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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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说鬼魂出现时,周围的温度会变低,夏天里也能打寒蝉。我还以为木清香也害怕了,想要逃离这艘古船,可她走上来后就从木箱里抽出断掉的青霜剑。那把剑虽然断成了两截,但剑身依然锋利,要砍到人头并不困难。我想要说这把青霜剑拿不得,否则要被扔到牢笼里的,千万别贪这种便宜。

木清香动作利索,握着断掉的青霜剑,风似地又下到第二层船舱里。我被弄晕了头,跟着走回去,要看这女人玩什么把戏。很快地,我就明白木清香要干什么了,她拿出青霜剑是想劈开用黑风木建造的库房。这把剑不知为何断开,可用它的残剑劈黑风木,那肯定轻而易举。我一想到库房里的东西要跑出来了,于是马上拾起木清香放在地上的手电,然后把手中的两支手电都对准那间阴气弥漫的库房。

几声巨响过后,木清香挥动残剑将库房劈出了一道口子,奇怪的是她并不是朝门劈,而是朝木墙劈的。我乍舌地在一旁看着,同时在心里嘀咕,这女人下起手可真狠,以后绝不能惹她生气。当库房被劈开后,那道口子就流泻出一股寒气,穿得再厚都没用,似乎南极的寒冷也不过如此。

我还没来得及把手电递给木清香,甚至没回过神,她人就已经钻进了库房里。那里面不见天日,我怕她会出事,急忙也从劈开的口子挤进库房。我紧张地用两只手电照了照库房,这面空间不大,但里面的情况却叫人甚为不解。

原来,门后有一座冰山似的东西挡着,难怪我怎么都推不进来。库房里除了那座小冰山,还有几只四川金丝猴,两只大的,一只小的。两只大的已经没气了,它们抱着那只小的,可能不想让那只小金丝猴被冻死。刚才可能是金丝猴哭的,尽管没人知道金丝猴会不会哭,哭得像不像女人,但这里除了它们就没别的东西了,总不可能是冰山在哭。

冰山稳稳地挡在门后,这种冰山像冰又不像冰,就如一座透明的水晶假山一样。死去的那两只金丝猴虽然很大,但也只有五岁小孩那样大,要推动这么一座冰山十分困难,人类都不一定办得到。这三只金丝猴大概是一家人,森林里的危险逼得它们逃进古船,并吃力地将冰山顶住木门,不让危险跟进来。

我心惊肉跳地想,到底是什么危险,为什么森林的野兽都落得如此下场。看着那两具尸骨已寒的金丝猴尸,我不停地感慨父母之爱,临死前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就连这么大的冰山都能推动。可怜的小金丝猴被吓坏了,父母死后它一个人抱着尸体哭个不停,刚才木清香强行闯入,吓得它一直哆嗦地盯着我们。

库房里太冷了,我怕小金丝猴会冻死,于是就抱起它放到外面去。可是,小金丝猴不肯离去,直到我把它父母的尸体抱给它,它才想把父母的尸体拖走。小金丝猴身小力弱,哪里拖得动,无计可施的它又哭了起来。

我看了就难过,而且猴子的哭声很吓人,索性就帮小金丝猴把尸体抱出古船,放到古河道的旁边。小金丝猴终于不哭了,一个劲地抱着那两具尸体,似乎希望父母还能活过来。我看了一眼小金丝猴,又叹气地走回库房,木清香还站在里面,视线没离开过那座神秘的冰山。

我怕木清香走火入魔了,于是抛出个话题:“刚才的哭声是金丝猴的,那六声求救……会不会也是它们?”

“哭声是它们,但六声求救不是。”木清香对我说,“不过凡事无绝对,也许发明六声法的人,就是从金丝猴那里学到的。”

“你还真会自圆其说啊。”我笑道,随即又问,“这里这么冷,那两只金丝猴是不是被冻死的?”

木清香说道:“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它们逃进这里时,那两只猴子已经快死了,它们用了最后一口气,推动这座东西压到门。”

我又一次被父母之爱温暖心窝,它们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耗尽所有的生命,物尤如此,人何以堪。我不愿意再联想到自己,只好逼自己转念去想那座奇特的冰山,仿佛这间库房阴寒刺骨,全是这座冰山在捣鬼。古人用运河运送冰山,还把它锁在黑木风建造的房间里,想必这才是他们最看重的东西。

 

冰山与冰无异,我隔着手套摸了它,居然就像没戴手套似的。搞了半天,库房里居然只有一座冰山,我不禁感到失望,还以为库房里不是鬼就是怪兽。不过,它肯定不是一座普通的冰山,否则这么多年过起来,冰山早就该化成水了。黑风木虽然坚硬无比,但没听说它能当冰箱使。木清香手里还握着青霜剑,一刻都没有松开,也没有向我要她的手电。我看她眼神有些奇怪,便问这座冰山有何来历,古人为什么要把它收在库房里,而青霜剑却被丢在外头。

