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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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谁?”范里依旧不冷不热,他说道,“袁圆圆不是应该在北京吗?”

“啊……不是吧?”我冷不防被范里一问,马上愣住了。

“袁圆圆是谁?”一旁的韦龙问道。

“袁圆圆啊,我们的朋友,怀孕的那个女人。”我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出怀孕的肚子。

“我说金兄弟,哪里有什么怀孕的女人,你没事吧?”韦龙一副见到疯子的模样,似乎我说的都是胡话。

“你们怎么……”我语塞词穷,朝局促的许少德问道,“你认识吧,你不是和她是仇家吗?”

许少德傻里傻起地摇摇头,说了一声不,我本就满头雾水,现在给许少德糊涂地一答,不知道他是说和袁圆圆不是仇家,还是说他不知道袁圆圆在这里。此时,他们都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我顿时有些慌张,难道我真的脑子坏掉了,其实袁圆圆没有怀孕,她也没有来到桥天煤矿,我刚才的记忆全是错误的?

“小光,你说,你刚才一直扶着袁圆圆,你总该知道她吧?”我转向小光求救,最近她一直向着我,所以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搭在了她身上。

小光叹了口气,好像非常失望,眼神里充满了那种你病得不轻的味道,她说:“我不认识这个女人啊,你确定没事吗?”

我被问得哑口无言,刚才如此真实的经历,袁圆圆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了?刚才逃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袁圆圆肚子那么大,我身后就算有牵制力也不可能跑不过她。因为逃命要紧,所以懒得想那么多,就当袁圆圆多长了几只腿,一下子逃开了。但是,就算她跑得快,那也应该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跑得别的岔道里去了,那也只是人不见了,可为什么现在这些人都不记得袁圆圆曾经出现过?

我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抱着大灵猫,满脸狐疑地盯着范里、小光、许少德和韦龙,心里不停地嘀咕:与他们失散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十九章 采盐花

每一个人都把我当疯子看,我憋着一肚子气,想跟他们干一架,但这样做恐怕对事情没什么帮助。韦龙不想再纠缠袁圆圆的问题,他半拉带扯地把我们往巷道外面领,活像一个导游。我哪肯罢休,一路上又把袁圆圆的点点滴滴列出来,她怎么出现的,又怎么帮我破除龙吐涎的危险,统统讲了个遍。

“我看他可能吓得不轻,老说胡话。”韦龙对着范里说道。

“老金什么时候说过胡话,居然攻击扞卫社会主义的卫士,我看你就是资本主义的卧底!”许少德一听韦龙对我嘲笑,他就发火。

这时,范里盯着我看了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他的嘴唇已经微张,但是又闭了起来。我见状恨不得拿把铁锹将其嘴巴撬开,但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难不成我真的疯了,为什么老有如此不正常的想法。虽然灯光昏暗,甚至无光,但我的确看见范里准备说话了,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范里放慢脚步,半转头对我说:“我是想说,你能把手电关了吗?”

我听后语塞,一方面觉得尴尬,似乎所有危险皆因我而起,另一方面又觉得范里不是想说这句话,或者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完。范里没坚持让我关灯,可能他觉得危险已经过去,但我又不明白危险到底是什么。整个队伍都有些古怪,我心里猜测了种种可能,最有可能就是有人胁迫他们说不认识袁圆圆,可是谁又会来威胁他们,又为什么要威胁。小光走在最后面,重新见到我以后,她对我的态度很冷淡,一直刻意保持距离。我忽然觉得很无趣,既然他们都否认袁圆圆曾经出现在这里,我又何必自讨无趣,硬要他们承认。就这样,大家全都不说话了,巷道里只有脚步声,我也抱紧了大灵猫,因为我忽然觉得有些寒冷,猫毛正好可以给我取暖。

韦龙在桥天煤矿干了很多年,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出口。我一路上打着手电,对路况仔细观察了一番,总觉得巷道里还有点蹊跷。可是,我们已经走了出来,就算打死我也不愿意再钻进去,我出来的时候又望了几眼巷道,里面的黑暗简直就是宇宙黑洞,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如此,但是这个宇宙黑洞究竟是什么并不清楚,只知道黑洞是光都不能跑出来。我本来期望袁圆圆跟着走出来,甚至惨叫几声也好,但是黑暗的巷道里就是什么都没有再跟出来。

范里他们全都望着巷道,过了一会儿每个人都同时吐了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我不明所以,赌气地不想与他们说话,但随即又想到了一些问题。我一直觉得巷道里有些问题,那是因为这条巷道完全没碰上一具死尸,甚至连活死人也没有,整条巷道没有一丝生气。我们走进了两条巷道,另一条虽然有几个死人,但都没有来时的井道里多。换句话来说,巷道里有很多煤炭,照理说这里才应该是最多人,如果瓦斯爆炸,这里的尸体应该是最多的。

可是,我们从井口一直走到这里,却是靠近出口,以及井道里的死尸最多,越往里走却越少死尸。瓦斯其实是没有味道的,如果瓦斯在煤井凝聚,工人们不可能发现。可是,根据死尸与活死人的分布来看,这群煤矿工人似乎已经发现了瓦斯将要爆炸,所以没命的奔逃。我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在来时的路上经过了铁轨,这些铁轨是用来给运煤的电车用的,工人下井时也会坐电车进出,根本不会用脚走进去走出来。铁轨的两旁挤满了尸体,我早该明白,他们已经发现了危险,而电车一下子承载不了这么多工人,所以他们都用脚奔跑,想躲过瓦斯爆炸。当然,搜救队遇难的不能算在里面,他们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事到如今我们还没有遇到一个搜救队的人。

其他人似乎没发现这个问题,我不情愿地告诉他们这个发现,小光本说要再进几条井道确认,但我一怒目瞪了她一眼,她就把这个建议作废了。我不去理会每一个人的古怪,我坚信自己没疯,袁圆圆的确来过这里,要疯也是他们疯了。

