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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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第一,我从小被胜家公收留,受到他的养育之恩,还得到他封赏的很大一块领地,胜家公对我有恩。第二,倘若不和利家公结亲,还有活下来为母亲尽孝道的选择。然而,若依赖丈人的庇护苟活,我以为这是一种卑怯。第三,玷污武士的名字将有愧于先祖。我是依据以上三点理由才来守城的。”从而表达了打算战死的决心。

还有御定番的松浦九兵尉大人,他是法华信徒,他住的小庵中有一位高僧听说松浦大人要与城池共存亡的消息后表示:“大人和愚僧现世素有宿缘,来世僧愿继续陪伴大人以报恩谢德。”他不听松浦大人的劝解,也来到城里参加防守。

再有一位名叫玄久的开豆腐店的人,本来从小和胜家公相好,在一次战役中身负重伤,于是对胜家公说:“在下达身体恐伯难以再随您征战,请允许我不作武士当个平民吧。”胜家公说:“那好,你去开豆腐店吧!”以后,胜家公每年送给玄久一百袋大豆。这一次,玄久特地从镇上赶到城里来对胜家公说:“让我陪着您,来世继续为您送豆腐。”

此外还有舞若太夫、山口一露斋、右笔上坂大炊助等大人也都留了下来。

当然,其中也有贪生的人。德菴大人是柴田大人的法师武士,和文荷斋大人一样名闻遐迩,然而,他偷偷放走了利家公的人质,逃出城去投靠府中的利家公,据说利家公说他是“不懂情理的东西”,气愤之极,不去接近他。以后,德菴大人的处境如何呢?世上的人都不去理睬他,有人看见他相当破败形秽地徘徊在都城的大街上。

对了,我们再来看看村上六左卫门尉大人,他穿着白麻孝衣,据守城中。胜家公命令他带着主公的姐姐末森夫人及其女儿撤退,他说:“请派其他人去护送。”可是胜家公坚持说:“不,不,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这也是对我尽忠。”村上六左卫门尉大人无奈,陪同夫人小姐撤到竹田故乡,但是,二十四日下午申时许,他看到天守阁升起浓烟,便和夫人小姐一起自戕了。

唉,我所记得的大概就是这些吧。这些武士当时的行为都是值得大加称道的。我想,主公一定也会知道这一切的,他们都是些英名永垂青史的奇特人物。

哦,是让我说说自己吗?我这个人无法做出那些杰出武士的壮举,只是感到早些年坚守小谷城时是捡到了一条本已丢弃的生命,今日对这个世上更没有什么可眷恋的,因此留在城里没走。可是,说句老实话,我还不知道夫人的情况如何,我打算看到夫人的进一步情况后再相机作出抉择。如此说来,似乎我有点胆怯之嫌,其实,夫人嫁到此地来还不到一年,在小谷城的时候,她是婚后六年永别丈夫,尚能带着孩子们辞别长政公,那么,这一次也未必不可能。不过,主公会不会不提这件事呢?那些作为人质的诸侯妻儿尚且被胜家公饶恕释放,而对只有如此短暂婚龄的妻子、对他有着大恩的先主的妹妹和外甥女,难道胜家公真打算带着她们一起去死?莫非是胜家公意气用事,就是不肯把如此可爱的妻子留给秀吉公?胜家公这样的汉子,到了这种时刻是不会去做那种没出息的事的,因此,不一会他大概会说些什么的吧。我这样想并非期望自己能够得救,我的生死将完全取决于夫人的去留。

攻城的敌军于二十二日凌晨鸡叫一遍时开始大举进攻,城外镇上的街上处处起火燃烧,团团浓烟弥漫天空,遮天蔽日,从城上向四周望去,宛如茫茫云雾,什么也看不清。秀吉军靠着浓烟黑暗的掩护,不声不响地各自拿着竹盾牌、云梯、门板,悄悄靠近城池。过了一会儿,外面天色稍稍亮了些,敌军就象蚂蚁爬行一样突然朝护城河边涌来。城内守军不时朝敌军开枪,打死了前面的敌军,可是后面的敌军又轮番冲上来,守城军拼死拒敌,坚守城池。看这情形,胜负短时间难定,城池看来一下子不会陷落。这样,这一天双方互有伤亡,战斗暂告停歇。

