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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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只有夫妻二人。徐士清睁开眼,见她悲切,叹了一口气道:

“人总要走这条路的。现在趁我没去,咱们说几句。我走后你别太难受,你身子不好,多多保重,有病有痛,早点求医。你也别多操心,买卖上的事我全委托了陈伯父子俩。山庄里的事先等儿子回来,儿子不回来——”说到这里,气又急了,慌得文蕙一边啼哭,一边又要去请张神医,被徐士清止住了,“儿子不回来,就立媳妇玉箫为掌门人。”

“玉箫?掌门人?”文蕙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士清本来有气无力,这时,却厉声道:“是的!现下只有她才是最可靠的!咱们庄子里藏有内奸!这句话你要记住!”说完此言,又双目阖上了。文蕙不敢惊动,给他擦了把虚汗。徐士清却又张开两眼,道:“你命徐庆到山顶去把箫儿叫来,我有话说。”文蕙忙应了。徐庆本在房外,立马去了。

徐士清就此昏睡,忽然听到有人来探视,强睁双眼,却是连襟林涌泉和小姨文兰。林氏夫妇站在床前,面带忧色地看着他。他知道他们是来诀别的。他微微一笑,举起双手,拱了拱。文兰解劝道:“姐夫,数日不见,面色比先前好多了。再静养几日,必能喜占勿药了。”

但徐士清却看到她眼中的泪光。他已无力多言,只说了几个字:“多谢……照顾你姐……”

林涌泉道:“姐夫别多操心,这样对身体不利。文兰,清芬在外面等着,在家吵着要来探望姨父,快去叫她进来吧!”

徐士清又微微一笑,点点头。文兰忙把已久未露面的林清芬唤了进来。人尚未到,香风已到。当时天气已经寒冷,只见林清芬披着紫色外衣,穿着紫色罗裙,衣裙上镶满闪烁奇光异彩的钻饰,头戴珠冠,手佩珍宝,婀娜娉婷,艳丽雅致,比先前越发标致了。

林涌泉推她到床前,她看了徐士清一眼,脸上立即现出恐怖的神色,身子直往后退,不管林氏夫妇如何示意,都不敢再看一眼。文兰尴尬地说:“在家死活吵着要来,怎么见了姨父反退缩了,真不懂事!

姐夫、姐姐切莫见怪。”

徐士清无力地挥了挥手,早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不料林清芬正好见到徐士清脸上厌恶的神情,竟“哇”的一声尖叫,大声哭喊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林氏夫妇正要斥责女儿,却见文蕙抢上前去,痛哭起来。

原来随着林清芬的一声哭喊,徐士清急怒攻心,一只手颤抖地指着她,想说什么,却一口气上不来,喘个不已。文蕙见状大怒,立时喝退林清芬。林清芬更加哭喊起来。林涌泉夫妇立即把她逐出房中。

张神医闻声急忙进来,探视一下,摇了摇头。原来在林清芬哭闹之时,徐士清业已归天了。文蕙立时大哭。林涌泉也连声叹息,众人哭个不停,只得劝道:“姐姐,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还是商议如何给姐夫办后事吧。”

文蕙哭道:“人都没了,还什么后事前事——士清!你当初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现在怎么就走了……”

哭声引来了陈南城、陈仪父子及众执事。众人正在商议,忽而,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义父——”

叫声由外传来,随即白箫和徐庆一前一后出现在卧房门口。紧接着,白箫一个踉跄跪倒在士清的床前。当年父母去世时,白箫毕竟还不太懂人事,这阵子经历了这么多的大喜大悲,终于明白许多世事。

她望着义父消瘦惨白的脸庞,紧闭的双眼,起初还有些不知所措,待她终于明白到发生了什么后,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生最疼她的人已经不在了。刹那间,她眼前一幕幕全是多年来义父对她的疼爱和关怀,想到她来云台山庄后,义父与她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想到义父为她付出的心血,对她的教导,她不由得肝肠寸断,泪如泉涌。

她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不知哭了多久,正在她凄然欲绝时,一个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少夫人,切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白箫抬起泪眼,见是张神医,忙施礼,却仍是抽泣得说不出话来。

张神医看看她的脸色,慎重道:“少夫人好像也有点欠安,明日辰时我来替你把脉。”

白箫刚要谢绝,旁边一人插嘴道:“既是神医大叔要为你诊治,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意。”

白箫一听就知是大师兄展鸿飞;再一看,三师兄也来了。自她上山顶练武后,白箫与两位师兄都已几月未见。谢剑云容色凄切地上前与她打了个招呼。

白箫当天就由山顶搬下来,到灵堂守灵。

第二天一早,她回新房,稍事梳洗,忽然想起昨天神医大叔说要来把脉之事,便令荷萍沏茶伺候,然而等到午时还没见他来。她赶着回灵堂去,只得匆匆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谁知她人还未进灵堂,就听见下人们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不由大惊,原来昨夜三更,张神医在家中被杀,家里一物未少,县衙疑为仇杀。

白箫顿觉蹊跷,为什么他特地跟我说今天要来把脉?我看上去就没病,他为什么如此殷勤?难道他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把脉只是借口?