这时,一个孔明灯又从黑暗里飘了出来,但这次不是从巷道里,而是从一个更为黑暗的角落里钻出来的。巷道的出口排成了一条直线,孔明灯飘出的位置在直线的尽头,那里的黑暗似乎更为浓重,好像所有的黑暗都来自于那里。小光激动地一把抓住孔明灯,里面又飞出了一根神仙筋,韦龙看着啧啧惊叹,他想抓住神仙筋,但神仙筋一下子就飞走了。孔明灯上依旧写了越国的鸟字,小光说那是求救信号,我们想不明白这些灯是怎么来的,求救还写天书,这不是求死吗。

韦龙扫兴地来看孔明灯,他刚才抓神仙筋时一蹦一跳,现在不停地喘气。但是,他看见孔明灯的时候,却把气息屏住,整个人也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碰上了惊讶的事情。我们全都看着韦龙,他没问小光就把孔明灯拿了过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孔明灯。除了孔明灯的出现很诡异,我看不出这个孔明灯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韦龙却摸了摸孔明灯上的纸,似乎上面有什么问题。我将手电低举,发现孔明灯上的纸有一些蓝绿白黄的晶体,但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惊奇的。

这些东西是盐花,顾名思义,花质是盐,当然不是生活上所说的盐,而是化学意义的盐,无机盐。任何无机盐溶入水中,便得到这种盐的溶液,工业上称之为卤水。在自然界存在各种各样的卤水,海水也是一种卤水。这些卤水都是矿产资源。地下卤水一般是饱和或接近饱和的,开采以后,稍加浓缩就会出现结晶。卤水的颜色有很多种,主要是成分和浓度不同,盐花成为晶体以后,会开成五颜六色的晶花,极为美丽。青海省的察尔汗地区异常干燥,蒸发量极大,卤水在不同程度上得到浓缩并结晶,那里的盐花非常壮观,大大的一片,眺望之下犹如到了另一个星球。

桥天煤矿的历史悠久,有盐花并不值得称奇,我正想纠正韦龙的反应,哪想他却忽然说他知道孔明灯是打哪儿来的,但他说完以后又摇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孔明灯怎么可能从那里冒出来。韦龙捧着孔明灯,望着巷道的角落,表情复杂,我刚想出声问他怎么了,此时却又看见一个闪动着黄光的孔明灯悄然而来。我担心角落里藏了害人的东西,于是把手电对着那里,可是光线有去无回,根本看不到角落里是什么。

“我说韦龙你别装神弄鬼的,行不行?”许少德又恢复了正常,一脸不高兴,说道,“不就几个灯吗,老子手上有杀了万只畜生的利刃,就算阎王来了也要哆嗦。”

“你那把破刀就留着切西瓜去吧。”我听见许少德胡说八道,嘴上教训他,心里却十分高兴。

小光看着我微微一笑,她接过了飘来的孔明灯,眉头又皱了起来,孔明灯上面写的字还是一样的内容,但笔迹乱了很多,乍一看以为是小孩的涂鸦。范里站在旁边瞄了两眼,他想走近看看那个角落里有什么,可是韦龙却一把拉住了他。小光见我不再追问袁圆圆的事情,便靠了过来,对我轻言了几句,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不是问我哪里伤到了就是问刚才有没有遇到危险。我对小光的行为甚为诧异,但女人心海底针,我揣摩不透,只好直接回答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小光见我有点儿冷淡,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想伸手去抱我怀里的大灵猫,可是大灵猫却发了疯似地挣扎,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我刚想弯身再去抱大灵猫,可它却怎么都不愿意,一直躲在离小光很远的地方,但却不肯离去。我不解地望着小光,心里琢磨着难道大灵猫还能看透人心,觉得小光想吃了它?小光的眼神有点儿奇怪,她曾经也想抓住小红鸡,怎奈那该死的小红鸡太刁钻,除了老妇人好像还没人能抓住她。我已经隐约感觉到大灵猫与小红鸡都有类似的相似点,不晓得这两只畜生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害得小光对它们如此在意。

韦龙在发挥导游的作用,他和许少德大眼瞪小眼,嘴巴却在说孔明灯是从一个采盐洞里冒出来的。我们都已经先入为主,一直以为桥天煤矿就是采煤的,却从未听说这里还能采盐,所以都催韦龙快把事情说清楚。原来,桥天煤矿在开采时就发现了若干个深埋在地下的盐井,盐井深埋地下是罕有的,有人试着采盐,但凡是去过盐井的人没过几天不是死就是疯。韦龙又说,桥天监狱在古时有一个隐世大官,他控制着桥天监狱方圆几百里的一切。这位大官从何而来已不可考,他控制着山里的几口盐井,几乎所有人都听他差使。可是,这位大官死后,他嘱咐妻儿将他的尸骨投入一口最大的盐井里,并永远封闭它。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当地的民俗传说,没人当真,直到桥天煤矿被开采,人们发现了埋了千百年的盐井才惊觉这一切都是真的。几乎每一号煤井里都有盐井,惟独十号井里的盐井比较特殊,因为井底有一块金色岩石,无论用什么钻井工具都不能将其穿透,极为诡异,但韦龙说这肯定是胡诌,哪有这等怪事。但是,我很快想到那块金色岩石可能是欧冶金墙,刚才我们还看见它竟然移动了。韦龙继续说,那口盐井就在几排巷道的一角,曾经有几个煤矿工人想在角落里撒尿拉屎,可是全都一去不复返,连坨大便都没留下。从此,桥天煤矿的管事者就在那里设置了一个铁栅栏,禁止别人入内。

韦龙说着说着就颤抖了好几下子,看样子这个传说对他的影响很深,他又没什么文化,对这些神鬼之说特别的迷信。许少德一直对韦龙看不顺眼,他没听完就质疑这个迷信传闻,他说盐能有多珍贵,控制盐就想控制方圆百里,现在哪家哪户没有盐巴。我担心许少德的言行让别人误以我也没文化,于是赶紧让他打住,幸好谁也没多言。

