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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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我在他身边铺下我的稻草席。他够得着泉水,如果他想要别的,我永远会知道。热度使他难以入眠时,他喜欢跟我说话,追述从前的艰难和创伤,以此证明他很快会战胜疾病。他从来不提那些死亡的朕兆,正如他在战斗时不会说到投降。病了一星期,他还是会谈论三天后的行军。“等热度退了我就可以开始,先坐轿。算不了什么,以前我更重的病都挺过来了。”
他们已经放弃进谏他请大夫了。“我犯不着两次得到同一个教训。巴勾鄂斯照顾我比任何大夫都好。”
“如果你容许,我是会请大夫的。”我在他们去后说,“大夫能让你养息。不过你只认准了巴勾鄂斯,自己随心所欲。”那天他被抬去为军队祀神,第一次躺着洒下祭酒。
“供奉神明是必要的。你应该夸夸我的恭敬,小霸王。来点酒就好了,不过我知道不该讨酒喝。”
“暂时别喝。你现在有全亚洲最好的水。”迈狄欧斯来时我从不出去,原因之一就是担心那蠢人会让他饮酒。
“是啊,好水。”他嘲弄地一饮而尽。我知道,他变得活泼表示热度在上升。但是那天晚上好像烧得轻一些了。我重新向众神誓愿,他康复时我会再次给他们奉献。他进攻西徐亚人那时候也有噩兆,但是只兑现为疾病。我怀着复燃的希望睡着。
他的声音吵醒了我。天仍漆黑,是午夜后的一更。
“你们怎么不早点来禀报?我们浪费了半晚的行军时间,这样子中午也到不了水源。你们怎么由得我睡觉?”
“艾尔斯坎达,”我说,“你在做梦。这里不是沙漠。”
“派个人看守马匹。骡子不要紧。牛首骏安全吗?”
他的眼睛从我面前游开。我用薄荷水绞了一把手巾,给他揩面。“看,是巴勾鄂斯。好些了吗?”他把我的手一推,说道:“水?你疯了不是?连大伙的食水都不够。”
他烧得厉害,尽管这是往日热度下降的时分。我提起凉壶往杯子里斟水,壶已半空,流出的不是清水,而是暗色的液体。是酒。有人在我睡着时来过。
我强做镇静,轻声道:“艾尔斯坎达,是谁带了酒来?”
“曼尼达斯有水吗?先给他水,他在发烧。”
“我们全都有水,真的。”我倒空凉壶,从大罐里添满。他渴饮而尽。“告诉我,谁给你酒的?”
“伊奥拉斯。”这是国王的司爵。虽然他神志不清,他想说的也许就是这个人。然而伊奥拉斯是卡桑德罗斯的弟弟。
我去查问值夜的奴隶,发现他在睡觉。我没有要求他们像我一样日夜侍候。我并不叫醒他,以免他预先得到警告,想办法逃脱责罚。
亚历山大躁动着浅睡到早晨。热度没有像以往一样在这时缓和。他们抬他去了宫里的祭坛,递给他酒杯,他的手抖得非常厉害,祭酒不及洒下已经泼了一半。这是他喝酒以来的变化,我发誓他此前正在好转。
我盘问值夜的奴隶,他一无所知,必定是酣睡了几个钟点。我下令内廷用灌铅的鞭子对他处以笞刑。守夜的侍从也一无所知,也许只是托辞而已。我没有权力让他们受讯问。浴室比寝宫难于看守,外人可以从幼发拉底河潜入。
这一天暑气蒸腾。亚历山大命人把他抬到斑岩喷泉旁的树荫下,那里能捕捉到任何一丝微风。我在凉亭里堆满他可能需要的东西。安置他躺下时,我听见他的呼吸,觉出一种先前没有的杂音。
“巴勾鄂斯,帮我垫高一点好吗?我这里痛。”他按住肋部。
他裸身盖着被单,手放在马利亚的箭伤上。我想我是从那时开始明白的。
我取来枕头,小心地扶他靠在上面。他还在战斗,这时流露绝望是背叛。不能让他从我的声音,从我轻柔的手里感觉到。
“我不应该喝酒。是我自己的错,我问过你的。”这几句话也让他喘气,他又按住肋部。
“艾尔斯坎达,我从来没有给你酒。你记得是谁给的吗?”
“不记得。它就在那里,我醒来就喝了。”
“是埃欧拉斯带来的吗?”
