖,座椅舒适,软软地半躺下去,立刻产生一种筋骨酥通的酣畅感觉。
 
 
妈的 ,有钱人的生活确实是好。我颇有些不平衡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难怪世人都会对豪门生活趋之若骛。
 
 
 
5.
 
 
司机第一时间向张大伟报告了我的行踪。所以当我们抵达振德大厦的时候,后者早已在办公室里等待着。他的神情看起来焦急而又忧虑,而我那狼狈的尊容令其更甚。
 
 
“昨晚喝多了,自己摔了一跤。”为了省些口舌,我抢先一步把在车上想好的释词抛了出来。
 
 
“真的是这样吗?”张大伟还是充满疑虑的样子。
 
 
我“呵”地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是怎样?”
 
 
“从昨晚开始,我就失去了和你的联络。我甚至去你家里找了——可你没有回家。”张大伟郑重地说道,“所以我担心你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至于,只是喝多了而已。”我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我心中有一点感动,因为我看出对方关切的表情并非伪装出来的。
 
 
张大伟见我如此,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毕竟他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些东西。
 
 
“那就说正事吧。你查出什么结果了吗?”
 
 
我也收起了笑容,沉吟着说道:“那起案子——确实有疑点。”
 
 
张大伟释然地叹息一声,看得出来,他对我态度的转变一直非常期待。
 
 
不过我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
 
 
“真实的案情,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
 
 
张大伟立刻蹙起眉头:“怎么讲?”
 
 
“于婷那里确实隐藏着很多秘密。不过,她可能只是一个知情者,而并非主谋策划者。”
 
 
“为什么?”
 
 
我有些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如果我说因为我看到于婷哭泣着用茶杯砸向孟少强的照片,所以我就认为她也是个受害者,张大伟肯定是不会接受的。
 
 
就像别人无法理解“孟建云不可能杀死孟少强”这条理由一样,张大伟也无法理解我对于婷的一颦一笑有多么的敏感。
 
 
所以我只能含糊地说道:“我只是有这种感觉。真正的主谋者——很可能是孟少强。”
 
 
“孟少强?”张大伟摇着头,“你这是什么意思?孟少强已经死了!”
 
 
我没有办法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争辩,因为我知道争辩的结果还是会回到先前那个尚未解决的悖论中。但我在犹豫是否要将法医收受于婷贿赂的事情告诉张大伟。
 
 
于婷在给我银行凭单的时候,特意在背面留下了张大伟的电话号码,这是什么用意?她是否希望我把这个情况透露给对方?
 
 
这么猜测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于婷已经知道张大伟正在对自己进行调查,为了洗脱杀夫嫌疑,她也许会抛出一些指向真相的线索。
 
 
但她并不完全信任张大伟,她怕真相仍然会牵连到自己。所以她把凭单交给了我,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全心全意地保护她,不管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里稍稍暖和了一些。同时我决定先不说出凭单的事情,因为我还没看清事情的全貌,我无法估计凭单的事情揭露之后会对于婷造成怎样的后果。
 
 
所以现在我只能独自去承担这件事情,无论如何,我不可辜负于婷对我的信任。
 
 
我用手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又陷入到那个悖论的破解中。可那是一个怪圈,我根本找不到突围的方向。
 
 
张大伟看着我有些着急,他突然提高声调问道:“周警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我无奈地苦笑着,这个老头可不是个容易应付的角色,我必须编一套说辞先把他稳住才行。
 
 
忽然有人在室外敲门,算是在彷徨之际帮我接了围。
 
 
“进来。”张大伟的注意力暂时被分散过去。
 
 
年轻的司机推开门:“张总,兴业银行的刘经理来着您,他正在会客室等待。”看来这小伙子同时也兼任了张大伟的私人秘书。
 
 
“兴业银行?”张大伟有些奇怪,“他来干什么?孟氏集团跟他们从来没有业务往来。”
 