因为工民建专业会设计到一些挖矿时的建筑,所以又提及了不少的古代采矿历史,可许少德还没踏出学校就把书本的知识还给了老师。我记得,广西的岩盐古迹少之又少,与煤矿混合的更是见都没见过。中国制盐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5000年前,几乎与史籍上的华夏文明史同步,官府甚至将盐铁一直垄断,以便控制民生,所以控制了盐就会有很大的权利。

据盐的来源,中国古代的盐可分为海盐、湖盐、井盐、岩盐等几大类,每一种盐都有不同的生产工艺。这里的盐井应该属于岩盐,岩盐又称为盐矿,实际上是地下深处的固体含盐岩层。古代岩盐的开采主要有两种方式。一是开凿巷道,将含盐岩石采出,然后将岩石粉碎和溶解后提取盐分。二是开凿深井至含盐岩层,注水溶解盐分,形成卤水,然后汲取卤水。这种方式与井盐的生产工艺相同。

古代制盐工艺中,井盐的生产工艺最为复杂,早在战国末年,秦蜀郡太守李冰就已在成都平原开凿盐井,汲卤煎盐。当时的盐井口径较大,井壁易崩塌,且无任何保护措施,加之深度较浅,只能汲取浅层盐卤。北宋中期后,川南地区出现了卓筒井,那是一种小口深井,凿井时,使用“一字型”钻头,采用冲击方式舂碎岩石,注水或利用地下水,以竹筒将岩屑和水汲出。卓筒井的井径仅碗口大小,井壁不易崩塌。古人还将大楠竹去节,首尾套接,外缠麻绳,涂以油灰,下至井内作为套管,防止井壁塌陷和淡水浸入。取卤时,以细竹作汲卤筒,插入套管内,筒底以熟皮作启闭阀门,一筒可汲卤数斗,井上竖大木架,用辘轳、车盘提取卤水。

卓筒井的出现,使得中国古代深井钻凿工艺日趋成熟。此后,盐井深度不断增加。清道光十五年(1835年),四川自贡盐区钻出了当时世界上第一口超千米的深井——燊(念shēn)海井。

我说完的时候,韦龙啧啧赞叹,说知识分子就是不一般,说得头头是道。大灵猫仰起头,似乎在听我解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这时,范里已将矿用探照灯打开,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印象中我们的灯都几乎坏掉了。煤矿里有一处古代的盐井实在特别,所以我们都想看个究竟,可强光之中,角落里的铁栅栏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中间的窟窿足够同时经过三个人。

我们全都走了过去,就连韦龙也忘记了恐惧,铁栅栏散断了很多部分,断开的部分有融化的痕迹,一看就知道经历过超高温。铁栅栏原来可能是黑的,现在已经变得光滑闪亮,有一种缤纷的色泽。铁栅栏后面是一条隧道,隧道里七零八落,似乎随时会活埋我们。里面的冷气更为强劲,经过了瓦斯爆炸居然还有如此低温,我们不由得觉得奇怪。桥天煤矿的抽风机已经停止工作,煤矿里的气体根本抽不了,按理说高温下降得再快也不该降到这个温度。

“前面就是盐井吗?”小光探头一望,前面出现了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地洞,看着有点吓人。

“对的,我进来过两次……”韦龙慢慢地说道。

“两次?不是说这里有铁栅栏,没人进得来吗?”我好奇地问道。

“不是跟你说过吗,有些人进来撒尿拉屎就失踪了,那时候铁栅栏不知道怎么的坏过一次,后来许多人失踪了才又封了这里……”韦龙心有余悸地说道。

可是,韦龙还想继续说的时候,盐井里又冒出了一道摇拽的黄色光团,那又是一盏孔明灯。我们全都小心地站在盐井边缘,范里将探照灯对着井底一照,底下的金石没看见,反倒看见一群小孩子,小孩子的中间有一个老人。

第二十章 越国人

看到地下有这么多人,我们着实吃惊不小,但是井底太远,我们看得不清楚,正想呼唤什么,那老人却昏倒了,旁边的小孩子树倒猢狲散,竟无一理睬晕倒的老人。我见那群小孩子很像在井口看见的小孩子,所以睁大了眼睛想瞧个仔细,怎奈小孩子们早就没影儿了,只剩那个老人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只孔明灯刚点好,此刻正徐徐升起。

“我的妈啊,刚才那么多小孩子,怕是有几百来个,哪个女人这么能生?”许少德对着盐井下面啧啧称奇。

“一个女人哪能生这么多,要真是如此,这个女人放到远古的母系氏族里是要当成大神来膜拜的。”我说完就眼观四周,发现这里早有一处绳索延伸到井底。

范里比我快一步,我刚看见他就抓起了麻绳,然后掂量了一番,似有下井看个究竟的架势。那麻绳的颜色淡灰如尘,一看就知这条麻绳未在煤井里久待,否则早就黑得如煤炭一般,想来定是外人带进来的。大家简短地猜测了一下,觉得麻绳十有八九是搜救队的,但我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搜救队真的进来救人,我想他们不可能这么有预见的带麻绳进来,何况瓦斯爆炸不可能把人炸到盐井里,就算真的把人炸进去了,恐怕也活不成了。我觉得这条麻绳很可能是袁圆圆老公那帮人的,可是他们全都说不记得袁圆圆曾来过,我只好作罢,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

小光想下去看个究竟,我当然也想下去,那个老人太奇怪了,为什么一个人在下面放孔明灯,又为什么有这么多小孩子,这一切都极为诡异。范里也说要下去,但韦龙说什么也不愿意下去,许少德一看就嚷着自己要第一个下去。我知道许少德恐高,这样的高度他也会双脚颤抖,这么做估计是想和韦龙唱反调。韦龙一看除了他都下去了,所以也慌了起来,这里离出口有几公里的距离,出去也来不及了,所以只好硬着头皮跟我们下盐井。

许少德一马当先,可是到了半截怎么都不肯动了,他抓着麻绳在那里晃来晃去,就如荡秋千一般。小光几次催促都没见效,索性就抓起麻绳抽拉了几次,许少德手脚僵硬,绳子没抓稳就滑到了底下。我本以为小光不会动作太大,现在一看吓了一跳,生怕许少德摔成残废,那我可对不起他老爹了。我还没喊许少德的名字,他就骂了起来,句句脏字,硬是把我要喊的话给逼回了肚子里。

忽然,许少德的骂声断了,我以为他口吐鲜血,无法出声,谁知他又惊叫了一句:“万藏哥,快下来,你看这坑底……太他妈古怪了!”