“不知道。”他闭上眼睛。我让他休息,自己坐在他附近的草地上。但是他休息是为了重新说话。他很快传召近卫长,我去把他叫了来。
亚历山大说道:“通谕。凡将领以上军官,在内廷的院落集合待命。”
这时,我知道他开始猜到了。
不会有诀别的,我想,一面摇动着海枣叶的扇子,给他凉风并赶走苍蝇。他不会屈服,我也不能投降。
渡轮载着一船他的朋友过来探望。我提前迎上去,告诫说国王气息不畅。他们上前时,他说:“我——最好——回去。”
他们唤来轿夫。众人簇拥他上了渡船。他回头看了看,悄声说:“巴勾鄂斯。”有个人走下船来,把位置让给我。
他们送他回了寝宫。镀金的精灵们张着翅膀,守卫御床。许久以前,在前生里,我曾经给另一位国王铺过这张床。
我们把许多高枕垫在他身下,却还是听见他呼吸粗重。他要东西时不出声音地对我说话,就像中箭之初那样。他知道我能够会意。
过了一会儿,佩尔狄卡斯进见,对他说军官们仍在院落待命。他示意让他们进来,众人拥挤到寝宫里。他做了个打招呼的手势,我看见他吸了口气准备说话,却咳嗽起来,还吐出血。他挥手遣退众人,他们走了。他等到最后一个人离去才用手压住肋部。
这以后,诸位将军自作主张请了医者,来了三个人。虽然他身体虚弱,医者因为戈劳奇阿斯的前鉴都惧怕他。但是他们按着他的手腕诊脉,俯在他的胸前听音,他都默然忍受了。医者面面相觑时,他观察着他们。他们拿来一剂药,他服下以后睡了一会儿。有位医者留下来陪他,我得以休息一两个钟点。我特别警醒,他夜里会需要我的陪伴。
夜间他发起高烧。他们不再把他留给我一个人了,三位伙友守候着他。有个医者本想继续坐在他枕边,但是他伸手握住我的胳膊,医者便起身离去。
那一夜很长。几个伙友在椅子上打瞌睡。他咳出血来,然后睡了一会儿。半夜,他的嘴唇动了,我俯身听着。他说:“不要赶它走。”我周围看了看,不见一物。“那条蛇。”他指着一个影影绰绰的角落,悄声说,“谁都别伤害它。它是神遣来的。”
“谁都不许伤害它,”我说,“违者处死。”
他又睡了一会儿。然后他说:“赫菲斯提昂。”
他眼睛闭着。我亲了亲他的额头,没有说话。他露出微笑,然后安静下来。
早上他认得我,也知道自己在哪里。诸位将军走了进来,围床而立。一屋的人都能听见他艰难的呼吸。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对这一切心领神会。
佩尔狄卡斯上前,向他弯下腰去。“亚历山大,我们都祈求众神保佑你长寿。但如果神意不是这样,你打算把国家传给谁?”
他扯着嗓门,希望声音大一些。我一直相信,他预备讲出克拉特鲁斯的名字。但是他接不上气,以喘息结束。佩尔狄卡斯对其余的人低声道:“他说,传给最强者。”
克拉特鲁斯,克拉提斯图斯。两词的发音那样接近,甚至意义也相差不远。克拉特鲁斯是他一向信任的人,此时正赶赴马其顿。我相信,他希望克拉特鲁斯摄政,辅佐他将生的孩子;如果出生的是女孩或死婴,他甚至可以继位。但是克拉特鲁斯远在千里之外,他的利益和这里的人无关。
和我也无关。马其顿与我何干,谁统治它对我有什么分别?我只看了看陛下,观察他是否心烦,但是他没有听见。只要他平静,对于我就是一样的。如果我招惹了别人,他们也许会把我从他身边带走。我默不作声。
少顷他招手让佩尔狄卡斯回去,然后脱掉手指上御用的印戒,递给他。戒指刻着高踞宝座的宙斯。他选定了一个在他病重时治国的代理人。他的意思应该不过如此。
我在床边静坐,只不过是那个波斯少年。我看见众人开始对视,掂量彼此的手腕与权力,斜眼瞥着那枚戒指。
他看在眼里。他的目光本来投向远处,但是他转了转眼睛,我知道他看见了。我拿着湿手巾向他俯下身来。我觉得他见够了。他看看我,仿佛我们之间有个秘密。我的手贴着他的手,他手指有一圈白,是戒指底下不见阳光的地方。
沉寂里,只有他急促粗重的呼吸。忽然我听见外面一阵深沉的骚动,是许多个声音汇成的低语。托勒密出去察看。他没有回来,佩乌克斯塔斯便也走了出去,其余的人也跟出。不多久他们都进来了。
佩尔狄卡斯说道:“亚历山大,是马其顿人在外面,所有的士卒。他们——他们想看看你。我已经告诉他们不可能,你病得很重。如果我只选一些人代表全军,让大约二十个人进来,你觉得你能受得了吗?”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开始咳嗽。我用手帕就着准备接血时,他做了个命令的手势,意思是,等我一会儿。然后他说:“全部。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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