翌日二十三日拂晓,敌军阵前静悄悄的,听不到他们猛攻城池的声响。城里人正感到奇怪,护城河对面出现了五、六个骑士,他们高声叫嚷:“胜家公的儿子柴田权六大人和佐久间玄蕃大人昨夜已被活捉,他们好可怜哪!”城里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泄了劲,以后,只是紧闭城门,枪声也稀落了。

事实上,当时我就想到,接下来秀吉公或许会派个什么使者来吧。如果他现在还想着夫人的话,那么准定会派人来的。我真心实意地盼着这位使者的到来。果然不出所料,这时真的来了位说客,这位充当使者的人的大名我忘了,只记得他不是武士,而曾经是位高僧。他说:

“筑前守有幸自去年以来不得不与柴田大人交战,多亏武运颇佳,终于打到此地。不过,他想起从前和您同是侍奉总见院主君的朋辈关系,所以并不想要您的性命。虽然秀吉公冒犯了修理之介大人,但是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望您能把这一切当作天命,摈弃迄今为止的一切旧恨前嫌,献出此城,退到高野山麓去。那样的话,秀吉公说将给您三万石粮的领地并终生给予俸禄。”

然而,这是否是秀吉公的真意呢?也许这是筑前大人希望生俘阿市夫人而使用的最后一招吧。自己人中就不必说了,连敌营中的人也对他这样评价,因此,对使者提出的方案没有人会当真相信。

“这家伙如此无礼,想让我投降吗?”主公火冒三丈地对使者说,“理所当然,胜败乃时运所致,这难道还要他来教我吗?要是时来运转的话,我本来会反过来把这个猴面小人打得定投无路让他完蛋。遗憾的是,佐久间玄蕃不按照我的嘱咐去做,才导致兵败,让这鬼猴打了胜仗。现在,我只有在天守阁点火自戕,你们可以把我的死当成我为后世做出的榜样。不过,这座城里有积累了十多年的弹药,要是点燃它,会造成许多人死亡,所以攻城军队要退得远些,我是不愿毫无意义地杀害无辜才这样说的。你回去后务将此旨转告秀吉。”

说完,胜家公立刻起身离座,使者只得万般无奈地溜了回去。

我听到胜家公的话,因唯一一丝希望的破灭而感到气恼和悲哀。不过,这样一来,夫人肯定会悲惨地失去生命,我也要请夫人允许我到三途河①去永久地陪伴她,我期望来世能生就一双明眼,可在一旁欣赏夫人美丽的姿容。对我来说,这才是黑暗中的明月之光。想到这里,我下定了决心,这使我成为一名超脱的高德圣人,因此,反而感到死是畅快的事了。

主公的这一结局真令人惋惜,可是。现在不是谈这些话的时候。胜家公说:“今晚要快快活活地干一杯,反正明天黎明将同云彩一起消失。”大人们都各自作好了准备,以天守阁为主,在各要塞处堆起了小山似的枯草堆,作好了一到紧急关头就点火的准备。于是,主公又下令把所有的名酒一坛不剩地统统搬来。就在大家作着准备时,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也许敌营中也看到了守城者的决心,紧缩的包围圈松动了,他们后撤到离城很远的地方去了。