义父临死时唤我去,必有重要的话要跟我说,我没赶到,义父会不会跟神医大叔说了?还让他传话?难道有人不想让我知道这些话,故而杀人灭口?再说,义父一直说要传我新剑招的后十招,怎么至今没有下文?

她愈想愈疑惑,很想问问婆婆,但她深知老人家对她十分嫌恶,再说义父刚殁,也不是问的时候。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了解点内情。于是便在灵堂周围寻找陈南城的身影。可她只见陈仪在忙进忙出,自然不便问他。后来听人说,陈管家到北街张神医家去帮忙处理张神医的后事了。因出了命案,张夫人一个妇道人家,颇为不便,特派其弟来请他出头。

白箫次日见了陈南城,只因周围都是人,也不便问。而陈管家也像没事人似的,看见她只淡淡地招呼一声,便再没一句话。于是她也不敢问了。只是在她心里,总觉得张神医之死与自己有些关系。

七七四十九天的丧事办完后,逝者入土为安。在这段日子里,白箫忍住悲痛,尽一个媳妇的本分。开始,婆婆对她尚能体谅,后来庄子里谣言四起,说庄主的死与扫把星冲撞有关。于是文蕙又对儿媳妇嫌弃起来。

她住在新房,又不能尽兴操练新剑招,只得练习内功及其他轻巧的功夫。义父留给她的那支银箫她也不敢轻易示人,更不愿吹奏,这会令她想起与滨哥夫唱妇吹的那支《乌夜啼》,“独宿空房泪如雨”,想不到它竟成谶语!在练功房两个师兄倒是常见面,但因她是已婚之人,大家都避着点嫌疑。

庄子里的气氛,就像寒冬腊月般阴冷,而对白箫来说,尤其如此。

新年又到了。由于庄主病故,少庄主失踪,文蕙又七歪八倒的,庄里诸事一概从简,显得分外冷清。白箫倒觉得这样反而遂心,她屡经丧痛,已有点心灰意冷。她唯一的安慰就是那串七彩凤凰珠,有时想起滨哥对自己说过的话,她的脸还会飞红,另外,她虽时常遭受婆婆的凌辱,总算身边还有两个心腹。徐永三十五六,就像是她的叔叔,荷萍就像她的姐妹,对她呵护有加,还有小厮丁二,也像她的兄弟似的。

所以,在这新房里,她总算还能说说心里的话。

新年过后,不久又是送春迎夏。文蕙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一天,她让百合唤白箫到房里。白箫本是要晨昏定省的,但因文蕙厌恶她,改成三朝一省了。这天并非定省的日子,白箫被唤,隐隐不安。

她来到婆婆房中,只见姨妈与她并排坐着,身旁还有百合、百莲等丫环,好像颇有点气势。她忐忑不安地上前给两位长辈请了安,然后垂手侍立,听候训示。

文蕙道:“你且坐下,我有话说。”

白箫领命。百合忙去倒茶,笑嘻嘻地递给她道:“少夫人请用香茗。”

白箫见她穿着锦绣素袍,戴着金钗玉佩,好不华贵,虽是以前伺候过自己,却比自己体面多了,忙站起接茶,并谢了她。

白箫向婆婆望去,只见她神情严肃,心知无甚好事,便准备听她训诫。

文蕙道:“今天唤你来,有两件事。一是山庄自你公公去世后,我又病了半年光景,一直无人过问习艺之事,如此荒废下去,雷震派岂不要不打自垮?所以我已命各弟子、众武师于明日辰时在本派习武厅集中,听我训令。我将继任雷震派掌门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瞪视白箫道:“你服不服?”

白箫心想,原来如此,忙道:“公公仙逝,婆婆继位,原在情理之中,弟子怎敢不服?”

