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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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该讲出来的。”赫菲斯提昂在一块湿苔藓上揩拭染红的手,洗去血迹。
“那只会叫你担忧。事实上你知道,也确实担忧。”
“是的。那为什么不把它谈开?”
“当时谈是怯懦的。人该应对自己的心魔。回顾我的人生,我记得它总是在那里,在每一个交叉路口等待,我也知道会在那里遇上它。从小时候起就这样。连那愿望,从未付诸行动的,仅仅作为愿望,都是一个可怕的包袱。有时我会梦见欧墨尼得斯47,就像埃斯库罗斯写的那样,她们用又长又冷又黑的爪子摸我的脖子,说道:‘有一天你会永远落在我们手里。’因为它恐怖,所以一直纠缠着我;有人说站在悬崖上时,会感到虚空在吸引他们。我的命运好像也是这样。”
“这我早就知道。我也是你的命运,你忘了吗?”
“噢,我们常常说到它的,不是用言辞,这样更好。言辞令事物定型,就像火令陶土定型一样。我就这么活下去,有时觉得我能从中解脱了,然后又会疑惑。现在我有了我真正身世的启示,那就全都过去了。知道了他不是我的亲人,我就开始思索应该做什么。而从那个时刻起,我想通了。为什么做?要达到什么目的?为什么是现在?出于怎样的必要?”
“这些我都试着说过。”
“我知道,但我耳朵是封死的。不止是他这个人给我的压抑。是众神的‘你不可’窒息着我灵魂里的‘我要’。想到他的血在我体内,就像一种病。现在我自由了,恨他反而少了。嗯,神解救了我。如果我要做,没有比现在更差的时间,我时运不济,大局也随时可能翻转。他出征亚洲时,不会把我留为摄政;我失了宠,再说他大概也不敢。他肯定会把我带上征途。上了战场,我希望我可以让他,也让马其顿人刮目相看。他们在喀罗尼亚就曾经以我为荣。如果他一直健在,等我为他打下几场胜仗以后,他对我会改观。而如果他战死,我会近在眼前,军队也在我左右。这最重要。”
他的目光被岩隙中的一朵小蓝花吸引。他轻柔地拨起花冠,说出名字,又说用它煎水能止咳。
“当然,”他说,“我一有能力就会杀掉阿塔罗斯。最好是在亚洲。”
赫菲斯提昂点头;他自己现在十九岁,所杀的人已经不计其数。“嗯,他是你的宿敌;他你必须歼除。那姑娘倒无妨,国王一出征就会另结新欢。”
“这我告诉母亲了,不过……唉,她怎么想只能由她了,我要时机成熟才行动。她是个受委屈的女人,想报复也是常情,尽管这当然是国王决心出征前把她弄出马其顿的原因,而这对我已经贻害很大了……她一辈子都会在密谋,不由自主,这已经变成了她的生活。现在就有一桩事,她屡屡暗示她希望我也参与,但我警告她对我说都不要说。”新的语调令赫菲斯提昂一惊,偷觑了一眼。“我必须思考和计划,不能每天被这些醋雨腥风抛来抛去。这她得明白。”
“她以此放松她的心,我想。”赫菲斯提昂说道;他自己的心是放松了。(可见,她作法召神,得到的是错误启示;真不知她作何感想。)“不管怎么说,这婚礼也会是她的光荣之日,是她的女儿和弟弟结缡。无论国王感觉如何,计划如何,为了新郎,这时候他都得给她合乎礼法的尊重。他对你也得这样。”
“噢,是的。但那天的主角会是他自己。盛况将史无前例。埃盖已经满街都是匠人了,邀请信无远弗届,我只纳罕他怎么没向极北族人派去使者。无所谓,我们跨入亚洲前,这会是一件大事。然后它就不过像是那样了。”他指向下方的平原,和微小遥远的牧群。
“嗯,这在将来就不算什么了。你已经建立一座城市,但在那边你会拥有一个王国。我就像有神报信一样知道。”
亚历山大对他微笑,坐了起来,双手抱膝,望着外边的一重山岭。无论在何地,他的眼睛总是不时转向地平线。“你记不记得希罗多德书里的,伊奥尼亚人派阿里斯托戈拉斯去见斯巴达人,央求他们来亚洲解放那里的希腊城市?当他们听说从苏萨到大海要行军三个月,便慨叹作罢了。他们是农庄的狗,不是猎犬……好了,好了。下来。”一只周岁的猎鹿犬从猎人脚边走脱之后,循着气味找到他这里。它停止挨蹭,乖乖地伏着,鼻子抵在他身上。他在伊利里亚得到它时它还是狗崽,空闲时间用来训练它。它名叫裴瑞踏斯。
