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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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刚才说的,我真的是来会会佐吉的。」美铃以快活的声音回答。「因为爹娘在家里常提起佐吉。」

凑屋夫妇经常以佐吉为话题——这平四郎就不能不问了。

「你是说,在这里的前管理人久兵卫出走、佐吉来顶替之后,常提起这里的事吗?」

「是呀。不过,以前就三不五时会提到了。」美铃望着远方,那神情像在回想些什么。「所以,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佐吉和我是亲戚,而且还曾经跟爹娘一起住在凑屋。」

「哦,是啊。对佐吉来说,小姐的爹总右卫门老爷算是叔公吧。」

「佐吉的娘是我爹的侄女,名字叫做葵。」

「嗯。所以,小姐,你知道葵和佐吉来到凑屋,后来又离开的经过吗?」

美铃微微抿起嘴。不单是笑的时候,连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也会出现酒窝,真是赏心悦目。

「详细经过我不知道。」说着她摇摇头。「只知道葵姐姐和我娘处得不好,最后我娘把她赶出去了——」

「哦,这是谁说的?」

「我爹。不过,我不是听他直接说的。有时提到以前的事会讲上几句,把听到的话凑起来,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凑屋总右卫门即使只是在自己家里话当年,仍为葵说好话。尽管葵实为跟凑屋的年轻伙计私奔。

——不,不对。

平四郎心里暗自怀疑。

葵真的和伙计私奔了吗?想到这里,平四郎开始觉得要照单全收地接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若私奔属实——而且听说还偷了钱——即便总右卫门私心再怎么维护葵,在提起往事时还会包庇她的所作所为吗?顶多是承认她实是卷款私奔,但认为葵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事,凑屋这方也有错——不,平四郎认为这才合常理。自己主动私奔,与被合不来的婶婶赶走,两种说法何止天差地远。

而这私奔的说法,目前只有佐吉一人提过。「黑豆」的调查中,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节。

对,佐吉深信自己的母亲是这么一个淫荡无耻、忘恩负义之人。他的口吻里没有丝毫虚假。然而,事情发生当时,他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他的这个信念,并非来自本身脑海里的记忆,而是建立于当时身边大人告诉他的话语上,这么想才合理。

葵并没有和男人私奔。

然而,基于某种原因,必须向佐吉如此说明。

葵之所以将佐吉留在凑屋独自离开,「葵与总右卫门的老婆阿藤关系恶劣」的说法才是事实吧?正因如此,凑屋夫妇至今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即使是片言断语,仍足以令女儿美铃察觉其中的内情。

——事情越理越乱了。

平四郎双手在胸前交抱。

这时,美铃说话了,她声音笃定,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噘着嘴。「我最讨厌我爹和我娘了。」

平四郎将自己从脑中的混乱抽离,回过神来。「咦?小姐,你说什么?」

「我最讨厌我爹娘。」美铃重复一次,狠狠地瞪着半空。

「我爹当我是个能拿去送礼讨好别人的人偶;我娘则因为我长得像葵姐姐而憎恨我。」

平四郎大吃一惊,差点就要跌倒。

「你长得很像葵?」

美铃点头。「爹这么说,久兵卫也这么说。」

「久兵卫是之前在这里当管理人的那位?」

「嗯,对呀。」

久兵卫过去在「胜元」工作,当管理人之后,想必也经常出入凑屋吧。他若曾见过美铃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美铃竟长得像葵——

美铃不理会脑筋越发混乱的平四郎,以明快的口吻继续道:

「亲生父母和女儿彼此厌恶,实在是很悲哀的一件事,不过我家就是这样。爹和娘的关系也早就冷却到如冰窖一般。我再也不想待在凑屋了。」

「可是小姐,你不是不久就要出嫁了吗?」平四郎回想起来。「我听佐吉说的,好像要嫁到西国哪个很大的大名家……」

美铃用力按住鼻尖,做出美少女不该有的皱鼻子鬼脸。

「那是爹决定的,我才不想嫁呢。」

「可是……」

「娘也一样,只管说她自己的,说什么全都是为你好,一天到晚只会骂我,却一点都不肯让我做点喜欢的事,也不理会我的心情,真是可恨。」

美铃的眸色凝重起来。

「所以我就想,要让他们两个知道我的厉害。大爷,所以我才来找佐吉,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了之后呢?」平四郎明知故问。

