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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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第三个征兆,”托勒密说,“那事我记得最清楚,当时我正处于迷恋奇观的年纪。那天是以弗所那宏伟的阿尔忒弥斯神殿焚毁的日子。亚洲的一场大火。”

有人说:“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没有打仗。是雷击吗,还是祭司打翻了油灯?”

“不,有个人蓄意纵火。他的名字我听说过一次。赫伊若——赫若——没有这么短。尼阿卡斯,你记得吗?”

无人记得。尼阿卡斯说道:“他们有没有弄清他为什么这样?”

“噢,弄清了。他们杀他之前,他完全自愿地说了出来。他这样做是为了万世留名。”

晨曦初放,照在波奥提亚的低平山冈上,被夏天晒得焦黄的石南和灌木,四散在灰色大圆石和沙砾间。无数的步卒,像那荒野一样灰暗,像那些砾石一样沧桑,像那些树丛一样萧索,从山冈上涌向平原。他们淌落山坡,淤积在河谷;越积越厚,但仍然缓缓流动。

骑兵队沿着最平坦的斜坡徐行而来,对没钉掌的马蹄格外留心。马匹在石南地上落步时,只发出一种低沉的嘚嘚声,裸露的马背被裸露的人腿紧紧夹着。铿锵作响的不是马具,是人的甲胄。

天色亮了些,虽然太阳仍藏在帕尔纳苏斯山巨大的东脉后面。被古昔洪水反复冲过而变成沃土的河谷,渐渐平坦宽阔起来。沿着河谷,克菲苏斯河从夏季河床的石头上潺潺流过。河的东边,在分为梯田的山坡上,粉红墙的房屋在阴影中依然呈淡紫色,喀罗尼亚村便坐落于此。

人的洪流减慢了速度,停了下来,在平原上向两侧铺开。平原前方横着一道堤坝——刺丛丛的一条粗线,在初阳斜照中熠熠有光——人的堤坝。

两者中间是河流哺育的一片田野,单纯而开阔。橄榄树周围,割过的大麦茬子被罂粟花和野豌豆花点缀得很漂亮。有一些噪声:鸡鸣、农庄牲口的哞哞咩咩、男孩和妇女赶牧群上山的尖声叫喊。洪流与堤坝都在等待。

在山口的宽咽喉,北方军队沿着河岸扎营。骑兵们往下游饮马而去,以免污染人也要用的河水。士卒们从腰带解下杯子,拆封食物作为午餐:有扁扁的烙饼,一只苹果或洋葱,从袋底取出的一块脏而灰的盐巴。

将官们四处巡视,检查矛杆枪柄是否都强韧,同时也估摸士气。他们察觉到一种开弦弓般的健康张力,士卒们知道即将发生的是大事。他们约有三万余步卒,两千骑兵,与前方敌军数目相当。这将是他们所有人一生至今最伟大的战役,他们也清楚自己身边不乏熟人——广有田地的同乡官长、同村的邻居、同宗和亲戚,他们会传播自己的光荣或耻辱。

将近下午,行李车队带着帐篷和被铺蹒跚而下。他们能好好睡上一觉,除了前哨;国王据有两侧的全部隘口,他们稳占地利。前方敌军只能看他的高兴,等待开战。

亚历山大骑行到载着王室帐篷的牛车前,说道:“把我的帐篷扎到那边。”一棵年轻的橡树在河边擎出绿荫,河岸下便是一个碎石铺底的清澈水潭。这下好了,他的仆役们都想道,省了提水的工夫。他喜欢沐浴,不但在战役之后,有条件时连上战场前也会泡澡。曾有个爱抱怨的人说,他对他的尸体也会一样虚荣。

国王在帐篷里接见波奥提亚人,他们急于说出所知道的全部敌情。忒拜人欺压过他们;他们的盟友雅典人又刚把他们公然出卖于忒拜人;走投无路间,他们唯有放手一搏。国王风度翩翩地接待他们,听他们尽诉久远复杂的冤屈,承诺会伸张正义,并亲手记下他们的话。日暮前,他带着亚历山大、帕曼尼恩及其副手——一位名唤阿塔罗斯的马其顿贵族,骑马上山视察战场。保萨尼亚斯率领近卫队殿后。

他们下方展开的平原经常是两军交兵之地,被从前某位诗人称为“战舞之台”。联军的营地从河岸延伸到南边山脚,长约三里。他们夜晚的篝火在冒烟,偶尔会有个地方腾起一团火。尚未列阵,他们按市镇和城邦聚成一簇簇,像百鸟各归其群。他们的左翼驻扎在较高的地面上,将会面对马其顿军的右翼。腓力眯起那只健全的眼睛观望。

