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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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午餐送到这里来,不必和仆役一起进食。自从进了这宅院,除了这阉者我没有看见别人。我越想越不对劲,担心他会叫我睡在那张大床上。这里晚上一定有鬼。但是晚餐后,我在自己的斗室就寝。连厕所也从来没有别人,蔓草丛生,蜘蛛满室,似乎已废弃。
翌日上午,那阉人带我把昨天的功课全部温习了一遍。他这样尊贵持重,却仍然显得有点紧张。我想,一定是主人要来了,不由得心神恍惚,有一次摔了个盘子。
猛然间门推开了,仿佛繁花似锦的园子忽现眼前一般,有个青年走了进来。他步子很大,相貌英俊,轻灵自信,华丽的衣衫上饰着金子,昂贵的异香扑面而来。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注意到他虽然年过二十,却没有胡子。他不像阉者,倒像是刮净脸面的希腊人。
“你好,小鹿,”他微笑着说,露出的牙齿像新剥的杏仁,“唉,他们终于有一回没夸张。”他转向我的老师。“可长进了?”
“还不错,奥若梅当,看在他从前没底子的分上。假以时日,我们肯定能把他塑造一番的。”他说话不无谦恭,却不是对主人的态度。
“来,咱们看看。”他招手让身后的埃及奴隶搁下包袱,退出去,然后要求我把侍候进餐的活儿演练一遍。我正待斟酒,他说:“手肘太僵硬了。来,这样弯。”他两手把着我的胳膊。“看见没?这样子线条漂亮多了。”
我接着端上甜点心,立等挑饬。“很好。不过我们现在要试试真正的做法。”从奴隶带来的包袱里,他取出珍宝,我睁大眼看着:酒杯、水瓶和碟子,一件件都轧银镶金。“来,”他说,一面推开铜餐具,“手捧贵重的器物,应该有特别的仪态,这只有亲手捧过才能学会。”他用黑亮的柳叶眼朝我偷偷一笑。我拿起那些宝贝时,他说:“啊,他有那种感觉。你看,他不怕这些东西,他懂得如何珍而重之。我想我们会成功的。”他环顾房内。“可枕垫都在哪儿?放酒食的案桌呢?他得学习侍奉内室。”阉人抬眼看看他。“噢,对。”他说着轻声笑了,金耳坠闪着光芒。“我们对那个有把握。把东西送来就好,我自己会一一教他。你可以回去了。”
枕垫送来的时候,他坐着,教我如何跪着捧上盘子。即使纠正我时他也很友好,我毫不慌张地学好了这件工作。他站起来,说道:“非常好。手快、娴熟又安静。现在到寝室礼仪。”
我说:“大人,恐怕那些我也都还没学过。”
“你不必总是叫我大人。那个称呼只是为了让你保持仪式感。没关系,这部分我会来教你。侍寝的礼节很多,不过我们只需过一遍,大部分是级别较高的人去做的。但是你每一步都要清楚。首先我们要铺床,这一步应该已经由别人做好了。”我们掀开床铺,又重新理好,床上盖着镂空的埃及亚麻布的被单。“没洒香水?这间房不知是谁预备的,像是给赶驼人歇脚的小店。不过,我们就当做洒过香水好了。”
他站在床边,脱去条纹帽。“那一步可是会由级别很高的人来做的。现在教你一个取下腰带的诀窍。他当然不会为你转过身来。你只把双手溜进去环扣着。嗯,这就对了。现在到袍子。从上端开始解纽扣。现在从后面往上托,再往下滑出来。他只会稍微抬一下两边的胳膊,刚好够地方。”我脱下袍子,露出他橄榄色的苗条肩膀,一卷卷的乌发略染着散沫花色,落在肩上。他在床边坐下来。“脱屐子的时候,双膝下跪,重心往后一点,把脚一先一后放在你的大腿上,永远是右脚为先。不对,先别起来。他已经松开了裤带,你这时把裤子解下来,还是跪着,始终低眉垂目。”他稍微把身子提着,好让我做到。此时他只穿着亚麻衬裤,优雅至极,皮肤没有一点瑕疵。他是米底人的漂亮,与波斯人的美不同。
“你没叠衣服。寝室的仆人会收走衣服,但是决不能有一刻任其散乱。这时候,如果这房间布置周全的话,你就该给他穿上睡袍了。——是我不好,怎么忘了呢?——然后他从底下解出衬裤,这才合乎端庄法度。”他礼貌地用被单遮身,将衣服抛到小凳上。
“这时候,如果事先没有吩咐,就得注意有没有信号,让你在所有人退出以后留下来。信号不会很强烈,只是一个眼神——像这样,或是一个小手势。不能在一旁干站着,手不要闲下来。等房里东西齐全了,我会教你这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做个手势让你宽衣,像这样。现在走到床尾,利索地脱衣,放在床下看不到的地方。他可没有打算看见一堆你的衣服。对,全部脱下。现在你不妨带着笑容走上前来,但不能显得太惯熟。嗯,这就对了,一点也不错,尽量保持那种羞涩的意态。现在呢——”他把被子一掀,和悦的微笑有种命令的力量,以至我懵懵懂懂就上了床。
