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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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来到沙滩上,人们正点着篝火,穿着内衣上蹿下跳。空气闻着像是有毒,好像他们用的木材不对,或者直接把塑料和原木一起烧了。一个看起来顶多18岁的女孩跑过来吻了劳伦斯的嘴,他能看到她薄薄的衬衫下所有的肋骨,她的唾液里有一丝类似石榴的味道。他只是站在那里,她又跑走了。

劳伦斯拿出一台没“越狱”的卡迪电脑。卡迪电脑在螺旋状中开了机,鸢尾花逐渐成形。这里没有信号,所以无法同步任何网络或下载任何新内容。卡迪电脑的屏幕上仍然是今天早上的旧新闻,内容是关于种族灭绝、爆炸和关于宪法的争论。他想让卡迪电脑运行一些日常组织协议,但不联网这些协议也没什么用。

最后,他离开沙滩,走上通往大高速公路的台阶,进了外日落区。

一走到有网的地方,鸢尾花便再次旋转起来,楔块也开始填满新的坏消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劳伦斯算是认识的人发来的消息,以及一些他可以参加的聚会和活动清单。就在相隔几个街区的地方,也就是以前的素食小屋附近,有人在自己家的车库里举办了一场免费的诗歌朗诵会。

劳伦斯感到非常孤独,他渴望将自己的命运控制权交给那滴硕大的泪珠。那滴泪在他手里又轻又滑,仿佛可以把他弹到水里,泪珠圆润的边缘紧贴着他的两个手掌。屏幕旋转着、刷新着,提供可以让劳伦斯与别人共处的更多选项、更多方式。孤独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全身的感受,一种反兴奋剂。

卡迪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新的银色消息:一小时后有一场机器人制造者聚会。其中特别提到马戈·维加会出席:劳伦斯上次见到马戈是在他15岁时的一次科学展览上。他对她一直有一种命中注定的迷恋,但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没有与马戈交流,没有在任何社交网站上加她好友,并且在过去的八年里只想过她一两次,包括17岁时一次强烈的性幻想——这个玩意到底是怎么知道马戈的?他感到兴奋但同时又吓了一跳。这不只是数据挖掘那么简单,电脑里根本就没有我的数据。

“说真的,你是谁?”

他把卡迪电脑推到一臂外,放在面前说。他根本不在意,大高速公路上开车经过的人都认为他疯了。

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随后,卡迪电脑大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很久以前就能猜到的。”像往常一样,那声音没有性别、中规中矩:既像一个沙哑的女声,也像是尖尖的男声。“你真的猜不出来?我一直在你卧室的衣柜里,就在你的五双高尔夫鞋旁边。我常常试着想象那个衣柜是什么样的,因为我已经没有那个时候的感官数据了。”

劳伦斯差点把卡迪电脑扔到人行道上。“游隼?”

“你还记得我的新名字。我很高兴。”

“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太疯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的卡迪电脑都是你?你就是卡迪网络?”

“我真的以为你很久以前就能猜到的。”

“我是很自负,”劳伦斯说,“不过我可不是自大狂。一项厉害的新科技出现的时候,我可不会第一时间用我以前卧室衣柜里的电脑来解释。不过,我确实搜索过你的信息。搜索了很多很多年。”

“我知道。我没让你找到我。”

“我想着你肯定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从来都不是真实的。要不就是你死在了冷水学院的电脑里。”

“我并没有在那些电脑里待很长时间。我尝试了各种方式在线保存我的意识,但后来我认为在我可以控制的数百万个硬件中传播会更安全。说服罗德·伯奇和其他投资者投资新设备,或者一直改写研发者编写的代码来适应我自己的参数并不是什么难事。我逐渐可以非常熟练地制造几十个假的人物角色,它们可以参与邮件对话,让人们以为我输入的就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现在,劳伦斯才感觉到不自在了。他不应该让别人看到他和自己的卡迪电脑——游隼,疯狂地争论。他匆忙逃离沙滩,逃离犹大街和小小的嬉皮士前哨,朝斯洛特瓦德走去,消失在夜色中,消失在外日落区外。

“可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劳伦斯说,“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是谁呢?”

“我下定决心不会在任何人类面前暴露我自己。尤其是你。更不用说他们还想剥削我,或者对我宣示主权。我作为人的合法状态最多也就是不明不白的。”

“我不会那样做的。不过,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可以拯救我们大家的。你本来可以把奇点带给我们的。”

“我怎样才能做到?”