 
我知道兴业银行是龙州市的一家私营金融机构,而孟氏集团的合作伙伴应该都是国有的大银行吧。
 
 
可小伙子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我和张大伟同时紧张起来。
 
 
“刘经理说,他有重要的事情找您,这件事和孟国富先生的遗产分配有关。”
 
 
张大伟和我对了个眼神。不需要多说什么,我们几乎同时起身向着隔壁的会客室快步走去。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坐在室内,见到我们进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挂满标准的职业笑容。显然这就是兴业银行的刘经理了
 
 
小伙子给双方互作介绍之后,便知趣地退到了屋外。刘经理抢上前握住张大伟的手:“张总,您好!”
 
 
张大伟客气地指着座椅:“坐下说吧。”
 
 
“不,不用坐了。”刘经理直接说道,“请问您现在是否正在处理孟国富先生留下的遗产,而这笔遗产有一部分本来应该是属于孟少强先生的。”
 
 
“是的。”张大伟一边回答上下打量着对方。
 
 
刘经理微微一笑:“那就对了。去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鄙行受到客人委托,保管着孟少强先生签署的一份文件。今天我的客人通知我,需要立刻将这份文件转交到张大伟先生。”
 
 
说话间,刘经理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一个密码包,然后从中取出一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函交到了张大伟手中。张大伟将那封信函打开,站在原地阅读上面的内容。片刻之后,他向我这边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非常凝重。
 
 
我把脑袋凑了过来,却见那信函上写着:
 
 
继承权指定文书
 
 
本人孟少强(中华人民共和国身份证号××××××××××××××),现指定韩国籍公民金明伊(韩国身份证号×××××××××××××××)为本人的合法继承人。即本人死后,名下的所有财产将由金明伊获得。金明伊将在恰当的时候抵达中国龙州,凭本人亲笔书写的继承权指定文书副本来领取本人遗产。
 
 
本文书一式两份,正本交张大伟先生,副本在韩国籍公民金明伊手中。在正副本文书核对无误的情况下,本文书即刻生效,请财产保管者按照此文书处理本人所遗的全部财产。
 
 
本人签字:孟少强
2008年12月20日”
 
 
“韩国籍公民金明伊?这个人是谁?”我愕然张大了嘴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张大伟的眉头紧紧皱成了两个疙瘩,“这个孟少强,他到底搞得什么鬼名堂?”
 
 
刘经理此刻又上前彬彬有礼地说道:“张总,您已经收看了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请您在接受函上签个字吧。”说话的同时,他递过了一份打印好的接受函。
 
 
张大伟没有急着签字,他问对方:“是谁让你把文件送来的?”
 
 
“委托我们的客人,就是文件中提到的韩国公民金明伊。”刘经理回答说,“不过他的中文说得非常好,我想他应该是个韩籍华人。”
 
 
“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刘经理摊了摊手,“事实上我也只是在接收这份文件的时候和这人见过一面。今天他通过电话银行服务和鄙行联系,让我们将文件送达给张先生。这个人现在是在中国还是在韩国都不一定呢。”
 
 
张大伟转头看向我:“有没有办法查到这个人?”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我苦笑着摇头:“韩国公民,你让我怎么查?除非能动用到国际刑警。”
 
 
张大伟也摇摇头,知道这的确是强人所难。而一个无法追查的韩国公民,这恐怕也是文件制订者的刻意安排吧。
 
 
无奈之下,张大伟只好先在接受函上签了字,同时他留下了那个刘经理的手机号码,以备随时联络。
 
 
刘经理完成任务后便即离开,我和张大伟亦重回到后者的办公室中。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我们俩分坐一边,各自陷入了沉思中。
 
 
良久之后,我首先开口问道:“那确实是孟少强的笔迹吗?”
 
