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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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您不信啊?我们想到的第一个方案,是策划一桩谋杀案。那是最原始的构想,但被我们放弃了。我的意思是说,策划一桩有一具真正尸体和所有细节的完全谋杀。当然啦,先生,我所说的尸体,是要从医学院弄来的——您干嘛这么激动?”

我当场愣住了。我说道:

“喂,听好我的下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说到要从医学院弄来一具尸体?他们那—伙人当中,是不是有某个人在星期三写了一张这样的字条:‘亲爱的G,非有一具尸体不可——一具真正的尸体。致死的手段不重要,但非得有一具尸体不可。我来设法弄出一场谋杀——那把象牙握柄的可汗枷将可派上用场,要不然,勒杀似乎是比较好的方法。’是不是有人写了那样的字条?”

普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没错,先生。但是昨晚可没有人敢这么做,否则——嗯,您是知道怎么回事的。杰瑞先生有个名叫吉伯特·蓝道的医学院朋友,这件事老板有告诉您吧?他们想到蓝道先生可以从解剖室弄来一具尸体;所谓‘致死的手段’,指的是尸体究竟是怎么死的无关紧要,只要能弄到一具尸体让他们使用就行。他们要的是一副假模型。所以杰瑞先生就在这个房间里头坐下来,开始用打字机打一张字条。但何姆斯先生打断他,并且说:‘拜托你好不好,你这个笨蛋,别写这种东西行不行;如果非这样做不可,请当面去找蓝道帮忙;万一这封信掉了,让人看到了准会笑掉大牙。’于是杰瑞先生就把这张字条塞入口袋,结果后来它却掉在何姆斯先生的公寓里头。想当然耳,杰瑞先生去见蓝道先生时,得知他们不可能弄到一具真正的尸体,所以必须放弃这个构想。”普恩发出愉悦的轻笑声。“您昨晚不在这儿,当时卡鲁瑟巡官突然拿出那张字条,他那副严肃郑重而且煞有其事的模样,所引发的效应非常有煽动性。何姆斯先生当场吓得要死。他害怕卡鲁瑟巡官会向您呈交字条并面授机宜,好让您发现这背后的玄机……杰瑞先生本来要插嘴解释,但是却被何姆斯先生阻拦。可是,唉,先生,字条真的是跑错了地方,掉到不该落入之人的手上,以至于事情真的是变得非常荒诞不堪。”

又搞错了。

我茫茫然地靠向椅背。借由伊林渥斯和普恩的说辞,我们已掌握整个事件的全貌。但我们得知了——什么答案呢?结论真的会叫人抓狂。在令人心力交瘁的地毯式搜索下,我们孜孜不倦地四处翻动,终于把造成苏格兰警场满地狼藉且散乱不堪的拼图玩具一片片捡起来。我们把它们拼组在一块,呈现出一幅完整的图像。结果我们看到了什么呢?我们看见的图像,是某人对着我们吐舌头。究竟是谁杀了潘德洛,即使是已把碎片重组起来,但我们和真相的距离却不曾拉近些。

正是这个可恶的事实,让我做了一个决定。当我搔着曾为一头美发、如今却逐渐稀疏的脑袋瓜时,普恩满脸期盼地看着我。他说道:

“先生,您还有什么吩咐?我跟您说的都是事实,即使是天使加百利来问我,我也会这样回答他。您可以找人鉴定看看!去问问他们任何一个人!每一个人都问问看!韦德先生告诉我您会盘问每一个人。”

我断然说道:

“普恩老弟,我不打算盘问其他人了。”

他睁大眼睛瞪着我,而我把现在要告诉你们的话说给他听。做了决定后,我觉得舒坦许多,于是我递了一根雪茄给他。

“普恩,”我跟他说,“我插手此案的目的,是想弄清楚风是怎么吹的(对于我这个勉强凑合的隐喻千万别提出任何意见,否则我会嗤之以鼻的);是想瞧瞧事情有多严重,并且给予老杰·韦德任何可能的协助。如今我已明白事态确实严重,而且是非常严重。在不让敝单位沾上臭名的前提下,我仍然愿意两肋插刀,鼎力相助。不过剩下的部分,却非我的专业所长。6月14日晚上,在这间博物馆里头有8个人,分别是:蜜丽安、哈莉特、杰瑞、贝克特、何姆斯、巴特勒、伊林渥斯,和你自己本人。如果把伊林渥斯排除在外的话,你们7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了潘德洛。至于在博物馆外面,至少有两个人——曼勒宁和老杰——在有机可乘的情况下,可能会干掉潘德洛。若基于本案每位当事人都应该通通有份而硬把伊林渥斯算进来的话,那我们就有10位——”

