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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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我嫁给哈利爵爷已经六年了,还有两个孩子,而且下个月我就要三十了。”

“正好相反,夫人,我想到的恰恰是这三点。”

“那你就太让我吃惊了,我无话可说。快开门,让我去花园。”

“是,夫人。”

他推开百叶窗,拉开厚重的长窗帷。有什么东西在窗子上扑动着,寻找着出口,威廉把门一开,一只被卷在窗帷褶缝当中的蝴蝶振翅飞向空中。

“又有一个逃避者出逃了,夫人。”

“是的,威廉。”她莞尔一笑,站在门口,嗅着晨间清凉的空气,抬起头,只见一道灰白的曙光已悄然出现在天际。“再见了,威廉。”

“再见,夫人。”

她攥紧包袱走过草地,头上兜着披巾,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楼宅灰暗的轮廓显得坚固,安全,楼宅沉浸在梦乡之中,威廉站在窗口守卫着。她挥手向他告别,跟着皮埃尔·布朗克,他眼睛笑眯眯的,一张黝黑的猴子脸,还戴着耳环,两人穿过树林,朝小湾里的海盗船走去。

她以为开船前会有些混乱,总会有阵忙碌,有喧哗声,可两人走近海鸥号,那儿就像平日一样静谧无声。直到她从舷梯爬上甲板,游目四顾,才意识到船已做好出海的准备,甲板上收拾得干干净净,水手们各就各位。

一个水手走上前来,低头略一欠身。

“老爷要你去上面后甲板。”

她攀上舷梯,去高高的艉楼甲板,正走着,听见了缆索锚链的嘎嘎声,绞盘的转动声,以及跺脚声。编小曲的皮埃尔·布朗克喊起了号子,水手们低沉柔和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凭栏而望。甲板上有规律的跺脚声,绞盘的嘎吱嘎吱声,还有单调的号子声,这一切营造出一种诗意的氛围,一种迷人的节奏,与清晨的清新空气,与冒险的行为和谐地融为一体。

突然,她听到身后一声号令,清晰而又果断,她这才看见法国人,站在舵手旁,神色严肃而又警觉,双手反背着,与同坐一条小船,替自己整理钓鱼绳,而后在小船坞上生火烤鱼,袖子高卷过肘,发绺滑落在眼睛上的那人判若两人。

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贸然闯入者,一个一无所知的女人,来到一群工作着的水手当中,于是一声不响地远远站在一边,靠着舷栏,好不妨碍他,他继续发出号令,注视着前方,注视着天空,水面,河岸。

船缓缓启动,山岭吹来的晨风鼓起了大帆。宛如水上幽灵,船悄然驶出小湾,在航道近岸处不时擦着树枝而过,他一直站在舵手身旁,指引航程,留意着小湾那弯曲的堤岸。宽广的大河展现在眼前了,西风强劲,海涛阵阵,海鸥号猝遇强风,船身微微一侧,甲板晃动了一下,水浪扑溅在舷墙上。东方开始破晓,天际灰蒙蒙的,隐隐现出一道光亮,预示着一个晴日。空气中有浓重的海腥味,一种来自河口外的新鲜的大海气息,船驶入河道,空中群鸥翻飞,追逐其后。

水手们不再喊号子,他们一个个站立着眺望大海,脸上呈现出期盼的神情,好似多日懈怠偷懒之后,突然产生了一种渴欲,一阵突如其来的兴奋。船驶过河口的防浪堤,一个高高的海浪又飞溅出一阵水花,朵娜含笑舔了舔嘴唇,抬头一看,只见法国人离开了舵手,正站在自己身边,水花一定也打在了他身上,他唇边有水迹,头发也湿了。

“还行吧?”他问道。她点点头,放声大笑,他也含笑朝大海望去。她心中涌起一股胜利的强烈喜悦,一种突如其来的狂喜,因为此刻她确信,他是自己的,自己爱着他,自己早就料到的,从最起初时,从第一次走进他的船舱,看到他坐在桌旁画苍鹭时。甚至还在这之前,当她遥望着天边的船儿悄然驶来,就预感到这是会发生的,什么也阻止不了;她是他身心的一部分,他们各自属于对方,这两个浪游者,两个逃亡者,生来便属于同一类人。