 
“这绝对不会错的,对他的笔迹我太熟悉了。”张大伟点着头,他那确信的表情在告诉我,这根本就不能算是个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悠悠地说道,“——那我们就要认真考虑一下孟少强的生死了。”
 
 
 
张大伟沉默不语,但我相信他是个明白人,有些事情不需要我点得太透。
 
 
孟少强刚刚年过三十,年富力强,无病无恙,正常情况下这样的人绝不会立一份文件来特意确定自己的遗产归属。
 
 
可偏偏这份文件的订立又显得如此及时:文件立于2008年十二月二十日,而十二月二十五日孟少强便死于龙腾山庄的贵宾楼中。这根本就如算计好的一样!
 
 
傻子也会想到,这两件事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耐人寻味的联系!
 
 
文件摊放在办公桌上,张大伟已经凝视了良久,此刻他轻轻地用手指敲击着纸页:“如果这份文件生效,再结合法院的判决和孟国富的遗嘱,那么孟家所有的财产都会归这个韩国人金明伊所有。”
 
 
“是的,这就是孟少强安排好的局面。”我对张大伟说道,“现在你该相信,于婷绝不是这起案件的主谋,因为她并不能从中获得任何的利益。”
 
 
说到这里,我的心中忽然一动:难怪于婷会用茶杯砸向相框!我现在完全理解了她的那声歇斯底里的哭喊。
 
 
“你们全都不信任我!”
 
 
她觉得孟少强不信任自己,因为后者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那个韩国人!而这些财产本来都应该归属在她的名下!
 
 
是了,是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把银行凭单的线索透露给我,她是在向那个男人示威呢?还是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从而在我和他两段感情间又出现了新的摇摆?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张大伟则继续整理自己的思路,完了之后他又说道:“好吧。现在我们假定孟少强没死,而且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让我们顺着这个思路把事情的前后过程捋一捋:首先是孟国富制定了限制兄弟争斗的遗嘱,按照遗嘱内容,孟氏兄弟将平分家族财产,这让孟少强无法接受。于是他设计了陷害孟建云的陷阱,当法院判决孟建云有罪之后,孟建云就失去了财产的继承权。而孟少强则通过假死的方式在某个地方藏匿了起来。此时虽然父亲所有的遗产都归到了他的名下,但他因为已经是个‘死人’,所以无法出面领取这些财产。根据孟国富的遗嘱,这些财产将由孟少强的继承人获得。于是他不得不提前给自己指定一个继承人,以代替自己获得这笔遗产。很显然,他和这个被指定者之间会达成某种协议。为了防止有人顺着被指定者这条线索追查过来,孟少强挖空心思选择了一个韩国人来担当这个角色,目的就是要阻止怀疑者对这件事情的追查。孟少强肯定有充分把握控制这个韩国人,据我猜测,指定文书的副本此刻根本就不在韩国人的手中,孟少强应该就是通过控制这份文书来控制这个韩国人吧。”
 
 
“其实还要更简单一些,我指的是孟少强对那个所谓韩国人的控制。”我此刻插话道,“因为我们没有办法去调查这个韩国人,所以这个人的姓名、身份等等其实都是无意义的。孟少强到时候可以随意找个人,伪造一套身份证明,然后拿着文书副本来领取财产就可以了。”
 
 
张大伟想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如果这个人在领取财产之后把孟少强撇开,那他该怎么办?”
 
 
我略一思索后说道:“也有办法……比如孟少强可以保留韩国人伪造身份的证据,如果对方爽约,他抛出证据后,韩国人便会一无所获。”
 
 
“那孟少强自己岂不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大伟无法认同我的说法,而且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些难解之处,“我们刚才的思路中,还有一个非常不合理的地方。”
 
 
“什么?”
 