文蕙冷冷地道:“你服就好。还有第二件事告知你:听说你公公在时,授予我儿和你一套新剑招,当时我身子欠佳,未予理会。现今你公公亡故,我儿下落不明,这套剑法仅你一人会使,对众弟子来说,岂不有失公允?同为雷震派弟子,我的意思是都要一视同仁。你公公这套剑法,威力无比,足以雄视江湖,众弟子如都能使,必可壮大我派实力。为此,自明日起,你要把你公公教你的新剑招拿给我看,然后传授你的两位师兄。还有,你公公命人给你铸造的那管银箫也要拿来与我看。”

白箫一听,大吃一惊,心想,婆婆做掌门本无不可,但这新剑招之事,原是绝密的。义父当初要我与滨哥背着众人到山顶上去练,还让徐永在外守着,就是怕人偷窥。滨哥被人劫走,义父一直怀疑庄里有内贼。新剑招威力非同小可,我若授予众人,万一这剑招落到了那内贼手中,岂不是自寻绝路吗?义父在九泉下是决不会点头的。况且,义父当时也没给剑谱,只是口述身演的。现在婆婆不知听信了谁的谗言,要我交出剑招,这如何是好呢?

她想了一想,站起来走到文蕙身前,双膝跪下,低头答道:“回禀掌门人,师父在日,确实传授徒儿新剑招,并赠予银箫作为兵器。

但师父一再严训,此剑招为我雷震派镇派之宝,不得授予他人,以免绝艺误落贼手,贻害本派。弟子万万不敢违背师命,那支银箫如掌门人要用,弟子即刻取来奉上。传艺之事,弟子恕难从命,请掌门人体察。”

说罢磕了三个头。

文蕙已怒容满面,白箫也不敢看她的脸色,只听她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你是倚仗新剑招来向我示威吗?”

白箫连连磕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能违背师命,请掌门人……”

她话未说完,就听文蕙离座而起,边走边恨声道:“不知好歹的丫头!告诉你,传也要传,不传也要传!不然,明天当众按门规处置!”

说罢,已到内房去了。

白箫还跪着,这时,有一双手把她搀了起来。她一看,却是文兰。

白箫不由呜咽道:“姨妈,这事可怎么办……”

文兰柔声道:“这事确实难办。我姐的脾气也未免急了些,我等会劝劝她,你先回房吧。”

白箫谢过了,文兰便起身去了内室,几个丫环一轰而散,厅堂之上,只留下白箫空落落的一个。她慢慢站起,凄然走出门去。当她走到一个僻静处所,冷不防一个人走出来,叫了声“少夫人”,便塞给她一张纸条,轻声道:“是我爹给您的。”说罢,径自向相反方向飞快跑了。

白箫认出此人是陈仪,忙把那张纸条放在袖中,急急回房去。

白箫回到房里,荷萍见她脸色不好,便问:“她老人家难为你了吗?”

徐永和门口的小厮丁二也跟进来,站在门边,关切地看着她。白箫见他们三人都在为自己担心,顿时像回到了亲人中间,心里觉得温暖无比。但此时,她急着看陈仪给他的信,便道:“你们先出去吧,等下我叫你们。丁二,你去把咱们家的门看好,免得外人闯入。”

小伙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急忙到院子外的门楼去了。

徐永见状,也退了出去。荷萍也去外屋打洗脸水了。

白箫见屋内无人,忙拿出刚才陈仪给她的条子,只见上面写着:

少夫人妆次:

老朽在庄主临终前,被告知若干事宜,庄主嘱我得便禀报少夫人。

因庄内情况复杂,老朽父子日夜受人监视,不得其便,贻误至今,望乞恕罪。现下本庄危急,只得冒险相告。然后请少夫人赶快作出决断,以免祸起不测。

一、庄主系被人投毒而死,此毒药危及人的脏腑,一旦察觉,神医束手,疑为内外勾结所致。二、新剑招和五真碗,庄主在临终前已托付张神医交付于你,未知其人可在彼时顺利交到你手中?五真碗上刻有蓬莱派绝上武功秘笈。庄主嘱我转告少夫人,此碗乃蓬莱派青木道长所有,他日当原物奉还,切不可操练此碗之上的武功。庄主亡故之日我曾见张神医与少夫人言谈,是否那时他即交付了剑谱和五真碗?张神医殁后,我曾去他家料理后事,承其夫人告知,家中未失一物,神医似未将此二物交于夫人。三、庄主病危时命我父子管理庄里一切买卖及众多杂事,又重托我,在少庄主回归后,辅佐少庄主为雷震派掌门人;如少庄主未归,拥立少夫人为掌门人,统率习艺方面一切事务。

四、请少夫人注意自身安危,勿中奸人诡计,勿将新剑招擅自传于他人,以防敌人偷艺为害本门。

上述四条,本拟及早告知,但因我父子行动常有可疑之人监视而不能为。现下听人传闻,夫人欲为掌门人,并逼少夫人交出新剑招,授予本门弟子武师。此举全然违背庄主之意,请少夫人万万不可依从。

但少夫人倘若不依,夫人恼羞成怒,难免令您受辱。故为今之计,不妨暂避其锋芒。少夫人正可乘机外出,寻找少庄主,并历练新剑招。

有一包金银、银票也是庄主指明赠给你危急时使用的,我已命徐庆送来交于徐永。请少夫人果敢行事,逃脱险境。

老朽陈南城拜告白箫看罢信,大惊失色。原来义父是中毒身亡,还是内外勾结所致!

