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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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子想,换句话说,砂川信夫就是为了不杀死母亲浏,或者和母亲一起死,或为了逃避母亲而自杀才离家出走的。因为信夫认为这是最稳妥的办法,所以自己才蒸发的。他抛弃里子和毅是为了离开浏而采取的无奈之举,当然他也会恨里子她们,但并不是说对里子她们就没有了感情。

里子经常呆呆地想着砂川家的未来就是这个样子。浏的生命走到尽头,她可以不再长期受苦平静地死去,然后自己用所有的积蓄刊登最大的三行广告,这是为了能让信夫看到,告诉他母亲去世的消息,让他知道里子的住处。

然后,信夫一定会来见她的,就算他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和组建了新的家庭,他也一定会来的。浏去世后,面对着浏的灵位,他一定会有许多话要说。

不过里子也在想,即使信夫这么回来了,也许她已经不能再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个时候,也许就是真正该离婚的时候了。

可是,三年前的正月里,这些想像的一部分破灭了。浏病倒了,救护车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诊断为脑梗塞。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可那时.她几乎不能说话了,右半身完全动不了了。里子一边听着医生的解释,一边想,妈妈的大半生已经不存在了。

浏一直住在医院里,虽然也努力进行过康复训练,可八十岁以后发作的脑梗塞,会对老年人身体的各个器官产生不好的影响。在病倒之前,浏除了耳朵背和慢性腰痛以外,没有其他的疾病。而现在的她则不停地说着自己的不安和不舒服,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痛。尽管如此,她一直进行着疗养,不过,没过多长时间,她开始产生了轻微的痴呆。住院半年后,主治医生建议,像她这种病人再在内科住院治疗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可又无法在家进行照顾,应该把她送到专门的养老院里。

里子摇了摇头,她不仅感情上接受不了,而且经济上也没有这个条件。于是,那位主治医生劝她,可以利用市里的看护援助制度,申请人住特别养老院。他说,可以肯定地讲,即使回了家,浏的病情今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善的。

自从浏出院回家后,里子的生活更加忙碌了。因为医疗费的增加,她在经济方面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了。

伊泽夫妇虽然很关心她,可她不能光接受他们的好意。当时还是个高中生的毅也勤工俭学,每天早上给别人送报纸,放学后就去工地或便利店打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有时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他会悄悄地向学校请假然后去干活。他本人也放弃了当初想考大学的愿望,还说过高中就退学,然后去工作。后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不想在长大成人后为自己希望能高中毕业而后悔。

那时,里子也看到过别的孩子都在东游西逛,而毅却又饿又困地在整理着工地交通情况,自己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每当她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憔悴的脸时,里子也会感到精疲力竭,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这么辛苦? 不过,和这些相比,最让里子难过的就是那个坚强、对自己和别人都很严格的、不喜欢马虎散漫的浏成了病人,这一事实必须成为每天生活的重要内容。

把害怕一个人在家的浏放在家里,而自己出去上班也是很痛苦的。不管找多么好的护工,可浏很难和护工相处融洽,如果想说话了,她会像个孩子找母亲似地到处寻找里子的身影,过去心直口快的婆婆已经一去不夏还了。

尽管如此,浏还经常说些让护工目瞪口呆的难听话,可里子却很高兴,而护工则更加奇怪了。轮流到自己所负责的地区里有困难的家庭的护工当然都是有社会知识的,可她们也都认为浏和里子是亲生的母女,这让里子觉得很有意思。“啊,你是她的儿媳妇? ”看到她们那惊奇的样子,不知为什么,里子总有一种很痛快和得意的感觉。

里子和毅坚持了两年这种小心翼翼的生活。毅毕业后就参加工作了,并迎来了成人式。可另一方面,浏的痴呆越来越严重了,里子又不能辞职不上班,可只有家庭看护,很难保证浏的安全与舒适。

就在这时,位于深谷市郊的特别养老院来通知说,那里已经有空床了。

伊泽总子感叹说:“这简直就像是奇迹。”

“他们确实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里子对这种幸运没有任何异议,可她的内心还是很复杂的。里子和毅都累了,说实话,把浏交给了专门的养老院,对他们是个很大的帮助。可同时,她又被“把浏抛弃了”的罪恶感所折磨。