“对不起,先生,”普恩插嘴说道,“您是不是忘了把那位刚才在这里鬼叫鬼叫、而且一直板着脸的女士算进来?我没听见她说些什么,但是从她离开时您跟她的对话来判断,我猜想她和潘德洛之间一定有某种关系。”

“没错!”我说道。“安娜·莱利太太。是的,她一定得算进来。如此一来,不管合理与否、可能性有无,我们就有11位嫌疑犯了。老弟,我再重申一次:我是个组织者和领导者,却非一名侦探。跟踪盯梢这种事情啊,一定得让那些闭着眼睛也能照干的人来做;但我不是这种人。因此——”

“嗯!”普恩若有所思。

“因此我认为,现在是那位名侦探——总探长海德雷——出马缉凶的时候。老弟,关于我这个职位的定义啊,帕普金说得真是一针见血。他说我是收集零散碎片的人;不是那种古怪的碎片和破裂的碎片哦。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算是个清洁工人。帕普金为我列出一份表单,上面写着11项尚待厘清的疑点。11项疑点,11位嫌犯;一切都完全吻合。帕普金说道:‘我遗漏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表单上所列的尽是疑点。’甭怀疑,这他倒是说对了。但是帕普金又说:‘我的建议是,一旦找出这些疑点的解答,您就等于知道凶手的真面目了。’针对这个看法,我只能说,帕普金这个骗子看走眼了。

“那些疑点如今都逐一获得解答;有的完全拨云见日,有的部分水落石出;然而说起来,整个案情却变得有点更为离奇古怪和匪夷所思。关于这桩怪异事件,我将献上最后一朵鲜花,而我个人对本案的贡献——我惟一的贡献——就只有这件事而已:我要交棒给海德雷。”

正当普恩纳闷着我究竟在大放什么厥词之时,我把帕普金那张列有11项疑点的表单在桌上摊开,然后从笔盒内拿起一只粗大的红笔。接着我在表单上写下最后一个问题:

是谁杀了雷蒙·潘德洛?

第三部

阿拉伯之夜的苏格兰人

总探长大卫·海德雷陈述

第十八章 夜幕已去,但凶手的面纱仍在

谁杀了雷蒙·潘德洛?答案我可以告诉各位,不会让你们首先起疑心的对象,就是凶手;这点我可以跟你们保证,而且检察官和内政部长都支持我的看法,就连赫伯爵士也是深信不疑。要不是由于正义受到扭曲,否则杀害潘德洛的凶手现在早就——我不能说会被绞死,因为关于这个勒索他人又吃人软饭的男子之死,无论是警方或陪审团,皆无意加以严厉谴责,不过至少判刑落个罪名是免不了的。

麻烦就出在这里。不管我到底是不是赫伯爵士所形容的名侦探,我还是得坦白承认,嗅出蛛丝马迹这种事情对我而言,绝非是那么驾轻就熟。如果整个案件在受挫的情况下无疾而终,那么检察官大概会让此案安息长眠,并且以悬案来归档。但事情尚未发展至此。有些人以嘲弄兼骚扰正义的蓄意态度来对待我们,这让我们万万不能对凶手说“啧啧”两声就善罢甘休。这种事情是绝不容许的,因此就算只能揪出一名做伪证者,我们也非得找到一条解决之道不可。虽然就这一次来说,我个人并未受到严厉斥责,但内政部长对本案的关注却非比寻常。倘若我迟早都将面临严重斥责,那敝人将乐于挺身自我辩护,因为在我承办过的工作中,此案例乃为个中翘楚。

