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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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怎么了?哦,天啊,你不会认为他是弗莱明德吧?或者她是?”

伊芙琳皱了皱眉头,说道:“我们等等再说印度的事情。至于米德尔顿,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不太可能是弗莱明德。另外,我看过埃尔莎的裸体,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绝对不是弗莱明德。然而有件事让我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当埃尔莎看到《巴尔扎克全集》这本书时,害怕得几乎要昏过去呢?”

我把伊芙琳领到壁炉附近,让她坐下,给她点上一支香烟,倒了杯开胃酒,然后问了几个问题。她试图保持镇定,不过我可以清楚地感到她的焦躁不安。

“我不是开玩笑,”她告诉我,眼睛望着壁炉上面的拿破仑铜像,“我没犯傻,事实就是这样。当时我正坐在他们的房间里,跟她聊天,大概十五分钟前,米德尔顿和你们一起走了上来——”

“他有没有告诉你们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伊芙琳脸上的表情告诉我米德尔顿什么都没说。我向她大体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她吃惊得睁大了双眼,完全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她不由自主地大笑起来。

“盖斯奎特!卓蒙德变成了盖斯奎特!哇哦!肯,真遗憾我没能在场,当我看到那家伙出现在门口时,我应该过去才是。”她盯了我一会儿,“你知道么,这样一来,我原本那些不太成熟的想法现在完全都站不住脚了,我觉得我脑袋里一团乱麻。你是说现在只等着抓住罪犯,其他都结束了?哦,天啊,H.M.是怎么说的啊?”

“很显然H.M.什么都没说。”

“嗯?”她考虑了一会儿,“而且米德尔顿对我们只字未提,我在想这是为什么呢?”

“很可能是不想在最后一击结束之前让你们感到害怕。”

“嗯,可能吧。‘最后一击’,你刚才是这么说的吧,不管怎样,你现在也同意我起码说对了一件事。我说是弗莱明德在马赛谋杀了那个可怜的家伙,现在那医生也证实了这点。对了,还有件事非常奇怪,你说我们那个温和的堡主有一次搞得大家精神紧张,因为他说有个地方流传着这样的传说,叛徒的下场就是被独角兽刺穿头部,对吗?我由此想到了另一件事。”

“镇静、镇静,把你的证据梳理一下。你刚才告诉我埃尔莎看到巴尔扎克的书就晕倒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也不太糟糕。当时是这样的:米德尔顿走了进来,看来挺高兴,跟我们随便聊了两句,就从埃尔莎的行李里拿出肥皂、毛巾去找浴室了。然后我起身告辞,埃尔莎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她发现德·安德鲁简直就是个完美无瑕的堡主。他给这些从迫降的飞机上走下来的陌生人准备了很好的休闲娱乐物品,床头柜上摆着几本书,用来给那些难以入睡的人消遣。”

“书?”

“是的,应该每个房间里都有。当时我想肯定是我进房间时没注意,我回去一看,果然我房间里也有。你这里有吗?”

我拿起壁炉架上的一盏白色圆形台灯,走到床边看了一下。果然,在那个小小的大理石桌面床头柜上,摆放着几本书。不知是巧合还是要讽刺我,堡主给我准备的书是阿纳托尔·法郎士的《企鹅岛》和莫里斯·卢布朗的《亚森·罗宾被捕记》。伊芙琳看了看这几本书,不禁莞尔一笑。

“他应该不是仅仅为了给我们看几本书而已,”她边说边摇晃着身体,“他在尽自己所能制止弗莱明德。但我喜欢这种做法,这有点耍花样,有点奇怪,甚至有问题。我告诉你吧,埃尔莎房间里的是《巴尔扎克全集》和法语版《鲁宾逊漂流记》。她边讲话边来回踱步,不时翻几页《鲁宾逊漂流记》,然后她拿起《人间喜剧》,翻看着里面的插图,那些图看来还挺不错的。而后她突然大叫一声,差点没把我吓死,书重重摔到地上,她瘫倒床边,脸色跟这壁炉架一样苍白。当我问她是怎么回事时,她只是不停地喃喃自语,说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之类的话。然后我把书捡了起来,可是什么问题都没有,里面没夹着什么纸条之类的东西。我完全想不通她怎能被里面的插图吓成这样。然后她把书从我手里拿走,说她需要单独待一会儿。这就是整个过程。我感到很对不起她,你知道么,肯,我的意思是,我完全不该在背后讲她这些事情的,可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一起环顾着这个有点恐怖气息的、挂满绿色饰物的房间,仿佛这样我们就能找到答案。