“瞧呀,攻城敌军的篝火退到那么远去啦!这秀吉还真明白了我的心思。”胜家公爽朗地说,这话声与往日不同,听上去十分愉快。

①佛教中说三途河是人死后第七天要渡的河,河中有三处水滩,水流缓急各异,每个人将根据生前的行为来决定其过河的滩途。

酒宴是在晚间酉时开始的吧。武将们理所当然,连每个城楼的瞭望塔上也送去了酒。厨师接到主公的命令,鱼要尽量供应,备好充足的山珍海味,处处都是交杯换盅的人。在城中大殿里,上首屋高处坐着主公,和他并排而坐的是夫人,接下来是小姐们。最低处坐着文荷斋大人、若狭守大人、弥左卫门尉大人等优秀的武士,首先,主公和夫人换杯。因为主公吩咐让家里所有的人都来参加,所以连女侍们和我这样的人都有幸出席酒宴。所有的人都知道今宵是最后的聚会,主公和他手下的武士都穿上了各种颜色的盔甲,竞相拿出最好的刀矛兵器,威风凛凛;女侍们也穿起了只有今天才肯穿出的不愿亚于他人的漂亮衣裳。听说,夫人的口红、脂粉、发油用得特别多,她那洁白的肌肤上套上了白绫罗的小袖内衣,扎着厚实的金萤图案腰带,穿着金银五彩花纹的礼服。主公依次换杯一圈完毕后说道:

“一声不吭地喝闷酒是最不愉快的!明天当我们诀别红尘时,若过于阴郁是要被那些敌军讪笑的。我想,今夜通宵玩个痛快,让敌阵闻之丧胆!”

此时,远处的岗楼处传来“嘭、嘭、嘭”的击鼓声。

生存尚能至明日,

悲痛伴我度今夕。

别君千里今畅饮,

两心相慰情依依。

好象有人跳起了舞,外面传来洪亮的歌声。胜家公说:“哎,让他们抢先了,咱们可不能落后于他们呀!”他带头唱起了能乐“敦盛”①。

“人间五十年,纵观世上众生相……”

这首曲调,过去总见院大人十分喜爱,尤其是在桶狭间战役时,他曾亲自演唱此曲征讨今川大人,对织田家来说,这是一首吉利的歌。可是,现在当大家听到主公朗声高唱“人间五十年,纵观世上众生相,宛如梦幻中。莫非一度得生必遭亡?”时,不禁回想起先主在世时的往事,这不定多变的世道催人落泪,并排列座的众男士也全都潸然泪下。

接着,文荷斋大人和一露斋大人先后歌唱,若太夫大人跳了舞,此外还有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武士,随着酒兴所至,先后出色地跳了一生中最后的舞蹈,唱了最后的歌曲,大家尽情尽兴,酒宴一直热闹地开至深夜,不知何时方能罢休。

这时,又有一人唱道:

“梨花一枝春带雨,春带雨。”

大殿上空时间沉静下来,发出这优美洪亮歌声的是一位名叫朝露轩的法师武士,他无论干什么都出色,琵琶、三弦弹得很好,所以,我老早就诚心向他求教过。我知道他唱的曲调节奏极准,因此,此刻便注意倾听他唱的杨贵妃歌。歇词好象是这样的:

梨花一枝春带雨,

太液芙蓉未央柳,

对此如何不泪垂,

六宫粉黛无颜色,无颜色……

①能乐之一,剧情叙述熊谷直实讨伐年轻的平敦盛后感到人世无常而遁入佛门的经过。

虽然朝露轩大人原本并非此意,可是在我听来,只能理解为他是在歌唱夫人的美貌。啊,如此美丽芳香的花朵今夜就要凋零,事至如今仍会萌发出留恋之情。这时,朝露轩大人说:

“嗨,那边坐着的盲人法师会弹三弦,请夫人允许他唱个最拿手的曲子吧!”于是,主公立刻说:“弥市,可不要客气哟!”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推辞的呢?这正是我期待着的机会,于是,立刻拿起三弦,唱了一首“为君常流泪”的小曲。朝露轩大人说:“我说,他总是弹得那么好。下面,我为大家弹唱一首。”他拿起三弦唱道:

说是滋贺湖畔,

却无大潮急浪。

脸颊上的酒窝,

恰似十五月亮。

听到这歌声,我觉得词写得很有意思,便洗耳恭听,歌词之间有长长的过门,朝露轩大人弹奏的音色很圆润。可是我突然发现,他的三弦中有一种奇怪的重复弹奏。

没错,这种技法我们盲人琴师都懂。所有的三弦,每根弦上有十六个音点,三根弦共四十八音点,初学者习琴时,分别写上“伊吕波”等四十八个字母用以代表四十八个音点,直到掌握这一技术为止。凡是学过三弦的人都知道这一点,特别是盲人法师们,由于看不见琴上的文字,只能背出这些音点,说“伊”就是‘伊”音点,说“吕”就是“吕”音点,立刻就能想到它的位置。盲人琴师要在明眼人面前说悄悄话的时候,只要弹起三弦,便可以音代话地交流想法。现在我听到的奇怪的过门,竟是这种意思:

--有赏啊,能救出夫人吗?