“这是冰精。”木清香幽幽地说,并伸手去摸了那座冰山。

我还没问冰精是什么东西,木清香就告诉我,冰精是极寒之地留下来的冰雪之精。传说,以前的大地都是一片冰雪,没有一处是暖和的,更没有夏天,只有冬天。后来世界又有了四季,很多地方的冰雪消融了,可地下、海底、湖底的一些地方仍留有冰块。那种冰块是不会融化的,它们处于当年极寒地下,深埋千里,亦算一种千古难得的异宝。

我觉得说不会融化是吹出来的,放到火里烧,不化成水,也得变成糊糊。不过这块冰山都被放在古船这么久了,现在依旧如初,恐怕这并不是普通的冰。这种东西要来没用,与其研究它是什么成分,不如让它继续留在这里,最好又埋回地下。

库房里只有一座冰山,我和木清香看够了它,就想离开古船,怎知此时又传来了那六声求救。我忍不住骂了一句,他妈的,到底有完没完,搞了一夜还没烦呐。这个声音就在古船上,可我们现在都找遍了,仍没影子。木清香和我走回第一层船舱,这声音就从缓缓的六声变急了,就跟开枪一样,嘣嘣个没完。

木清香不急不慢地把青霜剑放回去,接住我递过去的手电,然后和我走出船舱。转过身再看古船,我哭笑不得,刚才的敲打声竟是这么一回事。树上的积雪慢慢地掉落,正好砸砸古船的拱顶上,形成了慢慢敲打的声音。不过我觉得刚才的敲打声不是那样,可搜遍了古船也没找到别人,除了落雪就没别的可疑之处了。

我垂头丧气地走下古船,虽然没找到活人,但至少救了小金丝猴,要不它会被饿死在库房里。小金丝猴有点怕人,看到我和木清香走下船,想要跑开又舍不得父母。我不想惊扰小金丝猴,于是就和木清香快步离开,留下惊恐的小东西。

走回去时,营地的火光要死不活的,几乎快熄灭了。顿时,我犯嘀咕,李小北怎么变老实了,好久没朝古船这头催着我报平安了。木清香也意识到不对劲,和我一起飞跑回营地,到了那里就看到梅子茶和李小北也刚从另一头的树丛里走出来。

我着急地问:“你们搞什么名堂,怎么不留下来守着营地?”

李小北生气道:“你问老梅吧,跑去撒尿,越走越远,路都找不到了。我哪放心得下去,所以就去找他了。老梅,不是我说你,你看不见也得带上风灯啊,不然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梅子茶不好意思地说:“我看不见了嘛,所以没拿灯,刚才找不到路,谁知道方向走反了。”

李小北没有计较,坐下来后就问我们在古船里发现了什么,当知道古船里的事情后,他和梅子茶都张大了嘴巴。夜已深,我们明天还要走很长的路,聊了一会儿大家就睡了。可刚要躺下,古船那边竟又传来敲打声,我不确定那是不是鬼魂在敲,又或者是雪落在古船上发出的声音,但已没必要再去第二次了。

睡觉时,由于太冷了,我一直哆嗦个不停,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天还未亮,我就已经爬起来把火烧大,固体燃料明显不够用了。天灰蒙蒙时,大家依次醒来,简单地洗漱后,又往森林的尽头出发。森林里弥漫着一层层的雪雾,层次感很强烈,有时觉得可以跳上去腾云驾雾,不会从雾气上摔下来。

那条古河道的尽头会穿过森林,为了不迷路,我们就决定沿在古河道前进。走过古船时,李小北忍不住爬上去,想要看一眼冰精,我劝他别去了,赶路要紧。李小北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硬要爬上去看个究竟,就连木清香都劝不住。我心想看一眼花不了多少时间,干脆由他去看吧,何必浪费唇舌。

失明的梅子茶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催促李小北看完了跟他形容冰精的样子,好像再说我昨晚形容得不贴切。李小北一个人爬上我,半天都没出来,我担心古船里还有危险,于是就大喊看完了就快回来。

李小北纳闷地走出来:“哪有冰精,里面一块冰都没有。”

我愣了一会儿,说道:“在第二层船舱里,你看哪儿去了!”

李小北很严肃地说真没看到,情急之下,我爬上古船要给李小北指方向。木清香和梅子茶站在岸边,我爬上去以后就说马上回来。可走下第二层船舱,我就傻眼了,库房里空空荡荡,哪有冰精,连味精都没有。

 

 

库房就这么大,我走了一圈,确实没看到冰精,这和昨晚见识的大有出入。那么重的冰精,若非金丝猴临死前爆发,谁也移动不了冰精,起码得几个人合力搬动。不多时,我就找到了冰精的下落——地上有滩水,它悄悄地融化了。

木清香对我夸口,冰精千年不化,火对它都无效。现在冰精没遇火,又是在冬天里,其他的冰雪还未融化,牛气的冰精竟然提前化了。我嗤之以鼻地走出古船,质疑木清香添油加醋地胡诌,世界上哪有冰精那种古里古怪的玩意儿。本以为木清香会为自己辩解,可她处之泰然地望着我,一个字也不说,任由别人口水满天飞。

