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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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罗斯还在滔滔谈说古老正宗的马其顿血脉。他早将他那一席话熟记在心;但是在微笑的狄奥尼索斯引诱下,他即兴发挥的兴致来了。祖国化身为这曼妙少女,国王在祖先众神的福佑中,会重投她的怀抱。“让我们向他们祈求一个合法的真传继嗣吧。”他灵机一动叫道。

一种混乱的噪声骤起;喝彩、抗议、丧气话、付诸笑谈的笨拙努力。语声变了,戛然而止。阿塔罗斯并未饮下祝过的酒,反而用另一只手按住头,指间有血。闪亮的某物,一只银杯,在镶嵌地板上豁啷啷滚开。躺椅上的亚历山大一手支身,向前倾倚。他投掷时没有起立。

哄闹涌起了,在高堂中回响。他以曾经穿透喀罗尼亚战嚣的声音喊道:“你这无赖,你骂我是个杂种?”众青年——他的朋友们,义愤地喝彩助威。阿塔罗斯明白了他被什么击中,发出一个欲语又噎的声音,然后将自己沉重的高脚杯掷向亚历山大。他目测出它的路线,并不费心挪动;杯子半途坠地。朋友们和亲戚们都叫喊起来,厅堂的声响开始像一个战场。腓力怒极,也知道该对谁泄愤,在喧哗中吼道:“大胆!你这小子。你怎敢这么放肆?管好自己,否则回家去。”

亚历山大几乎没有提高声音,它像他的杯子一样,正中目标。

“你这龌龊的老山羊。你永远不晓得难为情?全希腊都能闻见你的膻气;你到了亚洲怎么办?难怪雅典人哂笑。”

一时间回答他的只是呼吸声,像一匹吃力的马。国王的红脸紫涨,手在躺椅周围摸索。他穿着新郎的礼袍,这里唯有他佩了剑。

“狗娘养的!”他从躺椅一跃而下,撞翻了坡腿的晚餐桌,酒杯和甜点盘铿然一阵响。他抓住剑柄。

“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赫菲斯提昂不顾一切地说,“走吧,快,走吧。”亚历山大置若罔闻,从躺椅较远的一端敏捷滑下,双手抓住木头,含着冷淡急切的微笑而等待。

腓力手持出鞘的剑,又喘又瘸地踏过满地狼藉向敌人踉跄而去,他的脚踩到一张果皮,跛腿受力一滑,重重跌倒在糖果和陶片中间。

赫菲斯提昂向前迈了一步;有一刹那,他本能地想去搀扶。

亚历山大绕过晚餐躺椅出来,双手按着腰带,扬着头,俯视那个面红耳赤、边喘边骂的男人,匍匐在一地酒浆中,伸着手要捞回他的剑。“看看吧,诸位。看看是谁准备要从欧洲跨到亚洲,却从躺椅跨到躺椅也摔得够戗。”

腓力双手按着健康的膝盖站了起来。他在碎碟上割破一掌。阿塔罗斯和他的亲属们跑来施援,一路互相推撞。混乱中,亚历山大向朋友们打了个手势。他们全都随他而出,沉默而迅捷,像执行战争中某个夜间行动。

在门口站岗的保萨尼亚斯始终没有离开岗位,此时却目送着亚历山大。干旱沙漠中的旅行者或许也会这样目送予他一瓢甘泉的人。无人注意。正在汇集支持者的亚历山大完全没有想到他。他从来不是一个容易攀谈的人。

牛首骏在庭院中嘶鸣;它听见了主人在战场上的语音。年轻人把他们为婚礼准备的花环抛在霜冻的垃圾堆上,不待马夫侍候就上了马,沿着辙痕交叠、覆冰而泥洼的道路,驰向佩拉。在宫殿广场,夜间火炬的光亮下,亚历山大打量他们,审视每一张脸。

“我准备带我母亲去伊庇鲁斯她弟弟的家里。谁愿意跟我?”

“我是一个,”托勒密说,“让他们的真传继嗣都歇去吧。”

哈帕劳斯、尼阿卡斯和余人簇拥上前;因为爱,因为忠诚,因为深信亚历山大的运气,因为害怕国王和阿塔罗斯已记了他们一笔,或因为耻于被别人看见自己退缩。

“不,你别来了,菲洛塔斯。你留下。”

“我要来,”菲洛塔斯略一环顾,很快地说,“我父亲会原谅我的。不原谅又何足惜?”

