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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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不一样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

“你从不考虑过去。”

“我从不谈论过去。”

怀亚特央求道,“派我去别的地方吧。”

“我会的。当国王需要一位大使的时候。”

“美第奇家族真的提出过想娶玛丽公主吗?”

“不是玛丽公主,你说的是玛丽小姐。我曾请求国王考虑此事。但他觉得他们不够显赫。你知道,如果格利高里对银行业显示出任何兴趣,我就会在佛罗伦萨为他找一位新娘。家里有一位意大利姑娘会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派我回那儿去吧。放在任何我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不管是为你还是为国王,因为在这里,我觉得自己毫无用处甚至更糟,不会让任何人开心。”

他说,“哦,看在贝克特的白骨的份上。别自怨自怜了。”

诺福克对王后的朋友有他自己的看法。表达这些观点时,他有些气恼,身上的圣物也叮当作响,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有点凌乱的灰眉毛抬得高高的。这些男人,他说,这些总是围着女人转的男人!诺里斯,我还以为他会有点出息!还有亨利,怀亚特的儿子!写诗。歌唱。谈起话来滔滔不绝。“跟女人们交谈有什么用呢?”他诚恳地问。“克伦威尔,你就不跟女人交谈,对吧?我是说,有什么可谈的呢?你能想到什么话说呢?”

他想,等诺福克从法国回来之后,我要跟他谈谈;要他叫安妮谨慎一些。法国人正在马赛与教皇会晤,由于亨利自己不在场,就必须派地位最高的贵族做代表。加迪纳已经到了那儿。他对汤姆·怀亚特说,这两位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像在过节。

怀亚特说,“我想,到那时,亨利可能会有了新的兴趣。”

在随后的日子里,当亨利的目光停留在宫中不同女人的身上时,他追随着他的视线。除了一般男人胡思乱想的兴趣之外,也许什么都没有;只有克兰默才会认为,如果你朝一个女人看了两次,你就得娶她。他观察着国王与丽琪·西摩跳舞,他的手在她的腰间流连。他看到安妮正望着他们,脸上是一副冷冷的、痛苦的表情。

第二天,他以非常优厚的条件借给爱德华·西摩一笔钱。

在秋天的潮湿的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他府里的人就早早地出门,钻进潮湿、滴水的树林。只有采集到原材料,你才能够做torta di funghi。

八点钟时,理查德·里奇来了,一副难以置信而惊慌的样子。“他们把我拦在门口,先生。还说,你的那袋蘑菇呢?没有蘑菇就不能进来。”里奇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我想他们是不会找大法官要蘑菇的。”

“哦,他们会的,理查德。不过一个小时之后,你就会吃到用奶油烤的蘑菇蛋挞,而大法官则吃不到。我们能开始工作了吗?”

整个九月,他都在抓捕与圣女交往密切的神父和僧侣。他和“皱皱先生”一起查找文件,逐一审讯。教士们被关起来后,马上就与她撇清关系,并撇清彼此之间的关系:我从来都不相信她,是某某神父劝说我的,我从来都不想惹事。至于他们与埃克塞特的妻子、凯瑟琳、玛丽的接触——每个人都说自己从未参与,并忙不迭地请他的基督弟兄作证。圣女的人与埃克塞特府有着长期的接触。她自己也去过当地的不少大修道院——希昂修道院,西恩的卡尔特修道院,里士满的圣方济各会。他之所以了解这些,是因为他在那些未受牵连的僧侣中有许多线人。每座府里都有几个,而他选取的是最机智的人。凯瑟琳本人没有见过那位修女。她干吗要见呢?她有费希尔作为中间人,还有格特鲁德,埃克塞特勋爵的妻子。

国王说,“我很难相信亨利·科特尼会背叛我。一位嘉德骑士,竞技场上的佼佼者,我儿童时代的朋友。沃尔西曾试图让我们分开,但是我不答应。”他笑了起来。“布兰顿,你还记得格林威治吗,那个圣诞节,是哪一年?还记得打雪仗的事儿吗?”