我随即又抱歉地对木清香说:“唉,这事不能全怪你,毕竟你以前也没亲眼见过,都是听别人瞎说。”

李小北尴尬地站在一旁,打圆场道:“算了,可能昨晚有人扛走了。”

梅子茶啥都看不见,也就没失望,反而高兴地说:“快上路吧,赶时间呢。”

木清香神色冷漠,但我注意她看了看右手,眉头微皱了一秒,然后又松开了。我觉得刚才有些激动了,于是热心地帮木清香背包袱,她却冷冷地回答自己背得动。我泄气地随着河道走,推想刚才有没有惹人家生气,都怪自己心直口快。

这条河道越走越宽,宽的地方达十米,甚至还有一潭潭死水在河道里。河道旁边杂草野树不多,幸亏我们选对了路子,要不然几天都走不出森林,其他地方太难开路了。早上,阳光偶然穿过灰云,倾斜地射入森林中,给白色的雪地抹上了一层金色。森林以冷杉居多,其次就属松树了,也因为如此,森林才在雪中保持了生命的绿色。我们踩在雪地上,脚下发出吱吱的细小声音,有时会误以为有人在后面跟着。

大约走到森林中央了,鼻子变灵敏的我就闻到一丝花香,问李小北有没有闻到,他就说谁放屁了吧。我又问木清香有没有闻到,梅子茶抢着回答,他已经闻到了,还说瞎子的嗅觉跟狗一样。木清香随后对我对点头,肯定我的猜测,森林里的确有花香。现在已是冬雪时节,有些灌木都死了,百花里除了梅花,应该早凋谢了。

我正诧异花香是哪来的,再沿着河道走几步,赫然看到森林里竟开花了彩色的鲜花,把此处点缀得如仙家之地。面对这种场景,李小北又猛喝了一口酒,大赞这景色真他妈美,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刚才冰精消失,现在又出现百花盛开的景色,梅子茶以为我们在拿他寻开心,过了几分钟才相信这是真的。

我对花认识的不多,森林里有淡紫色的锈丝菊、打破碗碗花、醉鱼草;蓝色的沙参、高乌头;白色的紫斑风铃草、香青、一年蓬;金黄色的花有金丝桃、过路黄、景天,还有随处可见的红花及白花车轴草,它是欧洲植物,属入侵物种,不知深山里怎么会有这种外来花。除此之外,还有数不劲的奇花异草,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人只能不停地赞叹。

木清香沉默地看着,似乎也沉醉在百花开的美景中,欣赏了一会儿就说:“这很奇怪啊。”

我笑说:“是很怪,难道世界真完蛋了,四季都乱套了。”

李小北跟着说:“我刚才还以为是塑料花,原来都是真花。”

木清香耐心地对我们说:“现在是冬天,还下了大雪,再加上森林里的百花一夜之间盛开了,难道你们没想起什么来?”

梅子茶憋了半天,接话道:“我想拉屎。”

此话一出,我和李小北都无语了,只有处变不惊的木清香说了声:去吧。我连忙说去去去,要拉就走远点,可别拉在鲜花上。这是什么时候啊,如此良辰美景,不想女人、不想金钱、不想伟大的情操,竟然想拉屎。梅子茶看不见了,需要人搀扶走到别处去,不然找不准位置拉屎。木清香是一介女流,自然不能陪男人去拉屎,所以这艰巨的任务就落在李小北和我的身上。

李小北很仗义,主动说:“我陪你去,老梅,正好我也想拉!”

平时,要是没有女人在眼前,我也这么粗言粗语。可现在毕竟有个美女在场,他们却一点儿都不收敛,我都替他们脸红了。既然有人陪梅子茶走开,我就不抢功劳了。李小北和梅子茶拿出几张纸,把背包和刀等东西都放在地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去找地方。

我打趣道:“你们可别拉在鲜花上,我们都曾是祖国的花朵,别亵渎它们。”

李小北哼了一声,说道:“你都七老八十了,还鲜花呢,你要是鲜花,牛都不敢拉屎了。”

我怕这对话越说越低级,赶紧催他们快去快回,尽量走远一点,被玷污了这等美景。等他们走远了,我想起木清香刚才提到百花开很奇怪,还问我们看见此情此景有没有想起什么。闻着花香,我抓住时间,追问到底有何奇特的地方。问题一出口,我的脑海里就闪过一个画面,霎时间想起了一本书。

那本书就是《镜花缘》。

木清香看出我领悟了,便朝我点头,意在说她刚才就是这个意思。《镜花缘》这本书引起我们的注意,是在江苏茗岭里,蒋红玉死前都藏在身边。后来我们在月泉古城的外围遇到焚风墙,依靠蒋红玉在圈出的标题,排列出了茶歌的音律,在焚风墙里开了一条通道。此后,我一直以为这书再无用处,没想到现在的百花开又是书里的一处情节,而且是最重要的情节。

《镜花缘》一开始就是因为百花仙子疏忽,导致凡间百花在冬天盛开,因为百位花仙被贬下凡尘,这才有了后面的那些奇特的故事。百花开是神话故事,谁也没把《镜花缘》当真,全以为这是一本古代的奇幻小说。

尽管小说里的事情应现了,但在小说里的百花开是因为仙子失职,这在现实里就解释不通了。我又不是科学家,搞不懂百花为什么会开,而且是在冬天开。如果在春天、夏天,甚至秋天盛开,我都不会觉得稀奇,甚至不会注意到这等奇景。

想不到答案,我就问木清香:“你知道百花开的原因了吗?”