“不,他比我父亲好,你不该为了我而冒犯他。其余的人,你们听着。”他的声音透出习惯而干脆的命令口气。“我们必须马上走,迟了我会被关押,我母亲会被下毒。轻装旅行,带上备用的马匹、你们全部的武器,以及能拿到手的钱、一天的食物、任何能打斗的好仆人——我会给他们预备马和武装。下次吹角换岗时,你们都在这里与我会合。”

他们散了,只有赫菲斯提昂还在,眼神像是一个在无涯海上的人望着舵手。

“他会懊悔的,”亚历山大说,“他要依靠伊庇鲁斯的亚历山德罗斯。他将他扶上王位,对这盟友费心不少。现在除非他还母亲以公正,否则休想从那边获得支持。”

“那你呢?”赫菲斯提昂直率地说,“我们去哪儿?”

“去伊利里亚。我在那儿有更多可做。我了解伊利里亚人。你记得科索斯吗?他不把我父亲放在眼里,反叛过一次,还会卷土重来的。他认识的是我。”

“你意思是……”赫菲斯提昂说着,已知道问也多余。

“他们是好战士。若有个将军,他们也许能打得更好。”

木已成舟,赫菲斯提昂心想,况且我做了什么来保护他?“好吧,如果你认为这样最好。”

“其他人不必去得比伊庇鲁斯更远,除非他们自己要如此。今天只管今天的事。让我们看看在伊庇鲁斯立场可疑,伊利里亚积极备战时,全体希腊人的统帅要如何进军亚洲。”

“我去给你打行李。我知道你要什么。”

“幸好母亲会骑马,我们没有时间乘轿了。”

他见到母亲时,她仍点着油灯,坐在高椅上直视前方。她责怪地看着他,只知道他从阿塔罗斯府上来。捣烂的药草和烧过的血在房中气味弥漫。

“你是对的,”他说,“何止是对。收拾好你的珠宝,我来带你回家去。”

他在自己房间看到他那个行军背囊,如赫菲斯提昂承诺的,他需要的都在当中,顶上放着《伊利亚特》的皮书袋。

西进的大路途经埃盖。为了避开它,亚历山大带领众人穿越他训练军队打山地战时摸熟的一个个隘口。山麓的橡树和栗树又黑又秃;峡谷之上的山道落叶堆积,又湿又滑。

这偏远的山乡难得一见陌生人。他们自称是进香客,要去多多纳咨询神谕。在他练兵时瞥见过他的人如今都不认得他了:戴一顶旅行的旧帽子,披羊皮斗篷,胡子没刮,显得年纪大些。他们下行来到卡斯托里亚湖畔,柳荫低垂,沼泽遍布,有海狸筑的堤,他们打醒精神,知道会被人认出;虽然他们讲的故事仍是老一套,却未受盘问。王后与国王不睦早非新闻;倘若她想向宙斯和狄安娜娘娘请教,那是她自己的事。他们走得比流言快。是否有人追踪而来,是否他们像遭嫌弃的狗一样被放任自流,抑或腓力一如往常地让时间替他弥合,他们无从判断。

奥林匹娅斯从少女时代便不曾这样旅行。但是她在伊庇鲁斯度过那段年华,当时来自科尔丘拉的海盗横行海岸,所有旅行都在陆上。出门第一天,她累得脸色苍白,晚间的寒气更使她发抖。离家还太近,他们不敢投宿村中,只在一个牧人的空棚舍搭了帐篷,羊群已经去了冬季草原。但歇过一夜,奥林匹娅斯次日就有了精神,很快像男子一样和队伍并进,目光炯炯,脸颊红润。她稳跨马背,直到他们发现某个村庄为止。

赫菲斯提昂在后面的人当中骑行,望着那两个披斗篷的细小背影,头并着头,在交谈,在谋划,在倾吐。他的敌人掌握着战场。托勒密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他,没有恶意且不甚自知,因为他觉得自己牺牲最大。他和泰伊丝欢聚仅仅数月,把她留在了佩拉。赫菲斯提昂则只是依本性而为;像牛首骏一样,他被视为亚历山大的一肢。谁也不注意他。他感到他们仿佛会这样旅行下去,直到永远。

他们向东南行进,朝着分隔马其顿和伊庇鲁斯的巨大山脉而去,涉过涨水的河流,选取格拉莫斯山与平都斯山之间难行的近路。他们尚未攀上那条马其顿红土渐见稀少的山脊,就开始落雪了。山径上危险莫测,马匹蹒跚而行;他们争论是该回卡斯托里亚湖去,抑或露宿野外。有个骑马的人在山毛榉中间迂回而来,邀请他们光临他有事务在外的主人家,说主人留了话,吩咐要招待他们。

“这是欧瑞斯提斯家族的地方,”亚历山大说,“那么你的主人是谁呢?”