我说:“当你找到什么线索时,它的确会让你神经紧张。不如我们去楼下看看吧。”

“啊,等一下!我想到了一点,可能听来有点胡扯,不过说不定能帮我们找到线索。这是关于‘独角兽’的,我有个鬼点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是用H.M.那样的百科全书式信息搜索。可能这些都是一堆愚蠢得毫无根据的乱联系,但管它呢。我让你放开思路随便乱想,不管是真实的还是不真实的,反正就是你能想到的跟独角兽有关的任何事物,不管是在神话里还是历史故事里或其他的,什么都好!想吧!”

当我开始尝试胡思乱想时,我似乎什么都想不到,不过看到伊芙琳这样认真的样子,我决定好好考虑一下。独角兽?你可能在记忆模糊的头脑中搜寻半天,然后发现自己一无所获。当然还是有些非常明显的可以联系上的东西,比如你会想到苏格兰王室徽章上的两只独角兽,这东西是用来跟英国的狮子相敌对的,同时也让童谣充满色彩。我想起那些关于祖先的神话。

“我记得苏格兰有这么个迷信,”我说,“就是,如果把独角兽的角放到杯里,就能用来防毒,当然我觉得这对我们没帮助。还有就是,好像独角兽能随心所欲地隐身。但——”

门厅里忽传来一声大叫。

我房间的门没有关得很严,我和伊芙琳马上就听到了。我们还听到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推倒,重重摔到地上,然后是翻液和撞击的声音,这声音时断时续、时大时小,紧接着是一声重击,然后回归平静。

我猛地打开门,向发出声音的位置冲去——是门厅另一侧的楼梯处。这走廊大概有七十英尺,房间门打开了,大家面露困惑之色,我一时也分不清每个人都在做什么。若在这疯狂时刻能有人清醒一点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抓住弗莱明德。但门厅现在非常黑暗,全部的亮光都来自前方门口,以及下层客厅透进来的一点昏暗光线。

通向楼梯间的地方有一个很宽的石质拱门,楼梯从这里先通往一个平台,然后从平台处一拐,通向楼下客厅,也就是说,上下楼之间是个双层的折叠式楼梯。楼梯里非常昏黑,因为扶手上的雕花密密麻麻,只有几束来自楼下的亮光能从缝隙中穿越进来。楼梯顶站着埃尔莎·米德尔顿,她低着头,双手抱着栏杆;福勒站在她身后一点,双眼盯着下面。

若你站在楼梯口的话,你能看到整个楼梯。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脸朝下,像个洗衣袋般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那是盖斯奎特。H.M.和赫伯特医生正弯腰看着他,莱姆斯登从楼下客厅往这边跑来。H.M.用手扭了下那人的脖子,然后松手,他的头再度跌到地上。

赫伯特医生检查了一下,一片寂静之中,他刺耳的声音听来如此异样可怕。

“又是这样,脑袋上两眼之间的洞。”他说道。

09 隐形凶器

福勒看了看埃尔莎·米德尔顿,他的脸色在黑暗中是如此苍白,浓重的黑色眉毛看来就仿佛是十字架的一横。

“你不该看到这些的!”他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快回你的房间去!”

埃尔莎向下探着头,我觉得她快要从楼梯扶手的空隙中跌下去了,于是我赶忙向前一步把她扶住。伊芙琳站在我的身后,镇静得令人惊讶,她说:“估计她要昏过去了,交给我吧。”

欧文·米德尔顿站在埃尔莎的另一侧,伊芙琳把他推开,扶起了埃尔莎。我匆匆跑下楼,看到刚才身后站着的福勒、海沃德、德·安德鲁和奥古斯特正尾随我奔下楼梯,海沃德一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胳膊,我们差点就跌倒到尸体上了。