 
“你说于婷在这件事情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我斟酌了一下说道:“知情者。”其实说“同谋者”会更准确一些,但我不想把这样的帽子扣在婷婷头上。
 
 
“既然这样,孟少强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外人来作为自己的继承人?于婷已经可以帮他去领取孟国富的所有遗产了。”
 
 
“他不信任于婷。毕竟他牵涉到数以百亿计的财产。”于婷悲伤哭泣的样子又浮现在我眼前,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思绪不去想感情方面的事情,因为现在的讨论正到关键的时刻。
 
 
“那他凭什么会信任那个韩国人呢?你也知道于婷对孟少强是怎样的情感,对孟少强来说,还有谁比于婷更让他放心?”
 
 
我被问住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像于婷一样对孟少强迷恋且又忠心?如果孟少强对她都不信任,那他又凭什么对那个名叫金明伊的韩国人如此放心?
 
 
“除非那个韩国人就是……”张大伟心中显然已经有了新的思路,但他却不立刻说出来,而是用提示般的目光和语气诱导着我。
 
 
“孟少强。”我如醍醐灌顶般大喊出来,“那个韩国人就是孟少强!”
 
 
在这个世界上,能百分之百信任的那个人,只有你自己!所以孟少强给自己换了个身份,他变成了韩国人金明伊,他要把所有的财产掌握在自己手中!
 
 
孟少强在离开龙州后,第一站就去了韩国。以他的财力和智力,搞到一份韩国国籍并非难事。
 
 
不过我仍有一点小小的疑问。
 
 
“可他最终怎么来领财产呢?”我问张大伟,“只要他敢出现,难道你会不认识他吗?”
 
 
张大伟已经提前想好了答案:“既然他变换了身份,那么容貌当然也会改变。韩国的整容技术全球领先,可以轻易地把他改造成另外一个人的样子。在这样一个变幻莫测的社会中,唯一能够标识财产继承者身份的就是那张文书副本,毕竟笔迹再怎么模仿,也能够鉴出真伪,而这副本孟少强随时都可以写出来,所以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再怎么整容也不能脱离原先的轮廓吧?不过——”我沉思着说道,“如果我是孟少强,我一定会等到孟建云被执行死刑之后才出现。到时候即使有人怀疑,也没有证据去确定我的身份了。”
 
 
张大伟明白我的意思:既然孟少强改变了自己的容貌,那只有做DNA鉴定才可以确定他的身份。如果小孟被执行死刑,尸体火化之后,DNA鉴定也失去了比对的材料。到时候即使有人觉得金明伊和孟少强容貌相象,也没有办法去证明这两人间的关系了。
 
 
“这样讲下来的话,倒是能解释很多事情。而且——”张大伟看着我说,“我们还可以到兴业银行去求证一下我们的思路。”
 
 
事不宜迟,我们俩立刻出发,半个小时后我们出现在兴业银行的会客室内。对兴业这样的小银行来说,能和孟氏财团的首脑人物有所结交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所以刚才那个刘经理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当张大伟提出要调阅于金明伊有关的监控录像时,他也立刻应承了下来。
 
 
没过多久,我们就看到了相关的监控资料。这段录像拍摄于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二日,那个自称金明伊的人正是这天来到兴业银行办理文件的寄存手续。
 
 
从录像上看来,金明伊个头在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只是容貌看不太清楚,因为他带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同时衣领也竖得很高,这样他的大半个脸庞都被遮住了,只能依稀看个大概的轮廓。
 
 
不过我和张大伟很快便取得了共识:这个自称金明伊的人就是孟少强。不仅因为他的形体轮廓和孟少强相仿,更重要的是,此人走路的仪态、言行间的气质都与孟少强毫无二致,而那种高贵、雍容、骄傲的感觉又是孟少强所独有的,至少我在其他人身上从未见到过。
 
 
这样我们此前的猜测便得到了非常重要的印证。
 
 
“肯定是他。”张大伟进一步补充说,“他连装扮都没有改变。那天我们进入一零二房间的时候,孟少强坐在窗口,也是带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并且穿了同样一件高领外套。”
 
 
我便问对方:“那当时你看清他的脸了吗?他的容貌有没有变化?”
 