木清香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我沉重地“唉”了一声,趁李小北和梅子茶尚未回来,对木清香说:“现在越接近终点,我就越害怕。倒不是怕危险,只是你说小姨就是我妈,万一她……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木清香淡然道:“这事终究要面对,搁在你心里会比现在更难受,不如趁早了结。”

我头疼道:“你说得倒轻巧,那种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也懂,可就是做不到嘛。”

木清香叹了一声,对我说:“我何尝不是一样,想过很多,一直不敢去想小姨为什么从没找过我?以前,我还在想小姨可能已经死了,所以这十年来她都没有出现。自从我知道你是她儿子,她可能还活着,我就想见她一面,问她那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我会离开深山大宅。”

我怔怔地看着木清香,这个女人冷若冰霜,看似无情,实则多情。比起木清香的烦恼,我的那些烦恼就是庸人自扰了。她从小生活在深山大宅,以为世界只有她和小姨,后来苏醒在古城里,接着再醒一次就到重庆的一种荒坟前。一个弱女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心里怎会不害怕、不绝望,可我却没关心过这些问题。

十年来,木清香一个人在纷扰的人世里走动,她肯定也有过无助感。毕竟,她与世隔绝,心思那么单纯,哪里知道什么是尔虞我诈,人心险恶。换了是我,可能早进疯人院,或者投井自尽了。可是,木清香在十年里一直不屑地寻找线索,从未放弃过,这等毅力又岂是寻常人能拥有的。现在,尽头就是答案的所在了,看似心如止水的她,其实也有点波澜吧。

我想了想,问道:“这一天总算到了,之前你有没有怨过老天不公平,别人活得那么开心,你活得那么辛苦?”

木清香无所谓道:“自己命苦,怨不得别人,也与别人无关,也许别人比我更苦。”

我摊开手说:“你说得那么轻松,该不会唬我吧?我怎么就觉得觉得命苦的人,会憎恨别人呢?”

木清香微微一笑,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不去争论谁对谁错。我很少看到木清香笑,不禁地有些陶醉,愣了一下子才缓过来。李小北和梅子茶终于办完“大事”了,我抬头看日头爬高了,不由得催他们腿脚麻利点,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出这片森林。

森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我们提高警惕地走下去,惟恐神秘的蛇影会从白色的浓雾里飞出来。中午时,我们准备走出森林了,河道里也出现了清澈的深水,估计都能行舟驶船了。深水中,肥大的青虾匍匐在黑泥上,彩色的鱼游动在水里,好一副美丽的画卷。我看向森林里的百花,对这片景色有些流连,不舍得马上走出森林。

刚想把这画面引在脑海中,李小北就激动地喊道:“清香,你快看,前面的雾气里有一座好大的房子!”

 

浓得像牛奶的白雾里,有一座红色的大宅若隐若现,我看着觉得很眼,总觉得曾经在哪个地方见过。想了一会儿,我猛拍大腿,这他妈的不就是佛海妖宅的扩大版吗!要不是这座红宅特别大,我肯定以为回到勐海的曼笼寨了,也不知道李秀珠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和小黑结婚。

梅子茶着急地问,红宅长什么样,把我从思绪里拉回来。我向梅子茶描述了那景象,看那房子的大小,应该再走百来米就到头了。不过,我觉得那座红宅十分古怪,好像是一种海市蜃楼。李小北说这绝不是海市蜃楼,现在又没那种特别的环境,怎么可能是虚景假境。木清香对此不置可否,连她都不肯定红宅是否就是深山大宅,也就是她曾住过的地方。

我心说这也难怪,木清香住在这里时,从没有出过门,当然看不到深山大宅的全貌了,也不会知道大宅外面的颜色。不过皮制地图都这么画了,想来错不到哪儿去,而且这里也只够建一座大宅,没可能再有第二座了。我只是觉得佛海妖宅太古怪了,为什么与这座茗殿一样,难道莱尔曾经来过这里。还有,佛海妖宅选址偏僻,几近荒芜人迹,和这里也差不多,看得出莱尔是有意而为之的。

李小北也知道佛海妖宅,听了我的话,他就问:“我们李家做酒,一向都是用自己的秘方,绝不用别人的东西。现在不都宣传要保护专利吗,莱尔那混蛋没啥本事,尽做些抄袭的丑事了。”

我随口答道:“这算什么,英国人不知道抢走多少中国宝贝,抄一座宅子有何稀奇。”