他们把他的身体翻了过来,脸朝上。他无疑是死了。伤口位于两眼间稍上一点,是个非常清晰的圆洞,穿透了头骨。这场景让我有些想吐,凶器是被十分用力拔出来的,所以留下了很明显的痕迹。死者面部充满了恐惧表情,但更多的则是震惊。现在看着这张脸着实觉得怪怪的,刚才那个锋芒毕露韵、睿智的“卓蒙德”的脸,已经开始卸去了伪装,他贴在嘴唇上面的棕色胡子已经松弛了,有一半从胶上掉了下来。一种悲伤的情绪蔓延开来。

周围鸦雀无声,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息声。我们围着尸体,陷入不知所措的绝望中。赫伯特和H.M.蹲在尸体旁边;福勒探着头,脸色苍白,却又似乎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米德尔顿抓着楼梯扶手,而埃尔莎也抓着楼上的栏杆;海沃德靠墙而立,大声喘着粗气,动作像个焦躁的病人;奥古斯特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德·安德鲁还穿戴着圆礼帽和土耳其风格的睡衣,他站在楼梯的中间层,靠在扶手凸起的雕花纹饰上,手指轻轻拍打着扶手顶部。

德·安德鲁用一种奇怪的方式打破了平静。

“看来是我错了,”他说,虽然他步伐缓慢,但橡木地板依然发出很大响动,“我以为他是弗莱明德,而他只是假装盖斯奎特。”

H.M.洪亮的声音传来,让大家内心的惶恐不安稍稍淡去些许。

“够了!孩子们,放松放松,听到了吗?我们考虑太多‘谁是谁’的问题了,这已经让我们头昏脑涨。现在我们应该迅速行动起来,所有人都来帮忙——我看到他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那你们呢,你们看到了什么?来,快想想,不然过一阵你们都想不起来了。我不想听到有人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之类的话!如果你没在现场、什么都没看到的话,就什么都别说!”

他环视着每个人,大家又陷入沉默。福勒清了清嗓子,第一个说话。

“我看到了,”他回答说,他看起来吓坏了,声音沙哑,“我当时就在现场,我想米德尔顿夫人也在。但我无法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不过给我些时间,让我冷静下好吗?”

他一只手插进了自己硬硬的黑色头发中,偷偷看了眼尸体,又慌忙把头扭到别处,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目光投到尸体上。

“当时是这样的。他的房间差不多正对着楼梯口,我的房间和他的斜对着,在门厅比较外侧的位置。当时我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等着他从他房里出来——”

“为什么?”H.M.先前那种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语气不见了,他不再叫大家“小子”。他变成那个警觉的总侦查长,那犀利的眼神让人有些仓皇失措,“你为什么要等他?”

“为了——嗯,就是他当时要下楼去跟你和乔治先生会谈,我想问他几个问题,为了出版之用。”

“啊哈,你在那里等了他多久了?”

“嗯,大概十五分钟以前我们所有人,啊,除了你和乔治,我们上楼到各自的房间,然后我大概等了几分钟吧。”福勒低头看了看尸体,“他当时比我们都早来了几分钟,你记得吧。”

“嗯,很好。”H.M.严肃地说,“所以一直都站在那里观察着门厅里发生的事情了?当时你的房间门是大敞着的吗?”

“噢,天啊,当然不是,大概开了差不多一寸左右吧,足够我看到他的门了。”福勒的脸色铁青,对H.M.的话很不高兴,他紧紧地咬着嘴唇,“我不是间谍什么的,你知道的,我只是不想错过他出门而已。”

“啊哈,你继续说。”

“大概五分钟前,门厅里的灯都关上了。但房间里的灯没灭,我的也没灭,因为房间里的灯泡是燃蜡的,而门厅里是电灯。”

德·安德鲁冷冰冰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亨利先生,当时你没在楼上吧?给每个房间都装上电路实在没必要。楼上有电的就是门厅、浴室,以及我住的位于后面的三个房间。”

“你继续说,”H.M.朝福勒眨了眨眼,说道,“停电后你干了什么?”

“我本能地打开了门,往外看了看……”

“那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周围太黑了。因为我房间里的灯还亮着,所以门厅看起来就更黑了。除了从楼下射上来的一点很昏暗的灯光以外,我什么都看不清楚,不过灯光正好能照到楼梯。然后我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正冲着我的一扇门打开了,我知道那是浴室的门,但我也看不太清楚。不过我听到米德尔顿的声音,他说:‘怎么回事啊?有人把保险丝弄坏了吗?’”

