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玛丽·瑞瑙特作品波斯少年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仗就这样打了下去。那些印度人即使知道他在哪里,也拒绝投降。他把最终弃甲曳兵的人全部俘为奴隶,数量甚大;但是许多人仍然战斗到阵亡,或者在家里自焚而死。士卒的心肠也更硬了。他们甚至比他更希望彻底结束印度的事,斩除后方叛变的祸根,免得他要他们折返。要不是他有命令,他们根本不愿留下俘虏。

战争就是战争。换成大流士,我只会为他作战的勇敢而高兴。亚历山大一度令我惊奇的不是杀戮,而是他经常不杀。即使现在,他也会放妇孺逃生。但是我痛惜他的梦想变成了怨怼。

马其顿人预料不到要打这场战争,因而士气低落。我准备好让他短暂地睡一夜的时候,他看起来干瘪而憔悴。“工兵们把墙推倒了,”他说,“往日大家总是趁着尘埃未定,抢先杀进豁口。今天呢,你推我让地等着别人上前。我冲上去独力把住豁口,才让他们知道羞耻。”他们当然立即追随他,拿下了城市。但是他额上的皱纹更深了。

“艾尔斯坎达,是他们精神太累。等我们回到波斯就好了,那里现在是你和我的土地。”

“对,到时候会很好的。不过边疆一定得巩固,他们也很清楚。我从来没有要求他们盲从。我们是马其顿人。我总是告诉他们目的何在。他们必须咬牙挺过这一关,善用生命,就像你一样。”他亲了亲我,只是出于好意。他对爱的感激从来不需要欲望的提醒。

翌日我们行军路过那座沦陷的城市。老鹰厉声叫着,腐肉在烈日下发臭,印度人自焚其中的破屋也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我心里祈求智慧之主赶快让他解脱出这一切。

人应当小心自己的祷词,不可对神明妄语。

逼近下一座城市的时候,他发现那里已经撤空。他传话回来说,他会立刻追击敌人,军营也要跟上。

跟从军队不必向导。我们来到一条河边,浅滩被马蹄搅得稀烂。对岸刚打过仗。死者遍地,像土地长出了某种异果,熟透而色暗,衬托着枯淡的荒草和灌木。天气热,已经飘出一股微弱甜腻的味道。我就着水壶解渴,忽然听见附近呻吟了一声。是个印度人,略比我年轻,正向水里伸手。他奄奄一息,肠子从伤口流出来。但我还是下马,让他喝了水。我附近骑马的人都问我是不是疯了。可不是吗?他大概只延长了痛苦。

我们很快赶上亚历山大运伤兵和死者的牛车。伤兵头顶上有遮阳篷,运水人赶着驴走在一边。亚历山大对他的人向来细心照顾。

车夫告诉我们,战场上有五万马利亚人。亚历山大只带着骑兵,总算拖住了他们,直到弓箭手和步卒赶来。然后敌人逃进一个有墙的城镇,在海枣林后,待会我们会看见。国王把城镇团团围住,打算让士卒先休息一夜。

不到黄昏,我们抵达了这座圆形的马利亚土城,外有城墙,内中的堡垒也有敦实的护墙。奴隶们推着运帐篷的车走动,厨子们卸下锅炉和麻袋,筑起烤架和土灶,准备给大伙做一顿美餐,比中午的口粮丰盛。亚历山大跟三位高级军官佩尔狄卡斯、佩乌克斯塔斯和利昂纳托斯共餐,同时部署进攻。“我不会让大家黎明前起床。步卒大热天走了很久,骑兵又才激战了一场。睡个饱觉、吃好早餐,然后上阵。”

就寝前,我看了他闪耀的兵器(被侍从重新擦得锃亮),还有他在印度因炎热而新做的胸甲,比原来那件轻,铁片缀在印度衣料里。这件胸甲鲜红色,心口上有一头金狮,仿佛他以往还不够引人注意一样。

“艾尔斯坎达,”我说,“如果你明天穿旧胸甲,我可以把这件弄干净。打完仗很脏呢。”

他扬着眉转过身来,咧嘴笑了。“波斯小狐狸!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那不行。大伙要看到表率,只告诉他们不够。”这话他任何时候都可能会说,但现在却有点不是滋味。“不要阻拦我,哪怕是因为爱。我情愿像我开始那样结束……来,开心一点。明天你不想看见我在哪儿吗?”