美铃也察觉平四郎是刻意这么问,露出好一会儿没见到的笑容,脸上出现了深深的酒窝。

「看了之后要是中意,我就嫁到这里来,请佐吉娶我当老婆。」

6

结果,美铃在铁瓶杂院的佐吉家里度过了初夏漫长的午后。即使如此,她回家时仍一脸不舍,几乎是被小平次推着走的。

之前小平次到凑屋交代小姐擅自行动的借口,据他所说,小姐甩开陪同的侍女而不见人影,今天不是第一次,凑屋也不见慌张的模样。出来应对的掌柜——是个看来约莫四十来岁,态度庄重、仪表出众的人——小姐的淘气实在令人好生烦恼。叹着气问着「又去看戏了吗?还是又去买东西了?」却也没有紧抓着小平次、要他立即带路去找小姐的态度。不仅如此,甚至还说「哎,也只有现在能随意在町里到处玩了,不想管她太严」之类的话。小平次装傻,问起那是为什么,这位一表人材的掌柜抚胸答道,小姐已经谈成一桩极好的婚事了。

若亲事还没有个定论,不可能特地对小平次这样的外人提起。换句话说,即使美铃本人再怎么不愿,她嫁到大名家的事,几乎已经是拍板定案了。

从自己身边的琐事到习艺、对戏剧及伶人的好恶、吃食——美铃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平四郎细听她的话,度过了愉快的半日时光。因此午后便无法到其他地方巡视,但反正也不是每天都干劲十足地到处去看,也就无所谓了。即使如此,见美铃还是担心因陪她说话而在铁瓶杂院打混的自己,平四郎便如此劝道——如果是我去巡视,刚好在场便能阻止的争吵,即使我不在也有人会出来收场;若是当场谁都压不下来,吵闹到最后成了大骚动,那一开始即使我在场也一样压不下来,所以我在不在都一样。一听这话,美铃呵呵笑出声,大乐赞道「井筒大爷真是个有趣的公差大人」。

「今天下定决心来真是来对了。我早从我爹的话里,听出井筒大爷一直很照顾佐吉。能够见到大爷真是太好了。」

临走之际,美铃摘下近视眼镜,水汪汪的眼睛凝望着佐吉,说了这几句话:

「我还会再来,因为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佐吉了。」竟连这种话都说了。

她一走,佐吉那简朴的家里突然冷清起来。那感觉就像一只鸣声悦耳、羽翼鲜丽的南国之鸟飞走了。

「那你呢,怎么办?」

平四郎问佐吉。当美铃还在屋内时,佐吉一脸彷徨失所地到处晃来晃去,而现在她走了,仍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什么怎么办?」

「要娶那姑娘吗?」

「大爷。」佐吉的眼神几乎像是怨恨。「不要取笑我。」

「可是,那姑娘真有那个意思啊。她好像很中意你。」

「小姐的亲事都已经定了。」

「就是因为不喜欢那门亲事,才想和你私奔吧。我倒觉得这主意不错,她是个好姑娘喔。」

「大爷一遇上不干己的事,便信口开河,连这种缘木求鱼的事都说得出来。」

「那当然,每个公役都是这样的。」

平四郎大言不惭地说道。佐吉望着平四郎一会儿,望着望着,就好像堆叠的东西崩倒似的,突然笑了出来。

「凑屋的小姐对我来说,就像主人家的千金一样。」

「你用不着这么贬低自己吧,你也有凑屋家的血统啊。」

佐吉默默摇头。

「凑屋夫妇可是经常提起你。」平四郎说着,摸摸长下巴。「频繁得让那姑娘兴起想见上你一面,瞧瞧令爹娘如此在意的佐吉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凑屋不是在意我,而是担心铁瓶杂院现下的样子。」佐吉以泄了气般的声音应道。「再不然可能是认为,把杂院交给我迟早会完蛋,觉得派我过来毕竟是失策。」