言谈间,我们信步走出了森林,前面本是一片开阔,可因雾气阻挠,视线里除了白色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用扇了扇眼前的白雾,那一丝丝烟气随着手摆动,形成了美妙的图案。再往前走,我的一只脚就踩进水里了,而且这水可不浅。梅子茶问我们,是不是走到河里去了,等李小北用风灯一照,这才发现前面就是一片大湖了。

皮制地图上的确绘了一片湖水,就在森林的尽头,这也是最后一个路标。湖水上有一座红宅,地图上写了“六峰茗殿”,刚才我们也看见了一座红色的大宅子。可当我们点然了风灯,几支手电并用,前面的湖面上除了浓雾啥也没有,就连一只黑色的野鸭子都看不到。

我沮丧地说:“这是什么破地图,明明画了一座宅子,前面有个屁啊,砖头都没有一块。”

梅子茶将复明的希望都寄托在红宅里了,听到我的话,他就唯唯诺诺地问:“小路,你再仔细找找,可能就在附近了。你们不是说雾太大了吗,应该没看清楚,是吧?”

我想说句好听的话安慰梅子茶,李小北却马上说:“老梅,这里真没宅子,骗你我把头砍下来!唉,算小路你说对了,刚才就是海市蜃楼啊!”

木清香也不相信,她拿过地图,看了又看,确定位置没找错。可是,湖面上的确没有建筑,雾气散尽了也一样,肯定没有宅子上湖面上。这一趟,我们吃苦受累,命都丢了几条,结果扑了个空,说什么都过了这个心坎。木清香冷静地沿着湖边走,不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想要寻找红宅的蛛丝马迹。

亏得我们一路坚强,刚到中午就走出森林,倒不如多在森林里待一会儿,好好欣赏盛开的百花。木清香不气不恼地寻找,仿佛在用步子丈量湖水的大小,搞不懂要做什么。李小北有些累了,干脆把背包扔到雪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后,拧开酒壶又在喝酒。我现在也想一醉方休,喝个痛快,可闻了那味道又觉得难受,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没喝那壶酒。

梅子茶很苦恼,坐在旁边发牢骚,不过没把责任推给我们,只怪自己运气不好。我对医学不在行,但木清香既然保证了,她死也会帮梅子茶的娃娃治好双眼。我看着木清香的背影,心想刚才大家都看到了红宅,这应该不是幻景才对。可那座宅子在哪里呢,总不可能在天上吧,我们要找的又不是灵宵宝殿。

当时,在山岩的古道上,我们看到森林尽头有几条天蛇在雾气里飞雾。走到此处,暂时还没看到蛇影,这真要谢谢老天爷。要知道,森林里的动物都被赶跑了,不跑的也死了,连豹子和黑熊都不是它们的对手,我们这群凡人又能怎么样。我惶惶不安地站起来,环视四周,除了高耸的冷杉和浓厚的白雾,并没有蛇影出现。如果我们还找不到深山大宅,那最好先到别处暂避,免得和蛇影打照面。

李小北对我竖个大拇指:“小路,你说得对,我刚才也想这么说,你就先抢了风头。”

我好笑道:“这也叫抢风头啊,回头你跟你老婆说,你儿子的名字是你起的,那才叫抢风头!”

李小北想起身怀六甲的老婆,幸福地说:“其实还不知道我老婆生的是男是女,反正我蛮喜欢你起的名字——李天平!不管是男是女,用这名字都合适!”

我怕梅子茶听了要难过,想把话题岔开,但梅子茶憨憨地笑了笑,反倒和李小北谈起了育儿经。我见插不上话了,便快步走到木清香身旁,问她要不要先休息,喝一口水。木清香从不喊累,我的提问显得很多余,她还叫我一起找。

太阳又躲了起来,要不能在雾气里看到彩虹,别提这景色多迷人了。我恨恨地惋惜,太阳不给面子,居然在这时候掉链子。无望地看了一眼湖水,平静的湖面好象有块东西漂着,看不出那是什么。

我想走近一点,方便看清楚,但脚下一阵冰凉,原来已经踩进水里了。相隔太远,我瞧不真切,但那东西肯定不是红宅,毕竟也就只有一个簸箕大小。

我像个泄气的皮球,争取了也没法子,刚想放弃就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处变不惊的木清香都有些吃惊,和我一起张望,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渐渐地,这阵怪声越来越大,我隐约想起了什么。木清香明显和我一样,这声音慢慢逼近,我们四目相对,各自点头。

当我听出这声音,失色叫道:“妈的,我怎么没想到,这太明显了!”

木清香脸色变了,急忙喊:“李小北,快把梅子茶带过来!”

李小北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茫地问:“怎么了?我坐一会儿都不成,又不是故意偷懒。”

我急火攻心,接连跺脚地催李小北不想死就快点儿,再磨蹭就等死吧。梅子茶听出我们的口气不同寻常,摸滚带爬地朝我们走来,李小北都快赶不上他了。我和木清香秉住呼吸,站在平静的湖边,等待这一个恐惧的敌人出现——不,应该是几亿万个敌人。

我望着缭绕的白雾,心跳加快,这氛围让李小北都忘记了提问,安静地和大家一起仰望天空。这时,天上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蛇影,嗡嗡的声音也响彻天上。我深吸一口气,原来那些蛇影就是蜜蜂,就是地球上神秘消失的蜜蜂!