“雅典人。我一定要把他们诱出那块地方。老佛基昂——他们唯一的将才,受命统领海军去了;他太精明世故,不称狄摩西尼的心。他们派了卡瑞斯来,这人按照兵书打仗,是我们的幸运……唔,是的,我要发起一次来势汹汹的进攻,然后才开始后撤。他们会中计的,从那个要洗刷败绩的老将军开始。”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拍了拍亚历山大的肩膀。“这用在小国王身上就不成。”

亚历山大的眉毛皱了皱,随又舒展。他回以一笑,然后继续审视下方兵卒汇成的长龙,像一个要让河流改道的工程师在观察挡路的岩石。高个子瘦脸的阿塔罗斯本来骑着马挤上前来,但这时安静地退了回去。他一把黄胡子分叉,眨着淡蓝眼睛。

“所以,”亚历山大说道,“在中间的是那些零零碎碎的军队,科林斯人、阿该亚人,等等。而右边……”

“是精兵,儿子,是由你对付的忒拜人。我没有吝啬给你的菜量,对吧。”

在细长的杨树和成荫的悬铃木之间,河流在渐渐淡下去的天色中粼粼有光。在那河边,忒拜军队的营火排列井然,从蓓蕾绽放为火焰。亚历山大望着沉思,脑海里一时涌起这遥遥火光中的许多人脸;然后面孔又都缩小,重归于那宽广的阵容。城门尽开,战士们奔涌而出,步卒和骑兵,进攻的嚣声隆隆不绝。

“醒醒呀,小伙子。”腓力说,“我们要看的都看完了,我惦记晚餐了。”

帕曼尼恩向来与他俩同桌,今晚新添了刚从佛基思过来的阿塔罗斯。亚历山大注意到保萨尼亚斯在值守,感到不安。这两人同处一室总会使他紧张。他向保萨尼亚斯打招呼时格外亲热了些。

阿塔罗斯是那死去的争宠者的朋友和亲戚,是他策划了那场龌龊的复仇。不乏勇敢的保萨尼亚斯,为什么会到国王跟前要求报复,而不是亲手雪恨,亚历山大始终困惑。会不会是他想要腓力证明自己忠于他?许久以前,他模样未变的时候有一种古风之美,其内心或许也怀有一种骄傲的荷马式的爱情。然而阿塔罗斯是一个大有势力的宗族的首领,国王的好友,且是得力之人;那死去的青年也确是死得凄惨。保萨尼亚斯的复仇心愿被劝止,其荣誉也因晋升而挽回。六年过去,他笑得多了,说得多了,不再那么难相处了,但阿塔罗斯受封为将军又逆转了一切。如今他再次躲开别人的目光,沉默寡言,惜词如金。父亲不应该那样做的。像是个奖赏。别人已经在说……

他父亲在谈论即将到来的战役。他把思绪撇过一边,却有一种余味像变质食物一样,久久不退。

亚历山大在碎石铺底的水潭洗了浴,躺到床上,脑海中把战斗计划一步步思量了一遍。他没有忘记任何一点。他起床,穿衣,静静穿过那些篝火,来到赫菲斯提昂跟另外两三人合住的帐篷。他还没有碰到门帘,赫菲斯提昂已无声起床,披上斗篷走出。他们站着谈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归寝。亚历山大酣眠到早晨那一更。

进攻的嚣声隆隆不绝。

踩着大麦茬子,绕过橄榄树,冲过农人逃走时采了一半的葡萄园,踢倒棚架,将葡萄践踏为血色酒浆,密匝匝的人丛摇摆,混合,翻腾,像气泡一样膨胀了又破碎,像酵粉一样飞散了又聚集。噪声震耳欲聋。士卒号着,对彼此,对敌人,对自己;或是因为他们从不知道肉体能感到的锥心痛楚而喊叫。盾牌相撞,马匹交鸣,联军每一支部队都鼓足气力呼出他们自己的战歌。将官吼出命令,号角响了又响。一大团呛人的赭色烟尘笼罩着一切。

左边,在由雅典人把守的、构成联军要害阵地的山脚,马其顿人从低处顽强地搠着萨里沙长矛,三排矛梢组成一列武器,像箭猪的尖刺。雅典人勉力以盾牌抵挡,最勇者迎矛头而上,用较短的长矛刺去,或以剑砍去,有时被淹没,有时则凸入敌阵。侧翼远处,腓力骑坐在他强健壮硕的战马上,信使在旁,等待着;等待什么,他的将士都知道。他们的前阵时而起伏时而拉伸,似乎是久未突破令他们无地自容。虽然四下里噪声巨大,他们中间却较为安静;他们早已受嘱要留意那个命令。