第十一章

傍晚七点左右,朵娜走上甲板,发现船又改变了航向,船头正朝向陆地。

陆地如闲云般在天际若隐若现。他们在海上停泊了一整天,就在海峡里,不见片帆只船,整整十二个小时,风吹不停,使得海鸥号如生灵般晃动不已。朵娜知道,计划上他们要在看不见陆地的海上逗留至黄昏,到了晚上,就在夜幕掩映下悄悄驶向陆地。因此白天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当然,如果能凑巧撞上艘满载货物北上的商船,也许就能劫掠一番,但并没有碰上这样的船,水手们度过了漫长的海上一日,变得活跃起来,眼前的冒险计划,夜晚不可预测的种种危险刺激了他们的食欲。人人显得兴奋激动,着了魔似的,一个个就像将有鲁莽之举的顽童那样,朵娜靠在艉楼甲板的舷栏上望着他们,只听得他们又笑又唱,相互开着玩笑,还不时地朝自己这儿张望,看自己一眼,冲自己一笑,人人怀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殷勤,都强烈意识到有佳人同舟,而过去是从没有女人和他们一起出海的。

就连天气也颇具感染力,炎炎烈日,清爽的微风,湛蓝的海水,朵娜产生了一种荒唐的欲望,想成为其中的一员,去摆弄缆索滑轮,攀上高耸的斜桅,扯起风帆,去操纵舵轮把柄。浪花不时飞溅到甲板上,打在她手上,打湿了她的长裙,可她并不在乎,太阳很快就会把衣服晒干的,她在舵轮的背风处找了块干的甲板,像吉卜赛人那样盘腿而坐,披巾塞在腰带里,秀发在风中飞扬。中午时分,她只觉得饥肠辘辘,就在这时,船头飘来了刚出炉的面包和苦咖啡的香味,稍后,便看见皮埃尔·布朗克循梯而上,手里托着一个盘子。

她接过盘子,对自己这么迫不及待有些不好意思,而他呢,用一种可笑的随便态度冲着她眨眼睛,逗得她笑出声来,他两只眼珠子往上一翻,用手揉着肚子。

“老爷一会儿就来。”他同谋似的笑道。她心想,这些人怎么都跟威廉一样,把他俩往一块儿想,怎么都把这看做是件自然而然,美好开心的事。

她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包,切下了一大片,黄油奶酪都有,还有生菜心。过得片刻,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抬头一看,海鸥号的船长正低头看着自己。他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取过面包。

“船现在没事,”他说,“不管怎么样,现在是顺风,今天不会偏航,只要不时留心一下舵轮就行。给我些咖啡。”

她把热气腾腾的咖啡斟入两只杯子,两人陶醉地喝着,透过杯沿对视着。

“你觉得我这条船怎么样?”他问道。

“我看这船着了魔了,一点都不像条船,因为我从来没这么兴奋过。”

“它当初也给我这种感觉,那时我刚开始当海盗。奶酪还不错吧?”

“奶酪好极了。”

“你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吧?”

“我从没觉得这么精神过。”

“吃得下就尽量多吃些,因为今晚没多少时间吃东西了。要不要再来片面包?”

“好的。”

“白天风向不会变,不过今晚风力会减小,我们得沿着海岸悄悄航行,充分利用潮水。你觉得幸福吗?”

“是的……你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也觉得幸福。再给我来点咖啡。”

“那些水手今天快活得很,”她说着取过咖啡罐,“是不是因为今晚有行动,还是因为他们又出海了?”

“兼而有之吧。他们快活也因为你的缘故。”

“为什么跟我有关系呢?”

“你是外加的刺激因素。因为你,他们今晚会格外卖力。”

“那你从前怎么不让女人上船呢?”他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嘴里满是面包和奶酪。

“我忘了告诉你,”她说,“格多尔芬那天说的话。”

“他说什么?”

“他跟我说,乡间有些难听的流言,是关于你船上那些水手的。他说他听说有妇女遭受不幸。”

“什么不幸?”

“我也这么问他。他的回答让我忍俊不禁,他说有农家女落入你们那些该死的混蛋手中,为此痛苦不堪。”

“我怀疑她们到底痛苦了没有。”

“可不是。”

他咀嚼着面包奶酪,时而抬头望着帆。

“我的人从不会对你们英国妇女非礼,”他说,“通常的问题是,你们的妇女不让他们安静。她们要是发现海鸥号就停在沿海,就会溜出农舍,在山岭上转悠。据我所知,就连忠厚老实的威廉也是这么陷进去的。”

“威廉可是老于世故的。”

“我也一样,我们都一样,可被人缠着有时挺尴尬的。”

“你忘了,”她说,“那些农家女觉得她们的男人太乏味了。”

“那她们就该把自己的男人教得有风度些嘛。”

“英国的庄稼汉谈情说爱可不在行。”

“这我听说过。但经过教育可以改善嘛。”

“一个女人自己不懂,又没人教过,拿什么去教自己男人呢?”