“别傻了,亲爱的。”奥林匹娅斯嘟哝道。她转向那使者。“能到保萨尼亚斯家里做客,欣喜之至。我们知道他是朋友。”

树林前方伸出一块山崖,那巨大的老碉堡兀立其上,他们在里面得到热水浴、美食美酒、温暖的床。看来保萨尼亚斯在这里有个妻子,虽然宫中别的将官都把妻子带去了佩拉。她是个高大健壮的山地姑娘,生性单纯,却因为一知半解而怀着心事:她的丈夫遇到她之前曾经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被人欺辱,具体如何,她始终不清楚;他还在等待雪耻之日;这些人是与他的仇敌作对的朋友,要好好招待。但奥林匹娅斯是朋友,她与谁在敌对?王子怎么来了,他不是伙友团的将军吗?她极力让他们舒适;但到了寝时,在那个保萨尼亚斯每年踏足二三次的大房间里独处,她听见一只猫头鹰在咕噜,一头狼在嗥叫,而油灯周围的阴影加深了。她父亲在北边被巴尔德利斯所杀,祖父在西边死于佩尔狄卡斯之手。翌日,一个保萨尼亚斯指定的好向导带着客人们离去后,她走入石砌的地窖,清点箭头和存粮。

他们攀越一个栗树林,连土产的面包也是栗子面粉做的;然后上行穿过一片枞树林,来到隘口之巅。阳光在雪地上熠熠生辉,也照遍辽远的地平线;这里是塑造大地的众神所立的边疆。奥林匹娅斯回头东望,嘴唇翕动,对一块她带着上路的形状合适的石头,念诵了从一个埃及女巫学来的古语,随即抛之于身后。

伊庇鲁斯的雪在融化;他们只好到农人的村子投宿,马匹拴在山洞里,三日后蹚过一条涨水的河。但他们终于抵达了摩罗西亚人的土地。

这起伏的高原以严冬闻名,然而其雪水令牧草丰茂。头角长长的硕大牲口在这里吃草;最矜贵的绵羊穿着皮革罩衣,以防它们的细羊毛被荆棘损伤;护卫它们的狗跟它们一样大。为造船盖屋的工匠所称道的参天橡树——本地的神圣财富——光秃秃地站着,迎受未来数百年的风霜。村子都建得很好,健康的孩子成群。

奥林匹娅斯篦了头发,戴了一根金项链。“阿基琉斯的祖先出身于此。他儿子尼俄普托勒摩斯从特洛伊回来,带着安德洛玛刻在这里居住。他们的血液是通过我传给你的。我们是最早的希腊人。他们全都借了我们的名字。”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这些话他听过无数遍。这片沃土古来各自为政,直到近年才有了君主,国王虽是奥林匹娅斯的弟弟,却是腓力扶上王位的。他边骑边想。

他们的使者继续骑行去报信,众青年就在一个石块磊磊的池边剃须梳头。水寒彻骨,但亚历山大洗了浴。他们都拆了行囊,取出最好的衣服穿上。

少顷,他们望见一队人马,在半融的雪中既黯淡又泛光。国王亚历山德罗斯亲自迎接亲属来了。

他是个肤色黄褐的高个子,年纪三十出头;浓密的胡须遮住了家族的嘴,但家族的鼻型仍然可见;眼窝很深,目光躁动而警惕。他以亲吻欢迎姐姐,说了相宜的话。他早就预料这讨厌的时刻迟早会来,尽量和颜悦色。他依仗她的婚姻而君临一国;但自此以后,她几乎做尽了危及他王位的事。从她怒气冲冲的来信里,他无法判断腓力是否已和她离异;无论如何他只能接纳她,附和她是无辜受害的说法,以求保全家族清白。单是她一个就够伤神了,指望她没有带那个到处惹事的儿子来,更是白搭——听说他十二岁就杀了人,从此没有一天沉静过。

怀着迅速以礼节掩过的不信任,国王瞥了瞥那一队长着棱角分明的马其顿面孔的青年,跟南方人一样刮了胡须。他们看上去顽强、机警而亲密;他们打算在这里酝酿什么阴谋?王国是平靖的,部落酋长们恭称他为霸主,追随他作战并缴纳税金;伊利里亚人不逾边界;仅是今年,他便铲除了两个海盗老巢,当地农人以颂歌对他感恩。谁会跟随他去和强大的马其顿作战,过后谁会祝福他?没有人。倘若腓力发兵,他会长驱直入抵达多多纳,另立一个国王。况且亚历山德罗斯一直喜欢这人。在姐姐和外甥中间骑着马,冷风扑面,他盼望家中的妻子仍有精神会客;他出门时撇下了哭泣的她,而且她有身孕。

往多多纳下行时,一条弯弯曲曲的窄路使他们鱼贯而行,国王领头。亚历山大骑马挨近奥林匹娅斯,悄然道:“别告诉他我打算做什么。你的事随便你说;我的你一概不知。”

她又惊又气,说道:“他做了什么让你疑心他?”

“什么也没有。我要细想,我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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