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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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灏在他身边坐下道:“师父怕你上次逃走后,他们会更加警惕,所以想再等个把月。”

徐滨想,那我就等这事完了之后再回山庄,假如乘此机会可以借沈皓清之手杀了那林家父女,也未尝不是一件快事,这样也可免了我的后顾之忧。其实,他最怕的莫过于回庄之后,林涌泉上门逼婚。因为他跟林清芬已有夫妻之实,这一点,他想赖也赖不掉。

“那我们这些日子就一直待在这李庄吗?”他问丁灏。

“是啊。”

“可师父不是蓬莱派的吗?怎么不回蓬莱岛?”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怕沈皓清将他带回蓬莱,那到时候他想回家就难了。

丁灏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二师伯甘傲天?他跟我们师父合不来——其实他跟谁都合不来——在岛上时,他成天跟我们师父过不去,两人一见面就打,所以后来师父就带着我们离开蓬莱岛了。”

“他们‘蓬莱四子’不是有四个人吗,另外两个还在岛上?”徐滨又问。

丁灏摇头:“另外两个也早不在了。排行老大的是绝命刀觉乘,他早些年就离开蓬莱岛了,因为他杀了自己的老婆,这也是多年前的事了。最小的青木师叔,他是最先离开蓬莱岛的。他在江西的红筹寺落脚,后来也不知怎的,人就不见了……”丁灏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隔了会儿才道:“你入门时间短,有些事,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

说罢又站起身,拿起剑,跳开了两步,“来,我们还是接着练,这次你要集中精神。师父说过,把心关住了,招式自然就水到渠成。”

“好!”徐滨振作精神,挥剑正欲迎上去,却听门外走廊里一阵喧哗,“师兄,外面好像有事。”他道。

丁灏也听见了,“我去看看。”他丢下这句便出了门,徐滨也跟了出去。

他们来到走廊上,就见师兄中一个名叫大道的,像是受了伤,正捂着胸口在地上打滚,另两个师兄围在他身边,急切地问:“你怎么啦?”

大道不说话,只是指着外面,慌乱地比画着。

徐滨和丁灏正准备冲出去看个究竟,却见一块大石头从外飞入,把墙上砸了个大窟窿。待那大石落在地上,众人更是大惊失色——原来那是另一个师兄,此时已经满脸是血,不省人事,再抬头往外望,就见一个五短身材的矮胖男人大步跨了进来。

“沈皓清,出来!沈皓清,出来!”胖子仰着头大声嚷嚷。

众人见是他,无不朝后退了三四步。

徐滨心道,他是谁?何故大家看到他都如此害怕?再回头看丁灏,只见他额上已是汗珠点点,适才练功倒不见他出半滴汗。

“你们这些龟孙子!快叫沈皓清那老婆子出来见我!”胖子喝道。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回答。僵持了片刻,还是徐滨开口道:“师父在后面练功,不想被人打扰,请问阁下是谁?”

胖子朝他看过来。徐滨估计他是在朝自己瞪眼睛,但是他在此人的脸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他眼睛的所在,这真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小的眼睛。

“呵呵,看来沈皓清最近又收了新徒弟!日子过得倒是悠闲!就让我看看她这新徒弟功夫如何!”胖子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一只手已朝徐滨抓过来。徐滨知道来者不善,立刻朝后一让,想躲开,可谁知那只手却罩住了他似的,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眨眼的工夫他前襟的衣衫就已经被揪住,接着,他就感觉自己被朝上一提,扔了出去。

在他前方有根木头柱子,他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扎扎实实地摔在那根柱子上,可谁知,他在半空中时,有人在他臀下轻轻一挑,就这样,他竟安安稳稳站在了柱子前面。

“甘傲天!你欺负些无名小辈,不觉得可耻吗?”那是沈皓清的声音,不高不低,传入耳膜却是一阵生疼。

徐滨已站定,但他仍觉得头晕目眩。

就听甘傲天粗声粗气道:“我只不过想看看师妹的功夫近日可有长进。”说罢,不由分说,一掌便朝沈皓清的脑门打去。

徐滨心想,原来这就是人称神仙手的甘傲天。怪不得皓月说他是猪猡转世,甘傲天长得还真的跟猪有几分像。

“你是吃饱了撑的!”沈皓清喝了一声,身子一斜,先躲过一掌,随即长剑一挥直攻甘傲天的下盘。甘傲天笑道:“好一招孤雁南飞,可惜跟几年前比也差不多。师妹最近怎么没长进啊?”