跟他们打交道难就难在这里,这些人总是在谈论古老的家族,儿时的友谊,以及你还在安特卫普交易市场做羊毛生意的年代发生的事情。你把证据放在他们的鼻子底下,他们却开始眼泪汪汪地说起打雪仗。“瞧,”亨利说,“要怪就怪科特尼的妻子。等他得知她所做的一切之后,他会希望摆脱她的。她跟所有的女人一样,变化无常,性情软弱,容易上当而卷入别人的阴谋。”

“那就宽恕她,”他说。“给她写一份赦免令。让这些人对您感恩戴德,如果您想让他们停止对凯瑟琳的愚忠的话。”

“你认为你可以收买人心吗?”查尔斯·布兰顿说。听他的语气,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他会很伤心的。

他想,人心就像任何其他器官一样,可以放在秤上称量。“我们所报的价格不是用钱来表示的。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对科特尼家进行审判,埃克塞特的所有人。我们如果不这样做,就是在把他们的自由和他们的土地交给他们。我们就是在给他们一个为他们的姓氏重新挣回荣誉的机会。”

亨利说,“他祖父离开了那个驼背来效忠我父亲。”

“如果我们原谅他们,他们会当我们是傻瓜,”查尔斯说。

“我不这样想,大人。从现在开始,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是在我的眼皮底下。”

“还有波尔家族,蒙塔古勋爵:你打算对他们怎么办?”

“他不应该以为自己会被宽恕。”

“让他忐忑不安,是吗?”查尔斯说。“我不确定自己喜欢你对付贵族们的这种方式。”

“他们是自作自受,”国王说。“嘘,大人,我需要想想。”

片刻的停顿。布兰顿的立场很复杂,需要一吐为快。他很想说,把他们当叛徒来惩处吧,克伦威尔:但是注意,杀他们的时候要怀有敬意。突然,他的脸色一亮。“啊,现在我想起格林威治了,那一年的雪有齐膝深。啊,我们当时还很年轻,哈利。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雪了,没有我们年轻时那样的雪了。”

他收起自己的文件,起身告辞。对往事的回忆将占据这个下午,可是还有工作要做。“雷夫,骑马去西郝斯里。告诉埃克塞特的妻子,国王认为所有的女人都变化无常,性情软弱——尽管我倒认为他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恰恰相反。叫她写一份书面文件,说明她自己愚不可及。告诉她要说自己特别容易给人错误的印象,即使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告诉她要低首下心。帮她参考一下措辞,你知道怎么做的。对亨利而言,越谦卑越好。”

这是一个谦卑的季节。马赛会谈传来消息说,弗朗西斯国王已经跪拜在教皇的脚下,并亲吻他的鞋子。消息送来后,亨利大骂一声,把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

他捡起那些碎片,摆在桌上读了起来。“弗朗西斯对您毕竟还是守信了,”他说。“真是出乎意料。”他已经劝说教皇暂缓颁布开除教籍的诏书。英格兰有了喘息的机会。

“我但愿克雷芒教皇躺在坟墓里,”亨利说。“上帝知道他是一个过着肮脏生活的人,而且他总是疾病缠身,所以也该死了。有时候,”他说,“我祈祷凯瑟琳能够获得荣耀。这有错吗?”

“只要您弹一下指头,陛下,就会有上百位神父跑过来告知您孰对孰错。”

“我好像更愿意从你口里听到。”亨利沉思着,气得颤抖,没有说话。“如果克雷芒死了,下一位当权的混蛋会是谁?”

“我已经把钱押在阿历桑德罗·法奈斯身上。”

“真的?”亨利坐直了身体。“还下赌注?”

“但胜败比率很小。这些年来,他到处贿赂收买罗马暴徒,到时候,他们会让红衣主教胆战心惊的。”

“告诉我他有多少孩子。”

“据我所知是四个。”

国王凝视着附近墙上的一面挂毯,那里有肩膀洁白的女人赤脚走在开满春花的地上。“我可能很快会有另一个孩子了。”

“王后跟您说了?”