从20世纪初,蜜蜂少量失踪,没人注意到。直到20世纪后期,科学家才慢慢注意到这种神秘现象。中国还未有人注意蜜蜂失踪,但在美国早已有人做了数据统计,最古怪的是一个养蜂场的几亿只蜜蜂一夜间消失。养蜂人找不到那些蜜蜂的尸体,蜂巢内的蜂王和幼崽都还在,附近也没出现蜜蜂的天敌,一切表明蜜蜂还会回来,可那几亿只蜜蜂再也没有出现。

这只是其中一个小点,全球失踪的蜜蜂早就超过了四分之三,美国甚至需要从澳大利亚引进蜜蜂。有科学家预测,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那么2035年美国就可能完全没有蜜蜂了。

爱因斯坦是最先注意到这种现象的,他曾提到:如果蜜蜂从世界上消失了,人类也将仅仅剩下4年的光阴。

美国科学家能用的先进仪器都用了,就差亲自跟着蜜蜂飞了,可他们都没有找出蜜蜂失踪的原因,以及失踪的蜜蜂到底去了哪里。我看到天上排成巨蛇的蜜蜂,惊讶地想难道蜜蜂都跑到邛崃山脉了,这得有多少只蜜蜂啊,几亿万只不止吧。

如果世界上的蜜蜂都飞到这里了,沿途肯定有蜜蜂坚持不住,而大批地死在路上。如果沿途没有蜜蜂死亡,这里的蜜蜂肯定把山头都占满了。这些蜜蜂千山万水地赶来,沿途不断死亡,一路上每天死几只,要认真地找到尸体的确很困难,也难怪没人发现蜜蜂的行踪。

进山以后,我们见过几次蛇影蜜蜂了,它们飞行时振动翅膀,产生了很吵的声音。可是那几次,我们一直处于风雪当中,风雪声把蜜蜂的振翅声给盖住了。特别是在山谷那次,风声太大,再加上蛇影的形象夺目,那些声音就被遗忘了。那是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近蜂群,其他几次都是远距离观望。蜜蜂振翅时的声音并不大,纵使有几亿只蜜蜂在一起,如果远隔几公里,同样什么都听不到,这在养蜂场已有证实了。

这群蜜蜂与森林万物为敌,逼死了众多野兽,包括茶猿等猛兽,恐怕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蜜蜂虽小,但合体威力强如金刚,除了羽毛丰厚的鸟类,其他野兽哪里受得了亿万只蜜蜂追杀。

我们想到昨天看到野兽撞墙自杀,无不头疼欲裂,也想找面山壁结束了这可笑的生命。眼看那群蛇影蜜蜂就要飞下来了,我就想起深渊之下有个寒潭,大茶猿不是躲在里面逃过一劫了吗?虽然湖水刺骨般地冰冷,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叫大家快点,然后想也不想第一个纵身跳入湖中。

说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我刚跳进湖里就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里的温度被瞬间被吸走了。蜜蜂已经冲下来了,李小北猛灌了一口酒,也携着梅子茶游进湖里。木清香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等我哆嗦地浮在湖面时,发现她就在我身边。

我穿着棉袄游泳,四肢迟钝,差点没把自己淹死。这水冷得没法形容,除了木清香没说什么,其他人都直喊太冷了,嘴唇也变成了紫色。我几次沉进湖里,喝了几口冷水,迫不得已,只好把身上的衣服都解开,只留一件遮羞的衣物。其他人都照我这么做了,否则很容易自己杀死自己,谁也不想死得那么冤屈。

木清香脱掉冬衣,被寒水浸着,那样子竟美得跟神仙一样。不知怎么地,我就忽然想起以前的大婶说过,这种女人来无影,去无踪,没亲没故,十有八九是个妖怪。那大婶还说一个女人那么美,凡人要是那么美,一定不是妖,就是怪。可我看木清香不染尘埃的样子,哪有妖气,分明就是仙气。

这时,蛇影蜜蜂冲向湖面,我见状就吸气,猛地沉入湖里避过蛇影攻击。其他人和我一样,避过了攻击,又马上浮出水面换气。这群蛇影蜜蜂越来越多,天空都快被它们遮挡了。我心说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再在水里待十分钟,老子没有淹死,也要脚抽筋了。我牙齿打颤地想说话,结果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话到了嘴边就没声了。

李小北受不了了,想要游回岸上,蜜蜂感觉到了,于是就冲下去围攻他。我见状就拽着李小北,把他又拖回湖水深处,没想到他却咬了我一口。我全身早没知觉了,被人咬了一口,竟不觉得疼痛。我狐疑地想,可能小鸡鸡都冻没了,只不过还没发觉罢了。

其实,蜜蜂蛰人不会丧命,它们也不会随便攻击人类。可如果这么多蜜蜂一起蛰人,想不死都难,除非身上有铠甲。这群蜜蜂可能都不正常了,正常的蜜蜂不会飞到这里,这件事肯定和阳赤山有关,说不定他就在这附近。