我突然惊跳,心里又羞又恨。我对他这样喜爱信任,他却哄骗玩弄我,和别人一样坏。
他伸手扣住我的胳膊,抓得很紧,却没有恼怒或贪婪的意思。“放松点,小鹿。安静下来,听我讲。”我其实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我坐定了,不再挣扎。“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你说过一个谎。我只是老师,所有这些,都是我的任务。如果我喜欢我的工作,对我们俩都会好得多。我知道你想忘记什么,很快你就可以永远忘记那一切了。你有一种骄傲,虽然受了伤害,但是不肯屈服,也许就是这种东西,把你的漂亮塑成了美丽。有这样的本性,却在龌龊的主人和他俗气的朋友们手里讨生活,难怪你一直紧锁着自己。你做得一点不错。可是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你前面有一种新的生活。现在你必须学会付出一点点。这就是我来的缘故:教你合欢之术。”他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拉我躺下。“来。我对你担保,和我一起你会享受得多。”
我没有抗拒劝慰。他也许真的通神;在神力之下,一切都会安好。至少起先似乎如此,因为他不但迷人,而且娴熟,像一个奇异的生灵,在我原先出入的那个世界里绝不存在。在跨入极乐以前,人仿佛可以在它的门庭永远流连。我接受给予我的一切,荒疏了往日的防范,当痛楚张开脚爪朝我猛扑时,却前所未有地剧烈。我第一次叫出声来。
“真抱歉,”我一能如常讲话就说,“希望没败坏你的心情。我刚才是忍不住了。”
“但是为什么呢?”他朝我俯身,似乎真的关切,“我弄痛你了?没有吧?”
“当然没有。”我转过脸去用被单拭泪,“每次发生总是这样,好像他们又拿着刀子来了。”
“你应该事先告诉我的。”他还是用那种似乎关切的语气,我感觉好极了。
“我以为对于我们,对于所有像我一样的人,都会是那样的。”
“其实不是。你被割多久了?”
“三年,”我说,“三年多一点。”
“那我不懂了。让我再看看。可是这手术很漂亮,我没见过疤痕结得更干净的。像你这种姿容的孩子,如果他们过了让你不长胡须的界线还往深里切,我会惊讶的。当然事故是有。伤口可以溃烂得很深,直达感觉的根柢,吞噬一切。又或者,他们可以像屠夫一样对待你,把感觉器官去除净尽,他们对努比亚人就是那样,大概是害怕他们的力气。至于你,你除了不能让女人遂愿以外,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无法尽情享受合欢。再说让女人遂愿,我们中间其实没几个人能做到,虽然偶尔也会听说有。——你是说从一开始你就一直在受折磨?”
“怎么?”我喊道,“你觉得我喜欢让那些狗崽子对我动手动脚?”我终于找到了可以诉说的人。“有一两个倒是……不过我总往别处想,只要做得到的时候。”
“好吧,我现在有点头绪了。”他躺着思索,医者一般严肃,然后说道,“除非是因为女人。你不想女人吧?”
我想到在池边拥抱我的三位姑娘,和她们浑圆柔软的乳房,又想到我母亲在果园碎石地里迸流的脑浆,以及姐妹们的惨叫。我回答:“不想。”
“千万别想。”他恳切地看着我,轻松尽消,“如果你从美少年出落成美男子,别以为她们不会追逐你,喁喁细语,嘤嘤叹息,发誓无论你有什么都心甘情愿。她们也许相信自己的话,却绝对做不到。做不到的。她们不满足,就会变得恶毒,然后背叛你。最后下场一定是钉死示众。”
他的面色阴沉下来,看得出是因为某件可怕的往事。为了让他安心,我再次说我从来不想女人。
他安慰似的抚摸我,其实我已经不疼了。“是啊,我不知为什么想到和女人有关。其实原因很清楚。你感官敏锐,对快乐自然敏感,对痛楚也一样。虽然阉割在任何人来说都很可怕,各人感觉的深浅还是大有差别。在你,那感觉一直萦绕不去,好像这件事还会再发生。这并不罕见。如果你当初遇上我,你会很早就克服那种感觉,但偏偏跟你交合的是你鄙视的人。你表面顺从,内心因为自尊,什么都不肯出让。你宁可要痛楚,也不要一种让你觉得屈辱的快乐。它来自愤怒,和灵魂的抗拒。”
“我没有抗拒你。”我说。
“我知道。但是那感觉咬啮得太深,一时还不能痊愈。我们稍后再试,现在太早了。只需要一点点运气,你就会跨过这道坎。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在你要去的地方,这对你不会有很大妨碍。我只能说这么多,不能再透露,虽然这样严峻的禁令不是慎重,而是荒唐了。不过没关系,有令在先,我就得遵命。”
我说:“我希望我可以属于你。”
“我也是,小鹿,但你会属于比我优秀的人。所以别爱上我,我们很快就得分开。穿上衣服吧,起床的礼仪我们明天练习。今天的课够长的了。”