我想,这大概是我的错觉吧,眼下朝露轩大人怎么会说这种话呢?对,我并没有听错,不时弹出的过门自然地组成这句话的意思,就在我反复思忖的时候,朝露轩大人又唱道:

如何办呀?

前进路上有关隘,

关口紧闭,

通行难上难。

三弦和前面的弹法截然不同,可还是不时夹着那种重复的间奏。哦,原来朝露轩大人是敌方派来的人,要不然就准是最近突然秘密通敌的吧,反正这是按秀吉公的意愿要把夫人交给敌军!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埃竟出现了意外的救助!秀吉公直到现在还未死心,倒也说明他对夫人爱得多深。我的心突然激荡起来。

“来吧,弥市,现在希望你唱一首给大家听。”朝露轩大人说着,又把三弦琴放在我的跟前。”

他如此恳求我这个盲人法师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我为夫人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的内心,什么时候丢人地让朝露轩大人看穿了?本来嘛,我眼睛虽瞎,却是众多女侍中唯一的男人,再说,我对宫中众多的房间、各处走廊角落,比明眼人还要熟悉,一旦事态紧急,我可以比老鼠更自如地跑动。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朝露轩大人对我器重,我让失而不可复得的生命延续就是想起这点作用,理当尽量设法救出夫人,实在无法实现时再随她去死。我毅然打定主意,不作任何说明,拿起三弦琴,战栗着用手指按琴弦唱道:

请君瞧呀告诉君,

妾的内心与袖色。

以烟火为号,

动身去天守阁下。

我也在过门里以“伊吕波”音弹奏出上述意思作为回答。当然,在座的各位大人只是入迷地听着我的歌声和琴声,他们无法了解我们俩的这种交谈。这时,我倒想出了一个营救夫人的计策。

今夜主公夫妇将登上天守阁五层楼静静地自戕身亡,然后,用准备好的干草点上火焚烧。那么,可以在他们自戕之前瞄准时机点上火,朝露轩大人趁乱带些人上来将主公和夫人隔开。这就是我的主意。

哎呀呀,我是个瞎子,生来胆小伯事,从未欺骗过任何人,然而,这一次却要充当敌军的间谍放火烧城,而且还企图偷偷拉出夫人,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深感恐惧。不过,我认定这一切都是一心为救人生命所致,归根到底还是忠义。

虽然大家依依不舍,可就在这样的纷乱之中,初夏之夜即将过去,早远寺的钟声响起,庭院里传来了杜鹃的叫声。于是,夫人取来料纸,作下一首和歌:

夏夜达旦未合眼,

杜鹃声声催离别。

接着,主公也和了一首:

夏夜幻梦梦无常,

杜鹃送孤去云上。

文荷斋大人说:“我也献上一首。”他把自己作的和歌念给大家听。

伴君共赴极乐道,

来世侍奉还宿缘。

他觉得自己的和歌十分适对,颇为高雅。

总之,现在已到了最后关头,要作好切腹的准备。女侍们和我陪着主公夫妇,准备马上就上天守阁。不过,我们只能陪到第四层,陪上第五层的仅有小姐们和文荷斋大人。我深知现在已是关键时刻,便守候在通向五层楼的楼梯当中,一点不漏地屏息注意着楼上的动静。

“文荷,把这些全打开!”主公先下令把周围的窗户全打开。“哦,这风吹得真舒服。”

主公端坐在晨风穿堂而过的楼阁里,说:

“我们家里人再喝一杯永别酒吧!”他请文荷斋大人去打酒,夫人和小姐们再次碰杯。

“阿市夫人!”喝完后,主公叫道,“我回想起迄今为止的种种往事,十分高兴。事已至此,去年秋天未及向你祝福,现在再说已毫无意义。顺便告诉你,我本来认定无论到哪里,我们夫妇都要在一起,可是,细细想来,你是总见院大人的胞妹,而且,这儿几位小姐都是已故的备前守的遗女,所以,按道理她们应该活下去。武士死时未必要带着妻儿同行。倘若我在这儿杀了你,恐怕世人会说,胜家是一时意气用事而忘记了理义人情。哎,你要听清这个道理,出城去吧!这事提得过于唐突,不过,是我经过反复思考过的。”