什么人对义父有如此深仇大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张神医交剑谱一事更是子虚乌有。他的确跟我说过,次日辰时来为我把脉,现在看来,他就是打算那时来交剑谱和那个什么五真碗的。虽然她从未听义父说起过此碗,但陈管家既说那上面刻有蓬莱派的绝上武功,自然不少人会虎视眈眈。如此说来,神医那夜被害,难道是因为剑谱和五真碗?

义父去世那日,连陈管家都见他跟我说话,那敌人的眼线岂会不知?

还有,义父在滨哥未归的情况下,要我出任本门掌门人,这事婆婆难道不知?不!如此重要的安排,义父一定告诉过婆婆,只是婆婆向来不喜欢我,不肯依从罢了。其实我根本无意接任掌门,只是云台山庄内忧外患,怎能把新剑招泄漏出去,为害自家呢?可婆婆逼迫于我,不依又万万不行。现在既然陈管家劝我暂避,我何不听他所言,就此离去?

这时,徐永进来悄悄说,适才徐庆送来一包金银及一张银票。说着,把一包物事交给白箫。白箫打开看了,内有一纸说明,此系庄主病时交代陈管家留于少夫人作不时之需的。

徐永小声道:“这张银票数额颇大,足够买房置田。庄主是要少夫人到别处居住吗?”

白箫点点头。她本想将陈南城的条子给两人看,又一想,还是小心点,于是将那条子悄悄收好了。接着,她将适才在婆婆处的遭遇说了一遍。

她方言罢,徐永便气恼地说:“夫人也太不地道了,庄主尸骨未寒,夫人就如此逼迫少夫人,我看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我知道是谁!”

“徐永叔,你说的是谁?”荷萍问道。

白箫却道:“管他是谁,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就好了。”

“那少夫人,你现在作何打算?”徐永问道。

“我打算暂避一下。”

三人正在计议,只听丁二前来通报:“少夫人,展大爷来访。”

徐永道:“他从来不上门的,今儿突然来访,必有事。少夫人听听他说什么。”于是,她让徐永去把展鸿飞请了进来。

展鸿飞似乎来得很急,一坐下,便对白箫说:“请贵管家回避,我有点急事与小师妹商议。”白箫与他本是较说得来的,当下便支走了底下人。

“大师兄,什么事?”白箫问道。

展鸿飞看了她一眼,道:“我听说师母要接任本派掌门,还要你把新剑招拿出来教给众人?你作何打算?”

“义父已经仙逝,现在只能听从婆婆的。”白箫说得平平淡淡。自看了陈管家的信后,她知人人都要防,所以说话也留了个心眼。

“你好糊涂!”展鸿飞突然站起身。

白箫见他情绪激动,忙劝道:“大师兄请坐下说话。”又问,“我糊涂什么?”

“你忘了有人对你们下毒了吗?你忘了二师弟被骗被劫了吗?我索性把事说开了,师父和二师弟会出这样的事,庄里必有内奸!你有了防身之招,方能制伏他们。现在你反而要去教他们对付你自己,你不是糊涂是什么?”

“可若我不听婆婆的,怕是要受门规处置啊。”

“那你就待在这里,听她处置吗?”展鸿飞忽然低声道,“你逃吧,今儿晚上就逃,别吃眼前亏。我可以帮你。”

白箫原是试探他的,见他确系在帮自己,便道:“大师兄,你怎么帮我?”

“你若信得过我,就给我个准主意,你是否真打算走?”

白箫重重点头。

“何时走?”

白箫想了想道:“今夜子时。”

展鸿飞低头沉吟片刻,忽而站起身,撂下一句“到时候再说吧”,便往门外跑去。白箫愣在那里,怔忪半日,也没回过神来。

徐永与荷萍都进了房。两人都看着白箫,用眼神询问她。白箫道:

“大师兄要我离开山庄。”

“他也是好心,少夫人还是准备准备吧。”徐永道。

荷萍急忙应道:“我陪少夫人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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