里子想,是不是还有比我们更需要、更辛苦的家庭在等待特别养老院的空床位呢……

毅大笑起来:“妈妈,你是不是太傻了? 在别人看来,妈妈你才是最辛苦的人。”

可说这话的毅自己也不是非常赞成把浏送到养老院的c “住进了养老院,奶奶的痴呆会不会更严重? ”他不安地问,“如果我不分昼夜地干活的话,妈妈是不是就可以辞职了? 我想再去夜间的工地上打份工,这样妈妈就可以在家照顾奶奶了,奶奶也就不用住养老院了。”

里子训斥道,不许这样做。不管毅有多年轻,如果这样长时间睡眠不足的话,早晚也撑不住,会把身体累垮的,如果毅也病倒的话,那里子就会更加束手无措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有完善的医疗设备,必要的时候看护会去帮助她,能住进这样的养老院,也是为了你们家奶奶好啊——伊泽夫妇也这样劝说她。可她还是花了好几天时间才下定决心,下了决心之后,自己又有些动摇。

而且,决定之后,说服浏也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浏一定会说我不去养老院,我要呆在家里。

里子不会狠心把哭着说不想去的浏送进养老院的。如果浏责备说“里子,你不要我了”,自己也无法回答。要说为什么,因为这是事实,不管形式怎么样,也不管过去做了多少事,现在把浏送进养老院,就是抛弃了她……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浏非常痛快地答应去养老院,而且,她还想尽快住进养老院。

“只有住进养老院,我的病才能好得快一些,我想接受治疗,所以想去养老院。”浏说。

里子虽说非常惊奇,可这也让她明白了,浏知道自己是病人,而且还希望赶快治好。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告诉里子,在适当的地方接受护理,通过和他们一起的集体生活的刺激,有些老人的痴呆会有所减轻。听到这里,里子也就下定了决心。虽然她还是感到了一丝罪恶感,但同时也下定了决心,只要以后尽量多地来看浏,也能对此有所弥补的。

好在浏很快就适应了养老院的生活,这可能也是因为她想接受治疗的积极态度吧。而且到了这里之后,里子才第一次发现,浏也许是厌倦了以前的生活——每天一个人呆在家里,看门就是她的工作。

浏的痴呆不是那种到处乱转、多动或胡乱吃东西的情形,而是变得静静地把自己封闭起来,越来越像植物人似的没有感情和毫无反应。

直到有一天或某一星期,她真的封闭了之后,有些比较高兴的谈话及意料之外的行动,对症状都会产生影响,不过浏身体和脑筋的老化慢慢地但确实是把她封闭到一个“静静的牢笼”里了——我们家奶奶的老年痴呆就是这种类型的痴呆。里子想。

正因为如此,里子那种要让浏高兴、自己有责任照顾她的所有事情的积极的想法终于也扔到了脑后。她家附近也有一位正在照顾同样情况的婆婆的主妇,这位主妇的婆婆患的是多动型痴呆。她说.照顾起来非常麻烦,病人不停地说着傻话,我可真羡慕砂川夫人家老人的安静。听到这话,不知为什么,里子松了口气,而且还感到了庆幸。

不过,在养老院里,病人平常也会受到外界的刺激,并有人因此而清醒过来。至少,主管浏内心感情生活的那一部分会从长期的休眠中苏醒过来,并重新开始了活动。每到星期天里子去看她的时候,她有时会怒气冲冲地说哪个护士心眼太坏,或说某某房间的老爷爷对她表示好感自己不好意思,或者是坐轮椅到院子里散步的时候,看到小鸟摔死在地上自己也流泪,等等。浏流露出久违了的感情。

本来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没想到,又出现了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这件事发生在浏住进养老院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吧,和平时一样,里子星期天早上就去看她,她正坐在床上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她似乎没有听到同病房的其他老人说话的声音,完全沉浸在电视画面之中。看什么呢? 里子看了看电视。

那是一个有观众参加的寻人节目。画面上正好有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在热泪盈眶地说,自己特别想见见因父母离婚二十年没有见过面的母亲,她想寻找母亲。

浏的身体向前倾着,像是要一头扎进去似地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里子叫她。

“妈,我来看你了。”

浏没有反应。她的嘴里好像在咕哝着什么,但听不清楚。

“啊,你说什么? 妈,电视就那么好看? ”

就在这时,浏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回过头来。看到里子后,她一把抓住里子的胳膊指着电视。

“里子,里子,赶快记下来。”