“她总有直觉吧?”

“光有直觉通常是不够的。”

“那我对英国妇女真是深表同情。”

他用肘支着身子,在长外套的衣袋里掏烟斗,她看着他在烟斗里装满深褐色的刺鼻的烟叶,就是曾放在自己卧室那个烟叶罐里的那种,片刻之后,他开始抽烟,手里捧着烟管。

“我曾说过,”他开口道,两眼望着桅杆,“法国人风流出名,但名不符实。不可能海峡彼岸的人全都风流倜傥,而你们这边的人全都不解风情。”

“说不定是英国气候中的某种因素使得想像力衰萎?”

“这跟气候毫不相关,跟种族也没关系。在这种事上,男人也好,女人也罢,要么生来善解风情,要么就永不开窍。”

“那么,比如在婚姻中,要是一方善解风情,一方不开窍呢?”

“那这场婚姻一定枯燥乏味得很,而且我相信,绝大多数婚姻都是这样的。”一缕烟飘过眼前,她抬头一看,他正冲着自己哈哈大笑。

“你为什么发笑?”她问道。

“因为你神情那么严肃,就好像打算撰写一篇论不相容性的论文。”

“等我老了,也许会写。”

“圣科伦夫人对所写专题一定颇有研究,这对论文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我可能的确颇有研究。”

“可能是的。可要使论文更为完整,最后得提及相容性的问题。要知道,常常发生这样的情况,一个男人找到了一个符合其所有梦想的女人。两人相互理解,同甘共苦。”

“但这样的事并不常见。”

“是不常见。”

“那我的论文只能不完整了。”

“这对读者真是件遗憾事,对你本人就更遗憾了。”

“是啊,不过,不写你所说的相容性的问题,我可以用一两页的篇幅写写为母之道。本人堪称良母。”

“是吗?”

“当然。不妨去问威廉。他最清楚了。”

“要是你果然堪称良母,那此刻又怎么会盘腿坐在海鸥号的甲板上,秀发散乱,跟一个海盗大谈婚姻之奥秘呢?”

这下是朵娜娇声而笑,她用手拢了拢头发,用衣服上的一根饰带把头发扎拢起来,好把凌乱的鬈发约束住。

“你知道圣科伦夫人此刻在干什么吗?”她问道。

“愿闻其详。”

“她发着高烧,头疼,身体发冷,躺在床上,除了忠仆威廉,她谁都不让进屋。他不时给她送葡萄,让她清热消火。”

“真为夫人感到难受,要是她卧病在床仍思考着不相容性的问题的话,我就更难受了。”

“她不会的,她脑子清醒得很。”

“要是脑子清醒的话,圣科伦夫人何以在伦敦戴着面具充当剪径大盗,还身穿男式长裤?”

“因为她愤恨不平。”

“何以会愤恨不平?”

“因为她的生活一无是处。”

“发现自己的生活一无是处,于是就想逃避?”

“对。”

“要是圣科伦夫人此刻发高烧躺倒在床,悔恨着自己的过去,那甲板上与我并肩而坐的这位又是何许人也?”

“一个侍童,你手下最无足轻重的一员。”

“这个侍童胃口好得出奇,把奶酪全吃了,还吃了大半个面包。”

“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吃完了。”

“我的确吃完了。”

他含笑看着她,她移开他的视线,惟恐他洞察自己的眼神,觉得自己放纵,她知道自己的确放纵,但并不在乎。他在甲板上磕着烟斗,问道:“你想不想开船?”

她重新望着他,目光闪闪。

“我行吗?船不会沉吧?”

他大笑着站起身来,将她一把拉起,两人一起朝舵轮走去,他跟舵手说了什么。

“我怎么做呢?”朵娜问道。

“你双手握住把柄,就这样。让船保持在原来的航道上,就这样。别让船开得太快,不然前帆会吃逆风的。你是不是觉得脑后有股风?”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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