由于当下似乎已发展成说故事竞赛,所以我必须承认,卡鲁瑟文雅洗炼的冷嘲热讽、赫伯爵士悠游自在的三寸不烂之舌,这两种风格皆非我所长。提及伊林渥斯那阴森恐怖但又活泼生动的咬文嚼字,我似乎觉得到目前为止,老牧师在这场说故事比赛中已拔得头筹。我认为好的叙事方式,是清楚扼要、简单明了、有逻辑性,而且得三者兼具、缺一不可;举个例子来说,赫伯爵士查问普恩的证词,结果却导出一个略显混乱的内情,若要评断其中的含意,我们就非得理出个头绪不可。明白、扼要、清晰。能让我常常一读再读的作家,仅有麦考莱(译注:Thomas Babington Macarulay,1800~1859,英国政治家、历史学家、散文家、诗人),因为他写的句子不会让人不解其意而需要再读一遍。菲尔博士会告诉各位我喜欢的句子是具备戏剧张力、铿锵有力的句子(正如麦考莱的作品),不过首要考量,还是以清晰和逻辑性为主。

我相信,从来没有一个案子像本案一样,可以找到这么多机会把纯粹的逻辑性放在其中来操练。原因是有太多怪事充斥其中。各位,逻辑是不会迷失于怪事之中;这是它的专长。面对平常状况或一般难题时,可能会得到一打以上的解答,所以当侦探选择了错误的解答时,就等于是一起步便满盘皆输。如果碰上的是一个非常诡谲的事件,通常情况只会有一种可能的解释;事件越怪异,犯罪的可能动机也就越狭隘。譬如说,以本案中的食谱为例,此谜团已轻而易举地获得解释,但在拨云见日之前,它可是令人感到疑云重重啊。逻辑推演的结果会告诉我们,这里头只会有—个解释,而且是非常简单的解释。而这个解释会被遗漏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天性会舍弃逻辑不用,只妄想着有个解答会从天而降;尤其是当难题显得如此离奇古怪时,我们会要求解答也必须相对的奇之妙哉。

我打算带领各位一步步走向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解答。正如赫伯爵士所言,我是在星期六那天接手此案,不过实际的调查侦讯行动到隔周星期一才展开。能弄到手的报告我都仔细研读过了,也和卡鲁瑟会谈了两个钟头,某些含意深远的陈述令我印象相当深刻。我暂时不告诉各位我的推论,惟一可以透露的是,卡鲁瑟他们关切死者的鞋子、眼镜;而我个人对此案很有兴趣,敝人的好奇心已被极度挑起,我也希望菲尔博士那时候近在身边,好好给他们一顿教训,而不是在法国南部虚度时光。星期六下午,赫伯爵士召见了我。他在韦德博物馆听取普恩的证词后回到办公室来——那席话你们刚才已经听到了。还把那张疑点表单交给我。帕普金这个不可多得的家伙(他是有点固执,不过人却是可靠稳当),至今仍在谈论不休。因此,证实卡鲁瑟报告中的第一时间细微迹象,绝对是我的首要目标。

此外,我的中间名字是谨慎,所以至今我仍未透露半点风声。反之,我还试着跟好几位关系人接触过。尽管杰佛瑞·韦德夸口说借着商讨对应之计为名硬让众人团结一心,但其实他们似乎已分崩离析、有如一盘散沙。蜜丽安·韦德待在老爹位于海德公园的宅邸里,现正饱尝惊吓之苦;有两名医生表示,至少24小时内她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至于哈莉特·克尔顿,医生说她的情况还好。年轻的贝克特待在他杜克街的公寓,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其他人的状况似乎较为轻微,不过仍有后续的发展。我拨电话到老杰家的时候,有和杰瑞·韦德搭上话,他把最新的发展告诉了我。

巴特勒和曼勒宁又吵了一架(信不信由你,听说后来他们已经和气收场)。你们还记得吧,卡鲁瑟说曼勒宁曾在那天晚上赏了巴特勒下巴一拳,结果打得他昏迷不醒?星期六一大早,当曼勒宁下楼时,巴特勒正在曼勒宁住处的大厅里守候。曼勒宁才刚跨出电梯,巴特勒便走向他迎面说道:“早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拳头不打双手插在口袋里的人?”曼勒宁仔细瞧了他片刻,接着说道:“你的手,现在插在口袋里吗?”然后他们二话不说,又开始动手拉扯起来。这一次巴特勒是有备而来,他一拳直接往曼勒宁嘴上招呼,把人家打得摇摇欲坠。然后他们狠狠打了一架,整个地上都成了他们厮杀拼斗的战场,连门房都看得津津有味而没有加以干涉。直到纷纷扰扰的喧哗声开始引入注意之际,门房只好挺身介入,这时他们俩都各自挨了好几记痛击。巴特勒瞪着曼勒宁,然后看看自己,随即笑了起来;一会儿后,曼勒宁也咧嘴大笑,并且说道:“上楼来喝一杯。”巴特勒说:“行!”接着他们就上楼去了。他们似乎已化干戈为玉帛,并且认为两人是哥俩好不打不相识;虽然我必须说,我觉得曼勒宁的幽默感大概只跟这个公事包一样多。