我们面面相觑,这时谁都没有质疑许少德的话,因为先前看到的那一幕就够诡异了,所以全都迫不及待地在上面朝下面大喊,问许少德究竟看到了什么。许少德下去的时候就打开了矿灯帽,他原来的矿灯帽已经坏了,不知道他从哪里又捡来一个。此时,他正盯着光线所及的地方发呆,全然不顾晕倒的老人,我们在上面看不清楚井底有什么,所以都急着下去,就连韦龙也不再畏惧。

一连串地爬下来,我们的身上擦满了湿湿的盐花,身上的黑煤粉混着深绿色的盐花,看起来有点像青蛙的皮肤。井壁上的盐花全都液化了,现在正沿着石壁慢慢地往下流,井壁也被炸得裂开了很大的缝,估计瓦斯是从这里爆炸的。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毫无良心地不去看老者是否无恙,现在全跟着许少德往井底看。

井底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这里的井壁并没有接触到井底,它们离井底还差五六米,断开的部分如锯齿一般,断开的部分颜色较淡,似乎是刚刚断开的。井底积满了各种碎小的矿石,踩在上面发出咯咯的声音,犹如踩鸡蛋似的。断开的部分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空间,里面点缀着残光,辽阔的一片犹如无数的萤火虫趴在地上休息。我们把探照灯打开后,竟然惊现了一大片城郭,光线甚至无法企及城郭对面的边缘。井底的位置是一个小丘,正好在城郭外围的高处,我们此时此刻正俯瞰这坐地下古城。

我们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被地下古城的气势给压住了,无一不惊叹的它的宏伟。古城里楼亭榭宇,灯火闪烁,可仍无法照出整个古城。近处的古城极为奢华,楼宇的台基近一米多高,古城里的每一处都是画栋雕梁,几乎都是神秘的鸟类图腾,显得庄重威严。城外有一条地下大河,黑色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没有丝毫水声,河水流进了古城之中,水面上还有几坐石桥。古城的两边站着两座巨大的石鸟,它们全都极为怪异,眼睛大得突出来,双脚极粗,喙比身子还长,双翅张开欲飞,犹如活物一般。

虽然灯光全都照不到对面的尽头,但是我们可以望见城郭的尽头有大一片浓雾,城府的灯光给雾气染了一点黄色,那里一片朦胧,看不清楚尽头有什么东西。浓雾里忽然腾起一条黑影,在雾里疯狂地乱舞,但一下子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古城的尽头离我们所在的位置怕是不下几公里,那个雾里的东西肯定很大,想到这里我忽然打了一个冷战,莫名地感到一丝恐惧。

“这是什么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人住在这里?”韦龙难以置信,他的嘴巴张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我看这座古城怎么都是越国的风格?”我迟疑地说道。

我话一说完,许少德就摇头否定,他说越国建筑不是干栏式木构建筑吗,这里可没有几座建筑是干栏式的。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所有人都还不愿意动,都想再看一眼这座宏伟的古城。我看着他们说,一般建筑和考古的人都认为越国的建筑是干栏式木构建筑,虽然这已经得到大量的史料以及遗迹的证实,但是干栏式建筑仅是越国的民间建筑形式而已,并非越国的官方建筑形式。在越国的历史上,官方建筑是存在过的,至少在越王勾践时段,在勾践小城与大城内外,存在有不少越国的官方建筑,且它们有着鲜明卓然的形构与风貌,这是不争的客观史实。

越国在越王勾践时段的历史建筑,根据文献记载主要有:勾践宫台、美人宫、驾台、离台、中指台、怪游台、龙飞翼楼和雷门等。这些见诸于史籍的历史建筑,几乎清一色都是越国的官方建筑物。1982年初,考古工作者在绍兴的坡塘发掘一座春秋战国时期的土坑墓,出土了一件青铜房屋模型。该铜屋模型的平面是长方形台基,上面雕满了玄鸟图案,甚至还有越国的鸟字。

《越绝书·记地传》里面也记载了若干个越国建筑,其中就有勾践宫台的描述:“今仓库是其(案,指勾践)宫台处。周六百二十步,柱长三丈五尺三寸,溜高丈六尺。宫有百户,高丈二尺五寸。”勾践宫台即越国的王宫所在,自然属于官方建筑,并且是越国建筑文化之集大成者。我虽未见过书里所描写的勾践宫台,但书里所描写的官方建筑全都是台基建筑,无一是干栏式的木构建筑。更何况越国官方建筑遗迹都有鸟图腾,而鸟图腾是越民族顶礼膜拜的圣物,其象征意义类同于现今的国旗与国徽,相当于国家标志,因此它不可能出现在民间的一般建筑里。

听我说完,许少德似懂非懂,韦龙更是如听天书,只有范里和小光微微点头。这座古城细看之下并不是完好无缺,靠近我们的部分被炸得一片糊涂,看来是被瓦斯爆炸所波及。我们都猜测这座地下城肯定是古时建筑,估计始于越国时期,然后经过千百年慢慢发展而来。可是,地下古城的人为何要生活在此处,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望了许久,我好不容易把视线从地下古城转移到了身后的老者,然后轻声咳嗽,提示大家的良心快点儿回来。我们扶起地上的老者,他披头散发,身上纹有猛兽的图案,但老者的衣服只是几块麻布,若在90年代就属于穿着暴露,搞不好还要给人套上反人类的罪名。老者怎么弄都醒不过来,看得出他精神和体力上都很虚弱,但还好尚有气息,不至于马上一命呜呼。

“你们说,这老头儿是不是地下城里的人?”许少德忽然问道。

“废话,不是地下城的人,难道是我们的人?”韦龙当即挑衅地答道。

我担心又闹矛盾,本想猜测一下老者的身份,怎奈建筑我懂,但这个老者我却不知所以。小光半蹲下来,仔细地看着老者,然后又起来,她对着范里看了几眼,似有无穷的话要说。我看他们俩没打算出声,便向小光瞪了一眼,她最近待我颇为友好,只瞪了一眼她就立刻开口,说道:“他应该是越人吧?”