他的话出人意料之外,所诉衷肠一定十分痛苦。然而,声音之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忧伤,说得坚决干脆,不傀是一位刚毅的大将。

我听到主公的这一番话,心想:啊,我真是多余的担心!人们常说,懂得人情的人才是真正的武士,我不知道主公是如此仗义的人,曾暗自抱怨过他,这不正说明了自己的卑劣根性吗!我淌下了感激的泪水,不由地朝着主公说话的方向合掌膜拜。

“时至今日,为何还说这样的话。”夫人话语未完便哭泣起来,“总见院大人在世时就说过,你一旦出嫁后就不再是织田家的人。何况,在没有一个兄弟可依靠的今日,若被你抛弃,我又有什么去处呢?当死之时不死会蒙受比死更为严重的耻辱,这是我最深切的感受。自从去年嫁给你时起,我就下定决心,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决不再次与丈夫分离。虽说我们的姻缘无常,可是,如能允许我与你作为夫妇一起去死,那么,百年是一生,半年亦是一生,赶我定是令人可恨的,这一点务请你应允。”

夫人说着,好象在以袖掩面,不时时断时续地哭泣流泪。

“不过,你不可怜可怜这三个孩子吗?如果她们都死去的话,浅井家的血统就断了,这对备前守不是有失理义吗?”主公反过来这样说。

“你就那样惦着浅井的事?”说着,夫人哭得更凶了,“请允许我陪着你去,承你一番厚意,就让这些孩子活下去,为她们的父亲、也为我死后祈求冥福吧!”

夫人说完,茶茶小姐说:

“不,不嘛。妈妈,让我也陪着你们去。”

接着阿初小姐和小督小姐也同样说:“让我也陪着!让我也陪着!”她们从左右两侧紧紧依偎着夫人,四人一起放声痛哭起来。如此想来,过去在小谷城时,她们还都年幼,什么事都无忧无虑,可是如今,连最小的小督小姐也已满十岁,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安抚和慰藉的办法。所以很有忍耐力的夫人也被可怜的女儿们的泪水引得失声痛哭,说实话,这十年来我从未感到夫人也会这样伤心失态。

然而,时间在流逝。我正在想怎么才能制止这个场面继续时,文荷斋大人膝行过去,呵责似地说:

“小姐们,真太不懂事了!”他插到夫人和小姐们当中,“快,快!母亲怎么还不快下决心!”他便是把小姐从夫人身边拉开了。

我听到这情况,不等主公说什么,便意识到现在已经到了什么也不必说的时刻,便从梯子下堆放着的干草垛里抽出一把草,用油灯引着。正好第四层楼阁的内侍女们穿着丧服在齐声念佛,没有一人发现我的举动,使我得以幸运地给草堆四周点上火,还果断地把将要燃尽的引火干草撒到纸隔门窗上。我被自己放火后的烟呛得厉害,同时大声喊叫:“失火啦,失火啦!”

草干透了,加上五层楼阁的窗户全都打开着,风由下而上地直蹿,劈劈啪啪的爆裂声大作。那些不知往哪儿逃命的女侍们的哭叫声和呼呼作响的火焰燃烧声一起传来。“不好,主公的处境危险!”“当心,有叛徒!”浓烟之下传来阵阵呼喊声,不少人跑上楼来。

接着,好象是朝露轩大人一伙人和主公的卫兵们冲进了火场,他们竞相沿着狭窄的梯子上了五楼,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我东碰西撞,炽热的风不时将余火一阵阵吹来。渐渐地,我喘不上气来,心想,同样是死,真想和夫人同时付之一炬。我置身于焚火地狱①的痛苦深渊之中,下定了必死的决心,用手扶住梯子。就在这时候,不知谁对我说:“弥市,把这位小姐带下去!”紧接着,一位小姐被一下子放到我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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