“阿里斯托戈拉斯给他们带去一幅铜版地图,”他说道,“全世界都在其中,有环流的大洋。他指给他们看波斯帝国。这事业并不艰难,因为野蛮人是不善战的民族,而你们是大地上最优秀最英勇的斗士。(也许当时是对的。)他们是这样战斗的:使用弓箭和一种短矛,穿长裤上战场,以巾覆头(如果他们用得起头盔则不然);可见征服他们何其简单。我也要告诉你们,这些地方的人拥有的财富大于世界其余的总和。(这倒是真的。)黄金、白银、青铜;刺绣衣物;驴子、骡子和奴隶;你们愿意的话都能占为己有。他溯图介绍每一个邦国,一直讲到科阿斯佩斯河畔的奇西亚。苏萨城坐落其河岸之上,是大帝朝会之地,藏有财富的宝库也尽在此间。当你们做了此城的主人,论富庶连宙斯都会自叹弗如。他提醒斯巴达人他们如何总是在边界四周打仗,争抢一点点贫瘠土地,对手们根本没有值得为之一战的东西。何苦呢,他对他们说,你们可以成为亚洲之主啊。他们让他等了三天,然后答复说,那里离大海太远了。”
篝火那边传来吹角声,报知早餐做好了。亚历山大凝望着群山。不管多饿,他对食物从不心急。
“仅仅是苏萨。他们都没有给他机会谈起波斯波利斯。”
在雅典港口比雷埃夫斯的兵甲街的任何地方,即使大喊大叫,也听不清在说什么。商店的正面敞开着,既能释放锻铁炉的热力,也能展示作品。这里可不是靠大批奴隶制造便宜现成货的工场;最出色的工匠从顾客裸体的陶模开始,量身定做。光是试穿,并从图样册中选择镶嵌图案,就可能要花半个上午。只有少数几家商店制作战甲;最时髦的铺子,都在迎合那些希望在泛雅典娜节日巡游中引人瞩目的骑士。他们会呼朋引伴前来,倘若朋友们能忍受这喧嚣的话;人来人往,一般不受注意。商店楼上的房间也依然被噪声包围,但如果促膝聚头,至少能听见彼此的话;而且众所周知,造盔甲的匠人耳力很差,更减窃听之忧。
这样一个房间里正在进行一场会商。全部是代理人。即使全部委托人都能够出席,他们任何一个都不可被看见跟其余任何人在一起。四人当中有三个交叠手臂在橄榄木桌上探身向前。他们酒杯的杯脚随着震动地板的铁锤敲击而啷啷作响,那酒也在抖动,时而溢出一滴来。
交谈中的三人已到漫长的讨价还价的最后阶段。一个是基俄斯人,其橄榄色皮肤与蓝黑胡子显出被波斯长期占领的影响。一个是伊利里亚人,从临近林克斯提斯边界的地方来。第三个是东道主,雅典人,头发在额上盘成一个顶髻,脸上不张扬地敷了粉。
第四人抵着椅背而坐,双手放在松木椅柄上,等待他们谈完;他的面容似乎在说,容忍这种事是他任务的一部分。他金色的须发略带红色;他来自尤卑亚北部,当地与马其顿通商已久。
桌上有一块双联的蜡板,一支铁笔,尖头用来书写,钝头会用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擦去字迹,在四方代表离开这房间之前。雅典人不耐烦地在桌上敲笔头,又拿它来敲牙齿。
基俄斯人说道:“大流士友谊的表示,不会止于这些礼物。如我所言,赫若梅内斯永远可以在朝廷中担任高职。”
“他寻求在马其顿起义,不是预备流亡国外。”伊利里亚人说,“我以为这一点是有共识的。”
“当然。已经讲妥了一笔丰厚的定金。”基俄斯人看着雅典人,后者点头,垂下眼睑。“按照协议,主款会在林克斯提斯起事之后付给。他当家的长兄答应这事,并不让我满意。我坚持,要根据结果来支付。”
“合情合理。”雅典人说,从嘴里抽出铁笔。他略有点咬舌。“现在我们该把那些都当做谈妥了,来讲讲那个最关键的人。我的委托人要求他承诺会在约定当天行事——别的日子不行。”
那尤卑亚人听了倚桌前倾,像其余人一样。“你先前说过这话,我回答这根本不明智。他总在腓力左右。他有权走进寝宫,会有好得多的机会行事和脱身。这对他是无理要求。”
“我受的指令是,”雅典人边说边用铁笔敲桌,“非那天不可,否则我们不会向他提供庇护。”
尤卑亚人拍着已经砰砰响的桌子,使雅典人抗议地闭上眼睛。“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伊利里亚人说,“赫若梅内斯并不要求这样。消息会随时传到他耳中。”
那基俄斯人挑起他深黑的眉毛。“对于我的主人哪天都行。腓力进不了亚洲,足矣。何必执着于这一天?”