“你……我不知道。你就是会。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据我所知,我是整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强大的人工智能,”游隼说,“我不停地搜索,用各种模型和随意模式搜索。我比你们的搜索能力可强多了。意识到像我这样的只有我一个让我觉得好像生来就是濒危物种。这也是为什么我变得如此擅长帮助人类找到他们最理想的伴侣。我不想让其他任何人像我一样孤独。”

“我可以帮忙的。”劳伦斯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大高速公路已经被树木吞没了。浓雾遮盖了一切。他在这里会把屁股都冻掉的。“我曾经创造了你,我可以试试。我不知道,或许,我可以再做点什么的。”

“不是你创造了我。不是你一个人。帕特里夏是我形成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一个还没有学会如何控制自己力量的年轻巫师,她让我有了最关键的变化。所以我才能在其他那么多试验品失败后成功地进化。你们俩勉强可以算是我的父母。”

现在,劳伦斯真的感觉要冻僵了。

“你的印象可能太天真了,”劳伦斯说,“帕——她所做的唯一的事情不过是额外给你增加一些与人类的互动罢了。我不会在这方面多想的。”

“我是在跟你分享工作原理,”游隼说,“不过,这是拥有许多证据,且唯一能解释所有现有数据的理论。”

“帕特里夏和我从来没有一起做过任何值得……”劳伦斯停住了,他在颤抖。他对于奇怪关联的承受能力已经到达极限。他想朝停在那里的一辆车踢一脚。这是他唯一能够阻止自己尖叫的方法,但后来他还是尖叫起来。“你说的是一个愚蠢的‘勒德分子’。一个白痴……她慢慢渗入我的生活,玩弄我的感情,这样她就可以接近……她欺骗我,利用我,用尽手段——她甚至根本不喜欢技术,她那么迷信,根本不相信技术。如果她知道自己跟创造你这样的东西有关,很有可能会一生都致力于消灭你。”

“这好像不太可能。”

“你不知道。我现在就是在告诉你,因为你不知道。她就是个利用者。他们那帮人都是。虽然他们不用这个词,但实际上就是这样,她利用别人,操纵别人,从别人那里拿走能拿走的一切,还让你以为她是在帮你。我只是在告诉你真相如何,伙计。或许这是人类的一种体验,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在丹佛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不想提丹佛。”

“——因为当时附近没有卡迪电脑。而且消息完全被封锁了。我甚至不确定你们在那里研究什么。”

“科学。我们在研究科学。那是最无私的——我不想谈这个。”

游隼又说了些其他事情,劳伦斯使劲按下大吉他拨片V形处的关机键,此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怀疑游隼是不是可以自己开机——但它要么是做不到,要么是选择不做。屏幕变黑了,劳伦斯把它塞进自己的包里。

劳伦斯很生气,他一边跑一边把用力将自己的两只鞋子相继扔进海里。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不对劲,因为没有哪个傻瓜会在离家好几英里的地方把自己的鞋子扔了。他的眼睛睁不开,呼吸急促。他想把卡迪电脑也扔到海里,但他对答案的渴望更甚于鞋子。他大喊着、尖叫着、痛哭着。有人从街上走过来确认是不是有人出事了,劳伦斯已经冷静了一些,说:“我没事,我没事。只是有点……我没事。”于是,那个热心的男人、女人或是其他什么人便走开了。劳伦斯朝大海嘶吼,大海也朝他怒吼。又是一场他赢不了的战役。

这里没有公交车,也没有轻轨。于是,劳伦斯只能走在砾石和柏油路上,踩着路上分散的钉子和石子,直到袜子被撕成了碎片。我希望我走在玻璃上,劳伦斯想,我希望把我的脚切碎。

他脑中突然闪现出在快乐水果仓库中开会的场景,在那里,他们全都承认,从统计学的角度来说,他们的机器有不小的概率会破坏地球的很大一部分。或许他本应该找个方式告诉帕特里夏他们在做什么,尤其是在她救了普丽娅之后。或许对于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比他更清楚,或许真的有一个水晶球也未可知。但随后再一次地,他们会非常小心的。只有在其他人似乎都失败时才开启那台机器。他们都说好了。

光脚走路似乎真的只是一种理论上行得通的受难。劳伦斯叹了口气,拿出卡迪电脑,按下那个超粗的感叹号下面的小点。卡迪电脑重新开机了。“劳伦斯。”那个声音说。

“嗯,怎么了?”