逐渐地,我也有些撑不住了,木清香发现了就稳住我,不让我溺水。可李小北和梅子茶也不行了,木清香只有两只手,稳住这个,那个又沉下去。就在木清香要把李小北拽出水面时,我四肢不听使唤,身体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整个人都没入了湖下。

湖下很安静,没有水花溅起的声音,我有一种想要就这么永远睡下去的感觉。忽然,我看到湖底有一团红光,刚想看清楚那是什么,木清香居然把我拉回了湖面。我急得手脚晃动,想要说话,却吐了几口湖水。我的舌头硬得像石头了,没办法告诉他们,湖底有一团红光,可能就是所谓的深山大宅。

不过说来奇怪,能住人的宅子应该在地面,不应该在湖底。木清香又不是美人鱼,她以前怎么可能住在水下,身为我母亲的小姨也一样,不然我现在怎么会怕水呢。我又想再潜进湖里,但木清香一直扶着我,不让我再掉进去,甚至不管梅子茶了。我发现梅子茶掉进水里后,急得身体窜出一股热流,挣脱了木清香的束缚就沉入水底去找人。

湖底很深,底下波光闪闪,梅子茶一个劲地往下沉,我怎么都赶不上。水下异常安静,耳边不时有咕噜声传过,终于梅子茶停止掉落,停在了一团红光处。我讶异地游下去,刚抓起梅子茶的手,视线就被红光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我万分激动,看到红光里的东西后,抱起梅子茶转了个身,蹬了一脚就往湖面上冲。救人要紧,如果不是为了救人,我肯定憋住最后一口气也要多看一眼那团红光。木清香居然都没有下来救人,我很奇怪她怎么这么放心,难道想让梅子茶死了算了。因为梅子茶进山是想救儿子,如今她以为找不到宅子了,所以就想借刀杀人么。不过我又觉得这不可能,木清香其实比谁都善良,她不会动这种心计的。

还未浮出水面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湖底的红光,心中异常喜悦,等不及要和大家一起分享这个发现。当我浮起来后,木清香正稳住李小北,当她看我和梅子茶出水后,似乎觉得这很正常,没有一点儿惊讶。

我想说话,可舌头打了死结,完全说不出话来。蜜蜂不停地攻击,我们一会儿在水面上,一会儿跑到水下,周而复始,蛇影蜜蜂一点儿都不觉得烦躁。我崩溃地在湖水里上上下下,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刚才看到的影像,心中的激动愈来愈强烈。

在湖底,那里有一座红色大宅,或者说是一座红色的“六峰茗殿”。那座红宅里光气四射,将湖底照出了朦胧的红光,好像一颗红豆。红宅并没有被泡在水里,它被罩在一个巨螺之中,完全阻挡了湖水的入侵。那只巨螺全身透明,因此我才能透过巨螺看到红宅。湖底巨螺大得难以想象,差不多把湖底全部占据,想一想它容纳红宅就能体会巨螺的大小了。

这种巨螺肯定是史前留下的,要不是借助了巨螺遗壳,红宅早就被湖水淹没了。难怪木清香对我说,她记得以前住的地方很昏暗,水气弥漫,原来是因为她和小姨都住在湖底。这种地方简直能称为神迹了,否则哪有那么巧,能让凡人发现这种稀罕的巨螺遗壳。

我从湖里浮上来换气时,想到巨螺把湖水都隔绝了,那么里面的空气从哪来的。如此说来,巨螺一定有一个隐蔽的入口,否则就算小姨不用呼吸空气,她和阳赤山总要从巨螺遗憾壳出入吧。我转过定睛一看,在岸上时看到湖心有一个东西,难道就是所谓的入口了?

我不顾一切地游过去,力气增大了百倍,这速度恐怕没有青蛙快,也比蛤蟆快多了。当我游湖心时,发现那里的东西果真不是漂着的,而是竖立在湖心。巨螺的尾巴朝上,大口朝下,如此罩出了一个巨大的湖底空间。巨螺的尾巴有个入口,刚好超过湖面半米,由于是透明的物体,又有水雾阻挡,站在湖边很难发现。

 

巨螺遗壳的尾巴是一个入口,我趴在上面,伸头看了看,里面有一股暖流冲出来。我立刻明白,难怪这里水雾如此浓厚,是因为红宅一直散发暖气,因而将寒湖蒸发了。小姨从不让木清香走出红宅,其实并不是管教严厉,可能是担心木清香出入巨螺会遇到危险。

巨螺入口离红宅的地面有近二十米,但那儿已经有两根粗绳绑好了,似乎是留给我们进去使用的。我知道不能说话了,于是朝那三个人挥手,暗示他们已经找到红宅了。费了很大的劲,我才把另外三人都叫过来,因为他们以为我疯了。这个入口在湖心,他们都尽量避免游到这里,要不是我沉入湖底,可能就这么错过了红宅。