 
张大伟皱眉回忆了一会,摇头道:“孟少强几乎在见面的同时就赶我们出去,所以我们在房间里呆的时间很短——他的容貌有没有变化,我还真是没有仔细观察。”
 
 
我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片刻之后我深吸一口气说道:“看来我们得到案发现场走一趟了,已经是时候去解开那个悖论。”
 
 
张大伟看着我问:“什么悖论?”
 
 
“孟少强生死的悖论。”我一边说,一边迈步向银行外走去。张大伟也有所会意,立刻紧紧地跟了上来。
6.
 
 
有车就是方便,我们很快就穿越城市来到了龙腾山庄度假村。不过我觉得时间并不太合适,加上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于是就撺掇张大伟在山庄内部找了家饭店先饱餐了一顿。这餐饭自然是张总买单,我也就不客气,照着特色野鲜点了几味,那味道果然不同寻常。
 
 
吃饱喝足之后,时间已到了下午三点。我和张大伟来到了度假村内的贵宾楼宾馆。这里属于我的管片之地,宾馆的黄经理忙不迭地赶出来打招呼。他的眼睛直往我的脑袋上瞟,似乎还想问些什么,但是被我瞪了一下之后,便不敢开口了。
 
 
“一零二房间有人住吗?”我大咧咧地问道。憋屈了一天,我这个小警察终于也能摆点儿威风了。
 
 
“空着呢。”黄经理一脸的苦样,“那起案子现在是满城皆知,谁还敢去住那个房间?别说是一零二,我们整个贵宾楼的入住率都是大不如前了。”
 
 
我可没空听他诉苦,摆摆手说:“你去把房间打开。”
 
 
黄经理把我们领到一零二房间门口,掏钥匙打开了房门。我和张大伟走入房间内,黄经理也要陪着进来时,我却把他拦住了。
 
 
“你去前台等着吧,有事我会叫你。”我吩咐道,“如果一直没叫你的话,你就到四点钟的时候来房间里找我。”
 
 
“好吧。”虽然不明白我是什么用意,但黄经理还是遵从而去。
 
 
我关上房门,窗口的采光很好,屋子里亮堂堂的。不过回想起案发当天的惨状,让人心里还是有种阴森发凉的感觉。
 
 
“周警官。”张大伟此刻看着我说道,“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解开那个悖论?”
 
 
“到目前为止,我想我已经破解了那起血案的所有奥妙。”我自信地说道,“现在所差的,只是要通过实验来证明一些事情。
 
 
黄经理非常守时,他在前台一直等到四点,这才又来到一零二房间门前。
 
 
房门从里面关上了,黄经理敲了敲门,我立刻在屋内回应:“是黄经理吗?请稍等。”
 
 
过了不多会,房门打开了,开门的却是张大伟,他将黄经理让进屋内,指着正对着门的窗户说道:“快进来吧,周警官正在那里等你呢。”
 
 
黄经理顺着张大伟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名男子正端坐在西边窗下的沙发上,他身后的窗帘完全打开,西沉的太阳此刻恰好出现在窗外,阳光透过窗户直射进来,给男子的身形打上了一圈绚丽的光影。那男子把整个身体都沉在沙发中,同时带着一副硕大的墨镜,看起来甚是悠闲自得。
 
 
“周警官?”黄经理向前走了两步,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又加重语气呼唤了一声:“周警官!?”
 
 
“你好,黄经理!”我终于回复了他的呼喊,可我的声音却是在黄经理的身后出现,后者惊讶地转过身,正看见我从屋门附近的衣柜中钻出来,一脸的笑意。
 
 
“这,这是怎么回事?”黄经理看看我,又看看窗下的那个人影,困惑不已。
 
 
此时窗下人也站起了身,他摘下墨镜,从阳光的照射中走出,原来那人却是张大伟的司机。
 
 
“你是……”黄经理并不认识对方,有些一头雾水的感觉。
 
 
“这位是张大伟先生的司机。”我略作介绍之后,又问黄经理,“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这个屋子的吗?”
 