“没错没错,”米德尔顿赶忙解释,“浴室里突然没电了……”

“我对他说:‘他们似乎下楼去了。’于是米德尔顿把浴室的门关上,向他的房间走去,他的房间在楼梯另一侧。我看到他走过楼梯,打开房间的门,里面有一盏灯亮着。与此同时,那个家伙——盖斯奎特——打开了他房间的门……”

福勒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恢复过来,现在似乎已经不由自主地沉醉于整个事件,他那深色的双眸瞬间充满着严肃和兴奋的光芒。刚才展现在他身上的魅力和自信又回来了,他面露微笑,双手摊开。

“说起来有点搞笑,”他语气里带着点儿愉悦,“我犹豫了一下,喊了声‘盖斯奎特’,在那时看起来有点不合时宜。他站在那里,有点不太真实的样子,就是好像是假的一样,一点都不像真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H.M.眯起了眼睛,十分平静:“很有意思,告诉我们他都做了什么。你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是吗?”

“是的,他房间里靠门的地方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盏台灯,所以我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弯腰把它给关上了。当时他手里拿着一个那种褐色的厚纸板做的长信封,就是那种档案袋,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吧,一般律师习惯使用那种东西。当他发现门厅里面停电的时候似乎有点吃惊,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然后把台灯关上,径直走向了楼梯……”

“噢,该死的,别停别停,然后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注意别的事情去了——这个时候米德尔顿的房间门开了,米德尔顿夫人走了出来。她当时离楼梯只有几步路了,我准备过去叫住她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

“我能够给出的最好的描述就是,”福勒继续说道,脸上带着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懊恼,“似乎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在黑暗中把他给抓住了。可能这能给你们提供一点线索吧。”

乔治·莱姆斯登大叫到:“该死的,什么叫做‘提供一点线索’啊?你要不然就是看到了有人袭击他,要不然就是没有,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你能看到他,那你也应该看到其他人啊,不是吗?”

“恐怕我不确定,”福勒边说边耸耸肩,“很抱歉,若我的话有些抽象的话……”

“去你的什么抽象。现在你已经把我们都引进了这个谋杀案的洞穴里了!”海沃德突然大喊道,他的惶恐不安瞬间爆发,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不管怎么样,你都该告诉我们是哪个混蛋打了这个可怜的家伙,现在我们已经被套在里面出不来了,真想让愚蠢的一切都结束——”

“噢,谢谢你了,”德·安德鲁说,“不过或许应该让福勒先生继续他的话。”

福勒完全被H.M.那镇静却又让人仓皇失措的眼神给震慑了,他继续说:“好的!好的!就按你们说的办!但我真的不能保证我看到了什么所谓的人。我没有!我能够说的就是,”他颤颤巍巍地笑了一下,“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冒了出来,然后把他给抓住了。他猛地左右摇晃,看起来那个东西把他给抓牢了。然后他发出那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大叫,双手举到额前——就像这样。好像之后他就没有再叫了,或许他叫了吧,我也不确定。他直直地向前,跌下了楼梯。”

“有谁可以把事情补充完整吗?”米德尔顿问道。

“别急别急。”H.M.嘟嚷着道,“你继续。”

“我在那里愣了一下,听到他滚下楼梯的声音,然后我跑过去。有人从我对面的方向跑过去,我想应该是米德尔顿夫人。那家伙——盖斯奎特,他滚到楼梯中间的平台后,又撞到墙上,然后像个破烂袋子般反弹出去,继续从剩下的半截楼梯滚落,落到了你脚边,亨利先生,那时你也在往这边跑。我当时以为他想抓住那个挂毯呢,不过估计那时他其实已经死了。嗯,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周围安静了下来。我抬头看了看楼梯中间的平台,能看到一个大挂毯的上半部分。上面画有一个棕色的丑陋东西,或许是个野猪的角,也可能是其他什么独角怪兽的角。福勒注意到我正向上看,也往那边看去,似乎跟我想到了同样的事情。他猛地转了个身。

“好了,现在先别管那个美妙的怪兽了,”H.M.说,“你刚才说,你没看到任何打斗之类的事情,对吗?比如说,他没有被穿梭针袭击?你是不是在想这个?”

“嗯,我想是的。”福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承认道。

“你刚刚是站在楼梯口吧,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混蛋从你身旁跑过,进入了门厅呢?”