中央,长长的前阵往复摆动。联军各部队与他们的近邻素昧平生,有些又是竞争对手,但全都知道前阵一断开,耻辱和死亡就会涌入。负伤者要么继续拼杀到众人的盾牌在他们前面幸运地闭合;要么倒下,被无法解甲或停步的士卒踏过。热腾腾的人群在热腾腾的烟尘中翻动,流汗、呼啸、诅咒、砍杀、撞击、喘息、惨叫。遇到岩石凸起的地面,混战者像浪沫一样环冲而上,遍洒殷红的水花。

在前阵的北端,河流给侧翼造成防守处,忒拜神圣军团盾牌相扣,像一串珠子般平均排开,阵容无懈可击。身在战场,伴侣们排成一条纽带,每个人的盾牌都与左边的人重叠。每对伴侣中年长的一方“爱者”立于右,长矛的一边;年幼的一方“所爱”立于左,盾牌的一边。军队或个人都以右为贵;虽然年幼者可能长成更强的一个,他永远不会要他的朋友让出右位。一切皆有古俗可依。这里有新立誓的、要向彼此证明的恋人;也有从军十年的伴侣,胡子浓密的一家之父,爱情已化为同袍之谊;在军团盛名之下,感情不会因为恋梦消逝而被抛弃。它的终身誓言是战斗的誓言。它在战尘中也光芒熠熠。帽式的波奥提亚铜盔与麻绳镶边的圆盾打磨得亮若黄金。军团的武器是铁锋的六尺长矛,以及短刺刀。长矛之篱未曾被冲破,短刀仍在鞘中。

以步卒正对神圣军团的帕曼尼恩,使出浑身解数来挽住他们。他们时不时把战线推成一个大凸弧,倘非担心跟紧邻的阿该亚人切断,还可以推到更远。他们就像一件做工精良的旧武器,光亮平滑,纵在暗处人也清楚它的质感。赶快啊,腓力,这些家伙有太好的功底。我希望你知道你把什么交给了你的小伙子来啃咬。我希望他有足够的牙力。

骑兵在搏杀的步卒后面,刚出箭距处等候。

他们排成厚厚一列纵队,如同弩炮上的箭,有个渐细的箭头,尖端是单独一个骑手。

嚣声、风中的阵阵血腥、骑手们紧张的身体,令马匹躁动;它们因烟尘之痒而喘着粗气。骑兵们和比邻者交谈,对朋友喊话,斥责或抚摸马匹,一边引颈望穿那十尺烟尘,探寻战况。他们要跟一条步卒的战线交锋——骑兵的噩梦。骑兵对骑兵,敌手被长矛推下,或身体伸展过度,坠马的机会跟你一样多;敌手可以中计,可以挥刀砍之。然而冲向稳稳齐举的矛头有悖于马的本性。他们摩挲着战马胸前加固过的牛皮护胸。伙友骑兵团的武装是自备的,但他们庆幸自己听了那小伙子的话。

最前面的骑手赶开他马匹眼皮上的一只苍蝇,并以大腿感受马匹的力量、它对混战即发的知觉、它含蓄的信任、它伴随与共的本能。好,好;我说走我们就走。要记得我们是谁。

在短短的第二排,赫菲斯提昂摸着刀带;是否该扣紧一格?不,没有什么比列阵时穿盔弄甲更令他恼火。在他冲入敌阵前我要赶上他。他脸色涨红;战事之前经常如此。如果是发烧,他也决不会说。攻陷那城堡前他发了两天烧,一句不提。我该多带些水的。昨晚我怎么过的啊。

一个信使骑马穿过烟尘滚滚的踏平的麦茬地,以国王名义向亚历山大致礼。捎来的是一道口信:“他们正在上钩。请就绪。”

在那俯临粉红色的喀罗尼亚村的山丘,雅典军队的第十排,狄摩西尼站在本宗族的军团里。年轻人据守前阵;其后是最强健的中年人。整条战线的深度在变形、拉伸,如同一个人仅以右臂做出很大努力时的整个身体。天气热了起来。似乎一连几个钟点他们都在站阵,摇摆,盯着下方;他感到牙痛般的忐忑。前面有人倒下,长矛刺入肚肠和胸腔;那些震撼似乎穿透一排排兵卒,直抵他的所在。倒下的已有多少人?那儿离他还剩下多少排?我不该来的,我以己身涉战争之险,失责于城邦。攒动的人群向前推进了一大步;短时间内的第二次;这下没有疑问了,敌人正在后退。他与萨里沙长矛之间仍有九排,而他们的战线在动摇。雅典人啊,你们并非不知,我在喀罗尼亚的沙场上执盾挥枪,虽然有些人将我的生命和关怀视为重若千钧,但我置之度外,说实在的,你们或许会责怪我拿自己的福祉冒险,就是拿你们的福祉冒险……一声噎住的痛楚喊叫从原先的第二排、现在的第一排传来。雅典人啊……