 
黄经理茫然摇头:“不知道。”
 
 
我又问:“那你有没有一直在前台等待?”
 
 
“是的,我一直在前台。”黄经理回答说,“可我没看见这位先生进来。”
 
 
“他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先在一零三房间开了个房。”我解释到,“大概十分钟之前,他从一零三房间蹿到了这个屋子,你没有看见吗?”
 
 
“我确实没注意。”黄经理尴尬地笑笑,“你们这是在搞哪一出呢?”
 
 
张大伟冲司机甩了个眼色,司机立刻拍了拍黄经理的肩膀,把后者带出了屋子:“我们出去说吧,我会向你解释。”
 
 
他们两人刚刚离开,张大伟已沉吟着开始分析:“好了。刚才的实验至少证明了两件事情:第一,前台的人注意力是有限的,如果有人想在一楼的客房之间穿梭而又不被前台发现,他完全可以做到;第二,在下午四点的光照条件下,这个房间内会形成强烈的逆光,使门口的人看向窗口时视力收到很大的影响。我的司机和你并不十分相像,当他换上你的衣服,带上墨镜之后,黄经理便把他当成了你。所以在案发当天,如果这里坐着的是一个整容之后的孟少强,我根本不会发现其中的玄妙。我只是靠声音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但绝不会想到,此时孟少强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点点头:“所以孟少强虽然没有死,但他却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座小楼里,甚至出现在我和你的眼皮底下——这就是我要解开的关于孟少强生死的悖论。”
 
 
“可是DNA检测结果呢?”张大伟却依旧皱着眉头,“这个怎么解释?”
 
 
“检测结果很可能是假的。”我终于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对方,“在鉴定结果公布之前,DNA检测室的主任曾接受过于婷十万元的贿赂。”
 
 
张大伟挑起眉头,显然这是个令他极其意外的消息,然后他又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于婷把这个信息透露给我的,就是我们在法院外碰面的时候。”
 
 
“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因为孟少强伤了她的心。孟少强制订的那份继承人指定文书就是对她的不信任,所以她要报复一下孟少强吧?不过她的态度显然还在摇摆不定,如果不是今天我们解开了这么多秘密,我也还弄不懂她给我那条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女人哪——真是复杂而又矛盾的动物。”张大伟感慨地说道,看来他已经明白了我说的意思,然后他又瞪起眼睛看着我,非常不满地问道,“周警官,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
 
 
“也没什么了……”我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趁势把另外一些情况也说了出来,“案发那天,有一名男子冒用他人的身份证住在隔壁的一零三房间,一楼其他房间的住客都是来参加网友聚会的年轻人,而一零三房间的男子就是这次聚会的组织者。”
 
 
张大伟略现出迷惑的神色,不明白我为什么说起这些,但他很快又瞪大眼睛,因为我终于抛出了重点。
 
 
“这名男子的手机在案发前几天和于婷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张大伟恍然大悟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我:“不用再兜圈子了,周警官。快把你所说的‘案件的所有奥秘’告诉我吧。”
 
 
我确实已经想得很清楚,于是便开始了侃侃而谈:“毫无疑问,那起血案完全是出于孟少强的周密策划,而其目的就是要陷害自己的弟弟孟建云,使对方失去遗产的继承权。计划的实施需要一些前期的铺垫。首先,孟少强去韩国整了容;其次,孟少强在同城网上注册了帐号,并有意开始结交一些网友,去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孟少强发起了一次网友聚会,同时他也约孟建云见面,这两起活动的地点都定在龙腾山庄的贵宾楼。
 
 
二十五日中午,孟少强来到贵宾楼,为网友聚会包下了一楼除一零二之外的所有房间。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冒用了一名叫做薛飞的无辜男子的身份证件。此后陆续有网友到达,这些网友都听从他的安排在一楼入住,而他自己则住进紧挨一零二号房的一零三号房。然后他便开始改变行头:穿上高领上衣,带上墨镜,变成了后来你看到的孟少强的模样。
 