“我没看到任何人,不过当时很黑,你说的那种情况是可能发生的。”

德·安德鲁那双小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似乎正在上演着什么电影,“呃,福勒先生,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当可怜的盖斯奎特大喊并把他的双手拍向额头的时候,他的脸是冲哪个方向的呢?”

福勒犹豫了下。“先生,我不能肯定,”他答道,语气中带着先前的尊敬,“但就常理而言,我想当时他是要径直走向楼梯的,然后下楼。所以我感觉当时,嗯,他的眼睛应该是冲着他前进的方向,也就是他应该面向楼梯。我是这样觉得的,在那黑暗的情况下,我的感觉让我觉得这就是事实。”

“往楼梯看,准备下楼,对吗?”

“是的。”

“啊,现在,”德·安德鲁一边说一边戳着自己的脖子,“会不会是这样呢,我们假设一下。就是当他站在那里的时候,有颗子弹向他飞来,这子弹可能是从楼下的方向过来的,也可能是来自于门厅的另一边。是不是这样就会造成和我们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场景呢?”

“有道理。”海沃德说。

赫伯特医生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表情怪异。他拒绝用英语讲话。

“子弹!”他大喊道,“啊,什么呀!看看这个,你们还敢说是子弹!我问你,德·安德鲁先生,你曾经看到过类似的枪伤吗?子弹从他的头骨里被拉出来?而且,伤口周边有很明显的凶器撤出的痕迹。这些是什么造成的呢?”

“我们会找出答案的,”H.M.神情严肃地说道,“现在是开始行动的时候了。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安置好这个可怜的家伙,让医生做个详细检查。后面的书屋?不错,不错。奥古斯特,你把他抬过去吧。小心点,小伙子。”H.M.点了点头,声音有点奇怪,“我开始想,其实这家伙比我们一开始认为的要好。我不是指侦探这个角色,我是指这个人。奥古斯特,你把他抬过去之后就回来,医生,你去彻查一下——等下把结果告诉我。你可以看看他的口袋里是否装着福勒说的那个信封,不过我敢跟你打赌它肯定不见了。”

H.M.往后退了退,给奥古斯特让路,后者毫不费力地把那可怜的家伙举了起来。死者嘴巴大张,用来伪装的胡子还挂在那里。奥古斯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柱子尽头。H.M.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烟斗。

“嗯,我们是否需要重新整理一下思路?”他喘了口粗气,继续说道,“不过首先我们要先明确一件事情。现在这房间里共有多少人啊?那三个机组人员呢?”

德·安德鲁皱了皱眉,说道:“噢,朋友,说到这个,我必须要抱歉了。他们现在不在这里,而且他们也不可能赶到这里了。他们在飞机那里停留的时间太久,当河水冲垮堤道后,他们没有路可以进来了——”他做了个很无奈的姿势,然后说,“先生们,你们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很显然,海沃德、福勒和米德尔顿都不知道堤道已被冲垮,他们大声嚷嚷着表示愤怒。

“我自己也是几分钟前刚刚知道的,”德·安德鲁镇定地说道,“刚刚奥古斯特过来告诉我这消息时,悲剧就发生了,所以我没时间向大家说。先生们,我这里地方偏僻,不过我保证在明早一切解决之前,你们会在这里过得非常舒适。那三个机组成员会留在飞机里过夜,他们也会过得很好的。嗯——我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这房间里除了在场的各位之外,还有我的几个仆人。他们是奥古斯特,厨师基恩,还有约瑟夫和路易斯,他们今晚充当我的男仆,以前则分别是马夫和杂役。这就是所有人了。”

“不好意思,主人,”已经回来的奥古斯特插嘴说道,“现在还有个人。是个叫马塞尔的出租车司机,他喝得醉醺醺的。”

H.M.看了看我们。他继续说道:“不管以前什么时候,你们肯定玩过一个小小的室内游戏,叫做杀人游戏。我们现在的状况跟这个游戏差不多,而且还有非常好的‘天黑请闭眼’和‘杀手杀人’环节。我现在要所有人都站到你们听到惨叫时所站的位置,要一模一样——先从楼下的开始。莱姆斯登、赫伯特和我在楼下,我现在基本上就站在我听到声音的地方。莱姆斯登,在你跑过来之前,你在哪里呢?”