我的功课又延续了些时日。他来得早了些,支开那位傲慢的阉者,亲自教我餐桌上,喷泉庭园里,以及寝室和浴室中的侍候工作。他甚至带来一匹良马,在野草丛生的院子里教我上马和自如的驱策。在家的时候,我学会的只是紧紧攀住我的矮种马罢了。后来,我们回到那个有绿光窗户和大床的房间。
他仍然希望祛除我的心魔,耐心地花上许多时间,但痛楚总是回来,仿佛一种必须偿还的消耗,起始的快乐越精纯,后继的痛楚就越剧烈。“不试了,”他说,“再下去对你会太多,对我又不够。我来是为了教你,但是我差不多要忘乎所以了。我们只好承认这是你目前的运气。”
我悲戚地说:“我还不如像那些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人。”
“噢,不要这样。永远别这样想。他们把欲念转移到吃食上,你看得见他们成了什么模样。即使只为了我们俩,我也想把你治好,但你的工作是给予快乐,不是享用。我觉得虽然有那个烦恼,你还是显出异禀。况且,谁能说清是什么成就了艺人?也许正是这烦恼成就了你。你的回应很细致,所以你上一个主人家的工作才那样让你恶心。你是个乐师,从前被迫听街头卖唱的人吼叫。现在你只需了解你的乐器。这我会教你,虽然我觉得你将来会胜过我。这一回,你不必担心被送到使你受辱的地方了,这我可以担保。”
“你还不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你还没猜出来?也是,你怎么可能想到?不过有一点我倒可以告诉你,千万别忘了。他喜欢完美,对珠宝和杯盏,对挂毯、地毡和刀剑,对马匹、女子和少年,无一例外。噢,别慌张,你决不会因为不尽如人意而招来祸害。但是他有可能失去兴致,那就遗憾了。我希望把你无可挑剔地奉上,那才符合他对我的要求。但是你的秘密会不会显露,我没有把握。我们别再想了,专心考虑有益的事吧。”
我发现一直到此时,他都像拨弄一把陌生竖琴的乐师,测试着它的回响。认真的功课现在才开始。
我知道那些只知呼奴唤婢,对奴隶生活别无了解的人会怎样批评我。我已经听见有声音在说:“不要脸。居然吹嘘自己少年时怎样被一个更早堕落的人教坏。”对这种责难,我会回答此前我已经沉沦了一年,遍体污泥,无助又绝望;此时被人精心调教,在我看来不是堕落,而是极乐天堂的一瞥。经历过被畜生们当做玩物的日子以后,如今那诉诸感官的细致音乐,亦是极乐。我轻易听见了它,仿佛天赋使然,又像曾经耳闻。在家的时候,我偶尔会做绮梦,如果任其发展,我一定会情窦早开。生活使我改变,但并未扼杀全部。
像未经戎马而能讴歌战斗的诗人,我可以让欲念在想像中成形,但不必承受它锋利的伤害——那种痛楚我太熟悉了。我可以送出音乐,有暂止的延音,有独奏的华彩乐段。奥若梅当说,我就像一个能为舞者演奏而不舞蹈的人。他天生喜欢给予节拍并且从中得到快乐,然而是我和他一同凯旋。后来他说:“小鹿,我觉得你要学的已经不多了。”
虽然这消息并不突兀,他的话还是使我黯然。我依偎着他,问道:“你爱我吗?你不只是想教我吧?我走了,你会不会难过?”
“你已经学会离愁别恨了?”他说,“这我可从来没有教你。”
“可是你爱我吗?”母亲死后,我没有问过别人。
“永远不能这么问他。他会觉得你过分亲昵了。”
我定睛看着他。他缓和下来,把我像孩子一样搂着,但是我不觉得不自在。“我真的爱你,你走后我就孤单了。”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慰怕黑怕鬼的孩子,“可是明天要来。如果我对你发誓,就是残忍了。我也许不会再见到你。即使见到,也许也不能跟你说话,那你就会认为我骗了你。我承诺过不对你说谎。侍奉大人物,他们就是我们的命运。什么都别依靠,但是要筑起自己的小巢防范风暴——你可明白?”
他额角有个旧伤疤,颜色已经变浅了,我觉得那使他别有一番气概。我父亲的朋友里,没有一两处伤痕的人总像是不能算作男子汉。我问:“你怎么受的伤?”
“打猎的时候顾着照看别的事,摔了下来——就是从你骑的那匹马身上。你看,它还属于我,所以我后来的待遇并不坏。只是他不喜欢有缺陷的东西。所以尽量不要掉下马背。”
“即便你满身伤痕,我也会爱你的。”我说,“是他把你遣开了?”
“噢,不,我很受优待,所有的安排都合宜。只是我不再和完美的花瓶与闪烁的宝石并列了。所以小鹿,别在流沙上经营。这是我最后一课。希望你不会因为太年轻而学不会,因为你已经到了需要这一课的时候。我们还是起来吧,明天再见了。”
“你是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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