里子愣住了。电视上,主持人和一位女嘉宾还有刚才那位委托人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记下来,记什么? ”

浏着急地跺着脚。

“是不是有字? 是不是有电话号码? 赶快记下来,往那里打电话。”

确实,在画面的下面,打着“征集寻亲人”的字幕。“生离死别的家人、无法忘怀的初恋情人、过去的恩师——找到之后面对面。”

浏说的就是这个字幕。

“里子,赶快记下来,可以委托他们找人。”

“找人? 找谁? 妈妈。”

浏的脸上浮现出很久没有见过的憎恨的表情。

“找谁? 你为什么这么薄情?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想过去找他,没有想过去找他。”

“妈……”

“找信夫。”浏说,她用手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向电视台申请寻找信夫,那孩子一定想回家了。”

里子实在是太惊讶了,她有点茫然失措了。在那一刹那间,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浏。

自信夫蒸发之后的十五年来,浏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找信夫。”

“那个孩子想回家。”

事实上,里子也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耳朵。浏用憎恨的目光斜着眼看着她,她受到了一种自己想像之外的刺激。

在砂川家,浏的憎恨、责备和叹息都是针对信夫的,她甚至无所顾忌地说过,正是信夫才让自己的人生如此不幸。接下来她又说,你们知道我必须在对“这个不成器儿子”的愤怒和失望中生活有多么辛苦吗? 当然,即使信夫就在眼前,她也不会闭上嘴巴的。虽然她是用语言痛骂信夫,但又似乎希望他本人能够听到。

真是奇怪的母子俩。刚结婚的时候,里子就感到迷惑不解。她是通过单位上司的介绍才和信夫结婚的,说实话,对这位叫砂川信夫的男人,里子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么爱他才结婚的,她只是觉得这是一个认真、老实、温柔的男人。

自己的儿子全是优点,即使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都是儿媳妇的不好——至少社会上都是这样的——可婆婆对里子说:“你能嫁给信夫,真是他的福气,不过,里子,你可是个可怜的人,选择了一条辛苦的人生之路。”

不仅如此,她还用严厉的语气责骂着自己的儿子:“像你这样的人还会有人嫁给你,如果你不好好珍惜,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不管母亲说什么,多数情况下砂川信夫都是装作昕不见,或者“是的、是的”答应着。这也让里子觉得不可思议。结婚后没多久,她实在无法忍受浏对信夫的那种严厉的口气,于是里子问信夫,你母亲对你说如此过分的话,你为什么还能忍受? 你母亲为什么要对你这样? 砂川信夫胆怯地笑了,然后撇了撇略显疲倦的嘴巴,这么说道:“没办法,这就是我的任务,只要里子不要在意母亲的话就行了。”

“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丈夫,所以,就算她是婆婆,我也不希望她对你这样破口大骂。”

里子坚持着,信夫的笑从为掩饰内心强烈感情的假笑变成了真正的笑。

“是吗? 我太高兴了,里子站在我这一边。”

里子记忆中的信夫最动人的表情就是那个时候的笑脸。

另外还有一个表情,经常和这个表情一起让她从记忆中清醒过来。那就是结婚后的第一个新年在砂川家的老家——当时还只有浏一个人居住的木结构的小平房——门前拍的那张照片中的信夫的表情。他们拿着相机出去,正好有邻居从门前路过,他们就请邻居为浏、信夫和里子三人在大门口拍了一张照片。

通常的顺序是——信夫和里子站在一起,浏站在信夫的旁边。

可在这张照片中,浏却站在了信夫和里子的中问。对于这种顺序,社会上的人通常会理解成浏想把里子推开,自己和信夫站在一起,这是一位对儿子有着强烈的爱情和独占欲的母亲。可砂川家三个人却不是这样的,浏紧紧地挨着里子,和信夫却是分开的。

照片上.穿着结婚礼服盘着头发的新娘里子,被仰起下巴胖乎乎的威严的婆婆拉住胳膊,表情严肃地对着镜头。信夫穿着新做的礼服,和母亲之间隔着半个身体的距离,头有点耷拉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两只手低垂在和衣服袖子一样的身体一侧,自己没有一点主张。而且他的笑容里也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主张。从小,为了无奈地接受无奈之事,为了欺骗自己——在接受现状时,我自己没有受到伤害,我不在乎——所以他才会笑。于是,里子悲哀地想,对于信夫而言,不管是对他那快乐的笑,还是他习惯性的空虚的笑,这些都是真实的。