沈皓清朝后一仰,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大家散开,小心伤着!”她喝道。众人忙四散逃进各自房间,将长长的走廊让给了这对师兄妹,徐滨也躲进了走廊尽头的一张桌子底下。

沈皓清道:“你那招如虎添翼,也使得一般,师兄这几年恐怕是喝酒喝太多了吧?喝酒伤身啊!”说话间,长剑又是一挥,直刺过去。

甘傲天一掌迎上,两人在半空中,一来一去拆起招来,动作之快,匪夷所思,看得徐滨心潮澎湃、目瞪口呆。

只听那沈皓清问道:“你此次来,到底何事?该不会是特地来跟我比试的吧?”

“师妹聪明。”甘傲天突然将沈皓清的剑按在墙上,低声道,“你可知青木的去处?”

“青木?”沈皓清脸色一变。

“你可见过?”

“青木失踪多年,我怎会知道他的去处?”

甘傲天嘴一咧,却没答话。

沈皓清观察他的表情,紧接着眉头一皱,朝后一跃,退出两三步的同时,伸出左掌朝前一推道:“师兄住手。可否借一步说话?”

“说话?我可没耐心跟你说。我只想问你,青木在何处?”

“师兄何出此言?他失踪多年,为何过去不问,今天却来问?莫非……”沈皓清低头沉吟片刻,忽地抬起,目光森然地盯着甘傲天,“莫非过去这些年,他一直就在你那里?”

甘傲天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推开其中的一扇房门,把沈皓清的两个弟子吓得连连后退。他大掌挥去,拂开他们,张望了一番,又走了出来。沈皓清见状一脚朝他后背踢去,甘傲天回身抓住她的脚,朝空中扭了两下。沈皓清被他这一扭一翻,眼看就要失去重心,但见她长剑脱手,朝甘傲天的咽喉刺去,甘傲天立即放手,但脖颈处还是擦出一条血痕。

“哼!当年定是你把他的弟子抓住了,以此要挟他,迫使他用自己跟你交换,不然凭你,是抓不到他的!怎的,如今他逃跑了?”沈皓清道。

“哼!他本来便是蓬莱的人,回蓬莱理所当然!”甘傲天喝道,又倾身上来。沈皓清却朝后一退道:“你以为他在我这里吗?”

“不在你这里,又在哪里?上个月,我徒弟看见你上过蓬莱岛!

自你来过之后,青木便不见了,我不来找你找谁?”甘傲天大声道,一掌又挥来。

听了这话,沈皓清先是一愣,本欲挥剑上前,但马上又改变了主意,她躲过他的掌风,说道:“上个月?上个月我一直待在李庄,从未离开过,我几时到过蓬莱岛?你徒弟莫不是眼睛生疮,连人都瞧不清楚了!”

“你休得耍赖!让我先在你这里搜一番,若真的没有,便算你说的是实话。”甘傲天道。

这时,丁灏打开屋门嚷了一句:“师父,不能让他搜!”

另一个师兄也叫道:“这不是蓬莱岛,他凭什么搜?”

徐滨听到别的师兄也是个个义愤填膺。

甘傲天喝道:“不让搜也得搜!不服气的且来尝尝我这神仙手的滋味,我管保叫你脑袋变西瓜,稀里又哗啦!”

