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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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被责难、说服的情景。Gloris Partro et Fillio et Spiritui Sancto司祭闭上凹陷的眼睛,努力想在脸颊上做出微笑;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脸部反而僵硬如面具。
「筑后守大人很挂念神父是否有不方便之处,」右边的武士拼命地用葡萄牙语说。「如果有不自由之处请说出来!」
司祭一直默默地低着头。一抬起头,视线和坐在五把折凳正中央的老人交会。那个老人好像得到稀奇玩具的幼儿,脸上浮现出好奇和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的国籍是葡萄牙,名叫洛特-加龙省里哥。据说是从澳门渡海而来的,没错吧?」
查验过已有两次由不同的官差带通译来调查后写成的调查书,右边的武士露出感动的表情。
「神父在迢迢万里之外,以使节身份历经艰难险恶来到这里,意志之坚强,我等大受感动。我想以前的日子一定非常辛苦吧?」
对方言辞体贴,那份体贴深深渗入司祭心中。
「我们非常了解这情形,虽说职责所在不得不审问,却感到很痛苦。」
司祭小心戒慎的心,在官吏「意外」的言辞下,突然松弛了。司祭甚至有种冲动的想法:要不是国籍和政治立场不同,还想握手言欢呢!但他马上警觉到有这种想法是危险的。
「我们并不是在谈论神父的宗旨是正?是邪?而是在西班牙、葡萄牙、以及其它诸国,神父的宗旨的确是正确;而我们禁止天主教是经过了审慎、多重考虑的结果,才认定天主教对现在的日本是无益的。」
通译马上进入议论的正题。坐在正面、大耳的老人仍以怜悯的眼光俯视司祭。
「以我们的看法,所谓正就是普遍的东西。」司祭总算回老人一个微笑,「刚才,官吏们安慰我的辛苦。说我渡过万里波涛、历经长久岁月才来到贵国,这给了很大的温暖、安慰。但如果正的观念不是普遍的东西,众多的传教亡们又如何能忍受这种痛苦呢?正,就是无论哪一个国家,任何时代都通的东西,因此,这才叫做正。在葡萄牙是正确的宗敦,在日本也是正确的,否则就不叫做正了。」
通译有些地方语塞,像木偶般毫无表情地把司祭的话传达给其它的四个人。只有正面的老人,似乎同意司祭的话,点了好几次头。在点头的同时,用左手轻轻地揉擦右手手掌。
「神父们讲的话都一样,不过,」通译缓缓译出另一个武士的话。「在某地能开花结果的树木,地方改变了也有枯萎的。叫做天主教的树,在异国枝叶茂盛,还会开花,可是,在我们日本就枝叶枯萎,花蕾也没一个。司祭没考虑过水上不同的问题。」
「不可能枝叶枯萎,不长花蕾的。」司祭朝对方大声说:「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对我停留过的澳门的情形当然清楚了,连澳门也对来到这国家的传教士们的动态,了如指掌。听说在许多藩主允许传教时,日本的信徒有三十万人之多……。」
老人仍然点了几次头,频频揉擦手掌。其它的官吏绷着脸听通译的翻译,只有这个人,好像是站在司祭这边的。
「如果枝叶不茂盛,花也不开,那是因为没施肥的关系吧!」
在前一刻还鸣叫的蝉声停止了;午后的阳光更加恶毒。官吏们困惑地沉默着。司祭感觉到在背后牢房里的信徒们都竖起耳朵听着,他认为自己赢了这场辩论。一股快感缓缓涌上心头。
「为什么想说服我呢?」司祭低下头,静静地说。「无论我说什么,您们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意见吧!而我也不想改变自己的想法。」
司祭感觉到自己说话时情绪突然高昂;越意识到信徒们在背后看着,就越想把自己塑造成英雄人物。
「结果,不管我说什么都会被罚吧!」
通译机械式地把他的话转译给上司。阳光照在那本来就细长的脸上看来更细长了。
这时,老人停下揉擦着的手,露出好像责备顽皮孙子的眼神,大大地摇摇头。「我们不会毫无理由地处罚神父们。」
「这不是井上大人的看法!要是井上大人可能马上就处罚了。」
官吏们好像听到笑话似地,哈哈大笑。
「你们为何发笑呢?」
「神父!你说的那个井上筑后守大人,就在你眼前呀!」
他茫然注视着老人。老人像小孩,天真地看着这边,揉擦着手。他没想到对方的样子跟自己的想象差这么远。被威利也诺老师称为恶魔,不断使传教士们弃教的男人,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是青面撩牙的男人,没想到在眼前的是看来讲道理、温和、善良的老人。
井上筑后守大人向邻座的武士说了二、三句话之后,从折凳上以笨拙的姿势站起来。蝉声又起。像云母般闪烁着发亮的午后阳光,使空折凳的影子更强劲地投射在地面上。毫无理由地一股热流从司祭胸中涌现,他的眼眶含着泪水。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已完成某种大责任一般。突然,从安静的牢房,传出歌声--走吧!走吧!