这个转变可能有它的含义,也可能无关紧要,不过既然实质的工作要等过了周日才展开,所以我再度仔细检视所有的证据,将这个插曲列入归档。星期日整天我待在家里,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点燃烟斗,然后从各种可能角度来端详整个事件。我特别花时间研读帕普金的表单,如今它已经过修正,堪称无懈可击。这张修正后的表单中,包含了许多可导出真相的有用启示,请大家细看。

第一部分:

一、博物馆正门内的煤灰足迹,也就是卡鲁瑟在地上发现的那些无法辨识的污点,究竟是怎么来的?

注释:死者的鞋底覆盖着一层煤灰,因此足迹想必是他所留下来的。他踏入博物馆之前究竟待过什么地方,才会在白色大理石地上留下足迹?

解答:他待过地下室和煤库地窖。9点50分左右,他走进博物馆,随即躲了起来,然后在10点至10点10分之间,趁着普恩的视线离开地窖门的某一时刻溜到地窖下面去。10点15分的时候,一伙人散开——巴特勒和何姆斯上楼,贝克特走进市集陈列室,而那两名女孩进入馆长办公室和杰瑞·韦德在一起。

10点18分或稍微再晚一点(时间不是很精确),两名女孩走出馆长办公室,这时候巴特勒刚好下楼要钉子。虽然普恩知道钉子放在哪里,也应允去把它们拿过来,但蜜丽安·韦德却坚持自己要下地窖拿。她说到做到,而同时间哈莉特·克尔顿跟着巴特勒上楼去。

10点25分或再晚一些,蜜丽安·韦德从地窖走上来;巴特勒也在此时再度走下大理石楼梯,用意是想弄清楚她为何迟迟没有回应。蜜丽安·韦德徘徊了几分钟,接着往波斯陈列室走了进去,然后她又二度走下地窖,但这一次只待一下子就上来了。10点35分,她往楼上走去,而伊林渥斯博士就在这个时候抵达博物馆。她随即上楼和何姆斯、巴特勒、哈莉特等人会合。

在上述这一段时间里,潘德洛仍藏身于地窖之中。快到10点45分前的某个时刻,他一定是走到地窖的煤库区,爬出煤库入口来到外面大街,然后现身于博物馆大门,仿佛先前未曾来过似的。

把时间表列出来,就等于是得到了解答。若要按照帕普金的方式来找答案,那我就得再加上一条注释。这条注释的内容很简单:为什么?为什么潘德洛要从煤库入口逃出去,然后又返回博物馆?你们可能会这样回答:他会这么做,是因为蜜丽安游说他必须假装不认得她;蜜丽安还说动他不要让人撞见他们俩同处一室,所以他非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博物馆,然后像是初次到访似地返回现场。关于这一点,我暂时不提出质疑。

表单上的第二点,有关开头写着“亲爱的G,非有一具尸体不可”等等字句的字条难题,如今已获得充分的解释,所以当下便可不予考虑。

三、卡鲁瑟所发现的一大块煤炭,毫无来由地被投掷在市集陈列室的墙上。这是怎么回事?