众人均都敢怒不敢言,眼睛都看着沈皓清。

沈皓清倒笑了起来,忽而收了剑,退出几步道:“好吧,既然二师兄一定要搜,那就搜吧。我在里屋喝茶,等你搜完了,若有什么结果,只管来找我。”又对众弟子道,“大家都到后殿去运气,不得吵了师伯。”

“弟子遵命。”众人答应道。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徐滨看见甘傲天气呼呼地朝沈皓清喝茶的内屋走去。丁灏在他身边小声道:“他一定是什么都没找到。本来嘛,我们何曾离开过这里,去过什么蓬莱岛?”

“我刚才听师伯说,青木被他关在岛上。青木不是他的师弟吗?

怎会被他关起来?”徐滨好奇地问。

丁灏看看他,先有些犹豫,但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开了腔:“这事一言难尽。青木师叔是当年太师祖玄净师太最喜欢的弟子,师祖隐修之前曾将一个刻有本门武功秘笈的木碗传给青木,还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他。本来师祖在的时候,那几个同门师兄师姐都没意见,可师祖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都反对起青木来。青木本来就是个老实木讷的人,一气之下便走了。可他走的时候,没有交出那只木碗,也没有交出黑玉镯子。那黑玉镯子是掌门的信物,只要有了黑玉镯子,他便是掌门。我想,师伯抓他回岛,定是为了让他交出木碗和黑玉镯子。”

这时旁边的一个师兄插嘴道:“可我听说,那木碗早就遗失了。”

“不会吧。青木师叔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而且,若是遗失了的话,罪过可不小,按照门规那是可以处斩的。”丁灏道。

“说得没错,那为什么师伯没杀了师叔呢?”

“所以我说那木碗没丢嘛!我看师伯把师叔抓去,八成就是要他交出这两样东西。”丁灏道。

“可我听说,那木碗真的已经丢了。”

“你从哪儿听来的?”

眼看两人快争执起来了,徐滨连忙插嘴道:“不管有没有那木碗,师叔一定知道那武功秘笈的内容,师伯怕是要逼师叔把它背下来写给他吧!”

丁灏和另一个师兄均回头看着他,随后连连点头。

“那我们的师父到底有没有去蓬莱岛救过青木师叔?”徐滨对此事相当好奇。

丁灏道:“当然是没有!师父这些日子除了带我们去过林涌泉那个岛附近巡视外,什么地方都没去过。”

“可师伯好像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徐滨道。

另一个师兄又凑了过来。

“我猜,那是皓月师叔假扮的。其实,若是我们师父去救青木师叔,他倒还不一定会跟我们师父走,但若是皓月师叔就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丁灏和徐滨同时问。

这个师兄四顾左右,见没别人注意到他们,他才轻声道:“我有一次听师父说过,青木师叔很喜欢我们的皓月师叔。当年皓月师叔作弄他,说只要他肯戳瞎自己的双眼,就嫁给他,青木师叔还真的相信了……”

“啊!”徐滨和丁灏都大吃一惊,两人同时叫出声,又同时捂住了嘴,见旁人并没有太留意他们,这才开口又问,“此事当真?”

“青木师叔当然没有戳瞎双眼,因为他要这么干的时候,正好太师祖玄净来找他,后来青木师叔被罚禁闭三个月。皓月师叔还去看过他呢,据说还陪他在青峰岩小住过三天,太师祖知道后,本想将她逐出师门的,好在,她跟青木师叔其实也没发生什么,再说皓月师叔后来还发誓要终身不嫁,永保贞洁,太师祖就原谅了她。不过,青木师叔听见这件事很伤心,据说自那以后,他就搬到青峰岩常住了……这些我都是听青木师叔的弟子说的,他们都说他们的师父虽然平时不苟言笑,却是世上少有的痴情男子。所以,假如是皓月师叔去救青木师叔,他肯定会跟她走……”

“如此说来,那八成就是皓月师叔干的!蓬莱岛上有不少陷阱和机关,若不是熟悉蓬莱岛的人,谁能知道?”丁灏道。

徐滨听到这里,心想,假如那甘傲天知道青木是被皓月救走的,会怎么做?假如,他知道皓月在林涌泉那里,他又会怎么做?还有,那青木真的在皓月那里吗?难道他也在林涌泉的岛上?