到天国的教堂天国的教堂,好广阔哦……看守带他回到木板房间之后,歌声还继续了好一阵子。他认为至少,自己并末使信徒们感到迷惑,并未使他们的信仰遭到挫折。自己并未露出丑恶、卑怯的态度。
从格子窗流入的月光和壁上的影子又让司祭想起那个人的脸。那张脸似乎俯视着这边。在那张朦胧不清的脸上,司祭给了它清楚的轮廓,眼睛籼嘴巴。我今天干得很漂亮,司祭像小孩子似地得意扬扬地。
中庭传来打梆子的声音。警吏每个晚上都这样子巡逻。
第三天。看守选定信徒中的男性,要他在中庭里挖三个洞。司祭透过格子看到在阳光照射下,独眼男子(他的名字叫裘旺)和其它的人挥动锄头,把泥土放入篮子搬走。只围着一条兜裆布的裘旺,因天气热汗流浃背,像铁般发出亮光。
问看守为什么挖洞呢?回答是当厕所用。信徒们走入挖得很深的洞里,拼命地把泥土往上送。
在挖洞的当中,有一个男的中暑倒下去。看守的人又打又骂,但是病人蜷曲的身子一动也不动。裘旺和其它的信徒把他抱回牢房。
不久,看守来找司祭。是因为倒下去的男的,病情遽变,信徒们要求见司祭。司祭到了牢房,看到在裘旺和摩妮卡等围绕中的病人,在昏暗中,有如一块灰色石块躺着。
「喝下去吧!」
摩妮卡用缺口的碗盛水送到他嘴边;水只稍微沾湿嘴角,并未流入咽喉。
「很辛苦吧!你也要留意身体呀!」
到了晚上,病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一整天就只吃小米团子,挖洞的工作使他衰弱的身体负荷不了。司祭跪下来,准备临终时的圣油;划十字时,男的胸部高高鼓起。生命就这么结束了。看守要信徒们把他的尸体烧掉,但司祭和信徒们认为有违天主教教义而坚决拒绝。因为天主教徒习惯是土葬。翌晨,把男的埋葬在牢房后面的杂树林。
「久五郎真幸福!」信徒之一羡慕地说。「已经没有任何痛苦地长眠了。」其它的男女,露出虚幻的眼神听着这话。
午后,眼看着燠热的空气逐渐移动了,却开始下起雨来。那天午后,雨在他们埋葬死人的杂树林、牢房的木板屋顶上发出单调而忧郁的声音。司祭两手抱膝心想官吏要让自己过这种生活到何时呢?这里的牢房虽非万事俱全,只要不闹事,看守对信徒们的祈祷、司祭访问他们、写信等,都默认着。为什么会这么宽大呢?司祭甚至觉得不可思议。
从格子窗,他看到一个穿着蓑衣的男子挨着看守怒吼。因为穿着蓑衣,看不清是谁;但能确定的不是牢房里的伙伴。不知哀求什么,看守摇摇头想赶他走,但他似乎不从。可是--「你再这样,我就打下去了!」看守一举起棍子,他就像野狗般朝门的方向溜走,之后又回到中庭,伫立雨中。
黄昏时候,再透过格子往外一瞧,穿蓑衣的男子,仍在雨中,虽然身上已淋湿却仍然一动也不动。看守们或许已厌倦,不再从小屋中走出来。
男的转向这边时,彼此的视线接触。又是吉次郎,他的表情畏怯,朝司祭的方向看,后退二、三步。
「神父!」他的声音如狗哭。「神父,请听我说!我要忏悔,请听我说!」司祭的脸离开窗口,塞起耳朵不愿听他说。他忘不了鱼干的味道以及那时喉咙干渴如烧的感觉。心,虽想原谅他,但是怨恨和愤怒却无法从记忆中消失。
「神父呀!神父呀!」
如幼儿缠着母亲,继续发出哀求的声音。
「我一直欺骗着你。你不听我说吗?神父如果轻视我……我也会憎恨神父和信徒们。我,踩了圣像,茂吉和一藏都很坚强,我,无法那么坚强!」
看守忍不住拿棍子到外面来,吉次郎边逃边叫嚷着。
「我也有话要说。踩过圣像的人,也有他的理由。你以为我高高兴兴地踩过圣像吗?我踩下的脚很痛啊!真的是很痛啊!我天生就是弱者,天主却要我模仿强者,那是毫无道理的!」
怒吼声时断时续,有时变成哀求,又变成哭泣。
「神父!像我这般懦弱的人该怎么办才好呢?那时候我并不是想得到赏金才跑去密告的,我,完全是受到官吏的威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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