浏和信夫的母子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经过很长时间之后,里子才对此感到习惯。

正因如此,浏的话才会让她大受刺激。直到现在,她才有点恢复正常,说要去寻找信夫,指责一直没有想去找他的里子太冷漠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浏可不是一时兴起才说出这番话的,她精神没有错乱。通过养老院的生活,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什么被扭曲了? 什么被扭曲之后又正了过来? 什么被折断了? 什么又被接了起来? 什么从休眠之中苏醒过来了? 什么样的混乱又平静下来了——浏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最准确的情况,连医生都诊断不出来。他们能诊断出来的就是浏发生了变化这一事实。从爱憎两极回来的浏爱自己的儿子,不再正眼看自己的儿媳妇,她变成了非常普通的婆婆砂川浏。

可是,这虽然是正常的事情,但对里子而言,却开始了痛苦的生活。

到了这时,浏在平常生活中开始喋喋不休地倾诉着对里子的不满和怨恨。对一直非常依赖于儿媳妇却突然开始埋怨媳妇的浏,养老院里的工作人员和护士以及同病房的老人们同样感到惊奇。惊奇之余,有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安慰着浏,有人顺着浏一起说媳妇的不是,还有人训斥浏,把前来探视的里子拉到一边提醒她,总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反应。

可是,里子说,虽然说浏已经变了,可自己不能变。不管她说得有多难听,不管她说什么近乎于造谣的事,现在都不能扔下她不管c 而且里子还想知道,浏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会突然之间变得爱信夫并为儿子难过的? 还在突然之间,说信夫的蒸发是因为里子的不忠,不去寻找信夫的里子是个像魔鬼一样的女人。在浏日趋衰老的脑子里,一直以来母亲对儿子的那种感情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否决反应? 不对此进行清算就不能死去——就算用“谎言”或“欺骗”的方式把责任推给别人也要进行清算,否则自己就无法心安理得——是不是这种冲动才让浏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的呢? 在信夫刚刚蒸发的时候,虽然经过了很长时间,但里子还是希望他能回家。真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梦见信夫呆在家里,梦中的他在笑。

( 可是……) 为什么事情会变得如此滑稽? 信夫死了,不,被人杀了。

( 不,真正被杀的那个人是不是他还不知道,是的,杀人是件很恐怖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卷进这样的事情里。) 对于长期杳无音信的丈夫,里子难以一下子接受“死了”、“被人杀了”,而且她也很难产生某种感情。可是,里子怎么也想像不出那么老实的砂川信夫会死于他人之手。而且,在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的背后,好像有一些和法律相关的复杂情况? 信夫会和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十五年的岁月静悄悄地从里子身边走过。这十五年她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工夫去侧耳倾听时间流逝的声音,没有时间留意时间从身边流过时在身体和精神上所留下的痕迹。所以,其结果是时间从里子的身边流过,可里子却没有留下任何感觉。实在是太忙了,就像现在,即使是照照镜子看着十五年间已经衰老的砂川里子,她也想不起来十五年前自己是什么样子了——这些都是因为太忙了——嗳,像这样又当爹又当妈的,连苦笑的时间都没有。

尽管如此.如果信夫回来的话——如果什么时间他要是回来的话——他的脸上也一定深深地刻着岁月流逝的痕迹。里子想。

“正门的门口可以停车吗? ”

听到坐在驾驶座的伊泽问她话,里子一下子清醒过来了。浏生活的那座名叫“明穗园”的特别养老院的三层建筑已经就在眼前了。

里子告诉伊泽,这座楼的后面有一个专门供来探视的人停车的停车场。然后她就先从车上下来了,也没有等伊泽和总子下车,她就一路小跑向正门的传达室跑去。也许这是一个错误的消息,可如果让浏知道了信夫可能是茺川区的被害人之一,我的心里还是比较紧张的。婆婆的病也许会更严重了,如果养老院里没有人不小心让浏知道这个消息就好了。但愿她今天状态好一些,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会马上跳起来,哪怕只是呆呆地坐着也行啊。

里子和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很熟悉。那天坐在传达室的五十多岁的男员工也认识里子,每次里子来探望浏,都要和他说上几句话。

看到从自动门里跑进来的里子,那个老头欠了欠身。

“啊,砂川夫人,你来得正好。”