战斗的咆哮变了。一种狂喜的呼喊像野火蔓延穿过密集的人群。它移动起来,不再是艰难的起伏,却像将崩的土山。敌人在撤退!马拉松、萨拉米斯、普拉泰亚的荣光,闪过他眼前。前阵的士卒在叫喊:“打到马其顿!”他跟别人一样开始奔跑,用他高亢尖锐的声音疾呼:“捉住腓力!将他生擒!”应该把他套上枷锁穿过雅典的广场;然后他们就会叫他开口,供出每个叛徒之名。卫城之上会树起一座新的雕像,与哈摩第欧斯和阿瑞斯托吉顿并列:解放者狄摩西尼。他向前方能跑得更快的人喊道:“打到马其顿!将他生擒!”他急不可耐想要看见那一幕,几乎被阵前伏倒的青年尸体所绊跌。

联军统帅、忒拜人特阿格尼斯在阵线后策马挤向中央。长长的前线上流传着各种喊话,片面而无用。终于来了一个他自己的探子,禀报说,马其顿人确实在撤退。

如何撤退,特阿格尼斯问道,阵容混乱吗?阵容整齐,但退得颇快。他们已经退到高地之外,雅典人在追他们。追他们?什么!他们居然没有命令便擅离阵地?有令与否,他们已经在平原上了;他们追逐的是那国王本人。

特阿格尼斯咒骂着,一拳捶在大腿上。腓力!那帮蠢材,狗娘养的、无聊虚荣的雅典蠢材。高地上的阵线现在如何?拉开的缺口肯定有赛马场那么长。他派那探子前去传令,必须不惜代价填上那缺口,并防守左翼。别处全无敌人后撤的迹象,反而是他们的攻势愈来愈猛。

科林斯人的将军接到命令。要保卫侧翼,登上雅典人离开的高地岂非最佳?因此而感到孤立的阿该亚人,便向着科林斯人扩散。于是特阿格尼斯也散开自己的兵卒。让这些雅典辩士看看真正的战士是如何吧。在地位尊贵的右翼,神圣军团也改变了阵容,在移动的短时间内,他们显出两两成对的样子。

特阿格尼斯检视漫长而攒动的人链,如今一端松散,整体变脆弱了。在他眼前,敌人的后方被萨里沙的丛林所遮蔽;没有交锋的行列高擎长矛,保护前阵。矛丛与烟尘使人不见一物。忽然他被一个念头击中,就像腹部抽搐了一下:那年轻的亚历山大没有消息。他在哪里?在佛基思奉命戍守?在战阵中搏杀,不为人所见?是的,等铁浮于水那天吧。那么他在哪里?

他眼前的战斗有一阵休歇;先前的嚣声过后,这几乎是一种静止,地震期间沉重的暂停。然后那针丛似的深深的步卒方阵向两边摆开,厚重而平滑地,像一扇巨门打开了。

大门洞开。忒拜人没有躲避;他们等待着要到来的一切。神圣军团彼此对望,然后把盾牌相扣为一线,长矛在手,最后一次双双现身。

在踏烂的罂粟花丛间的麦茬地上,亚历山大举起持剑的手,呼出战歌的第一声。

那被埃琵克拉特训练过的声音,强健而持久,响彻骑兵浩大的方阵。他们接上了那战歌;词语在声音的洪波中消失,像一群俯冲的鹰隼的锐叫般纷杂刺耳。它驱策马匹的力量甚于马刺。他们还未进入视线,忒拜人已从大地上感到他们的雷动。

腓力像山道上的牧人一样眺望他的兵卒,等待消息。

马其顿人曳步后退,阴沉而慎重,为了脚下方寸而力争。腓力骑行四方,精确地指挥他们的撤退。谁能相信呢,他心想。当伊菲克拉特斯,或者卡布里亚斯在世的时候……但现在是辩论家来任命他们的将军。这么快,这么快。一代人……他手搭凉棚,眼睛扫视前阵。进攻已始,他别无所知。

反正,他还活着;如果他倒下,消息会传得比飞鸟更快。这该死的腿,我真想在步卒中间梭巡,他们习惯如此。我一生是个用长矛的人,没想过会养出一个骑兵的将军。好锤仍需铁砧呵。等到他能施行这样一个且战且退的计划时……他懂得战令。样样都没话说。但大打折扣的是,他有他母亲那种神情。

思绪化为纠结的形象,像群蛇相缠。他看见那骄傲的头颅躺在血泊中;悼念,埃盖的陵墓,重新选择继嗣;傻子阿里达乌斯抽搐的脸,我让他母亲怀上他的那次喝醉了;托勒密,现在要认他已经太晚,那时我只不过是个小子,能怎样?……四十四岁又如何,我还有好种子。一个敦实的方身材的黑发男孩向他跑来,叫着:“父亲!”……

喊声传来,越来越近,指引一个骑手来到国王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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