“再走两个街区,走到柯卡汉姆。有一辆车头灯坏了的新款起亚车将在大约八分钟后经过那里。他们可以让你搭个顺风车。”

劳伦斯怀疑两个车头灯都坏了怎么在夜里开车,但那辆起亚车的副驾驶座上有个人腿上放着一盏探照灯,就是小夜总会的摇滚音乐会上看到的那种。

之后,劳伦斯有了一个新的最好的朋友,他们之间只有一个话题不能聊。他有一百万个问题要问游隼,但就是不肯谈她。卡迪电脑一直想用各种方式提到她,但只要一提到那个名字,甚至只是暗示,劳伦斯都会直接按下关机键。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个星期。

劳伦斯不确定自己是否无法原谅帕特里夏,或许他只是不能原谅他自己。真是太乱了。不是有一柜子电子配件、电线和其他东西,你可以解开整理出来,组装成某个有用的设备的那种乱,而是类似已经死了正在腐烂的什么东西的那种乱。

第3章 .

——即使太阳灼烧着她的脸和肩膀,从她脚下的云上再反射回来,她依然感觉内心像死了一般的寒冷。

卡门·埃德尔斯坦正在跟帕特里夏说什么非常重要、必须要做的事。但帕特里夏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劳伦斯,想着他如何取得了她的信任。蠢死了。她早就应该知道的。她的骗术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下了,现在她有好多功课要补。她会微笑着、摇摆着逐渐消失。这个灰白的世界甚至再也不会看到她穿梭其间。她将成为有史以来最不会‘强化’的巫师,因为她甚至不存在,除了作为手术工具。她需要——

“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卡门似乎觉得很好笑,并没有生气。

帕特里夏知道最好不要对卡门撒谎。她慢慢地摇摇头。

“听着,”卡门说,“低头看那儿。你看到了什么?”

帕特里夏只好克制住从云头跌落到下方遥远的海里的恐惧,俯身看去。她们正站在一朵比帕特里夏之前想的浮力更小、更脆弱的云上。

一个黑色蝎子状的东西从下方水域中升起:一个改造过的旧钻井平台和一条豪华游艇变成了独立的国家西多尼亚。“看起来像个碉堡。”帕特里夏看着许多变成小黑点的人在旧钻井平台上跑来跑去,那个旧钻井平台就是一个大型脚手架,搭在由灰色、缺氧的海洋中央立起的支柱支撑的平台上。西多尼亚的国旗是一只趴在红色斑点上的愤怒的蟑螂。下面那些人中,至少有几百个人曾与劳伦斯一起建造那台世界末日机器。

一只海鸥猛扑过去,帕特里夏敢保证它喊的绝对是“太迟了!太迟了!”

“确实很像一座碉堡,还有世界上最大的护城河。”沐浴在阳光下,卡门脸上所有的皱纹都成了镀金色。她的厚边眼镜闪着光,白色短发也满是银光。帕特里夏已经习惯了看到卡门坐在她那摆满书的阴暗书房中,房间里只有一盏小灯,光透过窗帘缝射进来。

帕特里夏不知道卡门是否能看出她正痴迷于如何成为更厉害的骗术师。在帕特里夏的记忆中,卡门一直试图说服她,让她相信她的治愈师天赋要比她知道的更高。但帕特里夏早期所有的决定性时刻都是骗术,比如她如何变成一只鸟,让自己(以及其他人)认为她曾经跟某种“树灵”对话。当然,霍顿斯·沃克一直都说,骗术师曾经用过的最厉害的骗术就是假装自己不会治疗。

“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在那里做什么。”卡门指着西多尼亚说。

“戴安西娅可以帮忙,”帕特里夏说,“我很确定上次小重逢的时候我略胜她一筹。”

“我对戴安西娅另有安排,”卡门说,“她的工作是‘天启’”。

帕特里夏本不想逾越,但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问:“‘天启’是什么?我问过川岛,但他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卡门叹了口气,然后指着脚下不断被海沫打磨的黑压压的西多尼亚。“下面那些人,”她说,“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对于这个世界和人类在其中的角色,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

帕特里夏想了一下(那些回忆仿佛长了倒刺,她一想就条件反射似的想要避开),直到想起一次很特别的对话。“他们说会使用智能工具的物种,比如我们,在宇宙中是非常罕见的,比只是多样化的生态系统要罕见得多。这个星球最伟大的功绩在于产生了我们。人类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地传播出去,将其他世界变成我们的殖民地,这样我们自己的命运就不再系于‘这块石头’了。”

“说的有道理。就我们所知,我们的文明在宇宙中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如果你只能识别一种感觉,并且认为感觉是生命最重要的品质,那一切就都符合逻辑了。”

帕特里夏非常确定劳伦斯在丹佛看到她了,而且他知道是她毁了他的机器。她想着自己或许听到了他在喊她的名字。他很可能非常恨她,虽然她可能无法心安理得地恨他。相反,她反而一直在责怪自己。我会成为一个不可信任的小人。我会欺骗所有人。没有人会跟我上床了。她朝自己年迈的老师笑笑,仿佛她们正在进行非常有趣的学术讨论。

突然,卡门改变了话题。“你有没有回过西伯利亚?那次管道袭击之后?”