注释:此事伊林渥斯没提到,也没别人提起过,可见此事和命案似乎并无关连。最适当的盘问人选是普恩和贝克特,前者所在之处可以把大厅瞧个一目了然;后者在10点35分(左右)正好待在市集陈列室,当时伊林渥斯博士刚抵达博物馆。

解答:这件事普恩是有提起,但仍然无法与整个情况契合。若将丢煤炭之事放到伊林渥斯博士抵达后的时间表上,事情就说得通了。普恩说他在伊林渥斯博士抵达后3至5分钟时,听见响亮的撞击声;咱们凑个整数,就说那撞击声是发生在10点40分吧。

普恩听见的噪音是从市集陈列室传来的。然而,尽管通往此馆的出入口始终都在普恩的视线内,他却没看到有人走进去过;贝克特除外,他从10点15分起就一直待在那里。

普恩立刻绕过去查看,结果发现那间陈列室里面半个人影也没有。他才刚走进去打探,就听到背后大厅有脚步声响起(他形容那些脚步声听起来敏捷鬼祟)。接着,普恩看到碎煤炭的痕迹。他正盯着它们看的时候,贝克特从陈列室的摊位或帐篷间冒了出来。贝克特声称,他一直待在隔壁的八座天堂陈列室,对什么煤炭之事一无所知。然后贝克特就离普恩而去,穿过大厅,走进波斯陈列室。

当普恳仍在市集陈列室里寻找其他残留痕迹时,门铃终于在10点45分发出响声,于是潘德洛获准进门来了。

10点40分至IO点45分之间,其他人都在什么地方?贝克特的行踪已提出说明,或是说显然已提出说明。至于何姆斯、巴特勒、哈莉特和蜜丽安等人,据我们所知,他们一伙人当时都待在楼上。杰瑞·韦德和伊林渥斯同处一室。

是谁把煤炭往墙上扔?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在10点15分至10点45分之间的半个小时内,普恩未监视整个大厅的惟一时刻,就是在他走进市集陈列室调查噪音来由的时候,这一点非常重要。

所以说到咱们那位值得掌声喝彩的帕普金,即使他并不了解其中含意,但还是把每件事都记录下来。不过,在没有做任何删减的情况下,请各位细看他详尽而完整的评论;因为我觉得破案的关键就在其中。帕普金自己显然也是这么认为,因为他非常有逻辑地继续发展出下一个疑点。

四、那副黑色的假髭须究竟有什么样的奇异经历?

注释:这副要由贝克特佩戴的髭须,依据何姆斯的说法,是昨晚稍早连同匕首被何姆斯放置在大厅的楼梯某处。它和匕首似乎一起消失不见。后来,贝克特在博物馆的地上找到它;接下来,我们不知它何去何从,但卡鲁瑟却在原先置放匕首的上锁玻璃陈列柜里找到它。这事有什么含意?可盘问在那里值班的普恩。

解答:普恩已接受此事的质询。关于髭须,除了某段重要时刻外,我们现在也已查出它的所有去向。由于伊林渥斯的偷听,使得何姆斯的供述获得证实:10点15分左右,当贝克特拒绝拿着它们时,何姆斯把匕首和髭须放在楼梯最底层的阶梯上。

如此情况,可导出下列问题:

(一)匕首和髭须是何时消失不见的?

(二)为什么两者皆被偷走?

贝克特似乎察觉到它们不知去向,但我们并不清楚他是在什么时候首度注意到此事。他第一次开口询问是在快11点钟的时候,当时伊林渥斯被锁在电梯里面,而且整个地方是一团混乱。伊林渥斯看见贝克特在旅行马车附近的地板上捡到髭须,接着听见他问何姆斯匕首跑到哪儿去了。后来,贝克特在极度恐慌的情况下,为了摆脱髭须而把它塞到玻璃柜里头去,然后再用何姆斯的钥匙锁上柜子。然而,从10点15分至11点之间,对它们的去向我们是毫无头绪可言。

不过,我们八成可以推测,匕首和髭须一定不是在10点45分潘德洛抵达之后被偷的,因为凶杀案很快就发生了。因此,它们一定是在10点15分至10点45分之间的半小时内被偷走的。

我们得到两种可能性。

其一,它们是在10点15分至10点40分之间被偷的,在这种情况下,普恩一定目睹了这桩偷窃行动,所以普恩不但知道行窃者是谁,并且还故意说谎。其二,它们是在10点40分至10点45分之间被偷走,所以往墙上扔煤炭之事,便是转移普恩注意力、好让凶手从容行窃的花招。