“古越国的人?”我听后觉得小光在开玩笑,所以又问了一句。

小光正经地点点头,简短地说道:“嗯。”

范里看到小光开了口,索性不再沉默,给我们普及教育了一番,韦龙和许少德也没有继续闹了。范里说,在中国纹身至少也有将近三千年以上的历史,古籍里最早提到纹身之俗的是东周时的越人。《墨子·公孟篇》上说:“昔者越王勾践剪发纹身。”事实上,不光是越王勾践把头发剪短、在身上刺青,整个越国人民都是如此。《庄子·消遥游》说:“越人断发纹身。”《汉书·地理志》也说:“(越人)文身断发,以避免蛟龙之害。”原来越国靠近海边,居民靠讨海维生,纹身断发是表示越人也是龙子,希望藉此作护身符,海中的蛟龙见了,会视为同类而不加迫害。越人的纹身可说是一种图腾的标记,藉刺青的图案来表示自己属于某一个部族。在这种动机下施行纹身的民族又不仅越人而已,中国许多边疆民族也都有类似的风俗,像南强黎人就是个例子。

“可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越国不是几千年前就给人家灭了吗?”我丝毫不敢相信范里的说辞。

“可是现在的年代有谁会这样打扮的?”小光帮衬着范里,在我身边说道。

“还有眼下的地下古城,你能说是现代之物吗?谁又会在这里搞一座古城?”范里见我不信,便指着地下古城说道。

“我在桥天监狱生活了这么久,也没听说地下有个古城,更没见过这样的老人。”韦龙似被范里说动,百分之百地相信他说的一切。

许少德和我不作声色,我们对视了一下,想反驳他们几句,但搜肠刮肚竟找不到话语。难道这个老人真是越国人,可是越国的确被灭了几千年了,何况越国的位置就是现在的浙江一带,我们广西在千里之外,越国又怎么能在这么远的地方建了一座古城。我忽然心生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而这时地下古城忽然惊起一声声尖叫,听得人浑身发毛。

“刚才老人放出孔明灯求救,城里可能有危险。”小光紧张地望着地下城,似乎没打算立刻下去。

“既然孔明灯给我们接到了,那也是种缘分,下去看看吧,也许能帮上忙。”我看见老人沧桑的面孔,心一软就脱口而出,但立刻后悔了。

“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下去吧。”许少德慷慨激昂,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我知道他又打起了如意算盘,想在古城里捞上几把值钱的东西,通常商人都有天赋,能嗅到珍贵之物的气息。

“那就下去吧。”范里此话一出,谁也没反对,小光虽说不大情愿,但是身先士卒,第一个找位置下去。

我们想到要下去的时候才发现没有路下去,地面与我们有十多米的距离,看样子又得爬下去。范里心细,很快发现旁边又有一根麻绳,想来我们并不是第一批到这里的外人。我看着麻绳心里不知有多痛快,等找到了袁圆圆的老公,来个人证物证,看这群人还敢说我信口雌黄,说袁圆圆没来过吗?但是,我又觉得心里没底,为什么大家一致地说袁圆圆没出现过呢,到底是什么原因?

折腾了十分钟,我们全都爬了下来,小光先下去,然后由我和范里把老者绑住,慢慢地把他放下去。当我们走出几步时,回头一望全都吓了一跳,身后站着一只巨鸟,和地下古城旁边的两只石雕巨鸟一样。原来,我们刚才一直站在巨鸟雕像之上,但是雕像上有一条又一条的淡色痕迹,似乎上面曾经覆盖了东西,近期那东西才离开了巨鸟雕像。我想到了韦龙提到的盐井故事,心想莫非上面覆盖的本是金墙,但金墙为何不见了。可是转念一想,我们在巷道碰上过几次忽然出现的煤墙,还有忽然移动过来的金墙,莫非这些墙会跑?

我背着老者,跟着大家往地下古城走去,古城的大门已经给瓦斯爆炸破坏,那里一片废墟,就连地下河水也浮着斑块状的油腻物质。河水漆黑无比,光线无法穿透,但我竟似乎瞧见水里有一个小孩子。我摇了摇头,暗想自己可能昏了头,竟又想起了那个恐怖的小孩子。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地下古城在惊叫过后又恢复了寂静,但古城里既然有这么多灯光,说明古城的人不少于千人,有这么多人在就算有再大的危险也无需惧怕。

走近古城以后,我发现这里虽然干净,没有尘埃依附,甚至灯火通明,但古城里死气沉沉,令人胆寒。古城里有一些奇怪的大树,其中就包括了贵州关岭的金竹,它们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全都在盯着我们这些外来者。我们走到一间屋子便停了下来,木门大开,里面的摆设全是古时的造型,我们犹如穿越了时空一般,但心里却知道我们身处现代。

进入了古城我们才发现,这里暮霭笼罩,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走近屋子一瞧,什么人都没有,但是里面一尘不染,不像是久无人居住的屋子。我们又走了几间屋子,还是找不到一个人,可房屋全都是干干净净的。莫非整个古城只有老者一个人住着,可是这么大的古城他不可能一人打扫得如此干净,而且刚才从盐井爬下来,我们明明看见了很多小孩子的,这说明城里一定有不少人。

许少德激动地四处奔走,我们见古城里点满了灯火,所以就把灯具都关上了。我叫许少德别跑太远,可是他忽然大叫一声,我们听后全都跑过去,他指着一间屋子,不敢进去,脸色难看地望着我们。我背着老者跑过去一看,屋子里竟有一个死人,但这个死人已经腐烂得膨胀起来,尸身上尽是黑青色的霉斑,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甚至五官都被霉斑取代。

我惊得差点把背上的老者松开,这个死人只有人形,仿佛就是一个霉斑修炼出了人体一样,霉斑似乎一碰就能出水,我们全都退后了好几步。这个死人的腐烂太不合常理了,哪有死人腐烂后会不生蛆,却长满了冒水的霉斑。不过,古城地理位置极为特殊,也许人死后不能用地面上的常理来推论。可是,既然人死了那么久,而且腐烂成了这个模样,城里又有这么多人居住,为什么没人来处理尸体?古城的人都哪里去了?