他睡得安稳,像每次开战前一样。他常说他交托给神明了。

第二天日出不久,他们缩小包围,逼近城墙下。车辆运着梯子、攻城槌、投石器及工兵的械具前移。好一会儿,能望见亚历山大骑马走动,虽然因距离而变小,鲜红衣服和银头盔依然醒目。他随后下马,混进城墙前的人群。他们很快消失。一定是有个城门攻破了。

军队随之涌入,多架梯子抬了进去。起先站满印度人的城墙骤然变空。

我一个人骑马前移,希望看清楚。这里的随军者极少不是奴隶,大队伍由赫菲斯提昂带领。没有投降。马利亚人逃进了城内的堡垒,聚集在墙头。城里低矮的泥屋挡着我的视野,马其顿人一定在下面。

一架梯子抵着墙升起,放稳了。然后,我看见一片红光稳定地上移,到达墙头时开始晃动,挣扎。顶上有一个人直立了起来。

他在挥剑。一个印度人倒下,他又用盾牌把另一人推了下去。然后三个人爬梯而上,与他并肩战斗。印度人边打边退。急于攀登的马其顿人挤满梯子。他又一次做了榜样。猛然间,他们像山崩的石头一样滚落,不见了。身下的梯子已经散架。

我骑马继续靠近,不大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四人仿佛站立到永恒,躲避着墙头和堡内不断袭来的飞弹。然后亚历山大不见了。他跳了下去,落在堡垒里。

经过极短的迟疑(我想是因为他们一时不信),其余的人也随之跳下。

不知过了多久,下一批马其顿人才登上墙头——也许只够将一只苹果削皮、吃完,也许足够死上十次。他们要么踩住彼此的肩膀,要么爬梯,要么把长矛扎进地下作为支点,纷纷涌上墙头,随即消失。我一直告诉自己,先别指望能看见他,等一等。

一群人从里面登上墙头。他们抬出一个鲜红的东西,顺着梯子,极慢地放下去,消失不见。我没有看见它动。

我鞭打马臀,向城里奔去。

下城空空荡荡,甚至没有死者,相当平静。熟了的南瓜和葫芦长在平屋顶上。前方,从堡垒传来喊杀和垂死的惨叫,我都不大听见。

在刚出堡垒的一条街上,三个侍从站在一户贫家的门口,朝里面看着。我推开他们走进去。

他们用来抬他的盾牌搁在地上,里面有一汪血水。他躺在农人脏兮兮的床上,佩乌克斯塔斯和利昂纳托斯站在他面前。别的侍从远远缩在一角。鸡到处跑动着。

他脸白如垩,但是睁着眼。在他左半身,亮红布颜色变暗的地方,扎着一支粗长的箭,随着他的浅呼吸,动了又止,止了又动。

他嘴唇半启,勉强吸入一点延命的空气。有一种轻微的嘶嘶声,不是从他口中,而是从伤口发出。箭射中了肺部。

我在他头边跪下,他已经迷糊得不知道了。佩乌克斯塔斯和利昂纳托斯略抬了抬眼。亚历山大松开拳头,摸到那支箭。他说:“拔出来。”

利昂纳托斯的脸色几乎像他一样惨白,他说道:“好的,亚历山大。只是我们得移开胸甲。”它我是摸熟了的,我知道那甲衣多么强韧。是被刺破的,没有撕裂。飞行的箭矢不会穿透它。