“站在前门外面,”莱姆斯登嘟囔着,“我当时是想看看堤道被冲毁了多少。啊哈,你当时在上楼梯,想看看为什么盖斯奎特没下来见我们。对了,你呢,赫伯特?你在干什么?”

H.M.眨了眨眼,他的脸上浮现出有点诡异的让人害怕的微笑。

“赫伯特和我——嗯,嗯,我们没什么问题。我们能相互作证,当时他正往下走,从楼梯上下来,我们能看见彼此。很巧合吧?嗯,那我们现在上楼去看看,确定一下其他人的位置。所有人都退后,留心注意有没有那个档案袋。哼。”他往上爬楼梯,充满好奇地看着楼梯扶手,嗓子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走到中间的平台时他停下脚步,仔细看着那个挂毯,然后他把这挂毯拉到一侧,结果露出一个很深的窗户。

“啊哈,简直就是越来越有趣了。这窗户没上锁。”他转了一下窗户把手,望向德·安德鲁,“你经常不锁它吗?”

我们的堡主迅速上前几步,他那双小眼睛仔细看着窗户把手。

“据我所知,我从未打开过它。嗯,奥古斯特?”

“嗯,窗户外面是什么?正下方就是河水?”

“不是。”德·安德鲁答道,敲了敲自己的鼻子,“下面是个平坦的顶棚,旁边有扶手。如果你不怕被打湿的话,你可以从窗户钻出去然后站在上面。”

“如果你从这里出去的话,除了再从这个窗口爬进来之外,还有什么其他途径能再次回到这房子里吗?”

“有。”德·安德鲁语速缓慢,眯起双眼,“这平台两侧都有向上的靠墙扶梯,扶梯通向两个卧室的窗户。现在这两个卧室里住的是福勒先生和海沃德先生,随便一个身手敏捷的人就能很轻松地爬进任何一个窗户。我们是不是……”

“好了好了,放松!我们上楼,告诉我你们当时都站在哪里。我承认这里很黑,估计保险丝烧断了。肯,你那里有向出租车司机借来的手电筒吧,赶紧到你房间里把它拿下来。”

我一步步摸索前行,找到我的房间,从桌上拿起电筒。这玩意儿已经不管用了,我的手也实在笨拙,完全修不好它。当我急匆匆要往楼下跑时,德·安德鲁喊了一声。他和H.M.在走廊另一头的储物间里,这房间的门在楼梯对面这一侧。我摸索着走到那边,听见德·安德鲁说:

“这里是楼上电灯的主开关。啊!保险丝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开关被——”

“所有人都别动!”H.M.大喊道,“有人丢给了我们什么东西,什么白的东西。我看到它落下来了!所有人都别动!现在开灯!”

门厅里的灯亮了。我们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倒退了一点儿,因为大家都瞥见了那个躺在黑色地毯上的东西,就在距离储物间门口不远的地方。白色的长方形信封上打着这样几个字:德·安德鲁亲启。

10 骗子的信

H.M.握紧了拳头,大声喊道:“我受够了!对尸体搞什么花样,对某些人而言或许是件趣事,但对我不是!该死的,别让我再感到无助了!嘿,又是什么机密信件吗?还是暗送秋波?你最好给我们读读。”他把信递给德·安德鲁,虽然这封信从天而降,不过后者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我不问谁扔的这封信之类白痴问题,我只想知道当时谁离这信最近?”

“我。”海沃德边说话边向后退了退,“我恰好看到了它被扔下来。”

“谁?”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看到它掉了下来。哦,上帝啊,难道我说得不清楚吗?那个人一定疯了!这封信不会是来自——”

“是的,”德·安德鲁平静地说,“是来自弗莱明德的,而且他的语气似乎有点改变,这次他没有开玩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德·安德鲁的表情如此严肃,他看起来有点犹豫,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

“先生们,要我给你们读一下这封信吗?这次是用英语写的。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他毫无疑问对发生的事情已有所警觉。”

先生:

我写这封信是因为别无选择。我必须要把一个误会解释清楚。我在行李中发现了一个打字机,所以我借用一下打了这封信;你们现在可以在储物间里找到它。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解决了一个妨碍我行动的白痴。若非万不得已,我是不会采取谋杀手段的,而这次我的确非做不可。倘若我不铲除这白痴,他一定会搞砸我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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