没等我想完,韦龙骇然地大叫一声,他让我们往里屋看去,似乎那里有更吓人的东西。我没有心理准备地往里看去,里面有几盏油灯,昏暗不清,好象灯油就快没了。但是,当我看到韦龙指着的东西时,我呆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呢喃道:“不……不会吧……”

第二十一章 拜尔德

里屋也有一具尸体,但是那人身体完好,并没有腐烂,也没有生出冒水的霉斑。死者和我们救起的老者一样,断发纹身,但是就在那一瞬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韦龙指着那具尸体,我们全都看了过去,一秒钟以前尸体还没有出现任何腐败,但是一瞬间尸身长满了霉斑,整个尸体仿佛就是一朵霉菌,而不是人的身体。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我宁愿相信那是一个魔术表演,那男人像是刚死不久,可新鲜的尸身怎么可能迅速变成一朵霉菌。大家吓得纷纷后退,生怕碰到霉菌尸身,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此地不宜久留,所以我们都闪到了另一条路上,这里的房子几乎全是木制的,但是全是金色木料,其中还包括了金色大竹。这些木料虽然没有腐败,坚韧有余,但这些楼宇在地下都毫无生气,没有一点儿金碧辉煌的感觉,只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地下古城很大,我们不敢随便乱走,而且进入桥天煤矿已有一日之久,我们全都累得不愿再走。老者一直没醒过来,我想他肯定知道地下古城的来历,既然他都放出了孔明灯,那么这里很可能危机四伏,所以在没弄清楚事情缘由之前,我们最好别自作聪明地到处乱闯。小光找了几间宽敞的屋子,但里面都有霉菌死人,范里也是撞不上空屋子,最后还是许少德厉害,远远闻见食物的香气,一下子给他发现了一间没有霉菌死人的屋子。

屋子全由金木搭建,但地基是青黑的大石,里面的摆设古香古气,一尘不染,可是我们却看不到一个人。我们进去以后,没有看见食物,但是香气四溢,傻子也知道这道菜的味道不错。我们还没放下老者,许少德就已经在屋子里乱转了,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我们也差不多如此,所以谁都没拦着他,全都巴不得他端满汉全席上来。

这间屋子不大不小,上下两层,客厅里有五六把椅子,还有几张桌子。屋子里的家具,四壁上面都有精致的雕刻,造型都很怪异,似乎是某种妖怪,可又没有一个是一样的,全是不同的图腾,似乎是一种远古的抽象画。小光看我对着屋子里的图腾发呆,于是就走了过来,然后和我一起观望。

“这些画很奇怪,你有没有注意到……”小光走近了一步,仔细看着四壁上的图腾说道。

“我也觉得奇怪,哪来这么多的妖怪,这里的人是不是专门搞封建迷信的,要是在地面上,非得拆干净了不可。”我笑着答道。

“我不是说这个,”小光说罢伸手一指,讲道,“你认真看看,每一个妖怪图腾都有很多斑点或者细纹,虽然每个妖怪都不一样,但是他们的身上……”

我惊叹着小光的细心,然后往上一凑,果然发现每一个妖怪的身上都有斑点和细纹。刚开始我以为是腐蚀后产生的,结果走遍了整个屋子,每一个妖怪的图腾上都有这些古怪的斑点和细纹。我和小光猜不透这些图腾意味着什么,也许只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艺术天分极高,或者又是一个十足的疯子,所以才在房屋里到处乱刻。

范里一直照顾着老者,但是老者丝毫不赏脸,无论范里怎么折腾,老者就是一直紧闭眼睛,不时还梦呓几句。韦龙惊魂未定,头转个不停,好像进了魔窟一样,屁股都不敢紧贴金木椅子,随时准备逃跑。我笑了笑,小光却已走出了屋子,我担心她走丢了,于是赶紧跟了出来。我以为小光到屋外有什么东西,怎知她只是在外面观望了隔壁的几间屋子,里面也有不少的妖怪图腾。

“我还以为你要干嘛,以后别乱跑,省得我……”我嘴里还有“担心”两字未说,但心里一惊,想到为什么如此关心小光,却不关心在屋子里乱跑的许少德,好歹他已经离开了我的视线。

小光微微一笑,并没有在意我的话,而是用身体轻碰了我的肩膀,然后快步走回了屋子。范里随身带了一个紫色的水瓶,我一直没注意他带着,里面的水也一直没打开过,他喂老者喝了几口,但老者还是没醒。韦龙口渴难奈,本想讨几口水喝,范里却生硬地拒绝了韦龙。虽然范里不苟嬉笑,但不至于吝啬到一口水也不舍得。我本想装模作样地主持争议,可那毕竟是他的东西,我不好横加指责。虽然我也很口渴,但死要面子的我只当作没看见,既没说他,也没自讨没趣地去讨水喝。范里没有喝他的水,老者半吐半吞了几口水以后,他就把瓶子收了起来。

我本不觉得口渴,但看了范里喂水后,喉咙不自觉地干疼,喝水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我想起地下古城有一条黑色的地下河水穿过,所以就琢磨着去那里喝上几口,我谁也没知会一声,左脚一迈就走出了屋子。但那一刻,我又怕遇到危险,一时有点犹豫。接下来我又忽然想起了某件事情,于是又退了一步,缩回了屋子里。小光看着奇怪,就问我怎么回事,但我没有回答。望着四壁上的密密麻麻的妖怪图腾,我脑子里一片模糊,妖怪图腾在跳动的光影里似乎活了过来,下一秒就要从四壁上跳出来。

这一路的景象一连串地回放在我的脑海里,一个念头由然而生,我对着四壁上的妖怪图腾说了一句话:“我知道这些妖怪,我见过的!”