“哈哈哈——”

“呵呵呵——”

他正在思忖间,听见内堂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一个粗一个细,传入耳膜,震得人脑袋发昏,眼睛发黑。

那日见过郑仵作之后,白箫便和徐庆一起连夜赶回宿城。她想快点找到陈南城,将自己这两天在临沂的发现告诉他。

两人一到宿城,便兵分两路,白箫在茶馆休息,徐庆则回庄子里打点,顺便也给陈南城递个口信,让他到茶馆跟白箫见面。可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徐庆才回来,而且还是一个人,脸色还阴沉沉的。

“庆叔,怎的是你一个人?掌柜爷爷呢?”白箫忙问。

“少夫人,不好了。陈掌柜出事了。”徐庆坐下便说。

白箫的心往下一沉。

“出了什么事?”

“他们诬赖陈掌柜吞了五万两银子,把他送官了。据说,昨天上堂,老掌柜没说几句话就被打得皮开肉绽,接着就昏死过去了!后来,他们说他儿子跟他一起捞钱,难逃死罪。他媳妇嫁过门才两年多,还怀着身孕,昨儿听说了这事,晚上跳井死了,你说惨不惨啊!”

白箫听得心口发慌,身子不由得打起颤来。

徐庆又道:“打死我也不信陈管家会吞没山庄五万两银子!我认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说罢,一口将杯子里的茶饮尽。

白箫也觉得嗓子眼发干,心想,真没想到义父去世没多久,庄子里就接连出事,如今滨哥音讯全无,陈掌柜又出事了,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她又问:“这事我婆婆怎么说?她认识掌柜爷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说夫人啊,哼!”徐庆冷笑了一声。

“难不成是我婆婆诬赖掌柜爷爷偷钱的?”白箫惊道。

徐庆道:“她倒是不会诬赖人,她就是耳朵根子太软。少夫人,你一定想不到,那个谢剑云,夫人认了他当干儿子,他现在是代庄主了!这次老掌柜的事,就是这个谢庄主报的官,他说铁证如山,官府还在老掌柜家里搜到五万两银子。”

“呸!奸贼!我婆婆怎么会让他当上代庄主?”白箫愤然道。

“还不是夫人看着他顺眼呗!她儿子、儿媳妇都没了影子,自己又病恹恹的,这个三爷是她从小养大的,人长得精神,嘴巴又甜,不让他干还找谁干?”徐庆怒冲冲地说。

白箫听听道理好像也说得通,师兄弟中,婆婆好像一向就比较偏爱三师兄。

“那大师兄在干什么?”她问道。

“老夫人对他很不满意,那天她宣布做掌门人,他既不告假,也不来。老夫人叫人去找,也不见他的影子。这以后他说自己回家了,可庄里人到他家去找,也没找到。总之,庄主过世后,他就独来独往了,也许在自个儿练功吧。对了,我还听说一件事。这位新庄主马上要做北街林庄主的乘龙快婿了。”

白箫一听这事,又皱起了眉。她自然知道谢剑云对林清芬的情意,过去似乎觉得不太可能,可现在他既然做了庄主,事情就不一样了。

林师姐的心意她不清楚,可有一点她很肯定,林师姐从没讨厌过三师兄,也许她还很喜欢他,所以这门亲事应该说是顺理成章的。可是,假如林师姐知道谢剑云是庄子里的内奸,有可能就是他害了自己的师父,她还会嫁给他吗?白箫突然有种冲动,想跑到林清芬面去揭穿谢剑云的真面目,但转念一想,现在她无凭无据,她说的有谁会相信?

这么一想,她又急起来,冷不防站了起来。

“少夫人,你要去哪儿?”

“这还用问?当然是劫狱!我不能眼看着掌柜爷爷在牢里受苦。”

白箫道,“他都七十多了,能经得住几次打?”

徐庆拦住她道:“狱是肯定要劫,可总得先把地方摸摸清楚。少夫人,你可千万不要莽撞啊!”

白箫想了想,觉得徐庆说得有理,便道:“行,我们先去摸清他被关在哪儿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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