「喂喂。」平四郎蹙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你会挟着收来的房租一走了之?」

「即使我这么做,也不算出人意表吧?若说血统,我倒是继承了那种娘亲的血统。」

「我从上次就一直想不通,我说佐吉,这件事到底是谁乱说的?」

佐吉露出了严峻的眼神。「乱说?这种说法真奇怪。」

「对。因为照我对凑屋所做的调查,没听过这种说法。我告诉你,这可不是我亲自去调查的,要我来调查,连就在头顶上的东西我都瞧不见。其实,我是走了门路,请隐密回调查。」

这下,佐吉显然相当惊讶。「隐密回——」

「没错。那些人,要他们去查,就连凑屋总右卫门用的草纸值多少钱都查得出,却没查到葵和伙计私奔的说法。偷钱的事也是。只打听到葵在你十岁的那年秋天,留下字条离开了凑屋。」

「所以这是因为凑屋瞒得很紧啊。私奔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件体面的事。」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的确,这也不是全然不可能。但是,佐吉,我委托的那个隐密回,也说过这样的话。葵出走当时,凑屋之中有两种传闻:一个是葵是被总右卫门的老婆阿藤撵出去的,另一个就是葵在外面有了男人,留下你去找那个人了。哪,你觉得呢?就葵出走这件事,如果凑屋真的瞒得很紧,应该不会出现这种传闻吧?这些一样也不怎么体面呀。」

佐吉仍顽固地把嘴一扁,以平板的声音说道:「可是,就算是这两种传闻,也比哄骗伙计私奔来得好些。我娘出走这件事,本就瞒不过店里的人,对佣工们编点小谎稍加掩盖,强过硬要全部隐瞒。这是很高明的做法。」

「那么,美铃的话又怎么说?你也听到了吧?那姑娘也说她娘和葵之间处不好,不是吗?难道这也是捏造的?」

「那是她自己从语意里拼凑臆测的吧?本来就不足为信。」

平四郎觉得很有意思,情绪有些高昂起来。这男人分明不笨,为何偏偏在这件事上加此坚持自己的说法?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地说了。佐吉,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佐吉也有些动气。「哦,哪一点?」

「如果你娘当真和店里的伙计私奔,店里其他人不可能没发现。因为,昨天明明还在的伙计,今天竟然不见了?这怎么都说不通。当时,你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对店里的事情大概不太明白,要骗你很容易。但是,佣工们可就没这么好骗。」

佐吉不肯让步。「只要说刚好休假就行了。」

「和葵出走同一天?」

「只要说伙计休假的日子是事先决定好的,而我娘出走是临时起意,刚好撞期,佣工们就会相信了。」

平四郎紧咬不放。「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葵和那个伙计亲密到会私奔,店里的佣工一定会有人事先察觉,很容易就能猜到。要堵住这些人的嘴,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对佣工来说,主人说的话全都是对的。」

应了「哦,是吗是吗」一句,平四郎便住了嘴。这样争辩下去没完没了。

相反的,他问道:「佐吉,那个伙计叫什么名字?」

佐吉像侧腹突然挨了一拳似的,气怯了。

「你不会不知道吧?」

「他们当然告诉过我……」

「叫什么名字?是个什么样的人?」

「叫松太郎……当时二十五岁……」

「好。」平四郎往膝盖上一拍。「来查他一查。」

「大爷,」佐吉认输了似地态度软了下来,「就算了吧。我和大爷为这种事争辩很奇怪,而且都将近二十年前的事了,是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可不认为没关系。就算是过去的事,不说清楚讲明白,照样会影响眼下的日子。现在不就是如此吗?瞧你好好一个大男人,脑筋清楚,个性也耿直率真。可是,你却为了你娘的事,整个人变得畏畏缩缩、阴阴郁郁,不肯向前看。你自己也知道吧,凑屋总右卫门的两个儿子,风评绝称不上好,外头都说他们不是继承父亲的料。既然如此,不如你和美铃结为夫妇,继承凑屋不也很好吗。你或许忘了,但小时候总右卫门可是拿你当继承人看待。」