我说话的声音很大,范里都皱眉看了我一眼,好像嫌我很吵似的,但是他随即看出了我的思想,丢下老者后就朝我走了过来。小光看着屋子里的妖怪图腾,百思不解,范里过来后也盯着妖怪图腾,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对着妖怪图腾,对小光和范里说这些妖怪我们已经见过,他们就是霉菌死人。

这里的妖怪几乎没有重复,雕刻的模样极为抽象,但是他们身上都有斑点和细纹,这些代表的很可能就是霉斑。地下古城可能早就出现过霉菌死人,但起因没人知道,未知的恐惧就形成了不同的妖怪图腾。这里的人与建筑都于古越国一样,古时江浙一带的越人断发纹身,将龙与一些海兽纹在身上,以表示和龙王是一家,海里的东西切莫伤害他们。如今,地下古城远离海洋,不会受到海洋的危害,但却出现了霉菌死人,所以依据越人的习俗,这里极可能有未知的危险,所以他们把这些霉菌抽象化,并纹在了身上,希望借此躲过霉菌吞噬。

“可是老人的身上还有奇怪的野兽,不止是霉斑什么的。”韦龙不安地在我们身后说道。

“那当然,我想煤井里以前也没危险,刚才碰上的古怪事情肯定和这座地下古城有关,也许箭毒蛙那些东西全是从这里跑出去的。”我转过身解释道。

许少德还没把食物找到,我们仍能听到他在翻箱倒柜,既然发现了地下古城一点儿也不太平,我们就不再轻易出门,只想坐在椅子上好好休息,并把肚子填饱。我们又争论了一下妖怪图腾代表了什么,以及地下古城的来历,虽然谁也不同意谁是观点,但全都同意地下古城和古时的越国有着莫大的关联。

地下古城在世界各地都有发现,但深藏于煤层之下的古城从未被发现,它们只在人们的口中流传。人类对地下世界的探索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那时候不少民族有“深渊崇拜”的传统。各地的古壁画都涉及到了“深渊崇拜”,无一不是部族祭司会主持盛大的仪式,以牛羊甚至战俘向深渊、地洞献祭,“深渊崇拜”其实正代表着人类对未知世界的敬畏。

我惊叹了几句地下古城,脑子里想起在兵团里听到的一故事,于是便讲了出来。这个故事是兵团里一个痴迷军事历史的斯文小伙子讲的,我们当时都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全都不眠不食地听他说完。据那小伙子说,在上世纪末,美国退役海军少将拜尔德公布了自己的一部日记。对于现今的地心文明研究来说,日记中的很多内容就像一枚枚重磅炸弹,彻底颠覆了地心探索史以往的理论基础。

拜尔德在日记中写道,1947年他曾率领一支探险队,从北极进入地球内部,并发现了一个庞大的飞碟基地和地面上已绝种的动植物,飞碟基地里还居住着拥有高科技的“超人”。通过已解密的部分日记,内容如下:

"1947年2月19日晨,我们从北极基地出发,朝北方进行飞行探测。六分仪和指南针无异常,无线电通讯畅通。

飞行高度707米,有风,飞机出现轻微晃动;

飞行高度518米,飞机趋于稳定,但尾风增强;

飞行高度610米,一切恢复正常平稳;

飞行高度610米,地面出现奇怪的现象——无尽的冰雪呈现出微黄色的光,光线分散成直线状;

飞行高度610米,向基地报告了这一情况,继续保持高度绕行;

飞行高度670米,指南针和六分仪不停旋转抖动,部分仪器开始失灵,无法测出飞行方向。远方出现了山脉,时间:距起飞29分钟;

飞行高度900米,飞机强烈震动;尽力保持航向,继续朝北;

飞行高度900米,飞越山脉。天啊,我们要先确定眼前的这一切不是幻觉……"

不可思议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拜尔德竟然看到了长满绿树的山谷,山谷中还有小溪流过。可那里是北极,本应该是冰雪统治的世界,一切都那么不合常理。在地平线的尽头,拜尔德发现了一座城市,城市带着科幻色彩,拜尔德与地下城的人进行了交谈。

地下城的人白皙金发,他们说地下城名为“阿里亚尼”,原本他们不愿意与外部世界的人接触,但自从美军在日本广岛投下两颗原子弹以后,他们意识到外部世界的人们所掌握的这种武器极有可能毁灭整个世界,便派出飞行器与地上超级大国进行交涉,但并未得到积极的回应,一些飞行器还受到了战斗机的攻击。那些神秘人预言,如果人们使用原子武器,地上世界很可能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届时人类将再次进入黑暗时代。不过他们安慰拜尔德,地下世界的人类会协助地上世界的人类重建家园,新世界将从废墟中再生。

与地下人的交谈只进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离开房间后,拜尔德在神秘人的陪同下与其他探险队员会合。在两架飞行器的引导下,他们的飞机顺利升空然后平安返回基地。降落之前无线电中传来一声德语的“再见”,此后再没有声音传出。

返回美国后拜尔德立即向最高当局汇报了这一奇遇。1947年2月,拜尔德出席美国国防部的参谋会议,向杜鲁门总统做了汇报。详细地讲述了他在北极的奇遇,随后还接受了最高安全部门及医疗小组的调查。不过这一消息并没有被立即公之于众,有关方面告诉将军必须严守机密。拜尔德身为军人,只能服从命令,但他仍在日记中继续记录了那个地下城。

上世纪末“拜尔德日记”曝光后,众多学者认为拜尔德的所谓日记纯属无稽之谈,也有少部分人相信拜尔德的所见所闻是“真实的”,但也有人认为这些神秘人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他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纳粹的残余势力,理由是地下人与拜尔德交流时使用的语言——德语。

我还没说完,韦龙就拍手称好,直夸我知识渊博,我一时虚荣心战胜了理智,就大侃特侃,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小光和范里已经睡着了,或者说是假死了。他们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异常,所以我并不觉得吃惊,但我不知道怎么和韦龙解释,也担心吓坏了韦龙,所以就东扯西扯,希望分散韦龙的注意力,直到小光和范里苏醒。