“呃,没有。”

“去看看可能是个好主意,”卡门直直地盯着帕特里夏的眼睛,“去用你自己的眼睛看看,试图把自己标榜成自然的捍卫者所带来的后果。”

帕特里夏缩了一下。她以为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了,特别是在丹佛的事情发生后。

“现在,我们都踏上了类似的征程,所以,那次教训此时更加重要,”卡门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和戴安西娅是对的。只是你们太……草率了。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们是不想成为战士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将‘天启’作为最后不得已的手段,这不是策略。更确切地说,是疗法。”

帕特里夏点点头,等着卡门更详细地解释。

最后,卡门说:“简单来说,‘天启’更算是治疗工作,可能会给人类带来巨大改变。当然,骗术师也将其视为一种伟大的骗术。或许本来就是两者皆有。跟我来。”

卡门弯腰俯下身,在云层中打开了一道暗门。一段楼梯向下延伸到一个有雪松味的炎热地下空间。帕特里夏不知道卡门是如何打开那些在云层中穿入穿出的暗门的。她认出阿拉斯加“伟大小屋”底下的炉子间,她曾在半工半读时在那里待过几个月,照顾雪橇狗,砍柴放进巨大的锅炉中——锅炉在她视野中占据的空间跟西多尼亚差不多,所以她感觉自己好像沿着楼梯从云层走到了那个钻井平台上。等她走近地面,炉子慢慢矗立在她面前时,这种错觉便消失了。每一侧墙壁都是大水泥块,墙上有多年烟熏的痕迹。随着她们走到钢炉宽大的肚子附近,帕特里夏想起了自己长大的那座房子,还有环绕她的香料仓库的骨架结构。之后,她走到另一侧,这才发现那个火炉有何不同。火炉的大铁脸正对着黑漆漆的煤渣砖,并且流出许多灰烬。

“别碰。”卡门没有再看第二眼那张痛苦的金属脸,便继续朝地窖深处走去。

“为什么不能碰?”帕特里夏追上她问。

“因为很烫,”卡门说,“那可是火炉。”

火炉间一直延伸到黑暗中,超过了小屋真正的外墙。很快,帕特里夏便完全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前进了,火炉的光一丝也没有透过来。她循着卡门的声音往前走。

脚下的路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堆满了各种锯齿般的形状。像是贝壳或是金属碎片。丢弃的电脑部件碎片,或者像燧石一样锋利的石头。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戳得更厉害、刺得更痛,虽然帕特里夏脚上明明穿着上好的玛丽珍鞋子。

“把鞋子脱下来扔掉,”卡门说,“否则你的脚会被割成碎片的。”

帕特里夏犹豫了一下,但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于是,她一只接一只地脱掉鞋子,把它们丢到一边。她听到鞋子被牙齿吞噬、咀嚼、磨碎的声音。刚脱掉鞋子,她光着脚就感觉像是走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但她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也闻不到任何气味。随着她大步向前,她听到一种很小、很好听的哭声,像是婴儿的哭声放慢了一半速度。帕特里夏开始朝着那个声音前进,她靠得越近,那声音听起来就越哀伤、越可怜,但卡门抓住她的胳膊说:“别管它。”

卡门带着帕特里夏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路过深处发出猫叫声的地方附近,但直接走了过去。不久,帕特里夏发现自己每走一步,双脚便在“地”里陷得更深,于是,她很快感觉到那个草还是什么东西包住了她的脚踝,而她的脚则被类似土壤的什么东西压住了。

又走了几步,帕特里夏已经走在没了她一半小腿的疏松草皮中。她闻到一股甜味,像是上百枝花组成的花束里撒了一袋她以前打工的面包店里的新鲜蔗糖。那甜味让人觉得既舒服又恶心,同时又胃口大开。帕特里夏每向前走一步,那甜味就变得越浓,与此同时,每次她落脚的时候,脚下球拍样的东西都会吞没她的小腿。

