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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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昭夫和正夫到德子阿姨那里去,把一半的钱给她,请她帮忙照顾。只能给一半喔,剩下的一半必须藏起来,绝对不能给出去。”律子点头。聪明的妹妹知道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了。“德子阿姨爱钱,给钱她就会帮忙照顾。知道吗?要好好用这些钱,好好用脑袋。”

  “知道。”律子没再多问,但最后仍以恳求般的眼神说:“姊,我们不会再见了

  吗?”

  我直视妹妹的眼睛,回答:“嗯,不会再见了。”然后紧紧抱住靠过来的律子。缠在腹部的钞票发出干干的声音。我们都没哭。

  简单打包行李,我偷偷跑到阿勇家。怕被人看见,我将大门关得紧紧的。

  “阿嬷,我把钱放在这里,你就用这笔钱生活。”

  阿勇把一包钱放在阿升嬷枕边。阿升嬷躺着转过头来看阿勇和我。突然,老番颤阿升嬷眼睛瞪得好大,白浊的双眼直盯着我们。

  “你要丢下我吗?啊?把你捡回来养大的人是我,你怎么能丢下我!”

  “阿嬷,对不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白发披散的阿升嬷从枕头上抬头嘶吼。待不下去了,我拉拉阿勇的袖子。阿勇低头走到土间,匆忙穿上帆布鞋,没再回头看。将手伸到身后关上拉门时,阿升嬷的怒吼声逼来。

  “勇次,你别想溜掉,没那么好的事!等你忘了,就会有人找你把帐算清楚的。人生啊,在死之前,算盘拨到最后一定会合的。”

  听到这些,我想阿升嬷已经隐约猜到阿勇犯下的罪了,也会对这笔巨款的来路予以保密,并慎重地使用下去。

  我们在昏暗的路上暂时分开,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我们一起行动。我沿着国铁的铁路走到第二近的车站上车,阿勇则是搭巴士到更远的车站再上车。我好怕,寒意泌入全身,但仍然如被附身般地持续走着,一步一步远离废弃矿坑聚落。律子此刻在做什么?在说服昭夫和正夫,准备带他们到德子阿姨那里去吧。

  铁路另一侧看得见远贺川。这一带的小山还在开垦时,由于煤炭都要经过水洗选炭机,机器排出的黑色废水就流到川中,因此又称为“善哉川(注)”。如今没那么脏了,但夜晚的川水看起来依然乌黑如墨。

  我在朦胧的街灯下将提来的旧包包打开,确认里面的东西。给了律子一部分后,还剩下充足的钱。打开起皱的信封真的很恐怖。信封的厚度诉说着我和阿勇的罪孽深重。如今注:“善哉”为红豆汤,“善哉川”指川水颜色如红豆汤一般。

  我是个小偷兼杀人犯。今后等在前方的不论是怎样的人生,这点都是无法抹灭的事实了。

  少许替换衣服的下方,是《筑丰挽歌》摄影集 只有这本书是我真正想带走的。当我要把它拿出来时,挟在书里面的手册掉到袋子里。是父亲珍藏的黑手册。大概是匆忙打包时不小心放进去的。

  “这东西……”

  依赖这本薄手册活下来的父亲,他所建立的家庭今晚破碎了。我将黑手册朝远贺川丢去,幽暗中发出微弱的水声。

  就在这时候,黑手册掉下去的地方涌现光束。我吓得倒退一两步。光束如柱挺立于前,然后慢慢变圆,变成一颗光球在远贺川上摇晃。

  “吓死伦……吓死伦……”的确是父亲的声音。

  “阿爸……”

  父亲变成幽灵出现了。被我杀死的父亲无法升天……我抓起脚边的包包在川旁的堤岸上奔跑。幽灵变成细长的流线型在川上飘流,我跑到哪它就追到哪。

  “阿爸,不要!”

  好怕好怕,怕得停不下脚步。眼泪被风吹散了’最后腿软跌倒。我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逃也没用’父亲绝不会原谅我。我倒在地上,自暴自弃地仰躺着,幽灵在我上面转圈圈,忽然碎成碎片往别处散去了。

  与我在火车上会合后,阿勇见我一脸苍白而吃惊,但什么也没问。我们在硬得很不舒服的座位上紧紧相依。

  二〇二/\年春特发性股骨头坏死症发病以来,我一直是在结月的附属医院看诊的。整形外科医师说,差不多该动手术比较好了。

  “这里没办法开刀,我帮你写转诊单。你想去哪家医院?要静冈县内的医院吗?还是以前在东京看过的医院?”