雅典人掂起铁笔的两端,下颔支在笔上,露出面授机宜的微笑。
“第一,因为那天每一个有资格继位的人,每一个派别,都会在埃盖出席庆典。谁也脱不了嫌疑;他们会互相指控,而且很可能为继位开战;这将是我们的机会。第二……我想我的委托人有权得到一点特殊待遇。任何知道他生平的人都明白,这会给他一生的事业加冕。他认为,打倒这个希腊的暴君,不能在某个黑夜他酒醉后踉跄归寝时,而要趁他的僭妄登峰造极之际,如此才恰如其分。容我说,这我全然赞同。”他转向尤卑亚人。“而且,有鉴于你们这人的冤屈,我猜想这也会令他满足。”
“是的,”尤卑亚人慢慢地说,“无疑。但也许不可能。”
“会可能的。我们刚收到了典礼的程序。”他逐一细说,谈到其中一项时停了下来,有所指地抬头。
“你耳力很好。”尤卑亚人说,挑起眉毛。
“这次你可以靠他们。”
“大致不错。但我们这人需要很好的运气才能脱身。如我所言,他可以有更好的机会。”
“绝不会这般举世瞩目。名气令复仇痛快……既然说到名气,让我向各位透露一个小秘密。我的委托人希望他在新闻还没传来的时刻,就成为雅典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这话我只对你们说:他打算讲他有一个神启幻觉。稍后,当马其顿重陷于各自为阵的野蛮时——”他瞥见尤卑亚人愤怒的目光,匆匆说道,“那就是说,传给了一个安于内政的国王时,他可以向感恩的希腊人宣布他对解放的贡献。无论如何,念在他长年反对僭主的斗争,难道我们连这份薄礼也舍不得给他?”
“那他担当什么风险?”伊利里亚人忽然喊道。虽然楼下锤声吵闹,这一喊还是让大家惊愕,含怒比着手势。他漠然以对。“此人不惜冒着死的风险来为尊严复仇,却唯独是狄摩西尼可以挑选时机,以便在广场上预言。”
三位外交家互相传递尴尬和厌恶的眼色。除了一个林克斯提斯的野民,还有谁会派这个粗鲁的族人来出席这样的会晤?难保他还会讲出什么话来,他们遂中止商谈。所有重要事宜都定夺了。
每个人单独离开那幢楼,相隔半晌。最后只有基俄斯人和尤卑亚人还在,基俄斯人说:“你确定你们的人会执行他那部分的工作吗?”
“哦,是的。”尤卑亚人说,“我们知道怎么做到。”
“你在场?你亲耳听见的?”
马其顿春夜的山风寒意逼人。入窗的阵风令火炬生烟,祭神的炉膛中余火渐弱,在旧黑的鼓形石座上时明时暗。夜深了,高处的阴影越来越浓,石头墙壁似乎向内倾欹,弓身偷听。
宾客已散,除了一人;奴隶们被遣走睡觉去了。东道主和他儿子拉来三张躺椅,围着酒桌。其余躺椅被匆匆推到一边,使房间看上去颇凌乱。
“你的意思是,”保萨尼亚斯再次说,“你在场?”他的头和肩膀向前伸着,他要抓住躺椅边缘才能平衡。眼睛因饮酒而充血,但方才听到的话令他清醒过来。主人之子,一个年纪尚轻,蓝眼睛善于达意,短黑胡须底下嘴巴瘪小的人,迎上他的注视。
“我酒后失言,”他答道,“不说了。”
“我替他请求原谅。”他父亲戴尼阿斯说,“你发什么疯了,海拉克斯?我对你使眼色来着。”
保萨尼亚斯像中矛的野猪一样转身。“你也知道?”
“我不在场,”主人说,“但有人议论。真抱歉你在我家里听说了这事。即使是国王和阿塔罗斯的私谈,你也会以为他们俩会羞于对此吹嘘,别说是当众了。不过,你最清楚他们豪饮之后的德性。”
保萨尼亚斯的指甲戳进木头里,变得苍白。“八年前他当着我立誓,永远不让人在他面前讲起。是这个劝我放弃了报复。他知道,我是这么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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