但是,关于两者为何皆被取走,我们仍然没有线索可言。

关于这点,咱们的朋友帕普金(我是这么认为)想得稍微远了一点:两样东西为何一起被偷,我个人倒是有个具体化的想法。但我告诉自己千万不可骤下定论,因为每位嫌犯在10点45分至11点之间的行踪,我通通都还没问过。

当然了,对我来说,此后的每一分钟都是非常重要;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们可能会不以为然。根据普恩的说辞,从10点45分潘德洛走进博物馆开始,一直到11点钟巴特勒比别人早发现了潘德洛的尸首为止,当时在场的这些人都身在何方呢?根据普恩的说法,潘德洛先是走向大厅,接着被某个躲在马车阴暗处的人叫住,然后就消失不见人影了。当时普恩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开口询问谁在那里也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开始感到担心害怕。这时候,他又听到那些“敏捷鬼祟”的脚步声。他赶到马车的另一边视察张望,但是什么也没瞧见。

当时他大声呼唤求助,何姆斯立刻就从波斯陈列室走了出来。两人商议之后,为了打量审视伊林渥斯,何姆斯便直接走向馆长办公室——此刻伊林渥斯突然摇身一变,扮演起警探华莱士·毕瑞的角色,而房门就在何姆斯面前眼睁睁地关上。这时候,贝克特和巴特勒正把货箱搬下楼来,蜜丽安和哈莉特则尾随其后。

当然了,现在我已明白除非能掌握到另一个集体的不在场证明,否则楼上这伙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机会下手干掉潘德洛。楼上有好几个陈列室。其中某—个陈列室里面有座铁制楼梯,可向下通往一片漆黑的波斯陈列室。某个人可以从那座楼梯走下来,进入毗邻相通的埃及陈列室——也是一片漆黑,记得吧——再从埃及陈列室的出入口出来,走进视线被马车挡住的大厅,然后藏身于普恩视线未及之处等待潘德洛的到来。这个人会是谁呢?

然而,帕普金表单上的三项疑点一直让我左思右想,因为连同卡鲁瑟巡官的报告在内,它们给了我一些启示,而这些启示把我引向对凶手不利的明确证据。你们可以自行浏览一下表单的剩余部分,不过,其他的疑点都已充分获得解答。当内幕揭露得越多,有一件事情越是显得不容置疑,而此事赫伯爵士先前已经提过:无论是谁犯下这桩命案,蜜丽安·韦德绝不会是杀人凶手。

以第五项、第六项疑点为例,命案发生之后她为何返回博物馆,而且还掩饰自己的声音打电话给哈莉特。关于这两个问题,她返回博物馆是因为她比其他人早离开一步,而她的离开是因为心烦意乱而去开车兜风,再者,她之所以回来把车停在习以为常的地方,是因为看到博物馆内有灯光照明:因此她以为其他人尚未离去。正如赫伯爵士指出,她见到尸体时的行为举止——打电话给另外一个女孩,掩饰自己的声音,好让她可以只和哈莉特谈谈彼此间共同的秘密——和犯下杀人罪行的女子所会有的行径不大一样。不过,这两项疑点皆指出一个重要的事实,而它的重要性似乎都被每个人忽略了。我在想,非尔,不知你现在是否已看出个中含义。这个事实就是:她手上有博物馆后门的钥匙。

仔细考虑之后,我断定此为夹杂其中的小插曲。幸好,我在克罗伊登度过一个安静的周日,因为到了周一早上,本案就得开始紧锣密鼓地秘密展开行动。

当我在9点钟到达办公室的时候,得知哈莉特·克尔顿正在等我,而且有事必须跟我相谈。

第十九章窃取匕首的人

天气仍是阴冷多雨,我办公室里的炉火已经点燃。涂着棕色泥颜料的墙面,从未让人有过赏心悦目的感觉;它们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像是雨水在窗户上挪动的样子。我让女孩在外面的长椅上等侯,而我趁这个时候浏览信件。接着我打开桌上的灯——这是室内的另一个光源——然后把一张椅子拉到它附近。让光线正对脸照射的愚蠢做法我可是从来不玩,不过让椅子上的见证人略矮你一截的策略,我倒是十分尊崇。当证人要回答你问题的时候,他们非仰头不可所产生的效应,通常都能令人满意。随后,我让他们把她带进来。