  “这种疼痛我还忍得住。”

  “喔。”长相老实的医师面带愁容说:“可是都是骨头先坏死的,然后几个月甚至几年后才会感觉到痛。这时骨头就已经塌陷了。”

  我的疼痛已经到有时得靠吃消炎药来止痛的程度了。

  “在骨头变形之前动手术,治疗效果比较好。重要的是不能错过治疗时机。”

  看我不太想动手术的样子,医师半威胁地说. “现在你只是体关节疼痛,但不久后就会开始腰痛、膝盖痛。体关节坏到不得不换人工关节时可就麻烦了。”

  很多高龄者讨厌动手术。医师大概以为我也是其中之一,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让身体好起来、生活过得更舒适的欲望。连这里的入住者最在意的健康、他们经常挂在嘴边的生存价值,我也毫无兴趣。我认为身体要是不对劲了,就该自然地接受。丈夫恐怕也对自己漠不关心吧。不过他若是知道我有必要动手术,一定会劝我接受。我决定暂时不告诉他医师的见解。

  我拄着枴杖,慢慢走出医院,看见速水走进沙龙。她被好多人围着,笑得好开心。加贺和她们擦身而过地走出来,然后眼快地看到我从走廊另一边过来。

  “啊,难波太太,要不要喝个茶?”加贺约我。

  “好啊。”

  对院内权力关系不感兴趣的我,只是如杨柳随风般接受邀约。走进咖啡厅,坐在加贺对面。里见知道我们的喜好,为加贺端来玉露茶,为我煮了一杯咖啡。里见和加贺打趣说笑。不知这两人为何合得来,但反正我也不知加贺为何中意我,于是安静地边啜饮咖啡边眺望窗外景致。

  “我们是同乡喔。”

  或许觉得我无聊吧,加贺突然转过来对我说。

  “是喔?哪里的同乡?”

  “九州哟。”里见用九州腔作怪地说。

  我正把咖啡杯放回碟子上,发出匡啷一声,咖啡有点泼出来。

  “是啊,熊本。我们都是火国之女呢。”

  “啊,难波太太,你不会也是九州人吧?”

  “不是……”我瞬间语塞。“我是东京,我在老街出生的。”

  “是喔?我从前很羡慕东京人,但现在觉得乡下比较好。”

  里见和加贺畅谈一阵熊本的名产后离开。

  “那孩子说她不想开店,想结婚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加贺说着,似乎很开心。“应该有心上人了吧。我都不晓得最近女孩子是以什么标准来决定结婚对象的。”

  我没搭话,加贺也不说了。

  “你老是喝这么浓的咖啡,胃不会搞坏吗?”

  加贺仿佛忽然想到似地看着我的杯子。这话她对一天要喝几次黑咖啡才行的我说过好几次了。

  “不会,我从年轻时就开始喝了,就这个戒不掉啊。”

  我用手轻轻包住杯子。大概是咖啡因中毒了。我补上这一句后,加贺耸耸肩。

  我回到房间看海。夕阳宛如一颗熟透的水果浮在水平线的那一端,光芒活像滴在波浪上的果汁,延伸出一条深浅不一的红色道路。

  那个红让我想到血,不禁别开视线。我喜欢海的表情,但唯独这个时间的大海让我心神不宁。

   V

  好友死于车祸这件事记忆鲜明地彷如昨日才发生。

  达也在我旁边。她从树林跑出来时,达也立即发现。我看到她跑向正要开车出去的加藤律师那里,不知她为何如此焦急。律师开门,让她坐进副驾驶座。

  达也立刻冲去追赶已经开出去的轿车。我伸手阻止,但达也冲过我的手,一直往前跑,边跑边叫:

  “耶子!”

  我立刻懂了,达也叫的是“叶子”。这是他第一次说出有意义的字。我呆呆望着他边叫边追的背影。由起夫从伫立在原处的我身后跑过来,也拼命跑去追车子,而且马上追过达也,消失于坡道中。惊呆的我一步也动不了,只是凝视着在刚刚宾士停车处地上那块黑色污渍。

  是油溃。不祥的油渍钉住了我的视线。我拼命运转脑袋,想解读那块油渍传达的讯息,可是大脑拒绝捕捉真相,只有身体反射性地动了。我跑出去,抓住达也,将这个挥舞著双手抵抗的小孩押回家中 走进他们那间位于最里面的房间,用力抱紧达也。

  “呜嘎BI嘎--库!”

  达也满脸眼泪鼻涕地皱成一团,拼命挣扎,可我不放手。

  远处传来警笛声,好几台好几台朝城山山麓而来。我浑身不住震颤,但依然按住达也不动。终于,达也力气用尽了,安静下来,不断流泪。

  到底过了多久?听见由起夫回来的声音。找到满身大汗的我们以后,他在旁边瘫坐下来,静默不语。

  “出了什么事?”