“你好。”

里子喘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在横穿停车场的时候,她的心跳特别厉害。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有一种很奇怪的预感。

“刚才,山口医生一直在给你打电话,砂川夫人,你没有看新闻吗‘”

这么说,连养老院里也在议论这件事了? “我丈夫的名字……你是说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吗? 新闻? 电视上一直在播吗? 我看过《日本日报》的报道。”

这个老头把两只手放到了台子上。

“今天早上的直播节目,还说到浏的名字,所以才热闹起来,因为浏一直在这里呆得好好的。”

“我也很吃惊……”

就在这时伊泽夫妇追了过来。里子急忙说:“这里也都在议论这件事了。”

“你家奶奶知道了吗? ”伊泽总子问。她看了看那个老头,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还没让她知道吧。”老头说,“浏从早上起来情况就不太好,不想吃饭,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觉,今天一天都这样。”

浏经常有这种想睡觉的周期,在特别严重的时候,她一天都不吃饭就是想睡觉。因为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护士都是哄着她吃饭。

不过,就算这样,用勺子把饭喂到她的嘴边的时候,她也是困得直打i 盹。

“山口医生在哪间办公室? ”

“我问问医疗部,你稍等一下。”

就在这位传达员要拿起内部电话时,电话响了。“传达室……啊,是山口医生,电话一直打不通,砂川夫人已经来了,好的,我知道了。”

“我们家奶奶怎么样了? ”

“浏没事,她还在睡觉。山口医生请你去三楼的护士站。”

里子她们向楼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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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家

——就这样,“明穗园”里所有的员工都发现在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的被害人名单中有一个叫砂川浏的,所以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是的,最早从电视上看到名字的是有时负责我家奶奶所在楼层的一位护士。所以,她当然知道我家奶奶的名字,同时她也了解我丈夫已经失踪十五年的情况。她说,这个是不是搞错了? 就这样,主治医生山口先生也就知道了。”

“大家都很惊奇吧。”

“这个嘛……光是茺川事件就够轰动了,大家都很有兴趣,别说里面还出现了砂川的名字。”

对砂川里子的采访是利用她的休息日,在深谷市郊外的“深谷纪念馆”里的一家茶馆里进行的,大概是茺川一家四口被杀案的案情全部调查清楚后的一个月左右吧。

砂川里子身高一米六五,在她这个岁数的女性中算是高个子了。

可能是太瘦了吧,看上去比实际身高还要高。如果要是买成品服装,估计九号的尺寸就可以了。不过因为袖长和衣长都不太够,听说也只能买十一号的了。

“所以,我总是穿肥肥大大的衣服,婆婆经常说我,你为什么总是打扮得那么难看? ”

当时,她穿了一身灰色的套装,这是一身颜色非常稳重的厚套装,看上去像是新的,不过,她的脚上穿的却是一双已经发旧的白色运动鞋。

“我已经习惯了,在照顾婆婆的时候,总是穿着便于脱换的衣服和一旦有事时能跑得动的鞋子。所以,我已经习惯买这种运动鞋了,现在已经不能再穿高跟鞋了。”

不太好看,对不起。她笑着低下了头。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地大声说道。

“这么说,那天我急急忙忙赶到‘明穗园’时,也是穿的这双运动鞋。”

“这样吧,咱们还是顺着那天的事情往下说吧。你是在三楼的护士站见到了山口医生。”

“是的,山口医生对那起案件出现砂川的名字感到惊奇,不过,他特地给我打电话,不是为了这件事情。”

“是因为其他的事情? ”

“如果只是在电视节目或报纸上出现砂川的名字,当然大家会议论纷纷,可养老院还不至于马上就把我叫过去。就算这事搞错了,或者没有搞错,他真的是砂川夫人的丈夫,那也是你自己要处理的事情,养老院不会干预的。”

“是吗? ”

“不过,就算没有那样的报道或电视节目,两三天前,山口医生就在犹豫是不是应该给我打电话,因为这是和砂川——我丈夫有关系。”

“在一家四口被杀案的报道出来之前,‘明穗园’是不是知道了一些有关砂川信夫的情况? ”

“好像是我婆婆做梦时说的。”

“做梦? ”

“她说信夫给她托梦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

“大概是在有关被害人的身份已经查明的报道出来之前两三天吧,所以,山口医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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