我对韦龙说,1960年7月,秘鲁考察队在利马以东600公里的安第斯山脉的地下曾发现一条地下长廊,那条地下长廊长达1000公里,通向智利和哥伦比亚,但是为了保护隧道,等待将来人类掌握了足够的科学技术时再来开发,秘鲁政府封闭了这条地下隧道的入口并严加把守。我还没侃完,韦龙却已经注意到了小光和范里他们的变化,他起身盯着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碰碰范里的身子,因为范里的脸色已经青了。

“怎么不听了,我还没说完呢!”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想骗韦龙,说他们是睡着了,许少德就大声喊了起来,说终于把该死的厨房找着了。

我一听就赶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一把拉上韦龙,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如此诱人的香味。韦龙也的确饿得慌,他假死了好几天,早在棺材里饿得头晕眼花,当下就不再管范里和小光,抢在我前头离开了。这间屋子虽然只有上下两层,但是空间很大,走道也很复杂,循声找了一会儿才看见许少德。厨房的糟是用黑石打造的,灶里烧的火用的不是柴,而是煤石。灶上架了一口棕色的大锅,锅上盖着一个发黄的木盖,上面冒着肉香的蒸气,闻着叫人口水直流。

我们进门的时候,许少德正要伸手打开棕色的大锅,待他打开以后,我们迫不及待地往锅里一瞧,没想到却看见棕色的大锅里清蒸了一个白里带红的小孩子!

第二十二章 听不懂

许少德揭开锅子的时候口水已经流了不少,当他用手扫开蒸气时,却被锅子里的小孩子吓了一跳,立马就把锅盖盖下去。我和韦龙也吃了一惊,本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怎想煮的竟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人!许少德顿时垂头丧气,大声咒骂,说扫了老子的兴,找了大半天香气居然来自一锅清蒸人头,真他妈晦气。

厨房里就只有这口锅冒着热气,就算这里还有些吃的,我们也不敢再碰,生怕也是用人肉做的。那小孩子被蒸了那么久,肯定已无性命,所以我们想救也来不及了,所以便全都走出了厨房。我脑子里一直想着锅里的小孩子,总觉得很别扭,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里忽闪忽现。我们进入十号井之前,看到了一个小孩子站在井口,后来又不断地看见小孩子,甚至在盐井上看见昏迷的老者旁有很多个小孩子。这些孩子不知什么来历,没有一点童真,仿佛都弥散着一股阴气。

走回了大厅,范里和小光刚好苏醒,我松了一口气,正好不用向韦龙解释了。他们这次醒得挺快,比往时都快,也许是肚子饿得厉害,把他们饿醒了。我对他们说,香气是一锅清蒸小孩子飘出来的,千万别用力闻,省得恶心了肠胃。

“真的是小孩子?”小光很诧异,似乎也不愿意相信香气是来自这么一道菜。

“那还用说,人家说虎毒不食子,我看这家人八成是拿自己的孩子煮来吃的。”许少德忿忿地说道,“我说盐井下面有这么多孩子,肯定有问题,一定是哪个女人特别能生,一窝生了七八十个,养不活了就煮来吃了,太他妈没人性了。”

“你老婆才能一胎七八十个,母猪也没这么强的繁殖能力,我看这地下古城的人也不是善类。”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你确定是小孩子?”范里问了一句,似乎不相信我们的所见。

“难不成你怀疑我们把东西独吞了,所以编个谎言骗你吗?”我没好气地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奇怪。”范里不紧不慢地答道,让我的气一下子消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吃的,谁都没想到一进来会这么久没出去,所以只好继续饿肚子。我又饿又渴,记起范里有一瓶水,便想跟他讨水喝。本以为有不错的交情,范里会网开一面,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拒绝我,怎知我和韦龙一样给他拒绝了。

我赌气要走出大厅,老者忽然呻吟了几句,有要醒来的趋势,所以我便停住了脚步。小光立即走到老者身边,想听听老者在说什么,可是老者只醒了一下子便又晕厥了。老者醒来的那半会儿,呻吟了几句模糊的话,我听着觉得熟悉,便去问范里和小光他们有没有听明白老者的话。

“是不是你们的广西话?”许少德在一旁抢着问道。

“不是,广西话虽然分很多类,但是绝不是广西的方言。”我否定道。

“我也听不出,不像我们的土话,他们也不像广西人。”韦龙说完就往椅子上一坐,似乎想保存体力。

小光和范里摇摇头,表示听不明白老者的话,我不知道越国人的语言和现代人有何不同,但如果小光能看懂越国人的鸟字,又怎会听不懂他们的话呢?又或者越国有很多种方言,他说的不是越国通行的语言,所以小光才会不懂?我们在讨论的时候,老者又醒来了几秒钟,他竭力地想说话,但是只说了一两句又昏迷了,似乎体力已经耗尽,张个嘴都要使出吃奶子的力气。

我这次靠得近,老者说的话听得稍微清楚,但是小光他们全都说不明白老者在说什么。我望着每一个人,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并不是奇怪老者说了奇怪的话,而是奇怪只有我意外地听懂了老者口中呢喃的话。

老者说的话是不是古代的越语我不确定,但这些话曾听父亲说过很多次,那时候进山打猎,他经常这么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也教我说这些话,可惜那时候年幼的我只记挂着多打几只野兔,哪有心思记住这些古里古怪的方言,所以会的不多。这些话不像广西土话,也不是普通话,更不是罗城仫佬族的语言。我瞧大家都没听懂老者的话,心里竟暗暗骄傲,觉得自己有点博学,甚至多才。

“他说的是,快救小蝶,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这里就……”我将老者的话原样翻译出来,大家将信将疑,似乎都觉得我在说谎。

“这里就怎么样,说啊?”韦龙不明就理,以为后面还有话,等了半天却没见我再开口。

“后面就没了,你没看见这老头翻白眼儿了。”我没好气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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