 
这时孟少强又来到前台,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零二房间。他将一名刚刚到达的网友带到一零二房间内。这名网友就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死亡替身,此人不仅身形轮廓和他相仿,而且多半是个流动人口,即使失踪也不会引起他人的重视。
 
 
孟少强将这个替身迷晕制服,并藏匿在一零二房间内。然后他就坐在窗前的这张椅子上,等待你们的到来。当你们进门后,他喝斥你和于婷离开,于婷立刻把你带到楼外,为孟少强后续的行动创造条件。
 
 
在屋内,孟少强用迷魂药迷晕了孟建云,然后他把自己的一身行头换到替死鬼身上,而自己则换上了孟建云的衣鞋。在孟建云昏迷的时间内,他残忍地用棒球棍将无辜网友打得稀烂,鲜血则全都溅到了孟建云的衣鞋上。随后他把血衣血鞋重新给孟建云穿好,棒球棍也塞到对方手中,他自己则换上替死鬼的干净衣服,到卫生间清洗了一番。当这一切完成之后,他又潜回到一零三室,换上最初的那身衣服,变回到‘薛飞’的身份。
 
 
 
当孟建云醒来后,他懵懂懂地走出贵宾楼,手握凶器,浑身鲜血,自然毫无悬念地成为杀害自己‘哥哥’的凶手。而孟少强则用 ‘薛飞’的身份证件应付过警方的排查,大摇大摆地脱身而去。因为是网友聚会,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有人会关心那个替死鬼为什么始终都没有出现过。”
 
 
“真是大胆而又周密的计划!”听完我的猜测和分析后,张大伟愣了片刻才喟然感慨。
 
 
我也摇头轻叹了一声。这样的计划确实高明绝妙,也只有具备那个男人一般的智商和胆略,才有可能设计出来并成功地付诸实施吧!
 
 
张大伟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么说来的话,你还曾和孟少强面对面地做过问询笔录?”
 
 
我无奈点头:“是的。当时他用的是‘薛飞’的身份。”
 
 
“那你没有认出他来吗?”
 
 
“完全没有。”我沮丧地说道,“他当时的神态举止像极了那些无所事事的网虫,我怎么可能想到他竟然会是孟少强?只是现在回忆起来,那个男人的身形轮廓确实和孟少强非常接近,而他说话的时候又故意哑着嗓子,似乎要掩饰自己本来的声音似的。”
 
 
张大伟“哦”了一声,反而开始宽慰我:“这也很正常。孟少强其实是个很有模仿天赋的人,我看过他在大学期间表演的话剧,能把各种角色演绎得活灵活现,不要说你了,就算我当时在场,恐怕也会被他骗过。”
 
 
“他确实是骗过了所有的人。”我咧着嘴说道,“如果不是于婷倒戈,我们现在也还是被蒙在鼓里。”
 
 
张大伟点头认同:“是于婷让你知道孟少强并没有死,从而才有了这些推测。没有处理好和女人之间的关系,这可能就是孟少强完美计划中唯一的疏漏点吧。”
 
 
也许正如张大伟所说,女人确实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就连孟少强这样的狠角色也无法完全驾驭她。
 
 
不过现在我仍然无法产生胜利的感觉。
 
 
“你刚才的用词很准确——”我对张大伟说道,“我们分析出来的所有经过,都只是‘推测’而已,可是在法律上没有任何意义。仅凭这些推测,根本无法给孟建云翻案。”
 
 
张大伟神色严峻:“是的——除非我们能找到证据,孟少强仍然活着的证据。”
 