“还没有。”但是他看到,我们所有人都看到,安妮脸上的光彩,她全身的皮肤如丝一般柔软光滑,还有她对周围的人施与恩惠与奖赏时声音中的命令语气。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周里,奖赏多过凶狠的脸色,在卧室侍寝的史蒂芬·沃恩的妻子说,她的月事没有来。国王说,“她的月……”接着他停住了,脸红得像个小学生。他穿过房间,张开双臂拥抱他,像一颗星星一样光彩照人,他那双戴着闪光的戒指的大手抓住了他外衣上的天鹅绒。“这次肯定没问题。英格兰是我们的了。”

这是发自心底的一声古老的呐喊:仿佛他正站在血染的旗帜之间的战场上,王冠在荆棘丛中,敌人死在他的脚下。

他微笑着,轻轻地挣脱出来。他抚平国王抓住他时他攥在手里的备忘录;因为男人不就是这样拥抱吗,用大拳头你来我去,仿佛要把对方擂倒一般?亨利握紧他的手臂,说,“托马斯,这简直像是拥抱防波堤。你是由什么做成的?”他接过文件,倒抽了一口气。“这是我们今天上午得做的事儿吗?这么多?”

“不到五十项。我们很快就可以完成。”

在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里,他不由自主地面带笑容。谁在乎克雷芒和他的诏书呢?他满可以站在奇普街,让老百姓朝他扔东西。他满可以站在圣诞花环——不下雪的年头,我们就往上面撒面粉代替——下面,唱着,“拉里拉,拉里拉,在那苍翠的绿树下。”

十一月底的一个寒冷的日子,圣女与她的五六个主要支持者在圣保罗十字讲坛做了忏悔。他们带着镣铐,赤脚站在凛冽的寒风中。面对着吵吵嚷嚷的人山人海,进行了生动的说教,告诉人们当信仰虔诚的姐妹们正在睡觉之际,圣女在夜行时做了些什么,以及为了让她的追随者们感到敬畏,她讲了一些如何耸人听闻的魔鬼故事。她的坦白是照着念出来的,在结尾她请求伦敦民众为她祈祷,并乞求国王的宽恕。

你现在几乎认不出她就是他们带到朗伯斯的那个骨瘦如柴的姑娘。她面容憔悴,似乎苍老了十岁。倒不是受到了伤害,他不会同意那样对付一个女人,实际上他们在交谈时从来没有威逼;难题只是在于,不能让他们把谣言和幻想与他们的故事搅在一起,从而让半个英格兰都卷入其中。对那个坚持撒谎的神父,他干脆把他与一名卧底关在了一起;那人以谋杀之名而被拘禁,过了不久,里奇神父就开始拯救他的灵魂,向他解释圣女的预言,并提及他所认识的宫中要人的名字来让他受到震动。手段不够光明,的确。但是演这场戏很有必要,接下来,他会把事情交给坎特伯雷,好让伊丽莎白修女在她自己的老巢忏悔。这些人谈论着末日,用瘟疫和地狱威胁我们,必须打破他们对人们的控制。必须消除他们制造的恐惧。

托马斯·莫尔也来了,出现在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中间;现在他正朝他走来,而传教士正走下讲坛,囚犯们也被带了下去。他搓着那双冰冷的手。朝手里哈着气。“她的罪行是,被人利用了。”

他想,为什么爱丽丝让你没戴手套就出门?“依据我掌握的所有证据,”他说,“我仍然无法明白她怎么到了这儿,从沼泽地的边缘到了圣保罗的公共讲坛。她肯定没有从中赚到一分钱。”

“你会怎样起诉?”他用的是中立的、感兴趣的、律师之间探讨的语气。

“对声称自己能飞、或者能起死回生的女人,习惯法没有涉及。我将向议会提交一项剥夺公民权法案。对首犯以叛国罪起诉。从犯则是终身监禁、没收财产和罚款。我想,国王会很慎重。甚至很仁慈。我感兴趣的不是实施惩罚,而是揭露这些人的意图。我不想来一场涉及几十个辩护人和几百个证人的审判,让法庭忙乎好多年。”

莫尔犹豫着。

“行了,”他说,“你自己当大法官的时候,也会这样处理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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