哈莉特·克尔顿试图展开社交开场白时,我彻彻底底地把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卡鲁瑟说得对极了,她是有一张宛若灵魂觉醒的脸蛋,或者可以说她长得像是复活节卡片上面的天使,不过用醉眼醺然的字眼来形容她,这倒是一点也不恰当。她大概是那种小处轻率、大处精明的女孩,这点让我印象非常深刻。苗条修长,有着运动员的骨架——那种体型你们知道,就像一只瘦长的赛狗——她的鼻子周遭有一些雀斑,那对含情脉脉的蓝色大眼眸是我平生首见。她身穿雨衣,头戴被淋湿的毛毡帽,从帽檐下你们还可以看到她的金色发梢;她的坐姿前倾,手放在我的桌边抽动着。女人沉不住气的时候,不会喘气或口吃结巴;当她们说出一句又一句无关紧要的开场白时,若非脸上流露出紧张表情和略微颤抖的声音,你们根本不会注意到她们不安的情绪。由于这个女孩完全沉不住气,因此一开口就立即触及要点。不盖你们,她真的是双眸璀璨、眼波流动。

“我非见你不可,”她说道。

我用铅笔拨弄桌面吸墨纸的边缘,然后说道:

“是吗?”

“我是代表蜜丽安来这里的,”她继续说道,那对大眼珠仍盯着我看。“她身体还没好,无法外出。海德雷先生,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弄清楚你知道多少内情。且慢!”她举起手来,虽然我什么也没说。“我知道一般人不该过问警方的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一样,所以你一定得告诉我。”

“是吗?”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我知道报上还没有提到——那件事。但是,昨天有个姓莱利的可恶女人打电话去我们那里,她说她要跟蜜丽安谈一谈,而且要谈的内容是和‘雷蒙·潘德洛’有关的要事。电话是我接的。她好像手上有一些——随身物件、行李箱之类的东西。”她停顿下来。她说话又急又没有元气,眼睛老盯着桌角不放,说到“随身物件”这几个字时还发不出声音来,仿佛有根鱼刺梗在喉头似的。“她还说,她已经跟助理警务署长谈过了,所以此事他都了若指掌。你知道我现在在说什么吗,海德雷先生?”

“是的,我明白。”

“那好,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了吗?”她突如其来地大叫,目光甚至没有直视着我。“可以告诉我吗?可以吗?噢,看在老天爷的分上,别跟我说你们还要死缠烂打下去!”

这种局面会让人真的感到不知所措。要不是她的脸颊还有如草莓般鲜红,否则她的面容堪称是苍白如蜡。这个女孩需要吃胖一点。她需要更多的睡眠,酒得少喝一点,不过那天早上她先前已经喝了一些威士忌了。

“没有人要纠缠你们,克尔顿小姐。”我说道。“听我说,我会对你坦承相告。我们也是人。我们跟你们一样不喜欢流言蜚语。但不管究竟喜欢与否,我们一定得把凶手揪出来,但难处就在这儿:我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件命案之所以会发生,直接的起因就是韦德小姐——或者是你。”

她静默片刻,呼吸声微缓。

“所以你也知道那件事了,”她面对着桌角,口气中陈述的意味远多于询问。

“等一下,克尔顿小姐。你知道你没有必要告诉我任何事情,除非你希望……我们也不愿意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不管怎么样,在结案揪出某人之前,搞得人尽皆知只会对我们的案子有所妨害。除非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抓人,否则,公开此事就变得势在必行了。不过,你也别期望太高。因为很不巧地,还有验尸官的因素要考虑。绝大部分的验尸官都会配合我们,并且提供协助,如果我们希望案情能秘而不宣,他们也会帮忙保密的。但有些验尸官却是多管闲事的笨蛋,他们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所以会无所不用其极地挖掘探究,即使是把案子搞砸也无所谓。而惠勒顿就是其中一位;他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家伙,运气真差。我惟一可以据实相告的就是提醒你这个状况。”

在这样的心情下,对证人采取高压手段是一种不智之举。如果心平气和地慢慢说,像是在跟小孩解释事情的话,通常都会发掘出想知道的事情。这个女孩因太难过而一时之间显得不知所措。

“但是,”她仿佛没听懂似的,“既然这样,那蜜丽安该怎么办呢?莱利太太……”

“这部分你不用操心。莱利太太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如果你想要把你自己——你们自己——全权托付给我的话,我可以来想想接下来能够做些什么。不过,这就意味着我们之间必须开诫布公、毫无保留。这一点你明白吗,克尔顿小姐?”