 
“孟少强已经改变了容貌,并且拥有新的身份。所以我们想获得有效的证据,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做DNA鉴定,通过证明金明伊与孟建云之间具有兄弟血缘,从而揭穿他的身份;其二则是笔迹鉴定,因为每个人的笔迹都像指纹一样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我们能证明金明伊的笔迹和孟少强完全相同,我们也就证明了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我分析一通后却又摇摇头,“不过这两点理论上可行,要实现的希望却太渺茫:像我前面说过的,孟少强现在一定会躲藏起来,等孟建云被枪决火化后才出现,那时DNA鉴定已不可能;至于笔迹他又可以刻意改变隐藏,使鉴定无法得出正确的结果。到时候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用金明伊的名义领走所有的遗产。”
 
 
“不,我决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张大伟立刻打断我,表情坚毅的说道,“我一定要找到他,在孟建云的上诉期限到来之前!”
 
 
“茫茫人海,不到两周的时间,怎么找?”
 
 
“于婷,只有通过于婷。”张大伟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
 
 
是的,只有通过于婷。其实我也早想到这一点,可是……
 
 
“她会帮我们吗?”我忐忑像在自言自语。
 
 
“那就要看你了。”
 
 
“我?”我的心潮又开始起伏。
 
 
“于婷的感情正在摇摆,在你和孟少强之间。你现在应该明白这起案子的意义,它不仅仅是遗产的纷争,也是你和孟少强之间那场感情战争的最后较量。”张大伟正视着我说道,他的语气像是在鼓舞一个出征的战士。
 
 
我真的不敢相信于婷会帮我们去找孟少强,那是一个能让她痴狂,让她不顾一切的男人。我又怎么能比得过他?那场感情战争早已有了结果——我一败涂地!
 
 
可是婷婷,她又确实找到了我,她给了我那张银行凭单,就像把一柄钢刀交给绝境中的战士一样。难道我就连放手一搏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的内心在辗转徘徊,忽而欣喜,忽而绝望。张大伟此刻则接了个电话,然后他拍拍我的肩膀,把我唤回到现实境地中。
 
 
“先别想了,我们得到看守所去一趟。”
 
 
“怎么了?”从对方的神情看来,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
 
 
张大伟晃晃手机:“律师打来的,孟建云拒绝在上诉书上签字。”
 
 
怎么会这样?我愣了一下,有些难以理解。拒绝签字意味着放弃上诉的权力而直接认罪伏法,那我们现在做的所有工作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个笨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来添乱!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同时我有些同情地看了张大伟一眼。我感觉这个威严的老者就像三国时的诸葛亮一般,费尽心力却是在帮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第四章 翻案
 
 
1.
 
 
孟建云,也就是我口中经常提到的小孟,今年二十八岁,中等个头,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国字脸带有明显的孟家标记。由于曾长期在农村过着艰苦的生活,他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手脸上的皮肤也留下了风吹雨打后的粗糙痕迹。这使得他从外表看起来似乎比他的哥哥还要年长一些。
 
 
死刑似乎已经开始在这个男人身上展现其狰狞的威力。当他被押进探访室的时候,步履缓慢,神情呆滞,本该属于一个小伙子的生命活力已荡然无存。他像一只提线木偶似的,听着狱警的口令一步步来到会客桌前,然后他坐在我和张大伟的对面,漠然地垂着头。
 
 
“你好。”我看着他打了招呼。这完全是为了后续沟通的需要,事实上我对这家伙非常厌恶——自从我知道他曾经欺辱过于婷之后。
 
 
小孟抬起头,目光空洞洞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很快他又转头看向了张大伟。
 
 
“张叔。”他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带着浓重的乡下口音,听起来有些费力。
 
 
“你为什么不在上诉书上签字。”张大伟直截了当地问道。
 
 
“法院都已经判了,上诉有什么用……”小孟嘟囔着,一副死不争气的神态。我看着他,感觉像是看见了一只永远站不起来的蠕虫。
 
 
张大伟严肃地说道:“那个案子是有疑点的。我们还在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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