  我不安地问由起夫,他用可怕的空洞眼神看我。

  “宾士掉到悬崖下,煞车失灵。”

  那表示什么,我应该很清楚才对,却无法不问。

  “车上的那两个人呢?获救了吧?”

  由起夫缓缓摇头。达也突然大叫,我不得不再次按住他。

  “两个人都?”

  达也在我身体底下抽嘻。

  “宾士撞到地面起火,一下燃烧起来,只剩下骨架了。没时间逃命……两个人都是。”

  我塞住耳朵。死了?叶子,我世上唯一的朋友,死了。

  由起夫靠过来,抓住茫然自失的我,抓得我手臂好痛。

  “是我,是我杀的。是我在宾士上动手脚。我只想杀掉加藤,没想到叶子小姐会一起坐上那部车。”

  沉默弥漫整个屋子。我知道我们的罪孽何其深重。罪孽会没有上限的一再累积。达也不哭了,他从我的臂弯中抬头看着我们两人,用清醒无比的冰冷眼神,宛如不能开关的固定窗一般。

  被那遮断一切情绪的目光盯住,让我不由得推开他。好可怕。搞不好这孩子认为杀死老师的人也是由起夫。我想告诉他这是误会,但不知如何启齿。老师和叶子,我们夺走了达也最重要的人。

  想到之后如怒涛般扑过来的事情,我的脑袋就要麻痹了。

  首先是,对了,玄关的门铃响起。是警察。当时由起夫到现场指证那是加藤律师的宾士车,所以警察再来向他询问详情。

  “我们认为里面坐的是加藤律师和他的女秘书,然而都烧成那样了,遗体也损坏得相.当严重。”

  听得见玄关的交谈声。那时候要不是警察弄错,由起夫和我一定想不到这个手段吧,卑鄙、无情又自私的手段。我们再次选择阿修罗之道。不,我们始终如此,未曾改变。我们的本质根本不是人,我们是化为人形的魔鬼。

  我一直很羡慕由起夫。有了新户籍,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由起夫。

  我跟他说过好多次了,我也想要变成另一个人,想要过另一种人生。我尝试动整型手术变脸,但我的目标不是这个。我发誓,我没有陷害叶子。我们是以单纯的友情交往的。我们彼此信任(虽然我们都知道对方有难言之隐),怯生生地敞开孤独的心,然后心灵契合,终于成为无可取代的挚友。叶子的存在如何拯救了我,让我重拾身为人的心情,恐怕她本人也不知道吧。

  这件事由起夫应该也很清楚 可是当她的死已成定局时,由起夫当机立断地说:

  “叶子小姐已经不可能复活了,对你对我、对达也,都是一件悲惨的事,所有罪过都由我来承担。所以……所以就让她再帮我们一次吧。”

  那天,由起夫想杀死加藤,然后不小心连累了叶子。不是你的错。我说。十七岁第一次杀人是受我之托,由起夫决心杀掉加藤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叶子等于是我杀的。

  我们闭口不说,没有纠正调查员的错误。我就这样留在难波家。那两天如胃痛般难熬,我一直屏声敛息,与外界中断交流。

  还有另一个巧合帮了我们一把。为确认烧至炭化的遗体身份,警方采用齿型。他们从石川希美的健保卡上查到最近就诊的牙医诊所,是叶子装成我而去、位于上野职业介绍所附近的牙科。那时候D N A鉴定还不普遍,前一年发生的日航空难事故,主要也是仰赖齿型来确认身份。比对过留在牙科的病历后,警方断定副驾驶座上的遗体是石川希美。

  遗体以石川希美的身份入殓送回,经过丧礼的诵经仪式,最后火化。由起夫和我都在场。

  那天起,石川希美死亡,我变成香川叶子活了下来。

  

  入夜四周昏暗后,我稍微打开窗户。

  听见海浪的声音。看不见的大海传来的声音。从远古重复至今、单调又丰富的声音。听着听着就会定下心来,跟达也聆听我买给他的陶铃的声音一样。

  我变成叶子后,就将达也送到儿童安置机构去,听说他就这样成了别人家的养子。好可怕。那孩子开始会说话了。不久后他就会把由起夫和我犯下的罪状大声说出来吧?我这么想,所以只好把他送出去了。

  叶子除了达也之外,没有其他亲属。没人怀疑车祸死亡的人其实是难波家的帮佣。住家附近也没有她的朋友。不过有个人知道叶子和我对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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