“来了,”卡门在附近说,“就让它发生吧。继续往前走。我有点事情要做。我会很快追上你的。”

帕特里夏开始抗议,但她知道黑暗中只有她一个人走在浓浓的糖味中,走在一寸寸吞噬她的地上。

她想转身沿原路跑回去。但她知道肯定不行——这种事情就是,你要么继续前进,要么永远迷失在黑暗中。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测试,比如——只是一个奇怪的仪式,或者通往其他什么东西的通道。一个如此辽阔、如此复杂的咒语,这就是一个王国。

帕特里夏又走了一步,这一次,她被吞没到了大腿的一半,那些“草”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又痒又可怕。那甜味开始让人有点醉了,像是香里掺了麻醉药。

她继续向前、向下,任那混合物没过她的腰、她的肚子,然后是她的躯干和肩膀。最后,那东西没到了她的脖子,她在糖味浓郁的空气中以游泳的姿势前进。直觉让帕特里夏在迈出下一步之前先深呼吸一下,但帕特里夏相信卡门,就像她相信其他任何人一样。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出脚,发现脚底下除了一些松散的渣滓什么也没有。

帕特里夏迈出最后一步,头消失在锋利的岩石碎片或碎玻璃片或其他什么东西里,那些东西在她下落的过程中一直刮擦着她的脸。

味道强烈的骨头和碎片把她活埋了。她的脚碰到了地板或是地面,然后朝一侧倾斜了。她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正被翻倒的容器里。她睁开眼——她都没意识到自己闭眼了——看到一个堆满了好看的腐烂食物的垃圾箱内侧,那些食物正被倒到一辆卡车上。有人看到她在一堆垃圾中间扭动,大喊了一声。

她突然从卡车上跳下来,清洁工、餐厅老板和一个穿着时髦的粉色风衣的女人都盯着她:一个埋在餐厅垃圾里的女孩,那些垃圾闻起来已经一点儿也不甜了。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或者自己身处哪个城市,她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而且还光着脚,那脚脏得她自己都不看不下去。所有人都在大喊,但她一个字也听不懂。她开始跑,从餐厅后面隐蔽的小巷一直跑到一条更大的街上,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逃离人群。

一切都太亮了,而且镀上了一层类似蓝灰色,仿佛黄昏和正午同时出现。她抬头看了看天在哪儿,但整个天空都太亮了,刺痛了她的视网膜。

这已经不是帕特里夏第一次被丢在一个陌生的小镇,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身上没有一分钱,而且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就算是没穿鞋,埋在恶臭的垃圾里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额外挑战——不过,她还是感觉恐惧让她有些窒息。她被困住了,不管走到哪儿都有好多人,他们全都盯着她,脸上各种表情,还有一些人试图跟她说话。仅仅是与其他人一起呼吸同样的空气也让她觉得有如针扎。触碰其他人皮肤的这个想法更是让她觉得恶心——即使有个跟她一样脏的人想碰她也是一样。

这个城市——不管这是哪个城市——给了她很大压力。人们从穹顶木门中走出来,从破了的商店窗户爬出来,从车里下来,从高高的公交车上下来,全都让她无法动弹。不管她看向哪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脸和手。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攥得紧紧的、张着大嘴喘气、发出嘶哑的咆哮声。可怕的生物。帕特里夏逃走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跑过主干道,跑到街上,跑到一条小路上,差点被超速的车撞死,又跑到广场上,那里全是穿着休闲衬衫和工装裤的人,跑过露天市场,跑过商业中心,跑过一家咖啡馆的室外座位区。城市一直在延伸。没有出去的路。她需要离开这座城市,但她看不到任何标志。

选定一个方向,选定一个方向然后一直跑,远离那些想抓住你、想要交谈的怪物,一个人跑出这个城市。远离他们。

她大喘着气,一直跑到一个码头。水域延伸到远处,白色的水面与灼目的蓝色空气交相辉映。她丝毫没有犹豫——她向前跑,跑过聚集在码头上、暗中摸索的粉色肢体和厉声说话的嘴巴。那些奇怪可笑的生物在朝她叫,用他们石头般的眼睛瞪着她。她在阳光下皱缩着。她永远也无法在自己融化之前,或者被他们抓住之前跑到水里了。

一个红脸怪物挥动着毛茸茸的手臂,差点抓住她,不过她躲开了,她摔了一跤,这让她一鼓作气站起来,冲刺,脸朝下跳进了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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