「那种作梦般的事……」

「不是梦。就连美铃那姑娘都看不过凑屋里的男人,特地跑来见你不是吗?你仔细想想。」

「可是我!」

佐吉突然大声说道。对此,他本人似乎反而大吃一惊,霎时间脸色惨白。

「对不起……我竟大声吼大爷。」

「别放在心上。」平四郎笑道。「我这人从不讲究礼数,你也知道的。」

佐吉无力地微笑,伸手抚额。

「可是我,他们一直告诉我,我娘是……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我这辈子心里想的,就是绝对不要变成像我娘那种随便的人,绝对不要成为一个恩将仇报的人,所以……」

如今要他质疑这个前提,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这一点平四郎也非常明白。

「但是,就因为如此,这事才这么讨人厌啊。」

平四郎在内心嘀咕。

无论是谁,那个让佐吉深信生母葵素行不良的人,目的是希望借由这种做法,让佐吉过着现在这样的日子——觉得亏欠凑屋,对凑屋百依百顺,唯唯诺诺地接受在凑屋恩惠下才得以享有的人生。不,或许这才是其主要目的。

世上多的是被父母的恶行恶状拖累的孩子。即使如此,这些孩子并非全都没有出息,也不是个个都对父母的行为不检而自卑。佐吉也一样,即使葵真的是个忘恩负义、贪财好色、无可救药的女人,只要早点和凑屋断绝关系,远离不时会被迫想起过去的生活,他的心态和想法多少会有些不同吧。

「我可不喜欢这样。」

对平四郎而言,很难得地,这份怒气久久不散。带着从凑屋回来的小平次,总算准备离开铁瓶杂院时,午后阵雨似乎算准时候般落下。当头顶着强劲的雨势,走得又快又猛的平四郎心想,搞不好打在头上的雨水会被热得冒烟。

翌日。

昨天因与美铃聊开而中断的巡视,今天平四郎认真地走完一遭,一脸严肃地到奉行所露面,光这样便累坏了。因为天气实在太热,艳阳高照,路上又尘沙遍布,水都给晒滚了,平四郎全身汗水又湿又黏,只想早点回到八丁堀的宿舍冲个凉。一回来,却听见灶下频频传来笑声。平四郎招呼道「我回来了」,似乎也被笑声淹没,没有人出来。小平次帮忙洗脚的当儿,平四郎把耳朵张得跟团扇一般大,使劲儿想听里头的对话——有小孩的声音。

老喊着「姨妈、姨妈」的。平四郎转念便想到,这家伙该不会就是那个叫弓之助的小鬼吧?

细君说,这孩子美得不平常。从里头传来欢乐的笑声当中,似乎也杂着厨房小下女的娇声,越听越是可疑。

平四郎故意加重脚步走进起居间,里头大概总算注意到了,细君匆匆自灶下来到走廊。嘴里说着「哎呀,你回来了」,脸上却还在笑。

「有人来了?」

细君更是笑开了。「是的,弓之助从佐贺町送泥鳅过来。天气突然热了起来,姐姐要他送过来,给我们消暑。所以,今晚已经备好泥鳅汤了。这是相公爱吃的吧?」

话倒真多。这几年可没见细君煮了什么,还开开心心地说这是平四郎爱吃的。

细君的二姐所嫁的佐贺町河合屋是个富有人家,之前也经常送些当季的吃食来,却从没差过河合屋的孩子做这跑腿的差事。一旦养成这个习惯,下回、再下一回,慢慢就熟了,要不了多久,即使没事也会在这里出入,而平四郎这人凡事不拘小节,到头来一定会觉得「哦,弓之助啊,把那家伙留在家里也不赖苏」。这阵子平四郎的心思全放在铁瓶杂院上,井筒家收养子的事,似乎就这么在细君经手之下,暗地里悄悄进行。

灶下又扬起笑声。平四郎横了细君一眼,她一笑置之。

「在笑什么?」

「弓之助老说一些有趣的话。」

「好好一个男孩子,竟这么轻浮。」

「哎呀,不是那样的。我这就去带他过来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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