她身体发抖打颤,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的抉择事关重大,”我往下说。“星期五晚上在博物馆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你们并未诚实以告,因此大家的处境都极为不利……”

她突然拍桌子。

“我猜,这意味着会有更多的麻烦,”她凄然说道。

“噢,你会从验尸官那边听到一些尖酸刻薄的评论。不过,如果你能跟我们百分之百地开诚布公,那么他们就不用来打扰你们了。”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会通通告诉你的,”她回答的语调镇定从容,无精打采的音量比耳语大不了多少。“无论什么事情,任何—件事情,我都会说出来。我可以对天发誓,”她的语气逐渐变得没有戒心。“是的,我会信任你的。你看起来——牢靠可以信赖。是的。你想知道什么?”

“很好。我们暂且把韦德小姐搁到一边去,然后从适当的地方切入话题。你是潘德洛的情妇,对吗?”

“是的。不。不是,情妇不是个正确的说法。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字眼听起来——好像关系维持了很久,你懂我的意思吗?真的懂吗?我跟他度过—个周末。他这个人我根本无法忍受!”她刻意让脸色平静下来,然后激动地啪的一声打开手提包拿出粉盒。她的手颤抖着。“哎呀,这件事我干嘛如此大惊小怪、庸人自扰?我是说,我们大家在某些时候都会做出这种事的,不是吗?我想,这是因为他太会——阿谀奉承了。你懂吗?”

“他曾经试图从你身上弄到一些钱吗?”

“没有。他知道我没什么钱。”

“有多少人知道这件韵事?”

“你指的是我的韵事?蜜丽安知道。是他告诉她的。他认识我在先,认识蜜丽安在后;而我们两个——蜜丽安和我——都不晓得对方也认识他。我知道这个案子我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当蜜丽安发现——她已经有孕在身的时候,她叫他滚得远远的,并且表示再也不想见到他了,但他却笑笑地说,她当然会再见到他的。那时他儿戏般地说出我和他的事情。”

“她现在还——喜欢他吗?”

“你是说蜜丽安?”她发出轻蔑、像是即将发笑的短促呼吸声;那声音有点像是“哼!”接着她的肩膀抽搐起来,仿佛要闪躲一只虫似的。“蜜丽安?绝不可能。”

“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你和理查·巴特勒正在谈恋爱吗?”

“是的。”

“你和潘德洛的关系他知道吗?”

“他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早上才知道。我跟他说的,”她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我,然后身体摇晃起来,仿佛快要歇斯底里地大笑。“哦,天啊!难道——难道你以为是林克下手杀了他?哦,拜托!你一定是个老古板。在林克眼中,潘德洛可能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还不至于要干掉他。你该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我没跟她说我心里的想法,正如同我现在也没告诉你们一样。她依旧死盯着我看,然后神色逐渐得意起来。

“我会多告诉你一些事情的,海德雷先生。不管是谁想要杀死潘德洛,我可以跟你透露没有下手、而且不可能下手杀他的有哪些人。我们4个人——就是我们4个!始终都一起待在博物馆楼上。林克——林克跟我说他发现尸体的时间是在——你知道的——是在11点钟,”她喘息凝重。“但他不可能干这件事的,而你也非常清楚下手的人不是他。我是说,他不可能杀死潘德洛。林克、何姆斯和我,从10点20分左右一直到11点钟都待在楼上。蜜丽安在快要10点35分的时候加入我们,然后我们大伙儿就一道待到11点钟。就我们4个人。我这个说辞你怎么想呢?”

我还是没告诉她我怎么想,不过她直视我的眼神,像是满载了真诚或挑衅的意味;但我分不出来是哪一种。我对她说道:

“我可以相信你这个说辞吗?或者,这只不过是另一个集体托辞?”

“你可以相信我,海德雷先生。这是实情,我发誓这就是实情!”

我打开办公桌抽屉,取出卡鲁瑟绘制的博物馆大略平面图。

“这是一楼的地图。你就参照这张一楼平面图,告诉我你们每一个人在楼上的相关位置。懂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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