“别傻,”亚历山大细声说,“割掉箭杆。”他摸索腰间,拿出匕首,无力地锯起来。然后他咳嗽了,嘴里吐血,箭杆在肋部挫动。他的脸没了生机。伤口上,箭矢仍微微起伏。

“快,”佩乌克斯塔斯说,“趁他还没醒。”他拿起匕首,切削那硬杆。他努力时,利昂纳托斯扶稳箭矢,我趁机解开胸甲的搭扣。没等佩乌克斯塔斯做完,亚历山大醒了。箭头的倒钩刮扯着他的肋下,他一动不动。

箭杆折断了,留下一掌深的带尖头的残余。我把胸甲从他身下慢慢滑开,甲衣与箭杆缠在一起,让我们很费劲才脱下了它。佩乌克斯塔斯割走血污的衬衣。紫色的伤口在苍白的肉上一开一合,空气轻啸而出,有时会暂停,是他在努力不让自己咳嗽。

“看在神的分上,”他细声说,“继续拔完啊。”

“我要割开一点,拔倒钩了。”佩乌克斯塔斯说。

“嗯,做吧。”亚历山大说完,合上了眼睛。

佩乌克斯塔斯深吸一口气。“你们的匕首都给我看看。”我购于马拉坎达的匕首最为锋利。他扎入靠近箭杆处,往外用力。我抱住亚历山大的头。痛楚那样猛烈,他大概不会知道。

佩乌克斯塔斯收了刀,把箭矢侧移了些,咬牙拔它。粗铁钩出来了,然后涌出一注深浓的血水。

亚历山大说:“谢谢你,佩乌——克斯——”他的头往下沉,身体像大理石一样躺着。没有动静,只有血在流。连那也很快停止了。

小屋门口早已聚成人群。我听见有喊声说国王死了,马上有人应声喊开去。

对于波斯人,哭丧像流泪一样是不假思索的。但是我给了他沉默,仿佛他应得如此。是的,我心里别无所有了。

他们向堡垒里战斗的士卒叫喊,国王死了。里面一刻未停的喧嚣随即翻倍。你会以为是全世界的恶人同时被扔进火河。它对我没有意义。

“等一等。”利昂纳托斯说。他从不洁的地面捡起一根鸡毛,放在亚历山大嘴上。鸡毛先是静止,然后毛管边的短绒有了颤动。

我帮助他们用将就找来的一点布料,包扎了那伤口,禁不住泪如泉涌。此时我不是惟一一个哭泣的人。

他们终于敢移动他的时候,众人把他放上担架,由侍从抬着缓行。我跟随其后,这时有个东西从堡垒的墙头飞过,砰然落在我脚边的尘埃里。是一个三月大的印度婴儿,颈部全然割断。

墙头上,士卒仍然以为他死了。他们正在为他讨偿血债,也在洗刷自己的羞耻。他们概杀无赦。

整整两日,他躺在生与死的交界。他失血极多,箭矢还打断了一根肋骨。虽然抬手也费劲,他还是做手势,不说话,只当医者不肯离开时才发话,命令他去探望伤兵。我懂得他的手势,对我,他从来不必开口。

侍从们也帮着护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们都是好孩子,只是太紧张。我在帐篷外问过其中一个人:“他为什么要这样?大伙畏缩不前吗?”

“我不太清楚,也许有一点吧。他们拿梯子拙手笨脚的,他就夺过一把梯子,亲自放稳,直接上去了。”

虽然伤口溃不成形,但是没有腐烂。逐渐愈合的时候,他的筋腱粘在了肋骨上。此后很久,他每吸一口气都像挨了一刀。起初咳嗽得那么厉害,每次他都得双手按住肋部,尽量控制它。他一喘气就疼痛,直到去世都是这样。他掩饰,但我总是知道。

  如果觉得波斯少年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玛丽·瑞瑙特小说全集葬礼竞技会波斯少年天堂之火,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