蜜蜂可能被暖流冲击,它们没有从巨螺入口飞进去,当我们好容易从绳子滑下来后,几乎都快断气了。我还没滑到地下,两手就松开了,头朝地摔下来。被寒湖泡了那么久,我们坐到地上时,谁都没有力气说话,惟独木清香慢慢地站起来,两眼幽幽地望着这种湖底红宅。

这就是木清香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就是一切谜底的所在,这就是我们千辛万苦要找的终点。

巨螺遗壳里很暖和,我们的身体从没有知觉,变成了身体到处都痛。我的舌头也终于能动了,嘴里第一个字说的就是:妈啊,这是什么鬼地方!李小北比我理智,站起来后,他首先想到的是背包都放在岸边了,能用的东西都在里面。我们现在就只有身上的衣服,还有几把刀子,饥肠辘辘的我想吃一口大饼都没办法。

我扶起梅子茶,对他说这里就是红宅了,能救他儿子的灵丹妙药就在里面。木清香对梅子茶保证再三,让他放宽心,可我却觉得很不安。红宅里已经点亮了火光,这说明里面已经有人了,究竟有多少人却不知道。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敌是友,这才叫人心乱难安。如果里面的人是朋友,那他们为什么不出来迎接,非要我们搞得灰头土脸;如果里面的人是敌人,那他们为什么留下两根绳子,好让我们能从湖里钻进来?

李小北看我站着不动,他就说:“小路,你站在这里分析有什么用,跟我走进去,是人就打得他连奶奶都不认识,是鬼就叫他魂飞魄散!”

我皱眉说道:“算了吧,你喝酒喝糊涂了!这是别人的地盘,你最好安分一点儿,可能这里步步惊心,早就埋伏好了。”

梅子茶谨慎地说:“大家都小心就是了,既然能一起来,就能一起出去。”

这座红宅让我想起了月泉古城,不由得劝其他三人注意安全,切莫得意忘形地冲过去,白白葬送了一生。我们四个人站起来,面对这座神秘的湖底红宅,敬畏地朝它走去,穿过了一层看不见的千古谜雾。

 

红宅四周有红色高墙耸立,起码有三米多高,光凭手脚是爬不进去的。我们只能从远一点的地方踮起脚,看到红墙内有一些楼宇,还能看到一些被点亮的石灯。红墙上有一扇门,可却是紧闭的,想来要进去还得靠自己,里面的人不是那么欢迎我们。

这里是木清香住过的地方,有不懂的地方,问她就没错了。木清香没我那么激动,看见红宅后,就好像从未离开过这里,可惜却不知道怎么进去。我心说这种地方太隐蔽了,如果真进不去,老子就破门而入,我就不信公安能管到这个鬼地方。

“你这就不对了,把门打破,那多不道德。” 李小北对我说,然后话锋一转,“既然真的要下手,就把宅子都烧了,那才算男人。”

我看李小北喝得满脸通红,游进湖里面避难时,竟然把酒壶带着。这是最关键的时候,可不能喝酒误事,于是我就提醒他别喝了。没想到木清香却帮着李小北,叫他爱怎么喝就怎么喝,这里没人限制他。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们俩,奇怪这段对话的不合理性,没办法的我只好当他们在唱戏。

红墙外没有梯子,没有石块,什么都没有,除非我们搭人墙,不然真的没有法子。我们踌躇不展时,身边飘过一声奸笑,这是在山岩处听过的。我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现在身处巨螺内,那阵笑声特别明显,而且我也确定了笑声是由四人中的一个发出来的。

之前,因为那声音不像我们四人的,也因为外面太空旷,杂声太大,所以从未往这方面想。可是,我听得特别真切,刚才的笑声就是从梅子茶的嘴里冒出的。我惊恐地望向梅子茶,显然地,李小北也察觉到了。梅子茶发现我们看他,他就吓了一跳,慌忙捂住嘴巴。我觉得梅子茶除了发笑,还有一个地方很奇怪。猛然间,我忽然想起来,梅子茶不是已经瞎了吗,他怎么知道我们在看他?

这可了不得,梅子茶原是一个老实人,现今却浑身散发一种妖异之气。我想问梅子茶为何如此,这时发现他浑身乏白,宛如一尊陶瓷。正觉心惊,梅子茶就朝我扑来,张开了嘴巴想要咬破我的大动脉。我怀里有把刀,眼看命在旦夕,本打算用刀刺向梅子茶的腹部,可他却忽然送开我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

李小北大呼道:“老梅,你玩什么鬼把戏,别在这时候生事!”

梅子茶哪里听得进,松开我以后,他就朝红墙冲去。我不明就理地愣在原地,还以为梅子茶要爬上红墙,不料他竟一头撞向红墙,一时间头破血流,溅了一地的鲜红。这件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我们都没来得阻止,梅子茶就已经倒在地上了。我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梅子茶身边,只见他还睁着眼睛,但脸色早就比纸还白了。

李小北看到梅子茶浑身泛起瓷白色的光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吞吐道:“这……我的天……难道老梅他……”

梅子茶强撑着一口气,抓住我的手,吃力道:“救……救我崽子!”

我立刻点头,应允道:“一定、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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